不过如此（奈杀无）

上

神无遇见杀生丸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久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那天她只是路过。战争把一切都摧毁，包括美丽的和不美丽的。烈火焚毁一切以后除了焦土就只有坟墓。而杀生丸，那个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保持着冷漠神情的强大妖怪却很意外地在一个坟墓前徘徊。

神无不是一个好奇的人，不，应该说并不是一只好奇的妖怪。她对于杀生丸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并不感兴趣，她只是想好好观察一下这个长久以来只能从镜子里读取影象的妖怪。因为在神无为数不多的记忆里他总是和奈落的深邃的目光联系在一起。而那段记忆对于神无来说好象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梦。

那是个人类的坟墓，说是坟墓似乎也没有那么正式，勉强算是一个大点的土包，上面插着一块破烂不堪的木板。“玲”这个名字神无多少有点印象，因为在很久以前，自己和奈落常常能从镜子里看到她的笑脸。

神无站在刚好可以看清楚杀生丸面部表情的地方，她一直看着，专注地看着那张没有因为岁月流失而出现印记的脸，然后无端地想起奈落那张始终依靠屏风隔绝阳光的素颜。奈落只有从镜子里看到杀生丸身影的时候才会出现那种表情，没有表情的表情，和现在注视坟墓的杀生丸一样。

神无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她对时间早已麻木。她是被奈落生出来的，被一个半妖用四魂玉生出来的全妖，是奈落最信任的孩子，也是最奇怪的一个孩子。神无曾经想象过，按照正常的情况生自己的应该是母亲，另外一个应该是父亲。那么有着男人样子的奈落绝对应该被称呼为母亲，而那个半黑不黑的残破玉石就是自己的父亲。这样荒谬的念头是在神无刚生下不久时产生的，奈落洁白的背后有着蜘蛛的伤痕，她把那个伤痕想象成人皮的花纹然后又牵扯到人类的婚礼，一想到身着洁白新娘装的奈落与小小的四魂玉相互行礼，她觉得非常有意思，然后她笑了。那是神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笑。奈落曾经说过不喜欢她笑的样子，有一种破碎的感觉。所以神无顺从了奈落的意思把自己的感情丢掉，连同那晚的月亮。

没有感情有什么关系？没有自由又有什么妨碍。本来就是为了成为工具而出生，一旦脱离连归宿都将失去。神无不明白神乐的对自由的执着，不理解白童子的欲望。但是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的离开，心里也一点一点地被掏空。当奈落消失以后她所有的不过是那面几乎与自己成为一体的镜子。

中

杀生丸终于注意到神无的存在，他是一只有着很高警惕性的妖怪，之所以发现这么迟除了神无本身什么味道和妖气也没有外那个被埋在地下的人类应该也有着甩不开的关系。

杀生丸慢慢地朝着神无走来，越来越近，神无在心里默数着，她想知道要经过多久那把可以救人也可以杀生的妖刀才会将自己送到另一个世界。不过神无的预想没有实现，杀生丸只是从她身边走过，就象没有看见她一样。

也许是真的没看见，神无想，自己一向都没有什么存在感，所以是奈落最安静的镜架子，所以才可以在奈落望着镜子沉思的时候端详他的面容，所以才有机会看见他因为桔梗的消失而黯然的表情，所以才能觉察到他为杀生丸的举动迷惑不解的神情，以及其他的，暧昧不清的某些东西。

白天过去以后就是黑夜，黑夜过去之后还是白天，周而复始，没完没了。一切都在改变，不变的只有白天与黑夜。

当杀生丸意识到什么的时候神无已经自然而然地来到他的身边。无论自己走到哪里，当周围平静的时候总能看见神无娇小的身影以及没有波动的神情。

杀生丸知道神无能找到他是因为手中的镜子，没有那面镜子神无只是一个孱弱的妖怪，但是他没有想去毁掉那面镜子，就象他没有直接杀死神无一样。

“小女孩，石榴花。”

杀生丸有一个习惯，在偶尔悠闲的时候把玩一下手中的石榴花挂件，做工不是很精巧，颜色也褪得差不多，一看就知道是人类女孩的东西，却常常出现在这只妖怪的手中：“你想说什么？”

“人类的话，应该已经死了。妖怪爱上人类是很辛苦的。”神无并不是想刺激杀生丸才这么说的，因为从镜子里她看到了太多的悲哀与哭泣。爱上妖怪的人类与爱上人类的妖怪，谁也不比谁快乐。杀生丸是不是喜欢那个叫玲的人类女孩神无不知道，但是她确实看到杀生丸把她留在人类村庄以后转身就走的背影。镜子能够忠实地反应一切，傲然挺立的背影里始终带着说不完的落寞，神无不明白，既然忘不掉为什么还要离开，既然离开为什么还要回来，看见孤坟要比爱人更让他留恋？

有一种感情叫后悔，人类有，妖怪也有。

下

半夜突然醒来，神无有点口渴，她披上衣服，夜晚的寒气让她有点不舒服。身上残留着欢爱的气息，点点的缨红记录着某些奇妙的东西。

月亮照在湖面上，清晰得让人心醉，用手稍微一搅就象流动的乳汁，神无俯下身子，用舌头卷着水喝，这是个杀生丸在一起以后养成的习惯，有点象接吻的感觉，对舌头的负担比较重，但是接触冰冷湖水的那一刻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

最后还是妖怪与妖怪最适合，被杀生丸压倒的前一刻神无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声音：“我因为没有感情，所以成为你们的镜子。我所反应的只是你们的感情，隐藏的、不愿意被承认、以及刻意遗忘的。”

杀生丸的眼睛是金色的，冰冷的金色，神无却在那一刻看见金子在燃烧，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神无不知道，她只从奈落的眼中看见过一次，那次是奈落用自己身体的碎片把杀生丸全部包围。

神无承认，自己对奈落始终怀着特殊的感情，他是最亲近自己的人，是生出自己的人，也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地一个看见的人。所以即使冷淡如神无也会对奈落多少有点好奇。只是好奇而已。

大部分时候神无是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的，所以她喜欢照镜子，从里面看奈落、看神乐、看杀生丸等等。神无想奈落是喜欢桔梗的，那样美丽的强大的聪敏的女巫没有理由不喜欢。那么奈落为什么那样在意杀生丸？强大的妖怪不止他一只，比他更强大的绝对不在少数，完全没有必要得罪他激怒他甚至想吞噬他。是真的只一相情愿地想得到他的力量，还是只以力量为借口想得到他的本身？这是个复杂的问题，神无觉得再想下去自己会弄不清楚的，也许现在已经迷失了什么。

“该走了”杀生丸的声音清冷中带着不易觉察的温柔，和他最初的与自己交谈时所用的语气有着微妙的差别。神无想，这双美丽的眼睛里看到的到底是什么？地下的女孩不可能再爬出来，而自己也没有可以盖过她的笑颜。

“下雨了。”雨毫无征兆地开始下了，空旷的平地上没有可以遮掩的物体。杀生丸脱下外衣披在神无的头上：“你，在哭吗？”

“是雨水吧。”今天的雨水有点咸，神无想一定是有大妖怪出现了。没来由地想起奈落，想起他那天的眼神，想起因为身边这个妖怪而流露出的落寞，神无想自己已经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妖怪不比人类坚强，所做的一切只是想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