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大海俱乐部


标题: 【SD&银英衍生】遥之境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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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0

第九章

——朗斐/莫加林顿——

圣历1437年10月,朗斐内乱。
这一次牵涉贵族分化、经济振荡、军事叛变等不可计因素的动乱,让朗斐王顿时无所适从。三年以来,一直品尝着胜利果实的国主,一时竟发觉自己国内还有如此多的不稳和危机。对于平庸的君主,第一反应就是召令他最优秀的臣子,推卸这他不能胜任的重责。

“真了不起,在种种压制下,他们还可以把手伸向朗斐内部。”
莱茵哈特的神色中,除了赞叹外,甚至还有些许的兴奋:“看来他们的确已经积攒了不少的力量。”
带着不可意会的微笑看着手上的信函。杰斐路德已经启程前往达玛神,临行前留下的这封信中,准确地预见了形势的发展。而杰斐路德提出的顺应莫加林顿的布局,回国平乱,趁机实现真正意义上对朗斐的掌控,也正切合了莱茵哈特的思路。
然而,不论他们的思维波长有多么相近,莱茵哈特与杰斐路德也永远到达不了知己朋友的层次。

10月中,莫加林顿仍处在收获季的预备期间,安宁而平静。莱茵哈特将莫加林顿的事务交给米达麦亚和缪拉,自己踏上了回国之路。根据资料分析,他将面对的敌人,是奇格飞•吉尔菲艾斯。
一个决不容轻视的对手。
莱茵哈特垂下了眼帘,看不到他眼中的情绪。从最初的起因,终于走到了这一必然的结局。


莫加林顿与朗斐的交界线上,双方第一次遭遇。莫加林顿策略充分,以逸待劳,占尽先机,这场对战在所有人看来都会是莱茵哈特的一场苦战。然而这众所瞩目的战斗,在人们还来不及反应的数小时之内就结束,莱茵哈特顺利通过这一战线,伤亡微小到几乎不可知。
莱茵哈特紧紧皱着眉,回望往来的方向,轻声吟喃:“吉尔菲艾斯……你想错了,我决不会甘于被你封在朗斐的。”

“吉尔菲艾斯公爵故意让步,”奥贝斯坦的眼神中有几分理所当然,“原因——也许是认为罗严克拉姆回国夺权,成为朗斐正式的主人后,可以趁机加强防御,阻断他回返的意愿和可能吧。”
尤文斯林公爵的城堡庄重而典雅,气息与他现在的主人十分相称。康纳兰迪的手托在侧颊,轻声低语:
“吉尔菲艾斯公爵大概低估了罗严克拉姆的野心,恐怕这次让步对方不会领情。不过,吉尔菲艾斯公爵似乎依旧对十几年前的时间很是介意啊。该不会……在最后的对决中,他仍然诸多顾忌吧?”
“……如果接下来的工作是以对战为主体的话,我想五芒星首席的鲁兹将军应该就可以胜任了。”

尽管措辞十分恭敬,但是这封要求让鲁兹代替吉尔菲艾斯的前线人物的信函,还是在帐下引起轰然的波动。这其中犹以毕典菲尔特的反应最甚。杨被驱逐事件中,吉尔菲艾斯可以说是他的恩人。他的主上是如此正直仁慈,怎能不愤于他的受辱?
“公爵大人,这封信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有权质问您的决断吗?尤文斯林公爵的话又另当别论,奥贝斯坦不过是个顾问官,竟以为能对您随意指使!”
吉尔菲艾斯没有出声,正因为他不能否认他的计划是否真的没有掺杂私心。
“阁下,我们依然可以拦截上罗严克拉姆的军队。我们可以正面与之一战,即使当是战略消耗战,也属于我们的目的之一吧?”
吉尔菲艾斯叹息应允。他清楚部下的话说得很有道理。不论感情上多么为难,该做的是还是必须去做。


然而,当吉尔菲艾斯以不输“疾风之狼”的速度再现莱茵哈特面前时,莱茵哈特深深玩味的眼神,顿时让他又觉迷惘和犹豫。
吉尔菲艾斯采用的是前后夹击的战术,先锋的队伍作为前方切割的利刃,后方更有大军阻断起后退的路线。这确实是有效的战术,任何训练有素的军队也逃不了要被分为两半的命运。然而,这样的战术往往只在大型的战争中为配合其它战术使用,因为左右两向是这个战术不设防的漏洞。一旦被切分的了两部分包围上力量不足的前锋队伍,战术立即失效。

也许在所有人开来,莫加林顿军在这场阻击战中是胜利的一方。因为吉尔菲艾斯成功地混乱了朗斐军,同时在莱茵哈特调整队伍时迅速与后方会合,以军力的优势给予对方相当的打击。然而,即便吉尔菲艾斯的部下因为崇敬和信任没有发觉,远方的法伦尔赛却不会看不出端倪。

“如果吉尔菲艾斯公爵真的想要对付罗严克拉姆的话,决不会用前后夹击,半包围追击合拢才是最合适的选择。”奥贝斯坦的喜怒不形于色对应着康纳兰迪恰到好处的微笑,“他这么做……太明显了。”


法伦尔赛,吉尔菲艾斯慢慢走在宫廷的回廊。他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把前方交给了鲁兹。直到今天,他才了解自己也会有控制不了的情绪行为。对于莱茵哈特……他下不了手。吉尔菲艾斯家怎么还能再往那份罪上增加砝码?
迎接他的康纳兰迪饶有深意的话语还响在他的脑海:
“公爵大人,这已经并不是个人或家族的恩怨,这是国家与民族的战争。”


——达玛神 霍文威普——

阿利吉里第一次认识到,人真的可以无所欲求到这种地步。甚至连精神的要求,都不需要。然而。维吉尔•科赫普里•杨,就那么真实地活在这里。他就像一面镜子,清楚地照出虚实的一切。他的灵魂在探察所有,却没有什么可以真正探察他的心灵。
竟然会有,这样空无又充实的生命。

因为有先寇布的介与,阿利吉里很自然地与杨结识。杨亲切温和毫无猜疑的表现,使阿利吉里有了与先寇布曾经同样的疑惑。
“杨,你有没有想过被暗杀的可能性?”
他应该知道,自己不可能完全与世隔绝。
“我想应该是可笑的吧——自我未出生开始,就不断被人臆断成威胁。我已习惯……这种事之前就一直发生,以后当然也有理由继续。”那淡淡的沉静,释然出一缕笑容,“与其考虑自己的死亡,不如好好考虑现在的生活。”
于是,先寇布很不给面子地大笑:“对于你所谓的‘生活’,恐怕你也欠缺考虑太多,无需否认……比如我就决不期待你能准确说出今天的日期。”
杨无可奈何地叹气,安安静静地不再争论。

他真的,会对什么事物造成威胁吗?
这恐怕是任何人,也无法断言的结论。


在充满阳光的街道,阿利吉里看到对面走来的人,举止间醉人的潇洒,气质深处的黑暗,顿时有彻骨的寒意将他包围——安努毕斯•三井•普鲁托。
如果他在这里,就意味着……

“阿利吉里,我很好奇,你常年身着的主教法衣,真有那么大的净化力,能仁慈了你从来的冷血和信念?这么看来,作为商人的我,要庆幸自己的这另一层身份了。
“这是来自上面的决议——你的任务大概需要我的帮助。”普鲁托仔细打量那幽深的黑眸,低沉的随意,却充满质问:“你还记得你誓诺的初衷吗?”

不能不震动了,却不是为普鲁托的讽刺,而是为自己内心确实惊人的变化。
他与普鲁托的确是不同的。普鲁托的选择,在于他对一切清醒的理解;而他的选择,只是因为单纯的相信而信仰。
在所有观念没有形成之前,他就被灌输引导到一个固定的方向,他没有机会去怀疑,所以选择了相信。
但现在,他却发现了一条不一样的道路。路的尽头,有一抹撼动他内里本质的光芒在吸引着他一往无前。




第十章

——泰恩提——

四年时间的经营,广泛攻略,现今的塔歌,已经拥有了堪与三百年前相较的领地和权力,甚至远超过昔日的影响力。国家的规模已然出现,政权的力量也不再空洞。早在最初,莫加林顿承认他们独立,之后漫长的时间,推移至今,在各种因素的驱使下,包括达玛神在内,米列兰已有大半的王国都相继给予了他们认可或者默认。
塔歌的独立,已经成为了不可扭转的事实,指日可待。

纽格兰奇主教从泰恩提传来的信函中,对英诺森表达了他的建议。
“承认他们独立。现在的教廷已经没有能力阻止了,不如顺流而下。”
苍白的手在轻微颤抖,蜡烛摇曳着昏黑的暗烟,沉重地刺痛了眼睛。
思想是一点一点被逼往极端的。英诺森满是血丝的眼睛怔望着某个方向,狠狠咬出字语:
“我终究还是辜负了天父……如果注定不能完成……我也要为您带回罪恶的主源……那个叛徒……”


——达玛神 卡斯尔里格——

诺撒迪海沿岸最繁华的港口城市,原五城盟之首,卡斯尔里格,永远是那么贵气明丽,清新而充满活力。郊外,凭海的山岭间,一座古典而精致的林野庄园,却别具一格地可以感受出古老的历史味道。

“少爷,您回来了?房间已经为您整理好了。”
陌生的声音,陌生的气息,一切都好像落入了遥远的从前,走入城堡规模的宅邸,永不褪色的奢华,默默顿了顿步子,又默默走上楼层。

“这么久以后,你的决定还是没有变化吗?即便是已经可以看到未来的结果?”
他的父亲,英俊的相貌看不出年龄,周身散发的是远离商人的贵族气质。高傲的表层下是不可探的幽深。他唇边一抹淡淡的笑,完全不可捉摸。对于杰斐路德而言,这个微笑是极少至今仍令他感觉挫败的事物之一。
没有回答,是他一贯的默认,仅有的认真。
而他的父亲,即使是一扬眉的动作也是无可比拟的风流倜傥。
“耶瑟林,你真的明白你放弃了什么吗?”
杰斐路德细细地体会着这句话蕴涵的意思,轻轻吸了一口气。
“父亲,请您相信,您的儿子永远不会后悔。”
指尖优雅地扣击桌面,坐在琉璃椅上的人看着本该是他的第一继承者:“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你很久没有回来,波卡丘提到过你很多次。离开卡斯尔里格之前,记得前去拜访……对于你来说,这大概是唯一的机会了……”


对于世交的两大家族,杰斐路德与波卡丘的生疏程度算是罕有。看着这个比他大不了多少却位居他父辈的男子,猜不透这次会面的意义。
“耶瑟林,”波卡丘如他的父亲般称呼他的教名,“莫加林顿可是很难对付的。”
波卡丘的直接在他的思维中漾起一圈波纹。
“结果如何并非我所要,我在乎的不过是过程。”
洒脱而坦然,波卡丘微眯着眼睛,这其中又不知有几层真实,几层虚假。他区别于艾齐纳哈的少言平和,也不是塞维那样简单的复杂,他在一座奇峰上构筑着另类的不同寻常。
“耶瑟林,必要的时候……我可以为你提供帮助。”
波卡丘环手而笑,华座之上,他就是米列兰整个经济世界的帝王。
“感谢您的盛意——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


事实说明,莫加林顿确实对莱茵哈特估计错误。在吉尔菲艾斯与鲁兹交接的空隙里,他放下这次北行的目的,迅速遣军调转征途,给予了暂时丧失主帅的莫加林顿军惨重的打击。他可以做得如此决绝而理所当然,将朗斐王一封又一封紧急召令视若无物。他以他的做法清晰无言地宣布了:要掌控一切的他,是不会服从任何人的指令的。
莫加林顿国内,尽管没有莱茵哈特坐镇,缪拉与米达麦亚都充分体现了其独当一面的能力,极有效地一次次阻止了莫加林顿强烈的挣扎反抗,使得反击序幕的第一乐章就写上了灰暗的失败。这其中还掺入了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斯尔基维亚在莫朗对阵中的插手与推波助澜。北方两国实质上的联合,让莫加林顿在措手不及中认识到了经验的尚缺和自身的急功近利。
但时机已经成熟,时间之轮已开始飞速运转,不论前途如何凶险,他们都要坚定地走下去。

与之相对的是——
广大的泰恩提美丽土地上,燃起一簇又一簇打破压抑沉郁的火花。米切尔带来的思潮,影响的不止是教会与思想领域,他推动了个人意识的甦醒,社会下层的动荡随之加剧,似乎在与塔歌的独立进程相呼应。大陆持续了千年的格局,俨然在演变崩解……
战争高潮的顶点,同时也炫亮了文艺复兴以达玛神为中心的狂袭风暴。
一切,都被牵引至不可抗拒的轴心。

“历史的转折点。”波卡丘家族的主人端着水晶酒杯,遥望蔚蓝天际白鸥翱翔的诺撒迪海。“这已经不单是谁和谁的战争,这是所有人的战争。”

不知这是否写在了创世的启示录中?这无关时间的必然中,有什么让它变得更精彩,更富戏剧性了呢?许多本应是旁观者的人被牵连进去,一些本该身处漩涡的人超脱在了洪流之外。
谁能确切地定义自己的身份,人类,要到怎样有为的程度上,才能不为时代的步伐所连动?抑或——永远不会有这一天?

在终结之前的道途,已是可以览入视野的短而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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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ka (沙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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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海历04年12月3日 23:23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加为好友  添加 shaka 为MSN好友 通过MSN和 shaka 交谈 QQ
终于找了个机会整遍地连着看了,只能说——非常非常地喜欢!(当然眼睛也无可挽回地再次收到重伤~~~)
最欣赏的是文章语言的谨慎而游刃有余,每一个人的每一句话都非常值得深思和琢磨,仿佛伸手可触及的内心世界却可以在瞬间扑朔和虚实不明,倒是很符合文章的题目呢!(如果曲解了题意的话,原谅某沙吧……)
真是非常佩服全文宏伟的构思和作者驾驭情节导向的能力呢,叫某沙就绝对写不出这种类型的文来,膜拜一下。前面的进度很快,非常期待下文的发展~~~

ps:特别喜欢对杨的这句评价——“毫无信仰而不致迷失的灵魂”
再ps:雨林对于宗教理念以及西方文化似乎知之甚深?^^





>>*hiNdEr=LanD*<<
“尤里安,你要记住,同人女这种人,是不可能改变历史的,无论他们在网络上如何YY,都不可能改变我和罗严塔尔连面都没见过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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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海历04年12月4日 08:50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加为好友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达玛神 霍文威普——

如果说先寇布他们的到来杨还可以勉强坦然接受——毕竟他的用意没有直接关联莫加林顿——那么梅克林格·尤文斯林的拜访就实在让他不知该拿什么态度面对,尤其当尤文斯林公爵的来意与他预想中一致时。
“杨,我知道莫加林顿有愧于你,这的确是个不情之请,但——这毕竟是你的祖国啊……”
他知道,他也不会忘记。

莫加林顿现在处在十分紧要的关键点上,在罗严克拉姆没有从朗斐赶回来之前,莫加林顿必须抓住掌握主动的机会。尤文斯林略微隐讳地表明了对自己的顾问官的一点无奈:“按奥贝斯坦的强硬做法,即使最后胜利,有些损失和伤害也会成为不可逆转。”莫加林顿需要米列兰更广泛的力量与协助。尤文斯林了解莫加林顿前二皇子的社会影响力,并相信他能提供出最恰当的方式,才会到远方的达玛神来,期待拿回本就属于莫加林顿的这一张王牌。

杨的脑海中,深深再现的,是父皇遗诏中用心良苦的最后一句:“此后,不得以任何形式干涉莫加林顿的国政。”
他的父皇是多么了解他,他不可能能推卸掉这份责任。而结果也是理所当然:在许久的思索后,杨应允了尤文斯林公爵。
昔日,蓝天之翼拟定那份遗诏时,会否预计到今天的局面呢?


“尤文斯林公爵是认定自己不会无功而返的。”不久前开始,不论杨怎样阻止,先寇布还是大模大样地强行住进了杨的公寓。以他的理由——情形已有变化,他需要近距离随时防护。杨在抗议无效后也只能退让。“该说你什么呢?仁慈还是太有责任心?”
杨摇摇头,捧着的热红茶在初冬的空气里冉冉着一团团的白气。
“我找不到真正合适的理由来拒绝尤文斯林公爵……”叹息之后,声音变得更缓更深:“如果明明有可能、也有必要去做到的事却没有去做,不也是一种罪过吗?”
“真是不错的借口。”先寇布不含真心地讽刺。
“对,就当是借口吧。”杨的笑容轻柔地漾着:“我的确……放不下莫加林顿……”


圣历1437年11月,教廷秘密下达的加急令传到阿利吉里和普鲁托手上。显然莫加林顿的尤文斯林公爵那一次拜访刺激了上面的决心。阿利吉里默默地收好信函,迅速推测了普鲁托可能的所在。眼神中闪过决绝,在面临最终抉择之时,他已明白自己的取舍是什么。

“阿利吉里。”先寇布探询地看着对方的不寻常。阿利吉里没有多说,正如他以往的风格。擦身而过,先寇布只听到一句清晰而低沉的——
“去他身边……已经,开始了。”

“不无意外,你会来找我。”普鲁托手上摊着同样的信件,面对来人:“想阻止我吗?彻底抛弃你的身份和任务?”
“普鲁托,我相信,命令不等于真理价值。”
普鲁托深深地注视他:“阿利吉里,你思考的的方式真是太简单。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事情,都并不是遵循‘公正’的价值规则的。”
毫无预兆,快得看不见的身影移动,待到反应过来时,普鲁托的短剑已经刺入了阿利吉里的心脏。
冰冷的眼神中带有怜悯的感叹:“阿利吉里,你从来都那么骄傲,你以为我会让你顺利阻止我,正面与你对峙吗?我承认你的能力在我之上,但最后失败的却会是你。因为你不屑于心计诡诈,自然会对他们不设防。”
鲜血奔涌而出,阿利吉里半跪到地上,只手撑住身体,并不看上方的人。
“普鲁托……我也早有准备,”视野中的地面已经在不断摇晃,终于支持不了而倒地,“如果这个结局是必然,为什么……不让它实现得更有价值一些……”

随后,普鲁托迅速赶往行动的目的地,却在一片整洁的宁谧中,得到空无一人的结论。潜伏和调查,也没有找到杨的信息。这样看来,那个以骑士自居的先寇布,已经成功护送杨逃离。
阿利吉里在前来阻止他之前,就已经知会过另一方。
普鲁托深蓝的眼眸幽深得黑暗,阿利吉里死前那一句“有价值”,竟然就是指以他的死亡为杨争取到的那些微的时间和机会。
那颗曾经淡漠得不许任何人接近的骄傲的心,竟然也可以因为杨改变到这样的程度。

他们,都是游走在世界边缘的人。无视于世俗的观念伦理,实现教会黑暗极端的利益。
历史或者社会的走向,几乎都与他们无关。
他们的冷酷坚守着那份残忍的信念,不为任何情感动摇。
而今,是否连他们,也要卷入那汹涌的巨浪中了呢?

那个变化后的世界,还需要多少生命的奠基才能构筑而成?


——斯尔基维亚 内尔格勒郡——

蓝色的内尔格勒教堂华贵依旧,但曾经那温凉的气息的人似乎已经远行它处了。透特走在教堂无比熟悉的每一个角落,那一段时间里,总能看到那个背靠神一般的人。他曾给过他无人可比的安心宽涵,这令透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你有羽翼,就理应飞翔。”

内尔格勒主教阿利吉里的话还轻柔地在他耳边回响。没错,他已经渐渐看清楚自己的方向。弗莱斯特·威尔卡因说得很正确。确定了无法在斯尔基维亚和莫加林顿之间选择,所以他把选择权交给有决心也有这抉择力的人。而不论对于他自己,还是对于这个世界,都还存在着许多不一样的、更深更广的价值。
他可以自由地去选择,选择自己全新的生命的意义。
就像,大洋彼岸,另一个世界里,也许正迫切需要者对于米列兰来说过剩到动荡的力量。

透特抬头看着教堂天顶悬挂的十字架。
内尔格勒主教,在离开之前,向你道别。虽然没有来得及再见一面,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我们相遇于空茫与徘徊。现在,我已经不再徘徊。而你温和下冷寂的空茫,是否也已找到了充实之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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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格里瑞亚——

翱翔的白鹰,翅尖扫过每一个世纪的水面。千年的历史,荣辱兴衰,都融合在瀚大的尘微之间。沉重和欣荣交错着,亘古不变的是一种属于这个民族独有的信念。每一寸足迹留下声声歌吟。塔歌,不会再屈服任何势力,更不会对所谓“命运”低头。
高贵的尊严和信仰,永远坚定不移。

“卡尔特普,在格里瑞亚交响曲完成之后的现在,大家给予的赞美之辞绝不逊于曾经我所形容。”弗莱斯特的语句无比真诚,“所以你应该相信,它会取得空前的成功的。”
卡尔特普极含蓄平静的声音,用词却是完全不匹配的气势:“弗莱斯特,我当然对自己有信心。”
在纯黑檀木的钢琴前坐下,卡尔特普突如其来地沉默,又再次出声:“终于——迎来了这一天。”
弗莱斯特听着浸没灵魂的美丽音符愉悦地从卡尔特普的之间跳出,仿佛黎明的万物复苏。
“新年是塔歌最重要的节日,卡尔特普,就在时间的交界上,用你的音乐宣告塔歌的独立吧。”

圣历1437年12月31日,格里瑞亚城第一次以国家塔歌的名义举办新年音乐会。这是米列兰大陆第一次跨国音乐界聚会。各个国家和民族,众多仰慕或欣赏卡尔特普的音乐家应邀前往。在这个一片动乱的年代,竟让人看到了这样不含任何杂质,光明而热烈的和平!
正是从这一年开始,格里瑞亚新年音乐会,成为了世所公认的最高音乐盛会,成为米列兰变化重组的未来一切友好和平的导音。
没有任何国家或政首提出反对,塔歌接受的是不尽的赞赏、感激和祝福。就像三百年前的污蔑从未发生,一切都随荒谬的历史埋葬到了音乐的海底。
迎来新年的第一天,来自教廷的宣告正式承认塔歌独立。一纸轻巧的文书,否定数百年的坚持。可见,许多强硬的表面伪装着何等脆弱不堪的实质。

这一“传奇”的立国式,在之后被许久地传颂。塔歌的复国终于荡气回肠地载入了史册。


——达玛神 斯域兰戈尔王室学院——

“杨,你确信要这么做?即使是违背你父皇的意愿?”
曾经熟悉了十年的达玛神哲学院城堡,杨抚摸着达玛神学院特征的淡蓝色云斑石窗缘,侧身向卡介伦:“无论我怎样否认,也无法变更我的血统,不是吗?”
卡介伦细细地翻看着杨总结出来的资料,赞叹地摇头。
“杨,达玛神的确有足够的影响力给莫加林顿创造外援帮助,然而有些事情,是不言自明的。”
能超于利益之外让达玛神乃至米列兰伸出援助之手的名义,只有绝无仅有的这一个人。
追逐着天际错落的云翳,杨的目光微有闪烁,却又风平浪静。
“我既然作出了这个选择,就有了接受一切的准备,所有人……他们会有的看法或者想法,理所当然,我也决不辩驳。”
卡介伦叹息。这样一份厚重的礼物,完全就因为是他,所以不需要回报——诚然,这也是个人的能力永不能回馈的盛情。
同样是在政教学院常年熏陶的卡介伦,感觉到了一丝恍惚的疑惑:莫加林顿,会否早就预见到了这一步?不知不觉,视线停留在面前的人身上——如果真是这样,未免太过可怕。

“现在的莫加林顿太急进。也许是因为被压抑太久,所以总期盼一击致胜。但对手太强,这是必然的一场需要耐心的策略战。”
杨将他所归纳的大体规案讲述,毕竟有能力策动这些的不会是毫无力量的他。所有的行动,都将由达玛神统筹引领。
“以你的计划,罗严克拉姆的战术和战力部署偏向大规模作战。莫加林顿采用分散性地形的确有优势。但这样的消耗战法,莫加林顿是否有能力支撑下去?”
杨笑笑,温和坚决的肯定。卡介伦在心底惊叹。莫加林顿,狮鹰之血依然蕴涵不可抗拒的力量。
“由外周到中心,莫加林顿的周边地域以乡镇居多,中心法伦尔赛一线的重要城市港口,防御却很强。从弱者先下手,更易于掌握主动权。组织、联网、包围。重复这一做法,必将对中心的朗斐势力造成极大的压力。”
卡介伦抽出一份资料,轻轻敲敲,一扬眉:“压力形成倒是不错。不过对方是罗严克拉姆,他拥有一批极忠心的部属,压力,把握不恰当就会成为他们士气的助力。”
杨用食指在摊开的地图上划一道弧线:“我们的包围圈——将他们往朗斐本土逼进。这也算得上一种心理战术。罗严克拉姆的军队几乎全是朗斐军士,因为回国的路途没有受阻,‘我们总有退路’这个想法就会盘旋不去,这必然遏制他们拼死战抖的士气。”

卡介伦同感地点头,微微思索片刻。
“打击对方的同时,也必须助长己方吧?莫加林顿的反击终归要由一个正式的名义。罗严克拉姆毕竟辅佐着现在的皇帝,身为帝国宰相,他有镇压一切叛乱的名义。所以,必须要有堪与之相匹及的筹码——莫加林顿必须拥立一位新帝。”
“这就不是我的责任范围了,卡介伦。皇位的继承者,必须是众意推举才能确定。这个伟大的决断,就交给远方的他们吧。”
“这个当然。”卡介伦别有用意地瞟了一眼杨,“我想他们是很期待你回去继位的——不用这种表情,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依我看,朗斐之后极可能与斯尔基维亚联手。达玛神的威势再强,恐怕也无法自那样的坚决中争取到斯尔基维亚。”
“所以说,才更需要其它的政权的认可与支持啊。莫加林顿是两年前第一个承认塔歌独立的国家,仅使为此,塔歌也定会倾力相助。泰恩提不会预见不到莫加林顿被毁之后他们将面临的威胁,这场唇亡齿寒的危机是政界显而易见的层面。
“因此,即使没有我这多的中介,莫加林顿也有理由取得这些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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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泰恩提——

杨终于意识到了先寇布一再强调他的漫不经心的正确性,在他面对眼前两位他曾经的学弟的时候。但现在显然不是考虑先寇布的讽刺或者挖苦的恰当时机,所以杨还是非常非常平静地向杰斐路德和修比克托问好。
杰斐路德以礼貌而不容拒绝的方式请杨走上马车。
“维吉尔·科赫普里·杨,很荣幸你能应允与我们作这一次交谈。”
教廷王牌影刃的失手,其中缘由他们已经获悉大半。如果神真的给予了这个人这般诸多的幸运,将他的生命护到掌心。那么他的灵魂,不知是否也已经有了那么坚实的防护,以至于可以不再受任何的摧折所损?
他们所要做的,不过是想试一试杨精神承受力的底线。
即使是杨,同样有心理的漏洞,他绝不可能淡泊得那么完美无缺。

“杨,你曾经诚心想要离开莫加林顿的政权体系,为何到现在,又反其道而行?”
杨看着面前漂亮的蓝色丁香花园,这样用心的布置,让他有一种被朋友诚邀的错觉。那些随意的动作,竟似友好的笑容,怎能与这充满危机陷阱的质问相匹配?
深吸一口气:“这也许,是我对莫加林顿的最后一份责任了吧。”

杰斐路德体贴地为坐在一旁的修比克托披上天鹅绒风衣,保持着温和美丽的笑容,转向杨:“你的父皇精心推动的一切,你现在却竭力想要挽回,难道不觉得可笑?杨——你如此聪明,难道看不清楚你父皇所作所为的指向吗?”

雷击般响彻心野的震动。
真实所在的深面,不是看不到,只是——在很大程度上,不愿去相信。现在从别人口中一点一点揭开,完全是撕裂灵魂的不堪痛楚。
“杨,你应该明白,达玛神水晶阁成员的资料并不是那么难探察的。你的母亲,希尔维亚·杨,史上最完美的特优生,多少人为她倾倒,为她疯狂。希尔维亚自由随性,却还是爱上了必定束缚她一生的莫加林顿皇储梅彻利特。她体贴的爱,可以不在乎一切名份地位。梅彻利特却没有来得及珍惜她。在莫加林顿与恋人之间,他终究是选择了前者。就此,成为他一生负罪感的根源。他为了莫加林顿,曾经失去了最爱的人。于是,多年之后,他便可以为了另一个最爱的人,决绝地将整个帝国弃入火海也毫不顾惜!”
杨的面色已经渐渐苍白。杰斐路德的微笑无比冰寒,修比克托幽然开口:
“杨,你不明白吗?蓝天之翼为了给你自由,可以去除一切可能存在的障碍。即使是一个国家,他也不在乎毁灭。“
“最精彩的,是他能做得完全光明正当,不留痕迹。”杰斐路德优雅地为杨递上散发花香的丁香花茶,“如此苦心,实在难得。”

杨很清楚,他的父皇曾经给予缪杰家族的裁决残酷得别有用心;也很清楚,他几乎是放任斯尔基维亚的透特族人接近自己。梅彻利特从不顾忌在其它皇子面前表现对自己的专宠,带着蓄意刺激的隐意。这一切的确可以有一个最切合却又最难以接受的答案——
他要怎样才能坦然接受,他从来睿智沉稳的父皇也许深藏了多年的一份疯狂!

“应该……还来得及。”杨看着名茶凉去,声音轻却还是清晰:“我……不值得那种代价。”
“这样的说法,让我联想到凶手为亡者念祷告词的场面。
轻笑,声音迅速转为凌厉。
“杨——你敢认罪吗?”

寒风骤起,冰刃直接划过心脏。至今,终于把心底最深处的黑暗展现于人前。
“是的,如果上帝明证,我的罪足够让我下地狱了……从罗严塔尔皇兄开始,我已经伤害了不计其数的人……”

气氛静寂下来。杰斐路德不自觉地细细思量。他们的话语明明已经刺到了要点,杨也坦然不讳,但依旧有什么是不与预见相符的。
因为固然他们能体会到杨满溢的痛苦,荆棘锢入心灵的满壁裂痕,但——没有见到崩溃,没有见到毁灭。
杨仍然是平静的,就好像已经习惯了去承受这样的负重。
只是习惯……
原来,他竟已经习惯了吗?所有的痛苦与罪恶?
他的无谓随然,无所求取,难道并非本性所致,而是一种极致的自我放逐?
越是智慧的灵魂,对罪的触觉就愈加敏感强烈。那么长的时间里,这个众人眼中受尽宠爱,位于荣耀顶端的莫加林顿皇子,就是这样默默任负罪感折磨侵蚀吗?
所以,才能习惯到麻木……

也许,杨的精神承受力已经突破了底线的制约。时间甚至可以让水滴石穿,但杨还是坚持到今天。生命的苍白,需要怎样有力的认知去填补支撑。长久以来,杨的世界到底存在着怎样的理念?
这一次审判,于彼于此,都已走向了并非预料的方向。

“杨,莫非——你认为现在做的一切就是赎罪?”
颠覆万千生灵的究极之罪,真有可以偿还的方式吗?修比克托在杰斐路德的惊讶中,还是问出了这一徜徉心底的问题。
杨的目光流动着灰色的惨淡:“……不是。赎罪这种说法,不过是无法挽救的实质上伪饰的一种心理安慰。没有谁——能让一切回到最初的起点。
“我的存在,牵涉到了太多的不可探及。我只能在僻远中选择一种顺其自然,才能让一切达到平衡运转。甚至——我不敢决然斩断这所有的维系,我承认我害怕结局会不可收拾。
“杰斐路德,修比克托,如果听者是你们,我想应该会认同:人的生命并不存在源自根本的目的和价值。人生的信仰,人生的路,都将在我们的世界观中归结出来,由自己去确立。而我——已经失去了这确立的权力,我已不能再去有信仰,我只能选择空白。
“如果我的力量,还可以给某些需要添上助力。我还要守着什么样的矜持呢?我还有什么不可以赠送的呢?”
越来越深的空放,最后在杨黑色的眼眸中集聚成自始至终的唯一企盼。
“但愿,不会助长更大的动荡……”

杰斐路德敏感地察觉到修比克托身体的微颤,不稳的目光。安慰的手势温柔按上修比克托的肩膀,杰斐路德让自己从同样的震撼中平静过来。回顾杨的话语,那里面的确是有能引起他们共鸣的东西,但也并不是全部。可杨的言语渗透着的力量,却为之平添十分的可信度。
那种力量,是白林三角最熟悉的,他们用以控制他人的武器。
审视杨完全感觉不到虚伪的气息,无法推测他话语的真假。但他能撼动本意对立的修比克托甚至自己,就已经说明这种凌驾真理之上的技巧。
何况,眼前这个人,早已折服了弗莱斯特·威尔卡因。
维吉尔·科赫普里·杨,哪怕仅以才华而论,都是一个可以令人感叹的奇迹。

“不论如何,从达玛神开始,不后悔能遇见你。”
杨若有所思地表达着惊讶,依然一半随然一半真诚。

至少在这混沌的世界中,你让我们看到了几不可能存在的清晰。
也许,这也是于我们最大挑战的障碍。
但——我们的生命可以承受失败,却不能承受对精彩的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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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海历04年12月4日 08:59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加为好友 
感谢Shaka大的支持~

雨林现在正加油写,应该再有一个星期就可以完成~
终于……终于……快完成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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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塔歌 格里瑞亚——

从血缘关系上来说,这个比他小一岁的弟弟,尤里西斯·尤文斯林,让弗莱斯特多少是有些惊赞的。与几年前相比,昔日单纯茫然的皇子,在应对教廷异端裁判时所表现的才能,完成一件件任务时的从容不迫,冷静理智,较之最初都达到了长足的进步。

“法伦尔赛大主教,我很高兴能见到您代表教廷参加塔歌的建国庆典。”
尤里西斯礼貌地笑笑,曾经代表在敌对的立场,这不能说是不尴尬的。然而弗莱斯特的微笑充满真诚,将原本应有的不快迅速消散。
“这是我的荣幸。”尤里西斯带着探询的感激注视弗莱斯特,“而我也应该感谢你对维吉尔皇兄的保护——有足够的能力兼理由请出蔷薇骑士团长的,出了阁下,我不以为还有更可能的人选。”
尤里西斯与弗莱斯特外貌相差甚远,尽管他们有一半相同的血统。尤里西斯是充满古典气息的高贵,而弗莱斯特则是潇洒的优雅翩然。但没有什么会比杨与他们的差距更为巨大。那不仅仅是外表上,更决定在本质上。
突然有一种冲动,弗莱斯特问着尤里西斯,更像是在问着自己。
“法伦尔赛大主教,在你的概念里,杨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

曾经刚刚进入达玛神学院的弗莱斯特,在从小经历了种种伪善和人们不切实际的幻想落空之后,渐渐从历史的痕迹中坚定了人生无意义的结论。本着玩世洒脱的表象,会结识杰斐路德和修比克托是一种必然。但他会与杨相交就不能不说是一种意外。他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到杨,只是瞬间的眼神相遇,就让他了解,这个达玛神传奇的天才有着和他们怎样的共同之处——
那种闲散,正是漠视一切的另一种体现。

“人生有无意义?这的确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杨这样说,他的表情深深凝思,就像在回顾,一条他也走过的路途。只是前后抱有不一样的心态罢了。
“其实对于年轻如我……没有经历过许多挫折,只能通过各样的媒介去接触个人无法触及的更多层面,再根据我自己的认识来判断。这本就不存在什么权威的资格的。
“长久以来哲学所研究的论题不外乎两种:个人的灵魂追求和历史的的发展规律。对于个体生命而言,我们寻找指引人生的目标,根源不过是想确定自己的存在是否有价值,而后,希望给自己的生命赋予价值。希望得到肯定,希望可以被记忆,希望恍然闪逝的人生可以留下一些印记。
“因为——人是一种需要信仰的生物。我们不能失去精神寄托。如果找不到坚持生活的动力,那么人类社会里太多的压力总能让人沮丧迷失,从出生到死亡。如果能把握住某种理念,不论是奋斗目标,精神指向,宗教经义,爱或者憎恨,都可以让人面对不尽风浪顽强生存下去。
“但我始终相信,会有不需要精神依靠而存在的、真正清醒的强大。弗莱斯特,我能感觉你灵魂的力量,也许,你能够做得到。”
弗莱斯特察觉杨完全无视自身的思维视野,感叹:“那么你呢?杨,难道你没有做到吗?”
杨的惊讶中有空茫了然的痛楚,又是不自主的拒绝。
“我……不可能达到那种境界的。我的生命里,充其量不过是一个见证别人的旁观者罢了。”

弗莱斯特在回忆里微笑,杨,其实真正做到了的,只有你啊……


“维吉尔皇兄……”尤里西斯蔚蓝的眼睛映着海的色彩,“对我而言,他的存在是一种象征,不变的指引——我的信仰。”
太多难以描述的情绪,融合成一声轻叹:“就像太阳……”

精辟的归结,弗莱斯特无言地赞同。
不需获得,只是给予;完全光明,驱尽黑暗。
所谓真正强大的境界……


——泰恩提——

米切尔身边的人,都越来越深地感觉,在对教廷已经取得了绝对优势的现在,他们的领导者,与纽格兰奇主教之间的对抗,正在向一个奇特的方向转化。米切尔仿佛已不是在倾力打击这个对手,而是在极力争取他。
没有人不认为这是一个疯狂的臆想,却无法动摇米切尔的坚决。

即使在泰恩提最温暖的南方,一月的寒意还是凛冽地冲击到人的内心深底。
“米切尔,你在浪费时间。正如你口中的证据,我们犯下了那么多的‘罪过’,还怎么可能回返?”
米切尔已经习惯了修比克托的这种漠然讽刺。
“修比克托,你为什么要那么绝对地否定自己?你真的有那么罪恶吗?你杀过多少人?你亲手葬送过谁吗?就像现在,你最大的敌人就在你面前,你也未必能下得了手!
“修比克托,不要再错误下去了,回到光明里来。”米切尔顿了一顿,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想想自己话语的确切涵义:“我……可以保护你。”

“米切尔,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怀疑,这样的言辞甚至连你本人都无法说服。”
米切尔一怔,恍然苦笑,缄默之后,缓缓出声:
“何必如此,修比克托。为什么不肯接受他人的任何一点帮助呢?你是太习惯了独自去承担一切吗?但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一个人,你能够走多远?不要以为自己是没有极限的。我们都经历了从懵懂到成熟的过程。而修比克托——你还太年轻。”
因为太年轻,所以不论拥有怎样出众的资质,不论经由了怎样的环境怎样的熏陶,有些东西,只有时间才能赋予。

修比克托自己都快要忘记,他还不到二十二岁。
他觉得自己已经走了很久很久,为什么还没有能够走到坚强的境地。为什么他始终无法像弗莱斯特或是杰斐路德那样潇洒毫无束缚?他仿佛一直走在悬崖的边缘,把握不到任何可以稳定的因素。
难道自己,真的会是白林三角的世界中不能弥补的缺口?
激烈的情绪急剧翻腾,冲破危然压抑的阀门。修比克托本来受创的身体顿时无法承受来自内里的冲击,视野在颤抖中刹那黑暗。
迅速如风的动作,带着焦急的担忧,米切尔扶住已经很不对劲的修比克托,然而后者从片刻的昏迷中清醒后,立刻绝然推开了米切尔的手。
“你说得对……我还不足够。”修比克托的声音完全缺失了感情。“极限……早就到达了。一切,到此为止吧。”
极致的悲哀中,米切尔知道自己已无法阻止修比克托最后的决定。

远去的身影,明白地昭示,往后便不会再见。
修比克托,这么久的时间里,你得到了什么,看到的又是一番怎样的景象呢?


修比克托的身世与过往,决定了他的性情。他不相信,但并不代表他不需要。只是他一直以为、并说服自己不需要。太过骄傲的自尊,导致灵魂上的不堪重负。

宗教改革驶近终点。这个世纪,人们对生命的理解,已经渐渐从“祈求指引”,到“自己确立指引”。
既然我们早已采摘了智慧之果,就不要舍弃它,同时也把自己丢在悔恨里。
上帝一直微笑地沉默着,注视和祝福他的那些拥有真正坚定理念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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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塔歌 格里瑞亚——

圣历1438年1月19日,塔歌建国庆典,各国政要带着不同程度的真心前来格里瑞亚,为塔歌献上祝愿词。在弗莱斯特的建议下,大家一致通过了建立与达玛神相同的君主议会共和制国体。对于特尔而言,在期待与寄予希望的重责之下,他也必须从革命首领的身份中迅速转变蜕换出来,尽快适应与一个君主相匹配的一切。

这一次庆典,杨也被公开邀请在列。虽然不属于任何政界范畴,但这也正说明了作为他个人的影响力。弗莱斯特陪在特尔身边,辗转于上流社会内容空泛的礼仪之间,但眼神却始终追逐着杨的身影。
不知是否他过分担心造成的错觉,弗莱斯特总预感着阴谋就环绕在杨的周围。
所以,当一片欢声笑语之中,极细的翎箭射向杨的心脏的时候,弗莱斯特是第二个发现这变故的人。而第一个,是一直与杨一起,在事发的一瞬间竟能超越先知的能力,为杨挡下夺命利器的——尤里西斯·尤文斯林。

塔歌建国庆典,被害的又是闻名米列兰的杨,这样的异变很快轰动全场。政治中总有太多常理不能分析的局面,这次暗杀的意义更有被充分发挥的余地。弗莱斯特与特尔心下骇然,迅速赶往混乱的中心。
事情的发展似乎还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尤文斯林微喘着靠在半跪着的杨怀里,一旁面色黑青的先寇布摊开着的手上,是未沾血的翎箭,以及碎裂开的、曾经独一无二的至宝——科赫普里。
这简直无法用奇迹来形容。就是这样一块并不算大的宝石,创造了那几乎亿万分之一的可能。

“尤里西斯,你……”杨费力地组织着自己的言辞,从来都平淡随和的表情将近失态。“你真让我后怕,如果没有……”
尤里西斯抬起手,安慰地抚上杨的脸颊,微笑里包涵的是出自真心的轻松释然。
“如果我在那一刻有丝毫的犹豫,就会错过一瞬间神在我心中指引的一去不再的机会。”
“尤里西斯,你怎么能……为了我而不惜自己?你该知道,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要更注意保护自己啊……”
微笑着阻止了对方的言语,尤里西斯仍然轻轻摇头:“所以,这才是我觉得庆幸的——那个时候,理智没有来得及说话。”

这次暗杀的目的,有很多可能。也许是单单只针对杨,也或者是针对了塔歌。它成功地造成了一定的混乱,但最后还是失败。不管对方的宗旨是什么,杨最终并没有受伤,尤里西斯也代表教廷及当事者表示了对塔歌的信任。由此,反而更进一步地维护了塔歌的地位。
暗色涌动翻覆,却还是不能变更历史的方向。


——莫加林顿/朗斐——

固然杨提出的计划是妥当可行的,但要在短时间内在米列兰大陆达到完美的效果,就不得不归功于达玛神政教学院的精致包装。
“白林学院并不是只有‘白林三角’的。”卡介伦曾这样说。
只是月亮曾掩盖了群星的光芒。

不论这是否在莱茵哈特的预料之中,但在他成功取得朗斐的政权之后,即将面对的,就是以莫加林顿为中心的一片广泛援助战线。如果战略上处在劣势,要从战术上挽回局面是很困难的。庞大的力量在一点点向前移动,推逼着驻扎在莫加林顿的朗斐势力。莱茵哈特在这三年的时间里束缚在莫加林顿身上的绳索正在迅速崩解,狮鹰的力量已重新震动了人们的概念。

“阁下,您应该考虑过,暂且把力量撤回北方。斯尔基维亚的透特家族已经没落。皇室更是无能,吞并斯尔基维亚远比现在控制莫加林顿可行。北方的地理和环境能给予我们恢复强大的时机,退出这片激流,将来再重新策略。”
莱茵哈特习惯性地用指尖叩着桌上的地图。杰斐路德的话使他难以捉摸的笑容又深邃几分,混合着超脱的审视。
“你说得很正确,我也几乎要那么做。尽管情况很清楚,一旦现在放弃莫加林顿,再要攻陷它就将更为困难。可若固执地朝现在的方向走,结局却很可能是朗斐的毁灭。”
杰斐路德很会心地没有插话。此时的莱茵哈特,与最初时相比变化了太多。
“但是……最近我有时——不,是常常在想,我真的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道路吗?我所追逐的,真的是我所需要的吗?杰斐路德,”莱茵哈特把手放在胸前的位置,自嘲地笑,依旧是动人的俊美,“我的这里,从来没有从空虚中走出过。”
“我的野心制造了那么多的流血,它就像烧得太猛烈的火焰,却也冷熄得无声无迹。它曾经一直牵引着我前进。但拨开这一表层,其下,却原来再没有任何可以让我坚定的信仰。”

清冷的月光从连扇的玻璃窗透射进来,照在莱茵哈特半侧的身上。银白中,杰斐路德却仿佛看见了那如火焰般的灵魂霎时来自心灵的坚决。
杰斐路德顿时有所明了,莱茵哈特将会作出的异样选择。
人类的生命历程中真正需要的,最终也不过是精神的依托。


圣历1438年,时代已经可以确定会在这里留下常驻人心的重要回忆。
杰斐路德好不容易才留下了他特别的客人——修比克托。在他的朋友的身体日渐虚弱的现在,他更不可能放任这个丝毫不懂得顾惜自己的人走出他的控制之外。
关切地看着修比克托不太好的精神状态,自从他与米切尔最后一次会面之后,就长时间处于这种没有温度的空茫,全是无法揣度猜测的思绪。

“既然已经结束了,就让自己好好休息吧。这个结果是我们意料之中的,应该不存在什么不甘心才对,不是吗?”
修比克托感受到来自杰斐路德温暖的气息,不置可否。
杰斐路德微低下头,轻笑,无法察觉他实质的叹息:“其实,我一直对你最初的选择感到不解。那是一条必然通向衰败的道路。你可以选择更好的方向,你可以做得更出色。比如泰恩提内部的矛盾,经济领域的变革,甚至可以是新大陆……”
修比克托的声音让人联想到微浪冲击海岸的缓升缓退:“我只是想看看自己的极限。”
而杰斐路德的言语,就像是天使手中的风笛奏鸣:“修比克托,你完全可以不必以这种方式探测自己是否真的坚强。要怎样的理念能够活在没有精神寄托的世界?那种无物可侵的强,是因为完全淡出了一切。失去所有维系之后,还有什么可以伤害得了他们?”
修比克托清楚杰斐路德话中所指,弗莱斯特与杨,他们就是那样不可思议的存在。

“弗莱斯特……他内心真的不在乎一切吗?”
没有看身旁的人,修比克托也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是对谁而问。
“修比克托,这就是我们设下的赌局。只要他有在乎的东西——不论是哪一种,胜利的筹码都在我们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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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莫加林顿——

对于现在境况模糊的莫加林顿,尤文斯林这个姓氏就是最高权力的代表。米切尔明白自己是受到欢迎的,莫加林顿一定会全力支持他这一方。曾经莫加林顿因为诬害而失去的名义,也需要有澄清的保证,以免在往后成为他人恶意的借口。同时对于米切尔来说,莫加林顿的支持也是至关重要的助力。
但在所有这些之外,莫加林顿最有威仪的顾问官还有更深一层的考虑。宗教体系未来定会有所不同,所以没有必要让莫加林顿与塔歌一样采取对教会完全拒绝的态度,他们不存在历史上的矛盾,相反的是,教会长久的精神根基如果能够善加利用,将有利于统治层控制民族聚合力。相对莫加林顿这样拥有广大的国土与多元化民族的帝国,这其实非常重要而且真切需要。
对于米切尔而言,米列兰的最后一步棋,也已完整收局。
远方的黎塞留教皇,他久悬的构想终于化为了实体。只是,这其中牵涉对立的任何一方,都损失了太多。


“米切尔争取到了他们的最后一个盟者,宗教改革势已成为定局。”
有心的人本应发现一件奇特的现象,原本繁忙无比的朗斐执政官第一参谋,近来竟可以每天停留在自己的府邸上。
杰斐路德对于修比克托太了解,不会猜不到什么导致了修比克托的转变,只是,他要如何相信,白林三角也会在迷茫中忘却归路!

修比克托在害怕,绕开理智直击心灵的恐惧。离终点越近,那种排斥感就越加强烈。
杰斐路德轻声转达窗边的人最新的政界动向,看着从一阵恍然中慢慢体会到这消息蕴涵的含义后,那个身影几乎陷入了僵直的冰冷。
“帆船不论激起多大的风浪,仍然会沉入海底。”修比克托无意识地低吟,“大海是否在嘲笑,那些无意义的喧嚣?”

一直集聚的隐痛现在突然剧烈起来,杰斐路德发觉自己再也无法伪装他经典的微笑。
修比克托,三年前就决定的路途,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不可接受?你在期盼另一种希望?还是惧怕终结,期待延续?
归根到底,他们所做的一切的最终理由,也不过就是为了一个狭小范围内的满足。如果连这里面都产生动摇否定,还有什么必要继续?
杰斐路德在修比克托的扶椅前蹲下身体,认真的眼神包含谁都会诧异的痛惜与决绝。
“修比克托,如果你否定这个游戏,否定这个赌约,我可以就此让一切结束,把弗莱斯特带回来,然后重新寻找开始——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修比克托的目光对应上那份真诚,又转而投向了天际。
时间在等待中漫长。

“谁又能公正地决断价值呢?只要自己觉得有意义,就终究不是虚无。我怎么会否定……杰斐路德,你和弗莱斯特,就是我的全部价值。”
杰斐路德在这样的话语中一阵震颤,修比克托竟然在微笑,那是发自真心的,淡得令人感动。
紧紧地拥住了修比克托消瘦的身体,这是属于他们世界的完整,这绝对的信任交托不会有残缺,一如最后的赌约的结局,没有力量可以更改。


——米列兰大陆——

圣历1438年2月,米列兰绝大多数地域已经确立了新教的变革。
后来人们在研究杨的文稿时可以发现,在关于宗教延续与宗教改革的那一部分内容中,标记在1434年初写下的文字:
『人类在这场动荡中将会选择变革而不是摧毁,遵循的其实是一种循序渐进的规则理念。人类的心灵仍然需要依托,但走向强大的未来的历程中,我们必须努力去推开精神的轮椅。我们要学会自己去寻找,自己去了解,自己去分析,自己去判断,自己去确立自己的人生。我们要适应去承受冰冷,承受“无意义”,并通过人类自身去化解苦痛,而不是企盼于神明。所以不论如何,如果人类世界要前行,人们就必须走出迷茫。清醒地成熟起来。
而宗教的精神指引可以成为道德的裁判。宗教为人而存在,并不能让人去为宗教而存在。』
杨用最清醒的观点预测了未来。可达玛神哲学院高塔之中的正确预言,表现的又岂止是“清醒”那么简单。


教会新与旧的势力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必然还会持续对抗冲突,直到新格局的完全确立。这牵涉伴随着人们思想的成长成熟,文艺复兴的任务与历史责任也将会长久艰巨。滞缓的中世纪步伐拖缓了太长的时间,这个世纪的时钟齿轮急剧加快,经济与学术,循环自米列兰、库斯科与新大陆之间的力量联系起了一片更庞大的历史推动力。
人类的意识觉醒,引爆广大民众沉积许久的力量,这将成为决断历史的不可见之手。历史拥有不可抗拒的定律,就在于构成历史主体的是绝大多数人民的意志追求。异类的个例,个人的意愿,只能顺应这样的定律。强大的个体力量也许能在短时间里翻覆历史,却在最后还是会为历史所决定。
所以,即使是白林三角那样奇峰凸显的异数,也不过是历史长河中最精彩的一束弄潮浪花。

然而,在分析这段激宕时,众多学者都觉得难于定位梅彻利特这个存在。他到底是顺流而下,还是逆流而行?他在何时选择了理智,又是何时只凭自己的感情随性行事?睿智聪明的蓝天之翼,真的隐忍了多年的疯狂?
非主流的认识始终对人们从感性上易于接受梅彻利特的“疯狂”提出质疑。梅彻利特被刺的前因后果精确得仿佛一场演练娴熟的戏剧,点燃这个时代一切变故的导火索。如果连死亡都策划得这样完美,又怎么能让人不怀疑他的每一个作为里外三层的虚虚实实?

梅彻利特在他最爱的两个人身上,也未必没有留下理性的因素。
正如杰斐路德提到过的,若要真的保护维吉尔·杨,何必将他送到最高学术殿堂达玛神来成就?最后的结果,对于梅彻利特那样的智慧而言,岂不是太显而易见。
甚至,对于希尔维亚·杨,达玛神理学院最出色的水晶阁成员。在对抗那黑暗无边的恶魔之疫中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最后于某种程度上为此牺牲的传奇女性,梅彻利特与她的爱情,真的没有时代的因素介与其中吗?

唯一确定的是,没有人能描绘得到蓝天之翼真实内心的境像。
一个探不见底的永恒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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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教廷 纽格兰奇——

“黎塞留,你优秀的代言者确实能干,看看他提出的要求吧!”
英诺森冷笑着将一卷羊皮纸摔到黎塞留身上,后者却没有将它打开。
“这些就是你让米切尔转述的一切吗?让出土地锡封权和仲裁权,不再涉足政治,允许自由信仰?你可以做到这样的程度,为什么不直接对上帝说‘不’?!”
“英诺森……我想你一直理解有误,这并非我个人的意志,这是所有人共同的意愿。”
英诺森看着那双绿色的眼睛,朦胧的熟识,确切的疏离。一步一步地走近,终于让黎塞留看到了他手上匕首的寒光。
黎塞留淡淡地笑。这就是结束……

英诺森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意识世界里,他抚上黎塞留的笑容,就像看在过往的回忆里。
“黎塞留,你一定没有背叛的罪念是吗?你是上帝最虔诚的使徒,不适合留在这个浑浊的世界。回到上帝身边去吧,让我……送你回去……”
冰冷的利器刺入身体里,黎塞留能感觉温热的血液在皮肤上奔走的汹涌,随即吞没了意识。


看着仍然面色惨白的教皇醒转,尤里西斯伏在床缘,近乎虚脱地疲惫。黎塞留勉强地从游离的意识中挣扎出来,看看周围陌生的房间,温和的光线体贴地没有让他久视黑暗的眼睛感到不适。米切尔站在尤里西斯身后,神色复杂。
“英诺森主教呢?”
“我们抢救您的时候,没有来得及……他自杀了。”
无力,不知是来自身体还是心灵。英诺森,他最后竟会选择了自杀……
“尤文斯林,我想与米切尔单独谈谈,可以回避一下吗?”

“米切尔,我很清楚——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看着米切尔愈加深沉的神色,黎塞留继续着:“虽然我很希望你能继承我,但你并不会愿意吧。”
米切尔微微抬头,无言默认。
“我很明白,因为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很疲倦,想放开一切去找寻平静。所以,我只有一个请求。在必要的时候,支持和帮助尤文斯林——他将成为我之后的教皇。”
“请您放心,我定会尽力。”


黎塞留的身体终究因长时间的摧折走到了极限。在米切尔面前,他镇重地交付了尤里西斯未来的责任。
“我们首先要做的并不是对天父负责,而是对天父的子民负责。”

剧幕,正在缓缓下落。


——泰恩提 卡斯托尔郡——

米切尔谢绝了教廷的一切高层任职。远游了漫长的时间,遥远的国度,而现在,却反倒更期待回返故乡的土地。背负着的太多经历感触,也需要一个平宁安定的环境来整理放下。

卢纳看到他久违的朋友,较之成熟又增添了一些更进一步的东西。
风中是春季的清新之气,在乡野的纯粹色彩中渐渐浓厚了起来。
教堂的花圃还保留着多年前的样子,卢纳就那么随意地站着,这景象却深深地传播着亲人的熟悉感。卢纳与他的默契依然,微笑中的一个拥抱,甚至连客套的问候辞都不需要。

“米切尔,一切都结束了。你成功了,我本应该向你祝贺。”卢纳柔和的目光从来都能轻易透入米切尔的情感深处,“但你同样受了很重的伤,对不对?不在外表的缺损,无法看见的、心灵上的伤口。
“米切尔,大家都在流血,卡斯托尔郡,在数年的战争纷乱剥夺下,失去了太多的生命力。已经离去的,就不要再去记挂,我们还需要保护尚存的东西,未来的希望。”
米切尔深深呼吸,没错,对于现在的他,已经是一种结束,面对着一种新的开始了。

在温和的休憩后,他还可以走上宁静的延伸。
但,那个淡漠遥远的人,如果累了,大概会选择决绝的结束吧。


——塔歌——

“弗莱斯特,你真的决定要离开?”
“是的。”弗莱斯特肯定地回答塔歌第一音乐家,“卡尔特普,塔歌建国之后,更重要的,应该是特尔陛下与他的议事会共同合作融洽的过程。我不能再继续留下,这样……对塔歌并没有好处。何况,我也并不是塔歌族人。”
“你永远都是塔歌的朋友。我想,所有的塔歌族人都会欢迎你在此常住的。”
弗莱斯特微笑着谢绝:“我会去达玛神找杨。在决定下一个方向之前,杨身边的影响力能更好地帮助我。”
卡尔特普也回应地点点头,目光却凝着:“真的吗?”
“是的,卡尔特普。至少我相信是如此。”
“那么……弗莱斯特,不要忘了我们,还有许许多多的朋友,大家都是真心为你的。”

从北方的塔歌到达玛神的路途曲折,莫加林顿边境的奇奥普斯河沿岸,弗莱斯特不自觉地放慢了前行的速度。他最重要的两位朋友,现在就在这个国家的某个角落。
会见到那两人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几率。所以,当这样微渺的期望成为现实时,这偶然中的偶然就铸成了某种必然。
弗莱斯特看到奇奥普斯河对岸的马车在他的注视中停下,金发的杰斐路德小心地扶着银发的修比克托走下来,迎上他的目光。
杰斐路德潇洒地抬手,在唇前做了个息声的手势。而修比克托也没有说话,弗莱斯特从未见过——修比克托的笑容,也可以是这么温柔充满光暖。

他最好的朋友们,最好的对手,不可或缺的完整。
唯有流水淳淳的静谧中,思念强烈地放逐。
原来他一直没有意识到,已经有一种感情,在他的世界达到这样刻骨深彻。
两相遥望,所有的言语都在眼神中交流,体会着彼此。

然而,在或不在他们的预想中,这次交错是他们自四年前从达玛神分离之后第一次会面,也成为了他们生命中最后一次。

同样青绿的两岸之间,奇奥普斯河也一样安静,缓缓地向远方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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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莫加林顿/朗斐——

圣历1438年3月25日,教廷依据康纳兰迪·尤文斯林的皇室血统,确定了她的皇位继承权。至此,莫加林顿自火烧加夫里尼斯事件之后终于恢复了地位与名义。朗斐与莫加林顿之间的关系立场,又再一次回到最初的定义。
莱茵哈特坚定地宣告了要夺莫加林顿的决心,将米达麦亚和缪拉调回朗斐,主理朗斐政权更替后的种种动乱事务。而把前线对莫加林顿的作战归揽到了自己身上。


尽管尚未加冕,康纳兰迪也已是莫加林顿实质上的女皇。皇宫议事厅内,最高位上的她气质依旧温文谦谨,带着四月的和风流转。
“吉尔菲艾斯公爵,这次对战的胜利对于莫加林顿来说是誓在必得的。鲁兹伯爵固然出色,但要单独承担对抗罗严克拉姆的责任,也许还是过于勉强。”
“请您放心。我会尽我所能,与鲁兹将军一起完成好前线的任务。”

“我相信,吉尔菲艾斯公爵这次不会让步。”康纳兰迪深蓝的眼睛中消失了莫加林顿最出色的公爵的身影,映出了银发的顾问官。“即使他仍有这样的想法,对方也应该不会让他有机会去实现了。”
“殿下,”正式继位之前,人们都习惯这样称呼康纳兰迪,“在这次向教廷呈证皇室系谱的调查过程中,那个发现,被最后确证。他的确是梅彻利特陛下的孩子。但他既然从未表示过归来的意愿,保持现状对莫加林顿更有好处。”
康纳兰迪淡然认可,喃喃重复了一遍那个被整个米列兰熟知的名字:“弗莱斯特·威尔卡因……”


再一次对战,不论是鲁兹或吉尔菲艾斯,都一开始就察觉了莱茵哈特漂亮的战术布置下似乎没有真正想要胜利的谋略。莫加林顿迅速地将失落于朗斐的土地逐一收复,他们的战马和战舰,洋洒下述之不尽的振奋。
吉尔菲艾斯却越来越心惊。可怕的预感,让他几乎夜夜不能入睡。
他清楚地看到正确与错误,强烈地坚守立场身份。从不间断地自我示意,却还是止不了那似乎融入血骨中的深刻畏罪感。
他竟然要亲手毁灭缪杰家族的最后一个人,他竟然要亲手葬送——莱茵哈特……

战争轰烈地进行下去,莫加林顿的胜利就在眼前。
两国交界线上,海格里斯河。曾经,罗严塔尔在这里谱下一出精彩的战役,赢得“疾风之狼”的交心。
吉尔菲艾斯成功阻截了莱茵哈特的旗舰,将大批的护卫舰队横断隔绝在外。
他看见那银黑相间的战舰上,莱茵哈特走上甲板,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但空间、时间以及心理上的远隔,让所有事物都那么模糊。
“做的很精彩,吉尔菲艾斯。你很了解我的行动,正如我也会清楚你的行动一样。”
这样的话语,是否表示了,现在的境况也在莱茵哈特的预料之中?吉尔菲艾斯眺望敌舰上的身影,清晰的对话只是更加遥远了距离。
“米达麦亚和缪拉大概会从朗斐紧急赶来救援吧。你原本就不应该把他们全部遣回朗斐的。”
“我的命令,他们一定会信任遵从。何况,即使他们赶来,一切也已结束。”
肯定的语气,是针对胜,还是败?

在这一边沉默的气氛之外,交接的朗斐和莫加林顿舰队已经展开了激战。朗斐船舰不顾一切往里突破,想要救回他们的核心。
吉尔菲艾斯的疑惑与现实对此的渐渐确认,堆积成了不切情势的冲动,以他的立场,竟会说出这样鼓动地方的言辞。
“莱茵哈特,你有那么多真心拥戴你的属下,你是他们的寄托,不应该……让他们失望。”

“吉尔菲艾斯,你还是如此仁慈,对敌对友都是如此。”
莱茵哈特微笑着把玩着手中的一件物品,在远处的吉尔菲艾斯眼中只是一个奇异得让他心凉的炫亮。
“他们的寄托在于朗斐。他们其实有着不一样的,更重要的责任。”莱茵哈特侧过身,也看向那片被火光染红的水域,“他们的帆船正要启航,而我的已经到了终点。”
“莱茵哈特!”吉尔菲艾斯心痛地低呼,似乎那一个人也感应了同样的沉重,没有说话。
时间一点点流过,吉尔菲艾斯从来没有这样幻觉过生命走向死亡的每一步。他必须要表明一些东西——也许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

“莱茵哈特,从那时至今,我从未停止过对曾经的懊悔和愧疚。我知道我是自私的,因为有着国家的名义就可以安慰自己,说服自己你们牺牲的必然。但我从来不曾忘记,以后也不会。我能清晰体会那种痛苦,不会再自欺欺人地抹煞错误。”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温和的声音,甚至包含了可以称为“愉悦”的松憩。
“但这就是大家的选择,它已存在,不可逆转,注定如此,我——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吉尔菲艾斯看着风中莱茵哈特飘动的披风,那挥写着一种走在毁灭之界上的恣意洒脱。

“吉尔菲艾斯……”
有多长的时间,莱茵哈特没有再用这么柔和的声音叫过这个名字?
“在这个世界里,处在你、我这样的位置,不可能避免染上某些不纯粹的色彩。但对于善良纯洁的灵魂,只要不让最初的色彩被覆盖就好。不论它会被绘上怎样的图画,都保持纯白的底色,这就算是最伟大的坚持了。所以——吉尔菲艾斯,就让我来为你染上第一重色彩吧。”
莱茵哈特的目光停在手中强烈反射阳光的物体上。他的眼神,复杂到再精细的编织者也无法整理。吉尔菲艾斯感觉到空气中奇特而熟悉的气味,慢慢冰冷了身体。
莱茵哈特轻巧地把那光亮往上一抛,再抓到手中,这个动作在布满窒息的天地中活泼着。
“我一直很任性,这是最后一次。”

聚光的打火石。
满船的火硝,空气中散播的越来越浓厚的硫磺粉尘。
一应俱全的准备指向的结果,让吉尔菲艾斯失去面对的勇气。

“吉尔菲艾斯,不要闭上眼睛,看清楚这一切,别再一次否定它。我希望你记得,我要求你的记忆,我将……活在你的记忆里。
“我会在你的视野里,看到未来。”

好像破灭了世界的火焰,镇压所有生灵之音的巨响。
漫天的灰烟扑面而来,炙热的温度残忍地灼伤人的眼睛。吉尔菲艾斯一直看着那刺目的金红,直到黑暗侵蚀全部,再看不见一切。
身体不能移动,灵魂也被驻扎在了这一刻。


这世上很多事情不会有完美的结局。当你懂得这一点时,时间就在你的生命里刻下了成熟的印记。
纯净美丽的伊甸园,永远都隐现在梦的彼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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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达玛神 霍文威普——

“弗莱斯特,你到霍文威普来,真的只是因为杨可以给你确定未来的导向力吗?”
不久前,先寇布带着一脸理所当然的不能拒绝,让杨再一次无可奈何地接受了又一位住客——弗莱斯特。当先寇布仿佛从黑色礼帽中抓出兔子一般说出他委托者另有其人时,不仅杨,连弗莱斯特都对先寇布煞有介事的表演汗颜。
“还是——你在等待什么?”
“先寇布,你觉得我在等待什么呢?”
弗莱斯特背靠向座椅,无谓地反问。先寇布颇有深意地一笑,扬扬手上的信件:“今天早上的专人递送。没有署名,收信人不是这里的宅主,而是你。”
先寇布的眼神明白无误地写着:多么了得的情报体系啊。

弗莱斯特看着信封上熟悉的花体字,仍是杰斐路德惯用的华丽多变。从目光到表情都慢慢沉凝下来。
的确,这就是他的等待。
最后一道关卡,最后结束的方式,只能由白林三角自己为自己设下。

『弗莱斯特,展信愉快。很长时间的分离了,不是吗?
曾经在达玛神时,那么近的距离,我们之间也乐于用文字代替语言交流。但在这跨度四年的时间里,却有立场和方向构成的距离阻隔了我和修比克托与你的交流。不能看到你优雅的笔迹,真是一种遗憾。

『弗莱斯特,你是否还记得,我们在达玛神相遇的过程?你说我们的本质是一致的,因为在这个世界我们只能看到自己,所以我们看到了彼此。我们是如此相似,尽管我们那么的不同。
弗莱斯特,你独来独往,无所顾忌;我阅尽繁华,所以不去在意;修比克托看过激烈的顶峰,所以能沉静到深谷。我们相信再没有事物可以左右我们的精神,我们的世界孤绝于世界之外,只因我们三人而存在。

『我想你一定记得那一天,你遇见了杨。他毫不经意,瞬间就夺去了你一半灵魂。从开始到现在,我们从未否认,杨是这个世界最值得欣赏的一道风景。然而,并不意味着他的影响力能强大到决定我们。
弗莱斯特,我们静观你为他停留,为他转变。我们会设下这场游戏,只是希望你不要远离我们的世界,我们共同的生命历程。我们所做的一切,最后也只是沉降为这个动乱时代的基石。

『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用心成就的才华,只属于这个时代,未来的和平容不下我们的激烈。
所以,我们的终点已经到达。弗莱斯特,也许你看到这封信时,我们留下的,大概就只有一个或许会让你头疼的选择了吧。
弗莱斯特,还记得吗?在我们离开达玛神时,你拒绝随同我们去拜访杨。但就是在那一次,我们在达玛神哲学院,留下了所有‘罪’的策划和根据。你该相信,那些在任何方面都可以以假乱真。
教廷在新教势力的坚持下即将审判米列兰数年震荡的终极战犯。弗莱斯特,你要怎样从完全深入的证据中救下你最爱的哥哥呢?

『当然你可以把这封信公布于众,大概会有无数资深的鉴定家能够证明它是我的亲笔。罪名仍会在我们身上,而也许对你,完美的终果就在前方。
但弗莱斯特,你会吗?
以你的才能,我们不用怀疑假以一定的时间,你会找到解决的方式,但现在你眼前就有一个简单易行的选择。弗莱斯特,那就是我们孤注一掷的方向——
你是否愿意,为杨担下这个罪名,然后与我们一起离开。
你是否愿意把自己定义回我们的世界里。
如果你并未远离,现在,就是给出证明的时候了。

『弗莱斯特,如果这个世界真有神的存在,那么,必定是天意让我们相遇。天意注定我们一起。
再见了,弗莱斯特。
我们在地狱等你。』


弗莱斯特放下信笺,汹涌的精神洪流,倾泻心灵而下。
在终点之前,他们果然选择以死亡来告结。的确,他们的价值正在于动乱,没有一处的和平能容下他们的性质。
他们之间的信任是那么绝对,他们了解彼此一如了解自己。
白林三角,四年的约定收拢帷幕,四年的赌局也将要实现必然的结果。

在很长时间后回溯这个年代,视角摆在偏端的一些作风另类的学者,大概是极少数能接近白林三角作为真相的探测力了。普遍认为杰斐路德和修比克托自杀的原因是在彻底失败后无法找到继续生存的可能,或是恐惧将来刑罚的畏罪。然而,其实哪怕是在最后的时刻,在白林三角身后,仍存在着深不可测的支持与保护力量,如果不是他们自己的意愿,以那样的资质和幕后,没有人能将他们推下深渊。


圣历1438年4月,教廷迫于众压之下宣布要审判身负层层罪证的维吉尔·科赫普里·杨。这场审判引起的精神世界的震动,甚至超越了这个世纪任何一种战乱带来的影响。这意味着对人们善的辨识力的一次全盘否定,考验着所有人对曾有认知体系的坚持。广泛的舆论强烈呼吁着“污蔑”与“陷害”,可却在他们的矛头触及杰斐路德和修比克托的死无对证之时遭到严重碰壁。
审判流程被推延到5月,已经走到了势必要作出抉择的临界点。

因为杨的特殊地位,即使在最终的审判之前,宗教法庭也没有将他囚禁于监狱,仅只是实施了严实的软禁。在临审前一晚,唯一的来访者表明来意后,杨的背影透出了沉重的绝望。
“不,弗莱斯特……你不能……”
“杨,以你的智慧,不会看不到真相吧?”弗莱斯特坦然而平静,看杨转过身来。“这完全是我与他们两人之间的因果,原本就与你无关。我只是作出了我应该的选择。
“而且,在整个米列兰,或许也只有我的名声与曾见证的作为,能有实力担的下那样的高级犯罪了吧?”
在这个时候,弗莱斯特仍能面对他如此轻松地玩笑。杨觉得完全无法说出任何左右的言语。
那里,的确已经不是他所能涉足的领域。


这个夜晚,极漫长而又极短暂。弗莱斯特诚然不可能入睡,杨也安静地陪着他。弗莱斯特恍约的微笑,胜过月光的柔和,还是渐渐将杨带入了睡眠。
弗莱斯特的目光不可探究,一遍一遍扫过杨的面颊,轻柔地拨动他额前的发缕。最后,这个动作仿佛停留成了一种虔诚的朝圣仪式。

“永别了……哥哥……”
风般的声音,随黎明的第一丝晨光洒落在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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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海历04年12月15日 03:02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加为好友 
第二十章(完)

第二十章

——米列兰大陆——

圣历1438年5月17日,持续已久曲折波动的世纪最高审判案宣告结束。尤文斯林教皇代表宗教法庭判决了弗莱斯特·威尔卡因的死刑。同时宣布了开除白林三角教籍并恢复莫加林顿罗严塔尔教籍的决定。

莫加林顿与朗斐之间的战争随着莱茵哈特·罗严克拉姆的阵亡而终结。朗斐最高权力层的易主,也许是朗斐不再对莫加林顿穷追不舍的主因。最初的愤怒燃烧殆尽后,两国也在利益的权衡下,逐渐走向了握手言和。

斯尔基维亚在混乱之后的局面却令人不能预料。原本操纵了这个国家权制的透特家族,竟转瞬间就被新继王位年仅14岁的国王,以决绝利落的手段彻底破除,从此结束了他们近百年的专权历史。不知在被自己扶植的傀儡反噬的那一刻,他们有没有看到命运的循环轮转。

达玛神联合王国越来越深入地控制了米列兰主体经济体系。随着诸国贸易交流的频繁,文艺复兴开始逐层引导出科学与技术领域的翻新变换,渐而由量变演进到质变。当这种变革强大到足以再一次震撼这个世界时,可以预见,达玛神地域分散的原五城盟力量便无法再捆绑于一体,而将实现分化独立的形势了。

莫加林顿迎来了史上第一任女皇,与此同时,帝国组建首批内阁议会,米列兰第三个君主共和制国家诞生。莫加林顿重建期间,最令人震惊的事件,莫过于梅克林格·尤文斯林公爵的主动请退,并坚持交出世袭爵位。在尤文斯林家族同时占据帝国与米列兰教会最高地位之后,这或许是一个明智而理所当然的选择。相对而言,奥贝斯坦在原公爵的建议下被授予公爵席位,就不是太令人意外的后续了。
由此,莫加林顿拥有了“光暗暖冷”的强大双刃剑,这便是吉尔菲艾斯与奥贝斯坦这两个公爵家族并行辅佐帝国的初始。

而广大的泰恩提土地上,变革与混乱却才刚刚进入高潮。在重重激斗中脱颖而出,表现最出色的七股力量,他们在彼此的竞争中强化实力,席卷清扫无法与他们匹敌对抗的弱小,在远北新兴塔歌王国静观其变的注视下,狂肆地推动了泰恩提分崩数百年后的整合演变。

诸世纪以来,被揣摩酝酿许久的米列兰新格局,稚形已具。


——达玛神 卡斯尔里格——

圣历1438年10月24日,达玛神卡斯尔里格大剧院特邀卡尔特普举行预演他新作的音乐会,这大约是多年以来米列兰第一次不含任何政治因素的跨国交流。

从审判之后,先寇布就离开了霍文威普。
“‘蔷薇骑士团’已经收到了达玛神王室特许令,可以自由选择是否成为达玛神正规军,同时也已具有王国正式公民的身份。”
在被问到自己的去向时,先寇布笑了:“也许,是去海上吧……我不会去到正规军的,那不符合我的作风。毕竟,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选择。”
而关于弗莱斯特,先寇布却没有再提起任何一个字。


杨走在卡斯尔里格与霍文威普风格极似的街道上,会来到这里,大概不仅仅是为参加卡尔特普的音乐会。
脚步不由自主的目的地,一片毫不显眼但干净整洁的墓园。谁能预料得到,这样朴素的青绿就会是曾叱诧风云的白林三角最后的归属。因为被开除教籍,所以纵使强势如杰斐路德家族也不能堂而皇之为之公然筑墓。
看到墓地静立的身影,有几分熟悉,更多的还是陌生。杨停下了脚步。
对方有所察觉地转身,微微惊讶,但又仿佛了然地露出温和的笑容。

“陛下……”杨轻叹,不知自己是否还适合对她如此称谓。
“杨,我想,你或许叫我的名字,会让我们彼此都更加习惯一些。”康纳兰迪略带天真的无奈,瞬间将他们感性上的距离拉近。

站在新墓前,有一段时间,他们都静静感受这太过平静的环境,没有说话。
“这一段旅程,我们都失去了太多东西……”杨凝视着精心整理过的一丛丛蓝色丁香,沉吟出声。
海水倒映天空的蔚蓝,康纳兰迪把视线投向远方,随云层的漂移而轻柔,又如诺撒迪无风的海面一般平定:
“所以,留下来的人,要尽最大的力量担当起未来,才不会辜负过去埋葬的流血与牺牲。”

“杨,你知道吗?弗莱斯特·威尔卡因是梅彻利特陛下的孩子。他本应是莫加林顿的第四皇子,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杨以一种极难描绘的方式笑了,那仿佛并不是出自他的,而是来自精神世界深面必然的态度。
“从始至终,弗莱斯特选择的,都是完整属于他自己的生命。


声势浩大的音乐会已近尾声,在万众瞩目的期待中,身着黑色礼服的卡尔特普优雅地走到钢琴前坐下。所有人都收敛了呼吸,等待天才的作品横空出世。
宽大的礼堂,回响卡尔特普轻缓的声音,像静水上一圈圈涟漪波纹。

“这首曲子,是为我的一位朋友而作。今天,是他的生日,虽然他已经不能再亲手接过这份赠礼了。
“但是,不论他在哪里,我希望他能了解,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永远都会记得他为我们做的一切,用我们最真诚的感激和喜爱来想念他。
“即使有些东西被掩盖了,但总有见证者会坚持记忆着真实。即使有一天这些记忆会因时间冲淡而消逝,那些刻在历史上的痕迹却不会磨损。
“我们坚信,所有的真理,都是永恒的。”

『在天与海交接的地平线』
生命在那里觉醒,寰宇在自我的意识中构造。



我们一直在寻找,寻找世界,寻找自己。
一步一步的足迹,同时有鲜血与颂歌伴行。
所有的价值,应该的,不应该的,正确的,错误的,都是不能否认的存在。
追逐在梦想的无限海岸,总要在伤痛中看到希望。
终有一天,成熟会把我们引领至真正的理智清醒,拨开雾霭烟岚,看清楚遥之彼方的完美境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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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ka (沙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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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海历04年12月15日 04:29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加为好友  添加 shaka 为MSN好友 通过MSN和 shaka 交谈 QQ
恭喜雨林!拍手ing~~~

庆幸,赶上今年的桂冠奖了,厚厚……
最后的一点点还米来得及看,等偶下下去没慢慢看了再来回,先恭喜雨林平坑。
这样的速度……瞻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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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海历04年12月15日 04:54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加为好友 
下部事件表

下部事件表
圣历1437年5月15日 塔歌攻下塞勒尼,柏莱克死亡
5月 教廷两大王牌影刃前往目的地
6月22日 死亡使者塞维拜托波卡丘转送财富至莫加林顿
6月 尤里西斯·尤文斯林继任法伦尔赛大主教
6月 米切尔开始与尤里西斯一起完成黎塞留教皇的秘密计划
6月 先寇布受弗莱斯特所托前往霍文威普保护维吉尔·杨
7月14日 修比克托拜访透特
7月16日 修比克托与米切尔第一次交锋,以米切尔承认失败告终
8月2日 塔歌与斯尔基维亚最后的战役,塔歌在曲折后胜利
8月13日 阿利吉里来到霍文威普
8月17日 优罗德神父被杀事件
9月 吉尔菲艾斯公爵前方北方开始制造朗斐内乱
10月 朗斐内乱,罗严克拉姆回到朗斐
10月30日 普鲁托来到霍文威普,协助刺杀杨的计划
10月31日 杰斐路德回到卡斯尔里格杰斐路德家族
11月 莫加林顿第一次反击受挫
11月14日 梅克林格拜访杨
11月17日 刺杀杨的任务失败并终止,阿利吉里死亡
11月 透特前往新大陆
12月 杨托以达玛神完成他的策略
12月31日 塔歌独立

1438年1月13日 杰斐路德和修比克托对杨的私人审判
1月15日 尤文斯林参与塔歌建国庆典,与弗莱斯特见面
1月 米切尔开始倾向争取修比克托
1月19日 杨刺杀事件,尤里西斯舍身相救并幸免于难
2月 米切尔争取到莫加林顿,他们的最后一个盟者,新教变革基本确立
3月 黎塞留教皇被救,英诺森自杀身亡
3月 弗莱斯特离开塔歌
3月25日 莫加林顿康纳兰迪确立皇储身份
4月 吉尔菲艾斯正式与罗严克拉姆对战,莫加林顿取得最后的胜利
5月14日 教廷审判终极战犯,弗莱斯特为杨担下被陷害的罪名,被判死刑
10月24日 卡斯尔里格大剧院为卡尔特普新作预演,杨在白林三角墓前与康纳兰迪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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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珂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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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海历04年12月19日 19:56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加为好友 
恭喜楼主完成令人惊叹的佳作!
鄙人一直在拜读楼主的大作,赞佩不已。
期待楼主创作出更多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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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海历04年12月20日 20:03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加为好友 
谢谢茜珂拉~

亲亲~~^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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