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大海俱乐部


标题: [授权转载]星落无弦 作者:偷笑
kensh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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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海帝国军服役纪念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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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转载]星落无弦 作者:偷笑

[COLOR=green][FONT=arial][SIZE=3]星落无弦 作者:偷笑[/SIZE] [/FONT] [/COLOR]


神轻敛长裙,静静地聆听着耳畔的仙乐徘徊,继而慈爱地一笑:“琴音可悦耳吗?”
人真诚地答道:“是啊。”
神很开心:“我愿邀请你常住仙宫听琴,不必再返回人间。”
人却略摇摇头:“仙宫琴音虽好,却不及人间”
神不解:“这以玛瑙翡翠磨就的琴箱,凤凰尾毛制成的琴弦,难道还有更好的琴吗?”
人一笑:“素琴无弦。”
神沉吟了片刻:“无弦的琴,有音吗?”
人再笑:“有音。”
神似乎会意,只问:“谁能弹?”
人缓缓道:“我能弹。”
神凭栏而立,只见人白天在田间劳作,夜晚听风飒虫鸣,抬头见日月轮错,闭目思昼夜消长,不由得轻叹:“原来素琴无弦,即是自然。”
                        ——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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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sh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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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刚刚似乎已停的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就这么不温不火,不急不躁,想不起从何时开始,也难预料将何时停止。这样的雨,在心情不好的人眼中,或许更增添了忧愁。然而雨却不管人的心情如何,就这么一直一直地下,七天七夜,让人也无可奈何。
雨,有时也会住下,而天上的云却不见散开。有云在,雨也不会离得太远。时隔不久,就再次降临在这片土地上。 似乎,这云和雨是都多了一份未曾有过的执著,一定要得到什么样的一个结果才肯离去。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晴空,没有见过星辰了。

留下的人,都知道,这七天是如何地度过。
圣域里,没有痛哭失声,没有大声喧哗。所有的,只是每个人脸上些许怅然若失的表情,与口中蓦然发出的轻声叹息。当夜晚降临,每座宫殿里,都会点起一盏明灯。虽然灯光与这黯夜相比似乎微不足道,然而,却不会熄灭。
七天前,盼望已久的太阳,终于灿烂地出现在地平线上,以她那温和宽容的心胸,包容了所有,把温暖与光明赐予了地球上的一切生灵。或许除了圣域,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太阳一如往昔地再度升上天空。
就在当天下午,圣域下起了雨,并不大,只是细细的雨丝。
却一直,到今夜……
夜半时刻的圣域,特别是在这连绵的雨中,显得几乎没有生迹。白羊宫的标志,就那么静默地躺在湿漉漉的台阶上,大块的石壁压着枯黄中刚刚泛出绿意的草丛。虽然坍塌了一角,但这座宫殿仍然屹立着,似乎诉说着什么。

没有月光,没有星光,只有微弱的灯光,映出了白羊宫前,身穿长裤长衫的青年英挺的背影……再度踏上十二宫的台阶,脚步移动得格外缓慢……一步,一步,一步,终于站定下来。
久久的凝视之后,青年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向前走了几步,弯腰拾起了地上白羊宫的标志。
冰凉的雨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衣服,右腿突然间的一阵剧烈疼痛让他握紧了拳,额头上也已经多了一层汗珠。
青年用袖子擦了擦这标志上的雨水和污垢,抬起头,看看它本该悬挂的地方——那里已经,只有天空了。

“可以的。”
青年一怔,寻声望去,不知何时,石阶上已经立了一个人,一身宽松的袍服,腰间精致的细绳当作腰带,淡紫色的头发,幽雅地束在身后,脸上带着他所熟悉的一如平常的微笑,温和的目光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片刻的忡怔,他已经放开脚步,向着台阶上的人,奔了过去。
“穆!”声音有些沙哑,“原来你也在,你没事吗,太好了……”
青年伸出了双臂,似乎想要确定眼前的人是否真实。那人也没有犹豫,伸出双手,准确地接住了来人的手。
“米罗,火热的脾气一点没变呢。”
米罗勾起嘴角,挑眉,但眼里似乎已有些东西在不争气地闪动。
此刻,穆侧转了头向着天空,微微闭起眼睛。米罗感到了地面稍许的震动。之后,石柱与石顶即已复位。穆接过米罗手中的白羊宫标志,将它举到额前顿了一会,便放开了手,那标志就飘忽地飞升,终于停留在一直悬挂的地方。
“它仍然可以挂在那里的。”穆再次微笑了,声音如往常一样的清晰平静。
米罗将视线转移去看了看这瞬间完成的修缮,再次转回头来的时候,发现穆稍稍有些气喘。
“没事吧?”
“米罗,进来吧,在外面淋雨会生病的。”
进入了这似乎久违了的白羊宫,米罗感到恍如隔世的温暖。
七天,并不漫长。然而这七天里,他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也不知自己要往何方。时间与空间的概念都模糊不清,有的,只是一片黑暗。他一次又一次,尝试着去感知他所熟悉的小宇宙的位置。无数次的失败,失败了再尝试……他的小宇宙几乎燃到了极限。困惑、迷茫甚至几近放弃侵袭着他。然而终于,米罗恍惚中触到了一团熟悉的小宇宙,虽然极其微弱,但本能地,他的小宇宙也回应着这温暖的召唤,辨清了方向,一度昏迷之后,他发现自己竟回到了圣域……

“很累吧,休息一下吧。”穆递过一杯水,示意他在床上坐下。
米罗接过水杯,感到水是温热的,似乎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又有些激动,头也跟着开始眩晕。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可能真的已经到达极限了。
米罗在柔软的床上坐了片刻,穆也没有言语,关切的眼神停留在他增添了几许沧桑的脸上,等待着他先问话。
抬起头,正迎住投来的目光,米罗动了动嘴唇,终于还是没有出声,只是用询问的眸子,凝视着穆宁静的面庞,像是要找到什么。
仿佛看得透他心里的想法,穆温和地说:“问吧。”
“那么……还有谁在吗?”米罗的声音仍然有些沙哑,可能是七天都没有说话的缘故。
“沙加,他也在。”
米罗笑起来:“是吗?沙加他没事吗?”
“他还好。”
“别人呢?”
穆稍沉了一会,说:“应该正在回来的路上吧……”
米罗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问了:“大家都还活着吗?”
穆脸上仍然带着笑容,却已变得很淡很淡:“这个……我也不知道。”
“是吗……”似乎依稀有失落的表情滑过米罗的脸,但转而就化作了招牌式的笑容:“没关系,回来的路反正也不算远。”
“是啊。”穆一笑,似乎有意地舒了口气:“米罗,你回来了,大家也多了点……”
“什么?”
“信心。”
“看来你们这几天找得很辛苦。”
“倒也不是……可能在叹息之壁前极度燃烧小宇宙之后,大家已经失去意识了。”
“那么……”
“其实这些天,能隐约感到一些分散的小宇宙,但是可惜很难让大家回来。”
米罗抬起头,发觉穆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突然,疲劳的神色却渐渐出现在宁静的湖面一般的眼睛里,眼神一阵恍惚,穆用手扶住了身边的桌子。
“穆!”米罗几步上前,拉过一把椅子。
“我没事。”穆很抱歉似的笑了一下,并没有坐,只是说,“这些天我们只能做到把方向指引给大家,其他的,却……”
米罗勾起一边的嘴角:“穆,不要担心,你看看我——”
“恩?”
“我不就回来了?”
穆很给面子地点点头:“也对,连你都回来了——”
“恩?什么意思嘛,什么叫连——我都回来了?”
穆轻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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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或许有人,可以把重浊的岁月变得轻清,灵魂都仿佛是飞鸟,何时都绽放着一脸笑容。
但是心却孤寂,因为他终究还是逃不脱记忆……

长夜过去,天边渐渐泛出白色。雨竟然住了,些微有云,也像鸿毛一般温柔地飘游。还看不见的太阳,给云上了少许的彤色,更像是微弱的火焰在轻跃。
穆看了看床上沉沉睡去的米罗,深夜里借着灯光看得并不清晰,现在才发觉,他比以前消瘦了很多。好在已经回来了……穆转过身,刚要向门外走,却听见背后,米罗喃喃自语道:“冰原……冰……不要融……化……”
穆低下头,看着脚下经历了数百年风雨已布满裂纹的厚重石板,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清晨到来的时候,穆已经盘坐在白羊宫门口的石阶上,周身升腾起金黄色的光晕。
“沙加,休息一下吧,轮到我了。”
“穆,我的精力还很好。”
穆微笑了,原来真的瞒不过他。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不过你看,天已放亮了,约定好白天我的班。”
“穆,一天一夜不睡真的可以吗?如果你累得病倒,我就要一个人彻夜工作了。”
“放心。”
“……穆,米罗他还好吧……”
“你自己知道答案的。”
穆清晰地听见小宇宙的另一端,沙加低声地笑了起来。
“穆,团聚的日子似乎不远了,我有这样的预感……”
“……沙加,休息一下,然后迎接我们的战友吧。”
穆气定神闲的小宇宙慢慢铺开、延伸,在这强有力的小宇宙的慰藉下,沙加逐渐减弱了自己的小宇宙。
“好吧。”

中午时分,米罗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仔细地看着四周的陈设,仿佛在确定刚才的梦与现实不同。过了一会,米罗用手抹了一下额角渗出的汗水,终于,微合双眼轻叹了口气。
他想起来了,昨天发生的事情……不,其实在此时此刻,米罗甚至不知道,这些天发生的事,和自己梦中的事,到底那些是真实的。似乎昨天,穆先生一直守在床边,给他讲述着帕米尔高原的情景,是怕他自己想别的事吗……后来,自己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啊,穆先生呢…… 米罗站起身,踉跄了一下,右腿还是有点不自在。
出了白羊宫大门,米罗没有想到,他看见的,竟然是洒满山野的灿烂阳光……米罗揉了揉眼睛,以适应这强烈的光线。毕竟,从叹息之壁前战友们共同带来的刹那的曙光之后,直到现在,就一直没有见过阳光了……眯起眼睛,米罗看那满眼的花、草、石、树,都洒上了一抹金色。未到花开虫鸣的时节,绿色中间还夹杂着尚未转变的枯黄;然而,晶莹的雨滴如同珍珠,散落在原野里,反射着太阳的光彩……望着星星点点晶莹的雨珠,米罗无声地笑了,也许有些人在的话它们会变成冰珠也说不定。
接着,就听见穆开心的声音:“米罗,你看,下了七天七夜的雨停了……对了,沙加要我代他问候你。”
米罗转过头,看见穆合目盘坐在旁边。
“啊,我该去处女宫看看他……”
“这个不急。我和你一样,很久没有见过他了……米罗,桌上有午饭,看见了吗?”
米罗感到自己身边的小宇宙似乎有了一阵颤动,虽然很细微……
“穆!你……”米罗担忧地转过头注视着穆先生的脸,仍然是镇定自若的神态。
“米罗,快去吃饭吧,昨天夜里吃的那一点点粥太少了。”
米罗显然仍有些不放心,踌躇了一会,不过也没有坚持,转身去了。

穆刚才很好地隐藏了一个近乎痛苦的表情。坦白地说,他也已经感到自己在透支了。四天前,从不知名的空间挣扎回这里,他伏在白羊宫前大块的岩石上,急促地呼吸着。
“沙加,你在吗……沙加……”
“穆,你好吗?”
“还好,把我也……拖回来……很累吧……”
“……还好你不重……”
当感到沙加的小宇宙在回应着他,消耗殆尽的精力和体力都有了稍许的振奋。
“只有你我两个人吗……”
沙加没有回答。过了片刻,穆清晰地感觉到沙加的小宇宙,已经恢复了很多,而且在进一步地提升。此时,穆已经知道沙加要做什么。
没有来得及看望彼此,此后的四天里,两个人轮流地燃烧着小宇宙,找寻游离在不同时空的战友。圣战已经结束了,不能再让大家流落在浩瀚的陌生空间等待死亡。终于,找到了米罗若有若无的小宇宙,经过一天漫长的努力,帮助他回到了这里。
深夜,当踱出大门去迎接米罗的时候,穆感到自己的步伐有些飘忽。但与此同时,他自己也很兴奋。米罗冲过来紧握住他的手以证明他的存在时,穆平静而温和的眼里,也已经盈了泪水。
或许太过虚弱的米罗没有注意到,但穆很清楚,当时正在继续寻找战友的沙加的小宇宙,微微出现了波澜。
空灵厚重、数年不变的沙加的小宇宙,此刻竟也有了微波,沙加,你的心情也很不平静吗……
出生之后就没有见过父母,从幼年开始艰苦的磨练,一次又一次从死亡的边缘回转,努力拨开心中的迷雾,追随着正义的指引,连日惨烈的征战,双手奉上年轻的生命之火,终于换来了照亮大地的光明。实现了幼年的誓言,完成了光荣的使命,谱写了壮烈的乐章,肩上的重担终于可以暂且卸下了。
离开了浓烈的硝烟,却锥心刺骨地思念着曾经共同浴血奋战的友伴。从神话时代就在一起的战友,即使散落在不同的时空,血脉也早已融为一体了吧。
再次相见,已恍如隔世,然笑容不改,仍是故人……

连日的消耗,一夜的操劳,加上一度心潮澎湃,穆第一次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额头上渗出了一点一点的汗珠。他知道自己的小宇宙在逐渐暗淡。一丝忧虑浮上眉梢,穆估量了一下,又安心了些。
“还好可以撑到日落……”
这时,他突然感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小宇宙安静地蔓延过来,与他的小宇宙融合到一起。仿佛减轻了一半的负荷,穆感到轻松了很多。无须和这个小宇宙的主人对话,默契的光辉已在微笑的嘴角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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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海历04年4月10日 21:53  资料  短消息  加为好友 
(三)
曾经有一个人礼拜着光明,而另一个人则宁可追随黑暗。
如果说可悲,或许就是,礼拜光明的人却浸蘸着浓墨,如同那追随黑暗的人全身闪耀着光华。
然而,他们不可悲,
因为,他们是兄弟……

无边的暗夜,没有任何生的迹象,甚至没有死的气息,全身都不能动弹,看不见,听不到,所有的感觉,已经消失,我是谁……我在哪里…… 我记起来了,记起来了,飞来的圣衣,我再度看见了那一如往昔的金黄色光芒,熟悉的气息,大家,久违了的眼神,地狱的最深处的,升起一道曙光,光芒中,回到了从前,圣域,连绵的宫殿,黄金战士,我最亲密的兄弟们,傲然屹立,雪白的披风,脸上坚定而温暖的笑容……
那么,现在……我懂了,这里是另一个时空……
这是什么?!这个小宇宙!好熟悉,这……难道……太好了!太好了……如果还有知觉,现在我的脸上一定有着一丝笑容……

在浩瀚的时空里,刚才出现的熟识,转瞬即逝了。这到底是谁?出现的时间太短暂了,以致于还没有来得及仔细辨认,就又消失了。
一个小宇宙刚刚与穆的小宇宙产生了瞬时的共鸣,似乎想告诉他什么。刹那间已经很近,却不知为什么,又有些遥不可及;仿佛很强大,却又那么渺茫……穆屏气凝神地体会着。
“你也感觉到了吧,沙加……”
沙加沉吟了片刻。 “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可是,为什么我感到他在躲避我的帮助呢?”
“穆,为何我有不好的感觉……恐怕以后,我们难以再探询到他。”
穆很少能从沙加的话语里听出惋惜与悲凉。然而这一次,似乎……
“……沙加,放心吧……”

日落时分,米罗来到门口,看了看穆的背影,告诉他可以吃饭了。
米罗从中午开始被禁止运用小宇宙,禁止到处走动,只能躺在床上,或者坐在椅子上。被问到理由,穆只说“你刚刚回来,需要休息”。
米罗看着满面笑容的穆,大叫起来:“穆先生啊——”
穆轻轻笑着:“沙加也是这个意思。”
米罗转身大叫:“沙加大人哪——”

“米罗,你先吃吧。”
“太可惜了,尝不到我的手艺穆先生会遗憾终生的。今天我们能享用到……”米罗挑起一边的眉毛,如同服务生一般恭敬地垂手站在穆身后,开始介绍晚饭的内容。
穆感到一阵好笑,经过这么多事了,脾气秉性还是和原来一点分别也没有。
远处传来了沙加的声音:“快去吧。吃好了来换我,你不去连我也没办法吃饭了。”
“我马上来。”穆心中感到了很久以来都没有过的舒畅,似乎从圣战开始,又似乎从更遥远的十三年前……

其实,在这一下午的时间里,穆和沙加已经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小宇宙的气息,他们在试着引导他回到圣域来。
夜色降临了,太阳逐渐落了下去,一切都灰蒙蒙的。坐在米罗对面的穆动作仍然幽雅却相当迅速,似乎不是在吃饭,而是在进行着一项工作。米罗知道他是想赶快回到那漫无边际的时空里去……
“米罗,我先……”穆拿着自己的碗筷站起身。
“啊,交给我吧。”没等穆先生说完,米罗就把东西接了过来,一脸坏笑地说,“可是我很难保证明天这里还会有这么多碗和盘子。”
穆一笑,转过身走了:“慢慢吃。”
“穆!”听见沙加叫了他一声,穆意识到了什么,迅速燃起了自己的小宇宙。米罗放下餐具,疾速来到白羊宫门口。
几分钟后,突然一道强烈的光,仿佛利闪,瞬间照亮了傍晚的天空。然而,这一瞬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如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米罗闭上双眼,仔细感觉了一下,终于,他把目光停留在一个地方,但并没有走过去。
一阵蔌蔌之后,枯草丛中,站起了一个人。虽然太阳已经西沉,但仍然能清晰地看出他短衣长裤,一头湖蓝色的长发,紧握着双拳,身上是道道的伤痕。这个人抬起头,也看见了米罗,强忍着伤痛和困苦而拧紧的剑眉,猛地抖动了一下。几秒钟的对视,眼光一闪,本是紧绷着的嘴唇,渐渐地,露出了一个霸气的微笑。
“米罗!”
“加隆!”
上一次这样的的对视,仿佛就在不久前,又仿佛是相隔几个世纪了吧……
加隆向他走了过来,在晚风中,有着些许的不真实感。突然,加隆的身体一晃,米罗没有过去扶他,只是静默着,直到他停了片刻,再次迈开脚步,就站定在阶前。
这时,穆出现在门口。 “加隆!你回来了!”
“穆!多谢你和沙加……”说到这里,加隆一向气势逼人的眼神却蒙上了一抹黯然……
“加隆,我明白。”穆用淡紫色的眸子迎住了加隆的目光。在这平和的注视之下,那湖蓝色目光里跳动着的不安、神伤和各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情感,竟顿时化成了朦胧的水色。加隆本已经稍微舒展的眉头,再次拧紧了,似乎是为了驱赶些什么。
对于他们的对话,米罗多少有些疑惑。然而,他不想多问。

夜已深了,白羊宫中,穆的小宇宙仍然暖暖地燃烧着。米罗站在穆身后不远的地方,看着加隆挺拔的背影在门外徐徐的夜风里。
米罗想要帮忙的申请刚刚又被温柔地驳回了一次。
穆微垂着头,缓缓地说:“米罗,真是抱歉。在白羊宫,理应我来照顾你的,今天竟然让你准备的晚饭,实在是不应该……”
米罗摆手:“不就是一顿饭吗?明天也交给我吧……”
话一出口,米罗立即知道错了,自己的打算……这回明天也不能了,因为要做饭。偷眼看看穆,正温和地笑着看他。
“米罗,小宇宙一两天不烧也不会跑,以后还有很多人等着你帮忙,来日方长,不必急在这一时,你说呢?”淡紫色的眼睛更是忽闪忽闪……
米罗这张圣域里谁也不让的嘴终于被蜜封住,只蓝眼睛还骨碌骨碌地转着……唉,穆,输给他了……

其实,米罗确实还没有恢复,虽然硬撑着,但穆看得出,他自己也明白,晚饭前拿着刀切东西还一阵晕差点切到自己。然而,他心里却有事放不下……
“笑话……一只毒蝎子,还有什么放不下的……”米罗对着自己暗然一笑。
从小就是一个独来独往的人……在酷热的米洛斯岛上,曾经不学无术地肆意胡为,被老师倒吊着抽皮鞭,没有一个人同情,因为他没有朋友……
曾经在奔涌的热浪中连续打了十天十夜的拳,就是为了赌一颗指肚大小的金刚石,十天后病倒了两个星期,没有一个人照顾,因为他没有朋友……
一个孩子犯了错,因为害怕皮鞭跪在他面前哭得死去活来,恳求不要告诉老师,他看都没看一眼,转身就走。最后确实没有告诉老师,因为他根本不记得这件事了。
曾经救过一些人……但那也难说是为了受苦的他们,只是看不了有些人的嚣张。
从没有过关怀别人的想法……从没有过……
一同想成为圣斗士的孩子还有很多,“米罗?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这就是当年那些孩子对他的评价。对于这些言语,他根本毫不在乎。
确实,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似乎也没兴趣知道别人在想什么,又或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直到有一天…… 认识了一个墨绿色头发的冰一样的少年……

“米罗……米罗!”
“……啊……怎么?”米罗醒悟过来,“有什么事?”
“让加隆进来吧,他身上有伤不能这样吹风的……”
“哦,好……”米罗犹豫了片刻,还是向门口走去,又在加隆身后不远处停住了脚步。即使叫他,他也不会进来,穆只是让米罗走动走动,怕他胡思乱想而已。米罗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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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海历04年4月10日 22:05  资料  短消息  加为好友 
星落无弦写的是圣战后十二黄金圣斗士回到人间的过程,撒加为能让加隆回来宁愿自己跌进死亡深渊,修罗数次放弃回来的时机,为的是让艾奥里亚见到哥哥,阿鲁迪巴看到大家都没事,竟然哭的像个孩子(他们也才二十岁),为了能让撒卡回来,穆和沙加几乎死掉,米罗是继穆和沙加后第一个回来的,是谁在冥冥中助他????唯独少一个人……



虽然小学时就看过,但真正看全、喜欢圣斗士是在几年前……说实话,画的还真是不怎么好看,对白更是……不过看到双树园那段,我真是想哭啊(但没哭,小K几乎不哭的,但一哭起来就……),去年的冥王篇动画一出,我马上就从网上下载了

一开始是喜欢冰河和紫龙(现在还喜欢),后来,越来越喜欢十二黄金还有冥斗士海斗士,觉得,如果没有十二黄金,圣斗士就没什么可看的了。

小K不会写文文,所以,申请授权转载,其实,希望自己也能写出好的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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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冬来的时候,自有她的来意,她带来的寒冷就是花。
现在,冬去了,她的花也谢了。
走的时候,冬已经一无所有,只有回忆一把……

在回来的那天夜里,加隆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雕塑般地站在风里。
凌晨时分,他才靠在石柱上短暂地睡了一会。晨光熹微,加隆醒转过来,发觉身上盖着一件衣服。
感觉着仍在身后的温暖的小宇宙,加隆的眼神中比前一天晚上多了点安详……但是片刻,他就感到有些不对,回过身,只见穆仍然盘坐在正中,额头上却不停地渗出一层层的汗珠,两颊通红。
头一天晚上,米罗已经被禁止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运用小宇宙。然而对加隆,穆却并未说什么。
“是已经知道无论如何也拦不住我么……”加隆的嘴角上浮起了一丝笑意,站起身,径直穿过了白羊宫。不久,双子宫里,一个强大的小宇宙燃烧了起来。要在无边无垠的时空里感觉到有圣域这样一个地方似乎已经不是很难的事,因为有三个小宇宙在一起燃烧。虽然有两个稍显疲惫,但另一个很强劲,如同灯塔一样放射着光芒……

米罗坐在白羊宫后面的岩石上,加隆刚刚从他身边走了过去。米罗知道他想去哪里,所以并没有说什么。 米罗的目光落在十二宫山下,那条远远看来十分纤细的小路上。那条小路由于枯树枝的掩映,看起来并不十分清晰,但却是上山的必经之路。圣域里的人对它再熟悉不过了,多少次从这小路上走来,又多少次从这里离开……
“第一次自己走曾经迷路呢……呵……”米罗淡淡地一笑,有意把视线移开了,然而思想,却是移不开的,又在回忆中慢慢铺开了……
虽然出生就在希腊,然而从没有跨进圣域一步。最初地,是老师带着幼小的自己,来这里觐见教皇。而第一次自己来十二宫的时候,却在这条小路上转来转去,看着周围的石头和树,小路的分支,怎么也回想不起当初老师是怎样走的……
“这边。”背后一个冷澈而清晰的声音一闪而过。
米罗一怔,驻足,回头……
这两个字说完的时候,背后的身影已经走到了离米罗几米开外的地方,可能是发现他没有跟上来,于是又放慢了速度。
米罗回身,看见一个穿着白色亚麻上衣,墨蓝色长裤的背影,上衣袖口松松地挽在臂弯,很让人注目的,是墨绿色的头发。
天生就不会相信什么人的米罗,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迈开脚步跟着走了起来……
转了几个弯,又走了一会,米罗已经辨认出方向,十二宫漫长的台阶隐约就在前方。墨绿色头发的少年停了下来,似乎是在犹豫。这时候,米罗才有机会上前,看看这领路人的样子。
还有些稚嫩但已略显出英俊的面庞,端丽的眉,眉锋微蹙,一双冰蓝色的眸子,望着十二宫的方向。米罗竟然有些迷失,就在那一对冰蓝色的眸子里。
墨绿色头发的少年感觉到了米罗的注视,转过脸来。
“这里应该已经认识了吧。”
米罗发觉到自己的出神,赶紧带了一个坏笑在脸上:“认识了认识了!你……认识我?”
“恩。”
“那我怎么不认识你?”
“来觐见教皇的时候我见过你。”墨绿色头发的少年转过身,往来时的路走去了。
来觐见教皇?这么说,他也是……
“喂,你不上去吗?……喂,喂,你叫什么名字?”米罗对着背影喊起来。
“卡妙。”头也没有回。这一抹墨绿色从米罗的视野里,逐渐远去,模糊,消失……

已经是中午了,温暖的阳光中,米罗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背后的石壁上,合了双眼,脸上并没有笑容,却浮现出多少天以来都未见过的幸福的表情。是不是在吸毒……现在的幸福意味着幸福之后的深深痛苦……然而,即使是这样,现在的米罗对这片刻的幸福也真的是无法拒绝。

再次相见是半年以后了。十二宫的守护者已经确定,都来到圣域拜谒教皇。
米罗坐在天蝎宫里,等待着觐见的时刻。十二个人里,他刚刚见了几个,但是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人。只见过一面的相貌,米罗已经记得不十分清楚。但是,那一对冰蓝色的眸子,却是这半年来都没有忘记的。
终于,一个身影,从天蝎宫门口闪过。米罗凭直觉一下蹿了出去,看见了一个人的背影。
“哈哈,终于被我逮到了呢!”米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下子高兴起来。
前面的少年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米罗所熟悉的冰蓝色照在他身上,似乎很冷淡,米罗犹豫了一下,甚至看不出对方是否还记得他。
“进来坐坐如何啊?”米罗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没想到,墨绿色头发的少年毫没有犹豫,就向他走了过来。这让米罗感到有点吃惊。
在天蝎宫里坐下来之后,米罗上下打量着他。卡妙,这是他的名字。但米罗偏偏没有叫他的名字。
“喂,你觉不觉得上次很不够意思啊,竟然连我的名字都不问就走了。”米罗挑起眉毛,一副典型的蝎子桀骜的样子。
“我知道你的名字。米罗。”
米罗一怔。眼前这个人,总是给他带来惊讶,他和别人太不同了。这时,卡妙转过脸,看了他一下,仿佛感觉到自己的话出乎他的预料。
“为什么后来没有上来?”米罗并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当时还没有决定。”卡妙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回答了。
“没有决定是不是觐见教皇吗?”
“没有决定是不是做这水瓶座圣斗士。”话里没有带任何的感情,如果说有的话,那就是冰冷。这样冷的语气其实决不应该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年。
是不是做圣斗士,这其实很难由自己决定。至少米罗并没有想过如果自己不做会怎么样。为了培养黄金圣斗士而召集起来的孩子很多,是由老师在决定谁可以胜此重任,而被选中的孩子,似乎没有说不的机会。
对于卡妙的回答,米罗现在已经习惯了预料不到。

突然,米罗从回忆里转过神来,感觉有些不对,于是跳下巨石跑进了白羊宫。
白羊宫里,穆双手撑在地上,微合着双眼,汗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穆……”
“米罗?不用担心,休息一下就会好。”穆转头看了他一下,声音很平静。
似乎察觉到米罗脸上担忧的神色,穆勾了一下嘴角:“米罗,艾欧里亚和修罗可能快要回来了。”
米罗提高了音调:“哎呀——那似乎要抓紧时间了!我来吧,穆先生?”
穆似乎有些迟疑,而后一笑,从地上站起来,转身向白羊宫的后门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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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冷焰一闪,无声坠地,原来是菩提的叶子落在人间。
慈净而幽渺,是否智慧也终要孤零地死在风前,美亦逃不出时间的尊严……
然一丝魂魄却在月边留念,
笑,菩提树下清荫已是往年……

从穆的小宇宙一阵颤抖,越来越微弱到几乎感受不到,一丝挥之不去的担忧便在心头升起。踌躇了片刻,他终于站起身,并且加快了脚步……

走出白羊宫,穆感到米罗的小宇宙在身后燃烧了起来。低头看看,自己的领口和胸前都被汗水浸透了,在石阶上走了两步之后,穆已经确定自己的身体有些摇晃。的确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六天了,如果再继续透支,恐怕自己一定要做的事情就……又或者,已经是时候了……
傍晚的风缓缓地,吹在身上,感觉很清爽。其实每一步都迈得不太容易,但没关系,反正已经不能再工作,可以慢慢地走。
走到金牛宫,穆停下脚步,看着空空如野的宫殿,阿尔迪巴高大的身躯仿佛出现在眼前,以前的事情又浮现在脑海。战友们,不要急啊,一定会找到你们的……
穆站起来继续走,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四周寂静无声。双子宫里强大的小宇宙,让穆感到很放心。然而随着心情这片刻的放松,身体也变得软了,意识一阵模糊。穆紧闭着双眼,感到一阵一阵的眩晕……
突然,一只细瘦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坚实的臂膀接住了向后倒去的他。晕过去的前一刻,他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
意识渐渐恢复,耳边的声音也清晰起来。
“穆,扶你回白羊宫吧,还是……”
穆没有答话,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沙加俊毅的脸庞。有些吃惊,因为沙加明亮的眸子正看着自己。
“你还好吧……”反而是穆的问候。
沙加没有回答,也没有再问什么,默默地扶他站了起来。他知道穆这是想去哪里。

处女宫里,一盏不太明亮的灯,照出两个人影。
穆环视着整个的宫殿,和以前自己来的时候大不一样了……很多裂纹,很多碎石,几乎一半宫殿都已经是断壁残橼。
“不要浪费你的精力啊……”沙加递过来一个杯子,里面的热茶泛出清香。
穆欣然地一笑,又被他看穿了……
“那么,以后吧。等这段特殊的日子过去。”
“这一半还可以挡住风雨,也够了。”沙加在对面坐下来,也把视线凝在已经破坏了的石壁上,等穆端起茶杯来喝水的时候,才微转过头,仔细看了看他。那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面颊上,仍旧挂着平静温和的微笑。
“我没事,不用担心。”穆放下茶杯,抚着古铜色的木桌,“沙加,以后的一百年一直都住在这里,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的。我或者也会去别的地方。”
“会回恒河去吗?”
“也许吧……”
穆抬起头,眼光一闪,视线又落在坍塌的宫殿上:“不管怎样,我走之前,帮你修一下。”

刚刚,沙加过去了。
过了片刻,沙加又从这里返回,身边还有穆。
加隆并没有分神与他们说话。因为艾欧利亚的小宇宙已经相当切近了……仅仅几十分钟却显得格外漫长,加隆的心情越来越难以平静。
“是否这是你唯一没有了却的心愿了?”加隆喃喃地自语着。然而不行……心情越是急切,却越找不到了,熟悉的小宇宙,似乎徘徊着正在远去,这使加隆拧起剑眉,一阵心焦……
突然,加隆感觉到另一个小宇宙燃了起来……博大得如同浩瀚无垠的海。这强劲的小宇宙给他和米罗指引着方向,一直伸展着,似乎要将世间万物都包容起来。
“……沙加!……消耗了六个昼夜,他还哪来这么大的力量!”加隆回想起刚才从他面前走过的瘦削的身影。那时沙加同他对视了一下,很难得看见了淡蓝色清澈的眸子,仿佛在向他问候。
突然,这个小宇宙猛地再次疾速地增强……
“……也不要小看我加隆!如何困苦也不肯放弃的黄金狮子,来吧!”双子宫里传出一声呐喊。

周身金黄色的光芒逐渐褪去,沙加微微睁开眼睛。并没有转头,已经可以感到穆关切的目光默默地注视着自己。
“艾欧里亚、加隆和米罗都没事,他们的小宇宙很平稳……”
“……只是帮他们一下而已,我没事……”由于没有得到回答,沙加继续说。
穆仍然没有开口,只是听着沙加有些急促的呼吸。
那么剧烈的燃烧,确实相当危险,两个人的心里都很明白。然而他们也都知道,错过了这一刻,艾欧利亚可能就永远回不来了。
沙加沉默了一会,说:“……放心吧。”

崭新的黎明,又一次降临,并没有辜负在漫漫长夜里翘首期盼它的人们。
对于光芒,似乎已经相当的陌生了。太阳还没有升上天空,只是些须的光线透过天边的云层照射出来……趴在地上的艾欧里亚刚刚睁开的双眼,却又因为亮光的刺激闭了起来。
“这里是……”双手抓住的,或许是草吧。这里真是弥漫着熟悉的气息呀……
艾欧里亚抬了抬头,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审视着自己的周围。
“这里是……”突然,仿佛醒悟了似的,他情不自禁地瞪大了双眼。不过终于还是没有抵御阳光的能力,一阵酸痛,眼泪差点流出来。艾欧里亚伸出双手,捂住了眼睛,但泪水终于还是顺着指缝淌了下来……
“这里是……圣域……”

“无论如何也不肯睡一会吗,穆先生?”在床边盘膝而坐,闭目养神的沙加突然说。
“还以为你不知道……”穆半躺在床上,合着双眼,呼吸均匀,仿佛睡着的样子。
“我不会再那样了,你睡一会吧。”沙加的声音略添了些灵动,“不然……再需要拼命的时候我会先把你叫醒,如何?”
穆仍然仿佛睡的很沉的样子躺着不动,脸上却浮现了一丝笑容。
沙加是绝少开玩笑的。或许只有穆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沙加,天似乎已经亮了……我可以不用睡了吧?”
沙加毫不吝惜地轻挑眼帘,看了看门口。确实,虽然还没有完全放亮,但门外甚至更遥远的景致都已清晰可辨。
转回头来,看了看床上的人,这使沙加暗暗一惊。稍有些散乱的发丝,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比昨晚更加苍白的面容与那安详的表情,温和的语调,以及他刚才所体会到的稳定的小宇宙都极不统一……沙加突然很想看到那淡淡的紫色,才好让他安心……
“穆……”沙加早已收起刚才玩笑时的表情。
仿佛知道他的心思,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一双淡紫色的眸子平静地看着他。
沙加突然想起,昨晚剧烈燃烧小宇宙的时候,事态超越了自己的控制,隐约中一个小宇宙围绕着他,帮他挡去了几乎所有的冲击,只是由于自己一时间意识已经有点模糊,并没有太留意……
“穆!你昨天……你的身体状况太危险了……”
“沙加,为什么现在,舍得常常睁开眼睛了?”穆笑道。
“穆!……”
很少在沙加脸上看到现在这样的神色,穆用手臂撑着床,想坐起来,然而一抬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并没有再躺下,穆只是咬牙忍了一会,定了定神,还是坐了起来。
“沙加,我不是很好吗?”
想在这么虚弱的时候一直保持着平静的微笑并不容易……况且此时,沙加已经明显地感觉到,穆的小宇宙逐渐暗淡了下来。因为怕被察觉所以控制着小宇宙,一动不动地在床上躺了一夜吗……而自己竟没有发现……
“……沙加……”穆看着沙加愈渐凝重的神色,也稍稍敛起了笑容,“沙加……如果那个时候我还不出手,你就太危险了……没有立刻告诉你……我是想这样至少,还可以让你好好休息一夜。抱歉,让你担心了……”
自从很久以前,沙加的眼底就一直是干涸的了。然而现在,他却感到了一点点温润在眼眶里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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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海历04年4月11日 13:08  资料  短消息  加为好友 
(六)
鹰的信仰,是自己的双翼……
峰峦无言,却懂。

金色的太阳已经高高地升上天空,给本就雄伟的宫殿更添了几分王者气概。
艾欧里亚出现在双子宫门口。
“很久不见了。”艾欧里亚并没有踏进宫殿,只是巨大的阴影投射进来。阳光恰倒好处地给这威武的身形镶上了一层金边,如同下凡的神将,全身散发着活力与威风。
加隆抬起头,凝视了眼前的人片刻,眼神又逐渐移开了。“身体还好吧……”
“还好。”
“米罗在下面……”
“……恩,我刚刚见过他。我来是感谢你。”
“不必……”加隆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穆先生和沙加在处女宫,你要不要……”
“……那么……我先走了,我一会就提升小宇宙帮助你们。”艾欧里亚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转过了身。
“艾欧里亚,仍然不肯踏进这双子宫一步么?……那么,米罗,先拜托你。” 看着艾欧里亚的背影一动不动地立在门外,加隆收起小宇宙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艾欧里亚……请听完我讲的话再走吧。本来,我已经随性地漂流而不做任何反抗……就在那茫茫的黯黑的时空里……”

加隆早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也或许只剩下些微的破碎的意识。到底什么是生,什么是死,现在自己又是生是死……他不知道。在脑海深处,如果说他还有着最后一点思想,那就是轻松。终于没有了今朝与往昔的对抗,良心与恶行纠缠;终于没有了架设在心灵深处的天平,不停地称量着善与恶,恩与债;终于没有了兄与弟生死两相隔的切近,见面不相逢的遥远;终于没有了……没有了……一切都结束了……
然而,冥冥之中,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加隆!……加隆!”
这是谁的声音?又或者不是,因为加隆早已听不见任何声音。是虚幻的……是自己的幻想吗……
“加隆!……不要放弃……加隆!”
不,这决不是幻想!这声音并不遥远,甚至如同就在耳畔。这声音是如此的熟悉,仿佛儿时的呼唤。还记得,幼年时一起学文习武,玩耍嬉戏……
黄昏时分,兄弟两人曾在陡峻的峭壁上,眺望远方。
“撒卡……以后,你将成为圣斗士吗?”
“你难道不是?”
“撒卡,我却并不喜欢这样的约束。”
“加隆,以前你曾经说过的理想,难道你已经忘记了!”
“那已是儿时的梦想了!”
“……加隆,”撒卡转过身去,对着遥远的群山,“你看,山峦永远是那么让人敬畏,因为它的坚定,亘古不变。男人,就应该像山一样,坚定地信守自己的誓言!……加隆,不要放弃!”
是的,那是撒卡的声音! 然而撒卡……光阴荏苒,事过境迁,现在的你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对站在峭壁上的兄弟!我,曾经罪孽深重,而你,恐怕也不是当年那个踌躇满志的少年了……
“加隆!男人,就应该像山一样啊……加隆!”
撒卡,是你让这话语一直回旋在我耳边?难道你想告诉我的话至今仍未改变吗……男人,就应该像山一样,坚定地信守自己的誓言!撒卡……
加隆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振作!
撒卡,还记得我当年是怎样回答你的吗? “好吧,可能会发生很多事情。不过既然这么说,我也不会输你的,我决不会放弃!”撒卡,这就是我的回答!即使是现在,也是这样!
加隆拼尽了全身的气力,点燃了自己的小宇宙。这时,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小宇宙涌了过来。
“真的是你!撒卡!”
“加隆!……加隆,你听着,圣域的小宇宙在寻找我们,你不能放弃。我会……送……回去以后,一定……艾欧里亚……一直,没有来得及……”话语断断续续,听不清楚了……
“撒卡!难道你放弃了?!男人,要像山一样信守自己的誓言……这是你告诉我的!……”
“加隆!我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誓言……我曾经在父母的坟前发誓,要好好照顾你……”
一股强劲的力量,把加隆包裹着,吸引着,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反应的时间,更来不及由着他抵抗,就已经把他抛了出去,而这力量的发出者,却跌进了反方向的深渊……

“后来,穆先生和沙加的小宇宙找到了我……”
艾欧里亚转过身,看见了加隆满面的泪水。加隆丝毫没有闪避,湖水蓝色的发丝在风中微微浮动,泪光闪烁的眼睛直视着艾欧里亚。
“我想,撒卡要说的是,‘回去以后,一定要找到艾欧里亚,替我向他致歉,我一直,没有来得及……’我知道,这些年来,若非迫不得已,你决不会踏进双子宫一步。但是……”
艾欧里亚凝视着加隆,沉默良久…… “加隆,其实,我从没有真正恨过他……只是……”艾欧利亚微低下头,闭上了双眼,“不,没有什么只是了……你的意思,我已经懂了。”
“艾欧里亚,对不起……”加隆低下头,飘逸的湖蓝色挡住了英俊的面庞和晶莹的泪光。而此刻,艾欧利亚已经在加隆身后很远的地方,迈着坚定的步伐,消失在双子宫的深处。
“撒卡,你放心了吧……”加隆喃喃地望着遥远的天际……

从感到只有米罗一个人在用自己的小宇宙撑着,沙加就重新在床边盘坐下来。经过这一夜的休息,体力真的恢复了不少…… 沙加又把目光投向了身边斜倚在床上的人。终于睡着了……他真的很累了,似乎最后一点力气也在这一夜的忍耐中耗尽。额头渗出的汗珠,不时划落,直到鬓角,浸湿了淡紫色的头发。沙加静静地守在旁边,几次伸出了手,又犹豫着没有替他擦去,穆睡觉向来很轻的。然而,这样安静的处女宫里,沙加竟然还是几乎听不到他的呼吸声,也看不出呼吸时身体的起伏。只有憔悴的脸上,仍然带着那一丝温和的微笑……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是艾欧里亚,沙加感觉了一下,加隆的小宇宙已经回来,于是轻轻地站起来,迎了出去。
“艾欧里亚!”沙加的声音并不大,“你回来了!”
“沙加!”艾欧里亚真诚地笑了,“刚刚见过米罗和加隆,很想帮忙……让你们可以休息一下……”
“艾欧里亚,先不必着急这个,你更需要休息。”
“没有关系,我这就回狮子宫了。”艾欧里亚顿了一下,“穆好吗?”
沙加眼里掠过些许难以察觉的忧虑:“还好……他刚刚睡着了。”
“好吧……那么,我明天再来看他。”
目送着艾欧里亚远去,沙加转身回到处女宫,床上的人动了一下,轻轻转过头来看他。还是把他吵醒了……沙加无声地叹了口气。然而,能看见他的眼神和一些细微的动作,似乎比守在床边看着他沉寂的样子更让人心安……
“刚才是艾欧里亚吧……”
沙加点头:“他没事……他们都还好。”
“沙加……”穆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没有马上开口。
是的,穆以前几乎从未见过沙加脸上有担心与忧虑的神色,他是何时多了这几分专属于人类的情感?沙加曾经因一辉的执著而困惑,因正义守护者的背叛而不解,因冥斗士的入侵而愤怒,然而却没有过现在这样的表情。而且……这些天一直能看见沙加淡蓝色眸子闪烁的光芒……
“沙加……闭起双眼,看破世事,悲与喜,是与非,皆如过眼云烟,随风而散……此时或可悟到神的境界吧……”
沙加似乎没有想到穆会说这番话,顿了一下。 “想问我为什么睁开眼睛吗……”沙加一笑,视线从穆的脸上缓缓移向了后面的石壁,仿佛能看穿石壁望到很遥远的地方。 “宇宙本就不停地转换着生与死,其间又纠结多少因缘……生命本不由生始,不随死灭……然而,为悟道而闭起的双眼,也该是睁开的时候了……”
穆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发觉沙加刚刚有些怅然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神能永怀一颗万法皆空的悲悯之心,人却不能,人总会有所羁绊。在我心中,虽无羁绊,却有执念……世间本无绝对的正义与邪恶,然而终究还是不能置身事外。另外……”
沙加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这些年以来,一直有一种默契淡淡地围绕着他,如同薄雾一般,薄得有时几乎感觉不到,不会给他带来任何牵绊。然而,他知道,这雾一直都在……
“即使作为神佛转世,参透了生死,领悟了无常,神的功课也已经完成了吧……”沙加的笑容里带着释然,不同于以往的空灵,似乎掺入了稍许的亲近,目光重又回到了穆的脸上。“沙加也是以圣斗士的身份被赐予生命的,这门功课,却还未完成……”
想告诉我虽然圣战已经结束,却还有战友需要相互照顾吗……穆了然地合上眼睛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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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浪似的云天,阳光班驳渗下,
残霞边,会有一颗星子出现,
记忆中白色的景致,不觉已翻过了几重天,
唯有那一点,如同凝冻的冰晶,不曾变幻……

对于米罗来说,这一夜,过得很好。专注于燃烧自己的小宇宙,在无边的时空里找寻人的踪迹,使得他几乎没有空闲。
艾欧里亚也已经回来了,这在最初还空空如野的十二宫,已经有了稍许的热闹,或者说是多了些生命的气息。
由于穆临走时所说的话,他知道修罗就在附近,而且也几次隐约感到了熟悉的小宇宙。甚至有一次已经有相当的把握,但不知为什么,修罗的小宇宙似乎突然间自己切断了,仿佛有意在躲,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家伙……在搞什么……”米罗微一皱眉,但片刻又勾起了一边的嘴角,天蝎座神秘的小宇宙,放射着腾腾的光华,略微闪着些彤色。
“好吧,我倒要看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这句话一出口,米罗顿了一下,自己摇头笑了。

“好吧,我倒要看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十三年前的一个傍晚,米罗就曾经对着空旷的水瓶宫这样低语。
“米罗。”身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米罗转身,要找的人就近在咫尺。
“你……”惊讶的表情在米罗脸上只停留了片刻,既而就变成了挑起眉毛的一笑,“以为你这辈子不打算出现了呢。”
眼前的人略一抬手,似乎示意米罗进去,然后就径自走进了水瓶宫。米罗看着他从眼前闪过,舒口气跟了进来。
卡妙站在窗前,静静地望着远方,白天的时候,这里能透过稀疏的树木隐约看到山下的小镇。而此刻,太阳已经落下山的另一边,只有些微余下的朦胧的光亮,诉说着昼与夜的区别。小镇已经看不清了,但卡妙仍然面向着那里,那是东北方,是东西伯利亚的方向吧……
米罗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见被晚风吹得飘起的墨绿色发丝,和一动不动的背影。即使是只看背影,仍然能感觉到窗前的人满腹的心事。突然成为了要谋杀女神的叛逆的艾俄里斯,失踪了的撒卡,教皇那显得陌生的面具,几天前已经离开的穆,一时间发生这许多事……
直到很晚,米罗也没有离开水瓶宫,卡妙却也很少见地就由着他在自己身后说个不停。
“我明天早晨出发。”卡妙突然插了一句,声音不高,也不是接着米罗说的哪一句话。但随着这句话,卡妙身后这个似乎一刻不肯安生的人也停了口。
“……去哪里?”
“回去。”
“回东西伯利亚吗……”米罗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很淡,“还回来吗?”
“已经决定了,就不会不回来。”卡妙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重。
米罗想到第二次见面时卡妙所说的还未决定的事。已经决定作水瓶座的圣斗士了吗……
“这么说……”米罗看着面前的人,眨了眨眼睛,“我有生之年还能再见着水瓶座卡妙大人了——”
“只是回去训练。”
“听说你其实是法国人哦——”
卡妙略一挑眉,听语气就想象得出米罗在他身后的表情,稍稍歪着头,挑着一边的眉毛,嘴上是浓浓的笑意,但没有笑出来,或许还正伸出一个手指拨弄着眼前的碎发。
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冰蓝色的眸子,可以下结论了,他是故意在转移话题。
“……是。” 卡妙只应了一声。
“多大离开的?”
“不记得了……”
“会不会想回去……看一看?”
“可能吧,等……以后……”
“以后?以后是什么时候呢?”听得出米罗在轻笑。
“等……”卡妙似乎是在想,最后还是说,“就是……以后。”
“法国……如果你在那里住,我就也可以过去找你了……”米罗靠向身后的墙壁,双手抬起来枕在脑后,“塞纳河……听说河水很清澈,河上有……一种鸟……”
“是鹳鸟……”卡妙冰冷的眼光里似乎显出了一抹柔和,只是在身后的米罗并没有看到。

卡妙走后不久,米罗也回了米洛斯岛。根据新近才颁布的圣域的严格规定,黄金圣斗士每年只有在自己守宫的一个月,或者被教皇特许觐见时才能返回十二宫。
十月,离一月份还有三个月……又走在那条小路上,米罗不禁看了看自己迷路时转悠的地方,盘算着如果再迷一次路,是不是就可以直接把日历翻到一月……不禁笑了,怎可能呢……
穿过处女宫,自己的天蝎宫已经在不远处。虽然米洛斯岛离圣域并不算遥远,但背着圣衣跋涉了几日,也感到有些累了。何况独自地赶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很无聊。
米罗摇摇晃晃、心不在焉地继续爬台阶,当临近天平宫的时候,米罗抬起头,突然愣住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
“卡……妙!” 米罗惊讶地停了停,但转瞬间就加快的脚步,到了近前,伸出一只手拍在卡妙的肩头,“哈卡妙,你怎么在这里!是等我吗?”
“……卡妙……你怎么了?”米罗发现卡妙眉头一颤,闭了一下眼睛,赶紧把手从他肩上撤了下来。
“没事……我刚算了一下日子,想你差不多也该来了。”卡妙冰蓝色的眸子凝视着他,似乎终于等到了什么……然而这与往日不同的神情转瞬间就消失了,眼神再次被冷冷的冰霜覆盖。卡妙转身进了天平宫,米罗跟在他身后。
“老师把天平宫托我照看……”
“这么说,你已经在这里一个月了?”
“恩。”卡妙略点了一下头,“米罗,这半年好吗?”
米罗闪闪瞪大了的眼睛,认识卡妙两年了,从没有在他嘴里听到过对自己的问候。
“我很好……你呢?”
“还好。”
米罗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卡妙,我到以后还没有拜见过教皇大人。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这就回来。”说着向教皇厅走去。
卡妙几步赶到了米罗面前,仿佛此刻不拦住,他下一秒就会消失:“米罗!你……”
说到这里,又突然顿住了。米罗一惊,看着眼前的人……卡妙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过了片刻,本是端丽的眉锋一紧,终于垂下眼帘,背过身去,恢复了原先冷冷的语气:“教皇大人现在不在,我刚刚去过。米罗,明天再去吧。”
米罗回味着在门口卡妙痛苦的表情和刚刚挡在他面前的样子……
“卡妙,你知道吗,比起你的脸来,我似乎更熟悉你的背影……”米罗低低的声音里似乎有些无奈,然而又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抬起头来,脸上从未有过的严肃:“卡妙,你心里,到底能装下多少事……你,不累吗?”
卡妙一动不动地站着,没有回答,只轻轻握了拳。他以前从没有想到,会有人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从天平宫门口偷偷射进来,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中有了一丝僵持的意味。米罗合了眼,能看见卡妙此时的表情,锁住的眉下,冰蓝色的双眸,坚定得有些固执……不……其实这种坚定只属于覆盖着眼神的冰雪,更深的,是一丝隐忍与怅惘……
放弃了…… 米罗实在不忍心继续看着眼前这个消瘦的背影为难。“卡妙……你肩上的伤让我看看……”

夜风吹在身上,很爽快。两个人席地坐在天平宫门口,无言地望着星空。
卡妙并没有让米罗看自己的伤,只是回过身来对他笑了一下。
那……是笑吗……微微向上勾起了嘴角,算是一道融融的弧线,眼里流露的,却是重重冰封下的无奈与疲倦……这是米罗第一次看见他笑,还是苦笑……
其实即使不看伤处,米罗也隐约知道是谁把他打伤的。米罗猜想,卡妙或许没有反抗。如果他反抗,恐怕他不会受伤,要么,就是重伤,或死。
拦住自己,是为了保护那个人吗?还是怕那个人也要对自己出手……然而,如他所说,明天再去就会没事吗?这些话,米罗没有问。从卡妙转过身的一笑,他就已经知道,对于卡妙,自己没有任何办法。
米罗靠着自己圣衣的箱子,轻轻捶着右腿,没想到走这么一点路就会疼起来了。
“进去吧……”竟然是卡妙先开口,这是不多见的。
“你说,天上这么多星星,在一起会不会吵嘴?”米罗没有接他的话。
“这个……”
米罗一笑,看了看被自己弄得莫名其妙的卡妙:“那你说,为什么没有星星气愤得走掉?”
卡妙没有回答,他已经懂了。
“也许……是吵过嘴之后不久……又相互谅解了也说不定。”米罗说着话,眼神划了条弧线,发觉卡妙向后靠在石壁上,轻轻闭了眼睛。
“多久?”
“恩?……很快吧,”米罗仰起头,抬起一只手臂沿着眉际向后划过去,搭在头上,“又或者……是在发生了一些事情以后……”
很久的沉默……
“那时候……恐怕有些人已经化作流星了……” 卡妙的声音,几乎没有任何起伏,很清晰。
米罗深吸一口气,用力搔搔头,坐直了大叫:“哎呀卡妙,快看,你升了!”
卡妙睁开眼睛,正看见并不太明亮的水瓶座从天际升起。
“傻瓜,是水瓶座升了……”卡妙无奈地抿抿嘴,心想自己在说什么呀,“升起来了……”
米罗开心得拍着右腿:“是啊,卡妙你升起来了呀!”
卡妙站起来往天平宫里走去,米罗回过头:“去哪儿?”
“腿疼吧……我去拿个垫子过来。”

第二天一早,米罗无论如何也必须去教皇厅了。
“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卡妙大人?”米罗一身庄严的黄金圣衣,雪白的披风,手里拿着头盔,郑重其事地走到卡妙面前,脸上却还是卡妙所熟悉的邪邪的笑容。
正在用左手收拾东西的卡妙把目光移到了米罗的脸上,看了好一会。米罗用手在脸上摸索了一下……
“掉了吗?”
“……什么?”
“我脸上的东西呀,不然为什么一直看我?”米罗挑起一边的眉毛,似笑不笑地看着卡妙。
“我走了,等我回来吃饭。”米罗转身往外走,快到门口时又补充了一句,“不许自己先吃啊——”

“天蝎座米罗,求见教皇大人。”米罗在教皇厅门外大声说道。
“进来吧。”
米罗把头盔正了正,走进大厅,表情严肃得近乎凝重。这时的米罗,与刚刚在卡妙面前几乎是两个不同的人。
“天蝎座米罗,拜见教皇大人。”摘下头盔抱在右手,米罗单膝跪了下来。
“米罗,到你守宫的时候了吗?”
“是的,教皇大人。”
“克尽职守,切莫忘怀。”
“是。” 米罗一字一句、一言一行都显得彬彬有礼,恭恭敬敬。然而,坐在很远的宽大桌子后面的人,却从这不卑不亢之中听出了一丝抗拒的意味。是多心了吗……
抬起一只手,缓缓翻动着桌案上的公文,语气也变得随意:“来圣域之后,见过什么人吗,米罗?”
并不明显的迟疑了一下:“还没有,教皇大人,我刚刚到。”
“……有时间的话去看看卡妙,他可能还没有离开吧。”
“是。”
几秒钟的沉默,教皇厅里寂静得如同旷野,却少了虫鸣多了震慑。
“没事了吧,米罗,你下去吧。”
“是,教皇大人。”米罗站起来,在转身的同时,看了一下对面穿着黑色锈金长袍的人。金冠、面具、袍服,威严庄重,气势逼人。米罗没有让自己的目光停留,随即就向门口走去。但他分明地感到极其锐利的视线,从背后袭来,一直目送着自己走出了大厅。

风很大。
米罗右手插在发间,又顺势滑向脑后,随意揉搓了一下。
有没有见过什么人……是怕卡妙跟我说了什么吗?头脑里翻腾着担心的事情,米罗走得很慢。
穿过双鱼宫,就远远看见了卡妙的身影,就在不远处的石阶上。米罗脸上刚刚浮现出笑意,却发现,卡妙一身便装,白色的亚麻上衣,深色长裤,背后还背着水瓶座的圣衣,墨绿色的长发在风里飘动。
米罗几步赶了过去:“在这里多久了?我……没事……”
“我知道。”
“你这是……”
“米罗,饭放在桌子上了。”卡妙转身缓缓地往山下走。
“卡妙……”米罗不由得跟在他身后。
卡妙也不管米罗脸上的迷惑,径自说下去:“回去就吃饭吧,不然就凉了,腿上的伤,自己小心一点,天凉的时候不要再坐在地上了……这一个月……”
“卡妙,你好像从来没对我说过这么多话!”米罗终于打断了他,很坚定地收住了脚步。
“我回去了。”卡妙却并没有停下来,仍旧缓缓地向下走着。
背影,又是背影……米罗拧起眉,心头压也压不住涌起一股怒气:“卡妙!!……卡妙……你说,是你的圣衣沉还是我的沉?”
卡妙一愣,米罗已经到了身边:“喂,比比嘛……这个问题你研究过没有……”竟然一脸的孩子气。卡妙还没反应过来,米罗已经把圣衣从他肩上拎了下来,用手试着箱子的重量,仿佛做科学实验一般的认真。
“看来,还是我的比较沉。”米罗把圣衣单肩背了起来,试走了两步,终于下了这个结论。
“真有意思,为什么不一样呢……”米罗挠挠头,向前走去。
就在那条小路上,卡妙接过了圣衣,冰蓝色的眸子注视着米罗,很静,没有人出声。片刻之后,卡妙转过身向小路的尽头走去,留下米罗一个人,默默地看着他远去的方向。
“卡妙啊……我腿上的伤是旧伤了……而你现在的肩膀,真的能把这么沉的圣衣背回东西伯利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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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海历04年4月11日 19:47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加为好友  QQ
kenshin真是勤奋阿,抱来了好文~亲亲,抱抱,加油~: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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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 (阿斯忒瑞亚·冯·斐迪亚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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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那个……那个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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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sh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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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海历04年4月12日 18:47  资料  短消息  加为好友 
:13:
TO:红茶,呵呵,还有一个转载哦~~~~

TO:听雪,下文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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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sh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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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紫藤花开了,
轻轻地放着香,
没有人知道……

穆倚在背后的垫子上,看着就在自己床边,笼罩在金黄色光芒里的沙加。从艾欧里亚来过这里之后,穆就一直没有再睡。
“在想什么?”沙加已经不再试图说服他躺下,上午劝过两次,都被他十分巧妙、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沙加知道,穆是担心着很多的事情,虽然他并不十分清楚具体是什么。其实,他自己也是一样。虽然已经感到很累了,但是并没有什么睡意。而对于平时就有些失眠的穆来说,现在就更加难以入睡了。
“沙加,其实……”话到一半,穆又停了下来。
沙加没有插话,等着他说下去。
“我想,或许能找到撒卡。”
沙加叹了一声。“确实可以找到他,但是他现在没有意识,不能回来……”沙加收住口,愣了一下,“你是想……”
“单纯用念动力。”
“什么……”沙加觉得一阵心慌。
“或许可以试试。”穆温和的语气,说得很轻松。
“穆……撒卡和一辉是不一样的,明白吗,穆……”沙加没有说完就已经知道是徒劳的了,他怎么可能不明白。
穆心里很明白。当时沙加就在一辉身边,自己的念动力只是帮一点忙。而现在撒卡是一个人,要让他回来,除了念动力之外,没有任何其它的援助。
沙加此刻也已经明白。 穆已经下了决心要这样做,他是想拼一拼命。

其实,从前一天傍晚见到穆开始,沙加就已经隐约预感到了最终会有一个这样的决定。
为什么六天六夜都没有来看自己的穆,在身体很虚弱的时候却坚持来处女宫找他;为什么会突然对他说“不管怎样,我走之前,帮你修一下”这么决绝的话……他是在为自己曾经一度找到了撒卡的小宇宙,而最终没有能够挽回感到内疚吗?还是见了加隆之后更加为撒卡惋惜……
沙加无语了,只静静地坐着。他很清楚穆的念动力的强大,但是要单纯靠念动力从遥远的未知空间里拉回一个毫无意识的人,这样的燃烧他承受得了吗……
“你真的决定了吗?”
穆淡然地一笑:“沙加,这个决定,如果是换作你之外的任何人,我都不会告诉他们。”
“因为他们会阻拦你……”
“而你不会。”
“或许他们是对的。”
“但你是最懂得尊重我的人。”
“你可能会……死。”
“只是可能……况且多等一天,撒卡就可能会死……现在,可能已经有人死了,但至少我们知道撒卡还活着。”
“但是,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可能不足以……”
“再休息一两天就没事了。”
“穆,你确定吗……”
“……沙加,还记得你的沙罗双树园吗?”
“……”
“……”
沙加收起小宇宙,睁开了眼睛,湛蓝的眸子望向穆仍旧温和而平静的面庞。
穆似乎很开心地微笑,苍白的两颊,微微显出一丝红润。
“沙加,即使没有这番对话,你也仍然能够明白我的心意对吗?‘宇宙本就不停地转换着生与死,其间又纠结多少因缘……生命本不由生始,不随死灭……’是你说的,沙加……”
“我……不会阻拦你……”两行热泪,安安静静地流过……

再次与修罗的小宇宙失之交臂,米罗终于忍耐不住了。这究竟是为什么!
“米罗,你这样激动的小宇宙是救不了人的!”
“加隆?……这是为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修罗他,是在等一个人……”

夜幕降临了,仿佛终于放下了一桩心事,穆安然地入睡了;沙加盘坐在床边;天蝎座的小宇宙仍然在白羊宫的大厅里升腾;加隆站在窗前稍事休息,看着闪耀的星空。
地上微微有些风,天空微微有些云,飘动着,云丝一会遮挡了月亮,一会又掩住了星星。难得圣域能显得如此安静详和。
艾欧利亚知道,修罗已经回来,就在傍晚的时候。米罗去接他了,现在两个人应该已经对坐在白羊宫里闲谈了吧……想到这里,艾欧利亚淡淡地笑了。
突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艾欧里亚还没来得及判断,一个人已经走了进来,就在他眼前不远的地方站住了。一头似墨的短发,如同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挺拔的身影,硬朗的面容,眼睛里闪烁着圣剑的光辉。
“修罗!”
“艾欧里亚!”修罗的细长的眼睛,久久注视着艾欧利亚,仿佛要从他的眼睛再看进去,看到心灵深处。
确实,艾欧里亚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

对于撒卡,他从没有真正地恨过。撒卡曾经是哥哥的患难知己,从哥哥去世就一直照顾着自己,十三年来,如父如兄,自己又如何真正去恨。
而眼前这个人,却亲手举起圣剑,杀死了哥哥……
然而,十二宫一战,他最终还是把生命之赌投给正义,冲上天空化作了星辰。冥界一战,他宁愿牺牲掉曾为圣斗士的荣誉,背负起叛逆者的永久烙印,擎起了雅典娜的感叹。
现在,这个人,近在咫尺……
艾欧里亚想这些,并没有花去太多的时间,共同经历了生与死考验的两个人,同是死也仍然愿意坚信正义的两个人,还有什么值得计较的吗……哥哥,如果你在,也会这样告诉我吧!
艾欧里亚再度抬起头来的时候,看见修罗眼里闪闪的,是有些兴奋的光芒。
“艾欧里亚!自从进入冥界,我脑海里就时常浮现出现在这一幕:只隔着这么短的距离,与你相对。这十天,更是如此,没有一刻停息……然而,十天的思考,我仍然找不到除了道歉以外任何能够为你做的事。”
“修罗……”
“但是艾欧里亚,我终于还是可以做些事情的,因为在茫茫的时空里,我找到了一个小宇宙,我知道你一定很想见他!”
修罗闪到一边,门口随即出现了一个人……
艾欧里亚愣住了,眼前,慢了,慢……下……来……了……一切,都如同,是梦幻……
夜色中,门口的人如同剪影一般,看不清脸,只得见魁梧的身材。那人又向前跨了一步,狮子宫里昏黄的灯光终于得以投射在他身上,照清楚那威风凛凛的面庞,坚毅刚强的神情……

“哥哥,这是哪里?”
“这里是圣域,以后我们就生活在这里,好不好?”
“恩……可是为什么?”
“因为你将成为拳能划开天空,腿能震裂大地的圣斗士。”
“真的吗……”

“艾欧里亚,你用的力道不太对。”
“我知道……可是,总也……”
“来,你看,要像这样。”
“像这样吗……”
“还是不对,是这样。”
“这样?”
“不对,是这样……”
“哈哈!我早知道了!你看是不是这样?”
“原来你……好啊你!……小鬼,你给我站住……”
“哈哈……哈哈……”

“艾欧里亚,你看……那就是轩辕十四。”
“好明亮……”
“恩,那是你的狮子座的主星,在狮子的右前腿上。”
“哦?哈哈,那我右手上是不是也有一颗,啊?是不是嘛!”
“当然了。”
“真的啊,我就说嘛!哈哈……”

“艾欧里亚!”
“哥哥!你……流这么多血!这……”
“艾欧里亚!你要记得!只要生命之火一刻未熄,轩辕十四,就不能磨灭!你要记得!要记得……”
然后,哥哥就怀抱着女婴,从狮子宫旁边的山坡上跳了下去,留下身后,一片刀光剑影和漫天的喊杀声……

眼前的艾欧里亚已经是健壮的青年,是刚强的战士。艾俄里斯坚定的目光,久久地凝视着他,眼里充满了欣慰与幸福的笑意……一只有力的大手,向艾欧里亚伸了过来。
难道永远都只在梦里发生的事,也会出现在现实之中吗……
艾欧里亚拧起了浓眉,眼前的一切,飘摇,升腾,逐渐,模糊一片……幼年时的温暖,童年时的教导,后来的生死离别,带走了漫漫十三年的笑容,一次又一次在梦里唤着哥哥,醒来时却只见摇摇的烛火,那熟悉的手掌仿佛还按在自己的肩上,转头看时,已是空然……
嘴唇在微微颤动,艾欧里亚高昂起头,合了眼,任凭热泪从眼角滚落……
终于,艾欧里亚重又睁开了双眼,眸子炯炯有神。他伸出自己的右手,由下而上擎住了那只久违了的大手。
“艾俄里斯,哥哥……轩辕十四,没有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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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sh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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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或许本就没有一点的迷失……
迷失了,就不是一点。
是心也迷失了……

白羊座穆,双子座加隆,狮子座艾欧里亚,处女座沙加,射手座艾俄里斯,山羊座修罗,天蝎座的自己……算一算已经有七个人了。
站在白羊宫高大的石门里,米罗抬起头望向遥远的夜空。
天气并不十分晴朗,几颗寥落的星子,在幽幽地闪烁。为之镶嵌的暗穹,则如同巨大的纯黑色水墨石,高贵而厚重。
米罗眼光一闪,竟然发现在星闪亮的一刻,它周围细细的一圈墨色会微微显出天空原本的蓝……原来黑夜里也能看到那样的蓝吗……
一双澄澈的眸子,就这么定定地凝视着那摇移飘渺的蓝,为何觉得它还散发着些许的孤寂与苍茫……
夜风很凉,眼底干涩了,米罗把眼睛眯得细长,但执拗地不肯眨一下,只愣愣地看着那天空。接下来感觉到的,是酸?或是痛?米罗没有注意,只知道后来连视线都有点模糊,然而,眼前的星竟然更亮,蓝似乎更淡……
米罗开心地翘起嘴角,下意识地向前迎了两步……
但眼睛终于还是支持不住合了起来,肩膀靠向门框,米罗皱眉,忙抬手捂住,只觉得掌心处睫毛一阵控制不住的抖动。
好一会,米罗才“咝咝”地吸着凉气,把手从脸上拿开,挠了下头发,摇摇头轻嘲地一笑。
“不肯眨眼睛原来是这么难受的哦——”
舒口气,米罗一扭头回到大厅,继续一直以来的寻找。

去冰原上找卡妙,是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事了。从四年前看着卡妙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的尽头,他就已经在计划自己的行程。然而,几次犹豫,终于还是没有动身。这样去,卡妙不会见他,他很清楚。
如果可以见,每年守宫轮到天平与天蝎交错的时候,就已经见了。而卡妙每次都小心地避开他,在他上山之前几分钟走掉。
卡妙应该也没有见过其他的圣斗士,他是完全把自己封闭了起来,绝少与人来往。
米罗每年离开圣域的时候,都会去水瓶宫,在那里给卡妙留下一封信,然而从来没有过回音。唯一能证明卡妙这个人还存在的,就只有天平宫里会留下一些他住过的痕迹。
四年了,再没有见过面。
一同训练的人无意中问过米罗一个问题,是否不论什么,时间久了都会暗淡下来?米罗嘴里衔根稻草,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当然了!

米洛斯岛的训练很严苛,但米罗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会动不动偷跑到山上捉蝎子,还一定要找到蝎子与他的共同之处的孩子了。
“老师,瞬间移动是什么?”米罗一只手挂在悬崖上,又是这个问了四年的问题。
“专心一点!跟你说过了,这不是你现在能学的课程!”
“老师,瞬间移动怎么练呢?”
“你需要学的课程还有很多。”
“多长时间可以练成呢……”
“又想再加五百次了吗?!”
米罗没说什么,换了一只手吊着,继续踢腿。
多加五百次,似乎并不好玩。当米罗咬着牙,颤颤巍巍地从悬崖爬上来,便一头栽在地上再也动不了了,只剩下大口大口地喘气,腹肌一阵一阵地抽搐。腿已经麻木了,往日的旧伤在隐隐作痛,衣裤早已被汗水浸得如同水洗过一般。
可没过多一会,米罗竟然两肘撑着地,抬起头来对老师坏笑:“嘿嘿,老师,这个瞬间移动……”
老师看着他,没有说话。
“老师,要多久能够练成?”
“一年。”

于是,一年之后的一个夜晚,米罗终于来到了东西伯利亚。
广阔无际的冰原,不论向什么方向看,景色似乎都是一样。洁白冰冻的大地,时起时伏的海水,游移的巨大冰块,高耸入云的冰川,还有,猎猎的寒风,如同刀刃肆无忌惮地割着人任何一处裸露的肌肤。几乎没有人烟,只有星光闪烁,冰影迷离。
米罗真应该感谢此刻的天气,没有阴天下雪,明亮的北斗七星,仿佛给他指引着方向。
在冰原上走了两三个小时,裹在大衣里的米罗,一阵阵发抖。大衣是在米洛斯岛时用来御寒的,然而那里天气再冷,和这里比恐怕也微不足道。必须在自己完全被冻住之前找到卡妙。可是,他会在哪里呢?
米罗静下心来,用自己的小宇宙,一寸一寸地摸索着空间,希望找到卡妙的小宇宙。
忽然,仿佛想到了什么,一副失败又懊恼的表情爬上米罗的脸。这是在夜里,卡妙再用功,也不至于要这个时候燃起小宇宙来训练吧……不过转念一想……他应该也不会有意地切断小宇宙。所以虽然不好找,但还是有希望的。
“前提是我还没有被冻死……唔,好冷!……这……这是……”米罗一惊,就在他的东北方向,一个战斗的小宇宙,疾速增强了。
“这是……卡妙!”米罗拔腿向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十几分钟以后,米罗远远看见了冰面上有人影晃动。似乎是十几个人,围住一个长发的身影。
“卑……鄙……”米罗牙缝里狠狠地挤出了两个字,小宇宙有点沸腾,向着那里跑去。
就在米罗即将接近的时候,被围住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喊了一声:“钻石星辰!——”
米罗就觉得周围温度骤降,继而一股巨大的气流夹冰带雪,奔涌过来。米罗赶忙用右臂护住脸,周身顿时燃起了悦目的金黄色,同时一纵身,在空中翻了一圈,曲腿落在了三十米开外的冰面上,被夜幕染成墨蓝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潇洒的弧线。再抬头时,刚刚那十几个人,都已经裹了全身的冰凌,无法动转了。
此刻,刚刚被围在当中的人已经跑到他面前,蹲下身来。天色很暗,但这么近的距离仍然能看清容貌。
“卡妙!”
卡妙并没有说话,两手握在米罗的手上感觉了一下……米罗这双手,早已经冻得麻木,还些微有些知觉,竟然感到卡妙的手是热的。米罗吃吃地笑了起来,自己的手终于可以比他还冰了,似乎相当有成就感呢。
“来。”卡妙低声说。然后就向一个方向快步地走去。

几分钟后,米罗已经坐在一间小屋里了,壁炉里的火烧得很旺。
一直都惦记着放心不下,然而现在他就在眼前了,米罗却又沉默着不想说话了,只是很开心地看着这个墨绿色长发的人,就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地忙碌。片刻的功夫,就有几个盘子摆在了眼前,还有一杯热气腾腾的水。米罗把双手拢在杯子上,逐渐有了痒痒的感觉。
五年没见了,卡妙已经格外英俊。米罗想想自己,可能也有不少变化了吧。不过卡妙这冷冷的样子似乎一点没变,这许久竟然除了一个“来”字,什么都没说。
卡妙隔着桌子在他对面坐下来,看了他一会,轻叹了一声。
“我没受伤,放心。不过我发现你变得很厉害呢。”米罗看着袅袅上升的热气。
卡妙仍旧没说话。
“那些人呢?”
“冰明天就会化,他们应该认识路回去。”
“原来你也会说话呢!”其实米罗脸上那邪邪的微笑也一点没变。
卡妙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又把桌上的碗向米罗这边推了推。
“是……他派来的?”
卡妙似乎愣了一下:“不,应该不是。”
米罗突然想到,如果有人要杀卡妙,这就决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五年没见了,这五年之中,已经有过很多次这样的战斗,比这更激烈的,更危险的……米罗抬起头,仔细看了一下对面的人,在炉火的映照下,那张脸显得格外清瘦。
“在想些什么?”或许只有米罗能从卡妙常年不变的冷面孔上读出一点破绽。虽然隔了五年,但米罗的这个本领似乎丝毫没有退化,他很清楚地看见,此刻,卡妙脸上写着担忧。
“不肯说?”米罗一笑,眯起眼睛,“那我替你说了……你……知道一些事情,这个已经给你自己带来了很大的危险。因为怕某个人认为你身边的朋友也知道些什么而对他们下手,所以五年来,你疏远了任何人。是这样吗?”
卡妙并不答话,只垂下了眼帘。
“可是……我特意挑这个时候用瞬间移动来的,他应该不会知道我来过。而且刚才那些人在发现我之前就被你冻住了……”
米罗的话,说得很小心,眼神一直没有离开卡妙的脸,似乎是在观察他的神情。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走吧。”卡妙站起来,径直走到窗口,声音里没有一点起伏。然而,心里却是一声苦笑。卡妙知道,如果再在桌边坐下去,自己苦苦隐藏了五年的事情,就都要一览无余地暴露在米罗面前。原来自己的心事,他一直都懂……
屋里燃着灯光,看外面并不太清楚,但也隐约得见刚刚还很晴朗的夜空,此刻却卷起了漫天的风雪,白忽忽的一片,这就是冰原上的气候……卡妙不由得眉锋一琐,抬手握住窗台边沿的石棱,合上了双眼。
身后的人似乎没有感到任何的意外,这就如同早已预料到的回答。他只是沉默了一会,便站起身,把大衣领子重新立了起来,向门口走去。
就在手已经握住门把上的时候,米罗又停了一下。
“卡妙,其实来杀你的人就是你的敌人。如果每次都因为他们是圣域的人而不愿意下杀手,最后受伤的只能是你自己。一个人小心点。”
门开了,刺骨的寒风灌了进来。
卡妙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凝视着面前的玻璃,冰蓝色的眸子里不见一丝的波动,只是窗台上的手握得更紧。他知道,米罗走出去之前,探手臂扶了一下门框,是腿又疼起来了吗……
随着“砰”地一声,一扇门,隔断了卡妙冰冷的视线。门那边,米罗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无边的暗夜和风雪中,门这边,层层的冰霜已然剥落,留下的只是深深的忧虑和一抹不安……

“想用这种方法让我以后都不要再来了吗?卡妙,你休想!”顶着风雪一步一滑地走在冰原上,米罗重重地喘着气,又想起刚刚卡妙被十几个人围住的情景……你自己要当心哪,这么冷清的地方,出了人命都不会有人知道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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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人生如河水般悄逝,习惯了十分平静地沉浸在苍茫里……
闭上双眼仍不能妄想迷离……
或许心底里曾向往去一个天使飞翔的地方……
曾向往一种会使人流泪的感动,因为我们彼此不再孤寂……

一年有十二个月。
十二个月,米罗去了东西伯利亚九次。
二月,十月,和十一月,是卡妙和米罗分别守宫的日子。余下的九个月,米罗每月必去一次。都是半夜去,凌晨回,每次都没怎么看见卡妙的好脸色。
瞬间移动很累,或许是因为米罗还没有完全掌握。每次回来,再挺过第二天的训练,都会虚脱一般的难受。但米罗不能不去。因为他知道,自己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就是要证明卡妙还活着。自己似乎还有其他的理由,但究竟是什么,他却也说不清了。
转年二月七号,卡妙在圣域守宫,而米罗却去了冰原,在卡妙住的小屋门口挂了一只蝎子。卡妙从圣域回去时,发现自己的屋门上竟然有一只晶莹剔透的冰蝎子张牙舞爪地吊在那里,仿佛米罗冻得噤噤的,还一脸无所谓地在冲他鬼笑。卡妙站在屋门外,毫无表情地看了那冰蝎子一会,叹了口气,终于无声地笑了。
第二年,米罗发现卡妙本来冷清的屋里多了一个孩子,叫艾尔扎克。
第三年,米罗发现竟然又多出来一个,叫冰河。
“两个了,你还真快呢!”米罗曾经拿卡妙打趣。卡妙不理他,只是冷冷地让他快走。
如果米罗运气好,也会碰到卡妙主动提起他们的时候。但也总是说上几句就不说了,神情变得忧心忡忡。
其实米罗明白,如果可以的话,卡妙宁可一个人住在这荒芜的地方,也决不会愿意让这两个孩子跟着他冒险。当然,卡妙也不会愿意让自己出现在冰原上。然而,前者是教皇的谕旨,后者是自己的死缠烂打……都是卡妙逃不开的理由。

七月,米洛斯岛最热的时候。所有的空间都充斥着热浪,让人没有躲避的余地。已经是晚上,但丝毫不觉得凉爽。
一片茂密的树林,似乎成了静谧与繁华的分界,穿林而过就能上大路了,再有一两个小时的步行就可以到达城市。而林后的大片空地,则安静得让人感到晕眩。
米罗的小屋就在这里。如同米洛斯岛无数相似的小屋,几乎全部是木质结构,只有顶棚是经过了土石的处理,免得漏进雨水。现在看不清楚的,是四围墙壁上天然的木花纹,有阳光的时候看起来似乎还算得上雅致。窗很大,木窗扇全开着,为了迎接夏季本就不多的风。
米罗身后的披风,在黑暗中显得青白,仿佛带着些水光欲流下来,一身凛凛的圣衣,辉映着夜的色泽闪出金黄的光辉。走出屋门,米罗稍站了一下,望一眼天空,那里正斜挂着一弯黯淡却有些泛红的月亮……
赤月,会有事发生吗?
米罗又握了握左拳……

虽说是大路,但显然是与林中纤细的小径相比才得出的名字。它既不平坦,也不宽阔,只是间杂着碎石的土路。两旁丛许稀疏的灌木,在夜里影影绰绰,透下薄薄的星光染得地上也班驳起来。
米罗的脚步并不急,似乎走得很谨慎,又仿佛是本就不愿意加快速度。
抬头,月已当空,跃动着些微的红。
米罗突然停步,眉角轻挑了一下,蓝眼睛默默望向前面不远的地方。
一个人,拖地的黑色罩袍,面容也遮在帽下,丝毫不能得见。没有风,连袍服的下摆都没有一点浮动,整个人静得几乎没有生气,简直可以融进这茫茫的夜色……
米罗缓缓向前近了几步,右手食指上,一点金黄已经开始闪动。
“你是谁?”声音不高,但相对的两人足以听见。
没有回答……
米罗把眼睛眯得细长,仔细端详着眼前的一席黑衣,此刻,他甚至有些怀疑,这黑衣之中所包裹的,是否也是一个鲜活的生灵。
突然,黑袍一震,疾风,一道寒光,已经到了米罗面前。
预料之中。
米罗闪身,雪亮的匕首刀带着星光从面前划过。两人擦肩一错,米罗右手仍然垂着,小宇宙却已经升腾,金黄色的光芒笼遍了全身。但同时,距离如此接近的两个人也都已经知道,这并不是战斗的小宇宙。
米罗在感觉,在辨认,极短的时间,黑袍里的人已经从他面前穿过,转过身来站在了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米罗眉头一皱,咬了牙。
见鬼!这个人……怎么没有小宇宙!
不容他多想,寒光再次袭来,动作不带丝毫的犹豫,米罗后退着,眼前的人,格外陌生。
米罗终于提起了右手,金黄色的光点骤然红彤一闪,那是用尽了全力的象征,同时,一刀划开黑夜的幕布,向着他的咽喉刺了过来,已经来不及躲闪。
米罗就这么看着冷白的一线直指过来,亮亮的一点那是刀尖,已然到了颚下。一瞬间,却漫长,蓝眼睛抬起望定了眼前的人,虽然除却墨色什么也看不见……
血,染了匕首的一刃……

米罗的右手,就停在完好的长袍外面,指尖已经接触到黑色的布面;左拳仍旧紧握着,靠近肩头的臂上一道不深的伤痕,血,并没有淌下来,因为那外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身后响起细微的簌簌声。
眼前的人轻轻一叹。
米罗收回右手,站直了身体。
“为什么不躲?”清冷的声音问得很急。
米罗没有做声,两人相对,一阵沉默。
“他们去报告了……”面前的人微微低头,取下了帽子,黑暗中隐约可见清瘦的面庞,熟悉的小宇宙从黑色的罩袍里轻溢出来,“你,为什么不躲?很危险……”
米罗挑眉:“赌一赌……”
“胡闹!”抬眼看了米罗一下,黑暗恰到好处地掩藏了眸子里隐隐的担忧,握着匕首的拳心里,却早已经满是汗水。
“也不是完全没有把握。”米罗一笑,“我一直躲,你就一直不会着急,一直不会不小心露出小宇宙。”
面前的人移开了视线,只淡淡地说:“怎么知道是我。”
“本来不知道……只是你最后一刀出手之前,不留意双手握了下刀柄。”
米罗眼光狡黠地一闪,看向卡妙,而卡妙却侧了头,默默望着旁边低矮的树丛,夜色里看不清神情。
“……现在,他要知道了。米罗……”
“什么事啊?”米罗的声音极其平静。
“……明知故问啊。”
“……就是为了这个,所以在这里逼我出手?”
卡妙没有回答。
“其实,刚才真正危险的是你。”
四周静得如同只有米罗一人。
米罗摇头,叹了一声:“如果刚才我真的出手了,你打算怎么办?接我的猩红毒针吗……”
“我也会动手!”
“你一直封着自己的小宇宙,怎么动手?况且受伤了!”
卡妙不明显地一怔,随即脚下就已变得虚浮,只是勉强站住,抿着的嘴唇微微翘了一个酸楚的弧度,一直撑着不让自己就在这里倒下去的理由,真的只有这个吗——为了不让面前这个人知道……
米罗上前,右手稳稳地抓住了卡妙的胳膊:“你跟我来。”

凡在希腊训练的圣斗士,他们来往于各个训练地与圣域之间的路就一律都是固定的。在每一条路上,都隔不远就修建着一个小驿,虽然十分简陋破旧,但里面还是有些许食物和水。
卡妙的左臂被米罗拉着,与其说拉着,不如说是被米罗握住,正好帮他分担了一些身体的重量。米罗的步子不快,但因为距离本就很近,两个人一会便来到了一个驿站的门前。
进门,米罗松下手,打着了灯火,转过头看了看卡妙。此刻,黑色拖地的长袍已经卸去,露出了惯常的乳白色长袖亚麻上衣,墨蓝的长裤。脸上的神色依然冷冷的,眸子却不似以往有神。颈下一丝青黑,直至领口,似乎还向下蔓延,只是看不见了。
“卡妙,你指的,是这个吧?”
米罗抬起左手,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拳,掌中一个不大的纸卷,是白里透着微红的纸张。凡是圣斗士一看颜色便知,这是教皇的紧急谕旨,违抗者必死!
卡妙接过,双手展开,借着灯光,只见上面黑笔书写的几个刚劲流畅的字:
“天蝎座米罗,速返圣域,路上凡遇伤者,杀!”

眼前的字一晃不见,所见的只有不久之前写字的人,一手重重地按在桌案,一手紧紧地握着拳,仍在微微颤抖。
“卡妙,每、到、最、后、他都不让我杀你。”森严的话语从牙缝里挤出。
“那么你想怎样?”
少许的静默。
“卡妙,米罗常去吧?”声音里四射出威严。
“很少。”冷澈得几乎漠然。
“是吗?”
“是。”
没了语言,只一把拉过了桌边叠放的公文纸张。右手提笔,卡妙的目光落入时,印染的红中已然写上:“天蝎座米罗,速返圣域!”
“教皇大人!不必!”卡妙的声音毫没有迟疑,胜似以往的响亮。
“怎样?”笔略停在空中。
“我可以证明这一点。”
对视,赤炎般的瞳仁中两道利刃直逼过来,冰蓝色的眸子里带着凌厉的坚定……
笔端由空中再次落在纸上,添下几字。片刻,笔滚到了一边,谕旨被一手提起,定在了卡妙的面前。
“卡妙,这样,可以了吗?”
卡妙欠身行礼,转身大步向门口走去,身后又追来一句话:“别忘了,我在等着答案。”
胸口上的阵痛已经逐渐隐去。是麻木了,还是已经不在乎了……
教皇厅的大门关闭在身后,只隐约传出凝重的声音:“曼布琉斯,瞬间移动送往米洛斯岛。”

“米罗,这是教皇的谕旨。”卡妙的目光从手中移到了米罗的身上,划过肩臂……冰早已不在,血从刀伤处渗了下来,一丝印在了灼目的黄金圣衣上。
“我知道。”
“而你是圣斗士……”
“这个我也知道。”米罗看了看卡妙,“但是似乎有一件事……你还不知道。”
“……什么?”
米罗探出手,两只手指夹住了卡妙手中透红的纸,轻轻翻转过来。
卡妙目光一顿。
背面,不似正面的堂皇光滑,触上去微有些毛麻粗糙。而整整一张纸上,就只有右下角歪歪扭扭地嵌着三个不大的字,似乎这三个字是耗尽了一个人全副的精力,几次顿笔,又几次起笔,周围的纸有几点几乎已然戳透……
“照顾他。”
三个字。
看了好久……卡妙终于合了眼睛。
米罗望着卡妙有些苍白的脸,一声苦笑:“这样的谕旨,让天蝎座的黄金圣斗士,有些为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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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sh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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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残枝参差舞,数茎雪,心似苍葱……

从米洛斯岛到东西伯利亚,一边是酷暑,一边是严寒;一边是暗夜,一边是极昼,温差与光线都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此刻,米罗的圣衣已经换下,左臂上的伤口淡淡地结了一层痂,眯起眼睛,抬头望向天空,那里正斜缀着一轮苍白的太阳,代替了刚还得见的赤月。
“什么?你……你就穿成这样……在……在这里……”
对于面前裹在厚厚皮衣里的老人如同见了鬼一样的惊诧表情,只穿着短袖衫的米罗似乎淡淡地笑了一下。抬起手,掌心里一块六棱形的水晶,本应是圣斗士随身的东西,上面刻着:
“Aquarius Camus”
“真抱歉这么早来打搅,但实在迫不得已。请问艾尔扎克和冰河在吗?”
“……啊……啊在……在屋里。”老人似乎有些迟疑,目光在水晶牌上停留了片刻,最后还是回答了。
厚墙的小屋,为了不被狂风过度侵蚀,圆圆的没有棱角。窗很小,且上面封着严实的黑幕。现在正是极昼,黑幕是为了屋里的人能够入睡而挂起来的。
米罗伸出手将幕布掀起一角,又抹了抹结在窗上的冰凌向里看,只见一张不大的床铺着厚厚的白色毛皮,上面正有两个孩子酣睡。一个在床的外侧平躺着,看起来略健壮些,右手枕在脑后;另一个则面向里,只能看见金黄的头发散乱地铺在枕上。
米罗轻轻敲了敲窗棱,见床上的两个孩子都微动了一下。里面的孩子翻了个身,换作背贴着墙壁,米罗看见了那张带着稚气的小脸。已经看得出英挺的眉微蹙着,眉心似乎永远写着心事,不知道嘴唇是本就很薄还是抿成显得如此。
“好了,我走了。”米罗转身对着老人,但又不由得偏头看回屋里。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一个孩子的脸上看见如此熟悉的表情,微一笑,其实是不同的吧,那个人显得更漠然,眉间的心事也没有这么容易就看出来……
“你……真的……都不会冷的?”
米罗拉回视线,发现老人的脸上充满了疑虑,正抱着一大堆东西看着自己,话说完了嘴仍然没有合上。两个人相对愣了一会,老人仿佛做了决定似的,把抱着的这一大堆东西不容分说塞进了米罗怀里。米罗这才发现,原来是毛忽忽的一堆衣服。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把这个穿上!不然你从这里走了,我会一天都不安生。昨天卡妙大人来也是这个样子,单薄一件衣服。昨天我就担心了一天。今天我可不愿意这么受罪了。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不过卡妙大人是好人,救过我的命……”老人嘟嘟囔囔地说起来,米罗看他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就迈开步子慢慢地往门外走,听着脚下咯吱咯吱的雪声和跟在后面的老人的唠叨。
“艾尔扎克和冰河可能还要麻烦你一段时间,不过也不会很久了。”米罗站在路边,微微向老人欠身,将衣服推还了回去,“这个,很感激,但我不能收。”
“……呃……你和卡妙大人都是这个礼节,看来你们出自同一个学校。那两个孩子你们放心,我和塔娃会照顾他们。他们是不错的孩子,而且……”
米罗一笑,又向老人点了点头,迈步要走,却听见身后一个稍有些涩的声音响起:“请问……”
米罗回头,金黄色头发的少年立在老人的身后。
“请问,你知道卡妙老师在哪里么?”
那张小脸上,正挂着刚才令自己出神的表情。眼光一闪,掠过旁边的雪坡,米罗转身,淡淡地:“卡妙,他可能不在了。”

米罗用瞬间移动围着村子不规则地转了几圈,刚才一直追在身后的冰河,现在似乎已经跟不上了,于是稍慢下步子来辨认了一下方向,直向正北走了下去。
住户本就稀少的村子已经在身后很远的地方变得格外渺茫。米罗走的很快,身后扬起了雪沫和冰渣。前面不远的地方,本该是卡妙的小屋,而现在只剩下一片烧焦的废墟了。
突然,仿佛有人影晃动了一下,米罗皱眉,刚想过去看看,却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心里暗暗一惊,回头,发现还好不是冰河。
“传信使大人,到冰原来有何贵干?”
“米罗大人,我奉教皇大人命传口谕,召卡妙大人回圣域。”
米罗轻轻吸了口气,目光从面前的人脸上移开而望向远处。
“曼布琉斯,我并不知道卡妙在哪里。”
“但是米罗大人,你刚才说卡妙大人可能不在了。”
米罗轻嘲地一笑:“果然是你吗?……是,我不知道以他身上的伤,能不能活到现在。”
“米罗大人,这不像你说的话……”
“我只是在说事实。”
“米罗大人……你……出手了吗?”
米罗挑起了眉:“谕旨,不是传信使大人你传来的吗?”
米罗挑着眉的表情,很多时候,都藏着笑意,但此刻,却蕴涵着威慑。面前的人怔了一下,他没有注意到,其实米罗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教皇大人他……”背着木箱的传信使面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继而,他觉出两道锐利的目光正从蓝眼睛里射出来,直盯着他的脸。米罗眯长了眼睛,曼布琉斯抬头的时候,他正在观察这张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米罗大人,我告退了。”
这样的决定是明智的,否则会被米罗看出更多的东西。

一堆灰烬。
待来人走后,米罗再去看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米罗弯下身,检查了一下有没有东西还算完好。然而,焚烧的工作似乎做得很好,很彻底……
起风了,浓重的焦胡味道被渐渐吹散,只留下一丝腥气,很久,仍挥之不去。
米罗在原地站定,感觉了一下,周围只剩下一片空寂。

米洛斯岛的树林里,仍旧是渗渗的黑暗,远未得到阳光的眷顾。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
耀眼的光芒,从西伯利亚的方向静静地射过来。随即,两个挺拔的身影,站定,金黄的游移的光雾逐渐消失,树木的阴影再度变得漆然而静谧。
“很抱歉,我答应你的事没有做到。”声音里,不难听出努力压抑着的喘息。
说话的人似乎等待回应似的停了一下,却只等到了掠过来的风声。
“……我去冰原等你,等你告诉我你想如何解决。只是,请不要牵连别人。”
声音里冰点以下的冷漠没有打破,片刻,沉默的人转身,迈开了脚步。
“一句话也不说就走吗?”
黑夜里看不清头发的颜色,也逐渐模糊了身形,话语却因此而显得更加清晰。
“你没有答应过我什么,我也不是来解决什么……我只是来看看而已。因为有人说你已经死了,虽然更多的人向我报告你还活着”。
“撒卡……”
“卡妙……终会有一天……所以,现在……”深吸一口气,从没有过的不连贯的踌躇。抬一抬头,仿佛努力理清了思路,却说出一句似乎不相干的话。
“米罗很快就会回来吧?”
“……撒卡,你要保重……”
走了。
月亮不知何时换了装,变回皎洁清冷的白,月光洒下来,透过斑驳的枝与叶,笼在那长及腰际的发上,可以清楚地看见,一汪天使也不由得迷失其中的,湖水般透彻的蓝色……

米罗回到米洛斯岛自己的小屋时,正如他路上所担心的,卡妙并没有按约定的在这里等他。
心在扑扑地跳,却并不是惊讶,这简直是早已预料到的。
自己临走的时候,卡妙把水晶牌递过来,只说了一句:“拜托你。”
米罗想也没想,就伸手接过,只回了一句:“放心吧。”
就是这样。
其实,米罗想说的话很多。至少,他想问一句,“我走了你一个人没问题吗”……但有的时候,人却放弃了自己思考的本领而情愿相信直觉。米罗没有想,也没有问什么,因为他已经很清楚,卡妙是有事要办。
“米罗!”
米罗转头,见卡妙正一步跨进来。
长长的一口气呼出来:“艾尔扎克和冰河很好。” 米罗知道,这句话是无论如何要先说的。继而看了看卡妙的神色,与自己走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显得更加疲倦,然而,嘴角上却有着隐约的一点笑容。
“抱歉回来晚了。不过……已经没事了。”

卡妙在床边坐下,微合起眼睛,胸口仍旧一阵一阵地跳痛,不时有咸咸的东西在喉头挑衅。
“米罗,搬把椅子过来坐。”
“恩?你睡一会吧。”米罗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床边。
卡妙睁开眼睛,弯腰把米罗右腿的裤管向上卷。
米罗一把抄住了卡妙的手:“让你睡一会,你……”
“别动。”卡妙的声音很轻,似乎再大一点声音的力气都没有了。
米罗一迟疑,裤管已经被卷了起来。腿已经冻得红里有些发青,膝上有一道疤,不长,但看得出当初伤得很深。
“是这里吗?”卡妙皱起修长的眉。
米罗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不只是一次的伤。”
“恩。”米罗一笑。
“今天有训练吗?”
“恩?哦……”米罗发觉卡妙的神色有些黯然,于是笑起来,“这不是正好吗,我待会出去暖和暖和,你在屋里睡一会,没有人跟你抢床了。”
“绑一下比较好。”
“恩?”
“刚才太冷,待会训练容易出问题,用绷带绑一下吧。”
“没关系,我习惯了。”米罗说着要把裤管放下来。
卡妙拦了他的手,只问:“绷带呢?”
声音很轻,轻得米罗不再说什么,只是探手臂把桌上一卷白色的东西递给了他。
卡妙或许可以做个出色的医生,让米罗把腿弯个角度搭在床沿上,打起绷带来动作熟练得很。米罗忽然想起来,他那里有两个孩子,练起来总免不了磕磕碰碰。
“这伤是怎么弄的?”
“这个啊……”米罗应了一声,却没有说。 好一会他才抬手抓了抓头发:“小时候训练受的伤,已经差不多养好了。后来做对抗练习,他们打不过我,就只往这里打……”
卡妙低垂着的睫毛突然一抖,咬住了嘴唇,可能是动作大了牵动了胸口上的伤,但还捏着绷带两头的手却没有一丝颤抖。
“卡妙,你……”
“……没事……”卡妙熟练地最后打了个结,抬起头来正遇到米罗担心的目光。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竟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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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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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03: :03: :03: (小拜决定了!要用眼泪把KENSHIN淹死~~~~~~)

  这是非常美丽的文章,里面透着些微的残酷,那就是小拜的米米总是不能幸福……:03: :03: :03:

  (喘口气接着说……)即使里面有些幸福或者满怀希望的情节,但是总会让小拜联想到残酷的事情……所以·所以……:03: :03: :03: (哽咽无语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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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海历04年4月12日 20:36  资料  短消息  加为好友 
[QUOTE][i]最初由 小拜 发布[/i]
[B]:03: :小拜决定了!要用眼泪把KENSHIN淹死~~~~~~)

  这是非常美丽的文章,里面透着些微的残酷,那就是小拜的米米总是不能幸福……:03: :03: :03:

  (喘口气接着说……)即使里面有些幸福或者满怀希望的情节,但是总会让小拜联想到残酷的事情……所以·所以……:03: :03: :03: (哽咽无语ING……) [/B][/QUOTE]

告诉你,我们家妙妙会救我地 :07: :11:

好了好了,别哭了哦,不然星海要成泪海了

改天转几个可爱文文

嘿嘿,某K不会写,就开始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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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海历04年4月14日 19:54  资料  短消息  加为好友 
(十三)
如果,冰雪把生命献给阳光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留给春天,
他或许,就会把微笑留下……

卡妙再没有去过米洛斯岛。
米罗去冰原也再没有找到过他。
米罗常偷偷爬上冰壁,静静地坐在那里看冰河练习。因为他知道,卡妙可以什么都不做,但绝不会放下这个孩子。如果哪一天突然发现冰河的拳法有了长进,他就知道,是卡妙什么时候回来过了。
冰河已经不再是他曾经看见过的贴着墙熟睡的孩子,他快成为健壮的大人了。印象中稚嫩的,被金黄色头发盖着一点的小脸,现今已经显出了坚毅和英俊。虽然拳法并不成熟,也渐渐有了卡妙的样子。
但这么久了,卡妙一直都在哪里呢……

一张盖着大印的烫金浅棕色纸卷,就放在米罗的桌上。
可以回圣域了,很好!

一到圣域,米罗就已经感觉到那个非常熟悉的小宇宙了。但来到自己的天蝎宫,已经是晚上。因为刚刚被阿尔迪巴拉住吃了晚饭,每过一座宫,又免不了说上一会话。穆还没有回来,双子宫仍旧无人,迪斯马斯克也不知去了哪里。
收拾了一下,米罗趁着夜色,摸上了水瓶宫,还切断了自己的小宇宙。他生怕卡妙知道他去,又躲起来不见。以致路过山羊宫的时候吓了修罗一跳。
“你这个家伙又搞什么,走路没声音的!”
米罗冲他眨了眨眼睛。

米罗特意没有完全爬台阶,到临近水瓶宫的时候改成走山路,翻了几块大石头,又走了一段土路。
还好是天已经黑了,不然这稀疏的灌木根本挡不住米罗的身影。而现在,则全身笼在黑影里,没有什么破绽。
在水瓶宫前背对着他而站的正是卡妙。但站在对面的还有一个人,那是……迪斯马斯克!米罗想起刚刚自己上来的时候,巨蟹宫是空的,原来在这里。这时米罗离这两个人已经很近了,几乎探出手臂就能拉住卡妙被风吹起来的披风。
“好吧,就帮你一次好了。今夜就去吗?”
“不。现在……先不去。”是幻觉吗,米罗觉得卡妙似乎往他的方向瞟了一眼。
“什么?你要知道,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
“哎算了,你什么时候想去了再说吧。我先走了。”迪斯马斯克挥了一下手,虽然看不清楚,但米罗知道他应该正在眯起眼睛露出一点阴惨的笑容,他每次道别的时候都是这副难看的表情。
卡妙目送面前的人远去了,忽然说:“米罗。”
啊这这……
过了一会,米罗才慢腾腾地从树后面站了起来:“我这几年算是白练了。哎我的小宇宙就这么好认吗?” “……刚刚那家伙来干什么的?”米罗看了看那人远去的方向。
“迪斯马斯克吗?没事……只是让我过去坐坐而已。”
卡妙并没有转身,只是回过头来上下打量着他。
“米罗,其实你隐藏小宇宙的技术还可以。只是……”卡妙一皱眉,“你多久没有洗过澡了?”
“啊?这个这个……”米罗顿时显得惶惶乎,手足无措起来。

水瓶宫的浴室与天蝎宫的简直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简陋……在米罗的印象里,总觉得卡妙住的地方,用的东西,似乎应该比自己的高级一点。他就对比过冰原上的小屋,和他自己的窝,虽然陈设同样都很简单,但卡妙的小屋要整洁得多了。
这是水瓶宫的大厅旁边一个很小的客厅。
矮矮的案几上放着一瓶酒,是米罗带过来的。两边地上是两条十公分厚的长长的蓝黑色坐毯。
卡妙已经换下了圣衣,坐在一边的毯子上。侧耳听听,没有水声了。一会就见米罗上身长袍下身长裤地走了出来。
“我的睡衣……”
“你不会那么小气不让我穿的。”米罗眨着蓝眼睛。
“不,只是你穿反了。”卡妙斜着眼睛看着清晰可辨的一条一条的线头。
米罗低下头……
“你的浴室没有灯嘛!卧室也找不到灯!难道让我用小宇宙照亮……翻过来就好了嘛……”
“我记得杯子应该是放在这里的……”米罗翻来翻去终于弄好了衣服,在旁边的柜子里寻出了两个透明的玻璃杯,随即在卡妙对面坐了下来,“虽然不是酒杯,但也可以将就了。”
卡妙转过头,看看窗外。天气很晴朗,可以看得见天空中的星斗。
“杯子用刷的吗?”卡妙看着酒汩汩地进了杯子,很清亮,轻轻地笑了起来,“是你还是我?”
米罗放下酒瓶,盯着卡妙想了一会。秋天是看不见天蝎座的,只能看见水瓶座……

“不要喝太多,待会还要刷杯子。”卡妙笑道。其实他知道,这么一点酒,米罗不会醉的,只是想逗他而已。
卡妙仿佛很放松,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在别人,可能那根本不算是笑容,太浅了,或许只是嘴角微微抬高了一点而已。但在他,却是难得一见。
但是总不知为什么,米罗却感到有些不安。
“在想什么?”卡妙看米罗只是喝酒并不说话,一会抬头看看窗外的天空,一会又自己低着头摇一摇酒杯,“想问我什么吧?”
米罗抬头看了看他,挑起一边的眉毛笑起来,“你可以不回答我。”
确实,这一年,米罗常常想象卡妙的状况。一个培养了近五年的徒弟,其实更重要的是一个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的孩子,突然就这样不知生死地消失了,作为老师,卡妙会怎么样。但是,这个话题对于卡妙来说,似乎太沉重,米罗并不想提。
“这一年多我在找艾尔扎克。”卡妙反而说得很轻松,转了转手里的玻璃杯,“他并没有死。我能感觉到他的小宇宙,但现在还没有找到他。还有,冰河一个月之前已经出发去日本了,这个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米罗一笑,冰河收拾好东西,背上白鸟座圣衣离开小屋的时候,他正在高高的冰壁上看着呢。
抬起头仔细看看,卡妙似乎又比以前瘦了。
“这一年跑了很多地方吧?”
“……是吧。”
“很累?”
“还好。”
“有什么感触吗?”米罗把两腿伸直活动了活动,然后把右腿搭在了左腿上面。
卡妙轻轻一笑:“应该有什么感触吗?”
“不会一点也没有的,”米罗用手理了一下仍然有些湿的头发,“比如风景。”
“风景?”
“风景是哪里最美。”
卡妙一笑:“你说呢?”
米罗端着杯子,竟一时无语,只看着卡妙喝了几口。是啊,自己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呢。
“最美的地方……我记得,曾经有一个人跟我说过想回法国看看。”
卡妙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还会记得。
“但是那个人,当年却没有告诉我什么时候。”
“圣战结束以后。”
“是吗……”这次是米罗愣了,卡妙回答得很干脆,很确定,仿佛早已想好。
“米罗,等圣战结束以后,回法国去,如果我们都还活着的话……”
米罗似乎惊了一下,看过去,见卡妙正望着杯子里的酒。清亮微黄的酒,反射着一点星光,如同镀了一层银面,或者本就是一杯金属的液体,煞是好看。
“卡妙……醉了吗?”
卡妙抬头,看见米罗目光的不安,抱歉地一笑,但踌躇了一会,仍然艰难地启了嘴唇:“……米罗……好吗?”
此刻的卡妙,眸子里竟隐约闪着些孩子般任性和依赖的光芒,仿佛缠着大人许愿给买糖果的样子。但当米罗再看时,这神情已经不见,片刻也没有停留,或者根本就是幻觉,这些都不曾有过,代之的是眼里深深的惆怅与疲惫,还有轻轻的寒冷。
“好!好!我答应你!”米罗感到心被什么扎了一下,这是第一次从那冰蓝色的眸光中捕捉到些微的软弱,唯一的一次,或也是最后的一次,他知道自己无法留住那转瞬即逝的光芒……
卡妙看着米罗,很久,一个浅浅的笑容,轻轻地点着头,只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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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宿命之轮,循环往复,而生命,却是一条长河……

窗外,已略有一点发白,空气也变得静谧而清凉。
卡妙抬手熄了案几上的灯,轻轻站起身。
薄薄的被子搭在米罗身上,清冷的目光扫过沉睡的人……以往总是满溢的灿烂笑容,此刻却踪迹不见,细看竟有些肃穆,眉宇间并不平展。手里仍旧握着的那只玻璃杯,已经空了。
卡妙转身,收了杯子,带上小客厅的门,向巨蟹宫走去。

米罗醒来的时候,卡妙已经不在。

夕阳西下,天边的云涌动着淡淡的红色,仿佛一切都很平静。脚下的玫瑰,呼应着天边的云霞,红成一片。
米罗闭住气,望向双鱼宫的后门,却久久没有迈步过去,直到主人亲自出来迎接了……
“你看见了?”
“看见什么?”
“别装了。没看见你能是现在这副表情么……”纤长柔美的手指捏着一朵火红的玫瑰,在面颊上蹭来蹭去,“如果你再不过去,我可不能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可以试试。”米罗懒懒地闭了眼睛。脑海里隐隐浮现着刚见到的情景,使他不由得拧眉深吸口气,只觉得玫瑰的香气满溢过来,脚下有些软了……

痛苦得插进灰色发丝里的痉挛的双手,一阵阵的呻吟……那冰冷的青铜面具后面,到底隐藏着一副怎样的面孔。
英俊的脸上总带着和蔼的微笑,发丝如同湖水一样湛蓝,又仿佛是映出了天空的颜色。米罗笑一声,有时他会伸出手来拍拍自己的头吧,或是还搭上肩膀……
是这样吗……
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唯一的影象也变得如此模糊。模糊,是否意味着容易忘记……

“你看,又有一个人知道了,因为你的优柔寡断!”
“你、休、想……”
“我是在弥补你的过错!”
“米罗,离开……”
“你找死!!——”
“米罗!快走……还有……让他……也……不要再……”

平静下来了。
手指从灰色的头发里慢慢抽出,面前的人一点一点按着沉重巨大的硬木桌子站了起来,如同弓起背即将冲上来的野兽,幽暗却刺眼的血光,从青铜面具里射出来,几乎要在人身上戳上两道灼痕。
窗上的黑幕,没有让一丝光线透进大殿,只有虚掩着的门放进来一点亮光。浓黑色长袍的人,如同地狱中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腾腾光华,却如墨染。
“米罗,我本可以放过你。但你看见的似乎太多了。”
“教皇大人,一个人要活下去根本不需要另一个人的放过。”
“……是吗!你这冷冷的语气还真像……”面前的人似乎笑了一下,“那么,如果今天我不放过你,你还打算怎么活下去?”
“战斗。”米罗眼睛都没眨一下。
那张和蔼而亲近的面孔,他已经忘记了……

面前的人似乎也为这个回答感到些许的惊讶,他能感觉到,天蝎座神秘的小宇宙并没有张扬,却已经隐隐地燃烧。
不屑地一笑……
一只手,紧握着风声,光点早已散落成一片,正正地涌向米罗的胸膛。只出拳的刹那,炽烈的火芯子已经舔到面前,混着刺耳的爆裂声……行星就是这样毁灭的吗?
却,
又痉挛地一振,捶向桌案。只木具轰塌的一声,之后,一切都归于平静,胸前的发稍,滞后地交错着蓝与黑,昼夜就在颀长冷重的袍中消长,身体微微一摇……
食指上的红光闪而不见,米罗已经抬起的右手翻了手掌,一把接住那已经没有桌案可以支撑的臂……
“撒卡……”
脑海中,和蔼的笑容逐渐清晰,额前的碎发略压了眉,一双明澈的眸子,透着英气,又淡淡地写着抚慰与温暖……
米罗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卡妙被打伤的时候没有还手。
面前的人只低着头,连面具里射出的目光都看不见,右手仍虚握着拳微微颤抖,左手提起,指向教皇厅掩着的大门,一字未发。

“不把面前的人放在眼里,对战士来说可是相当危险的呢……”柔媚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些音调,继而又转为娇嫩的低声,“不过,我可以暂不计较。”
米罗侧头挑下眉,眼前的人双手抱臂让开了路,飘逸的暗红色袍服幽幽地在微风中舞动着。
“他已经回来了。”
米罗略停片刻,迈开步子走了过去。“你自己也小心点吧,死神光临之前是不会先敲门的……”
“但会先寄信通告他的到来。”身后的人一句顶回来,笑了,又轻轻说,“这封信,我已经收到了。”

从水瓶宫的后门进去,米罗一眼看见了正背靠着石柱,望向门外的人。
“卡妙!”

“米罗,去教皇厅了?”
米罗脸上一片灿烂的笑容,只看着卡妙,没有回答。
“没怎么样吧……”
“没有。”米罗低头从自己的盘子里挑出一块肉,塞进嘴里,又抬头看看卡妙的眼睛,笑了起来,“看来你没有信嘛……” 米罗抿一下嘴,直起身不再吃了,靠向身后的椅背。
“一封信已经摆在那里了,冰河他们,可能明天就会到。”
此刻,在卡妙的脸上,找不到任何表情,即使是自己……只见他略点一下头。
“……卡妙,撒卡让我告诉你,不要再到教皇厅去了。”
“哦,是吗……已经不需要了……”轻轻的几个字,卡妙抬头,轻笑了笑。

米罗的目光滞了一下,抬起头时,却忽闪着狡黠的蓝眼睛:“吃饱了吗?该决定一下谁来刷盘子了吧?”
“恩?……哦,”卡妙一笑,“现在天还没黑,哪里去找星星。”
“等天黑了再决定好了。”
“秋天,那你不是输定了?”卡妙笑道。
“不一定吧——”米罗拖长了声调,“如果我真的让蝎子升起来了呢?”

卡妙还坐在刚才吃饭时坐的地方,手里拿了本书,借着桌上的灯光随意地翻着。那个人说要准备一下,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卡妙,来看。”外面响起了米罗的声音。
卡妙放下手里的书往大厅走,顺便从窗口看了一下,天已经黑下来,而天蝎座的却依旧找不到。
来到大厅里,不见米罗的人。
“卡妙,在这里。”
卡妙寻声向南边的窗望去,见米罗左手拉着窗的上檐,忽悠忽悠地挂在那里。再仔细看,竟然右手里还托了一截红色的小蜡烛,突突地燃烧着,摆在差不多心脏的位置。
“你……你……”
“很像的!你看,这里是两个钳子,这是尾巴……”米罗手脚并用地比划着,“哎,卡妙,你的水瓶座呢?”
“窗子被你整个人挡住了,哪里还看得见……”
米罗笑起来,一收腿,从窗子外面跳进来。一截红蜡烛也“嗖”地飞了过来。
卡妙侧身,抬手一抓,掌心里已经有了分量,再背过身的同时,米罗还没收回来的右手已经结了一层冰。
“哎,哎卡妙,冻成冰棒了!这还怎么刷盘子!只好你去了……”米罗干脆举着手跟在他后面唠叨,“还有啊,托我的福让你在秋天看见了难得一见的天蝎座,你是不是应该报答我一下啊?”
“那你要怎么样?”卡妙突然停下来,转过身。
“明天我的饭……”米罗眨眨眼睛。
卡妙转过身:“快回你的天蝎宫睡觉去吧。”

灯下,卡妙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又想起了今天在巨蟹宫的事。
积尸气里,磷火幽幽,鬼影摇摇,蓝绿色的暗光,更让一切都显得虚幻。
迪斯马斯克走在前面,对他来说,这里再熟悉不过。
“不能再前进了,那就是黄泉比良坡了。”
“就在这里等吧。”
“不必等了。”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来。
两个人回过头,一个伟岸的身躯就在背后,黑暗仍旧掩藏不住那全身散发的逼人的气魄。看不清颜色的长发直到大腿根部,微微泛着青光。
卡妙和迪斯马斯克恭敬地单膝跪了下来:“您先到了,让您久等,实在抱歉!”
“请起来吧。卡妙,要找我的人是你吗?”
“是,大人。”
面前的人微笑了:“一直以来,我都在等着你们之中的一些人到这里来啊……有什么事吗,卡妙?”
“大人,明天,圣域将发生一场战斗。”
“终于来了吗……”面前的人仿佛陷入了回忆。
“或许您有些话要嘱咐。”卡妙略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隐约能看到额前的两颗印记。而那人似乎也正在凝视着他。
“卡妙……你已经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一个战士……”语气里,似乎多了几分和蔼的赞赏,“去做你决定好的事吧。”
他转过身,不再看着卡妙。与此同时,和蔼消失了,代之的是无穷的力量与威严:“在战斗中死去,这是生为战士所无法选择的宿命。但是,你们要记得,宿命之轮,循环往复,而生命,却是一条长河……你们懂吗……”
“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你们回去吧。”伟岸的背影,向前,逐渐模糊,最终消失了。

从积尸气里出来,仍旧能感到轻轻围绕在身边的阴森。
“听到了吗,就是明天。”迪斯马斯克冲卡妙阴惨地一笑,“担心吗?”
“这我早已知道。”卡妙很平静,声调依然冰冷,“只是……”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就是想嘱咐我这个吧?”
“今天很感谢你,我先走了。”
卡妙点了一下头,转身走出了巨蟹宫。听见迪斯马斯克在身后嘻嘻地笑着:“你这么冷像是在说感谢的话吗?不过反正要死了,我就不挑你的礼了——”

一夜。

天蝎宫里,米罗立在窗前,久久地望着外面,脸上是几乎不属于他的凝重神色。
水瓶宫里,卡妙坐在桌边,看看铺好的信纸,提起了笔……
右手边是那截已经吹熄了的蜡烛,驻笔,又一次把它拿了起来,想来米罗的天蝎宫总有些奇怪的东西……
再看看桌上的信纸,卡妙轻轻一笑,其实,已经用不着了……
两个人,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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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生命,或许会在时间的追问下,逐渐变得透明,又或许,以记忆的方式永远延续……

身上的圣衣,略略闪着晨光,卡妙抬头,看了看顶上天蝎宫的标志,来了这么多次,竟没有仔细看过它。 轻轻走进去,没想到正见米罗站在窗前。
“这么早就……” 卡妙没有说完后面的话,只看见窗前的人转过头来,蓝眼睛里略透着些疲惫,微一挑眉,还是那如同往日丝毫未改的笑容……
“卡妙,还记得昨天输给我的三顿饭吧?”

卡妙从桌前站起身的时候,发现米罗嘴边挂着一小块白,还有一小块黄,正伏在桌上巴巴地望着自己。不觉笑了,顺手扔了张餐巾纸过去。
“老师把天平宫托给我,我去看一下。”
“……恩,好。”
“在我回来以前把盘子刷了。”

下午时分,超越时令地落了一场雪。
雪,终究是水的凝结,带着无与伦比的晶莹。然而,却抛舍了水的柔和与温润,在凛冽的风里磨砺着自己的棱角。每一片,都如此的细小轻盈,放眼望去,却是遮蔽了苍穹。天地间,只留一片雪海,掩了足迹,浩瀚无垠,不见来人,亦无去者。
尖利的冰凌,却易折,带着寒光中的些许脆弱,淡却了生死,不顾一切。
亘古时代的神话,到今,不曾改变:雪,倾尽了一生,护抱着冰晶。
猎猎如刃,仍然倔立的人,很痛吧……

拜见过女神,剩下的黄金战士奉命返回自己的守宫。
圣域里,从未有过的安静,只听见枝头几声唱寒的鸟鸣,和着踏在石阶上的稀落的脚步声。
快入冬了呢……

米罗锁了眉,停下来看着围在路中间的几个杂兵的背影。
“……呃……呃,米罗大人……”
闪到两边,面前就只留下了那个熟悉的人。
米罗上前两步,记忆中模糊的影象与面前的情景逐渐融合。深吸口气,偏一偏头……身旁矮树的枝子,轻摇着深秋的气息,地上些微落了些叶,叶间闪着黄与绿的班驳,娓娓道着时间刻下的印记。
一笑,终于还是蹲下身去,伸手插到了那只手的下面,淡淡的笑容在脸上徘徊,久久未散。
合了眼睛,一幕一幕……
曾经就是这样吧,握着自己的手,在严苛的训练场上,阳光有些迷蒙,一切笼在飘渺沉淡的沙黄色里……
十三年,一个轮回……
曾经的风华与苦难,都在这一刻,拥抱了大地。抛闪下鲜活的生命,答谢了苍莽中残存的情与罪。

手背帖着地上的石面,很冷……
米罗抿嘴挑起了眉,笑意变得更加明显。抬头,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水洗般湛蓝,盈盈地流动。
“撒卡,到现在,你的手还是比我的大啊……”

天蝎宫的桌上,仍然摆着那几个盘子,还有一点中午没有吃完的东西。
几个小时前,他回来过,午饭只吃了几口。
“卡妙……就走了?”
卡妙回身,定了一会,浅浅地一笑。
“你……想说的话,似乎还没有对我说。”
“什么……”
“你不说……我就找不到理由照你所希望的去做了……”
“不……米罗,你不必。”
知道,他想说什么。
怕他说。
却又为何,要逼他说出口……
米罗闭了眼,感觉紧握的拳心里,空空如也。

卡妙凝视着眼前的人,看他略低下头,蓝色的发丝在斜射进来的阳光下,发出宝石般的光彩,只是垂下来,遮住了以往格外有神的眼睛。
“米罗……曾经有人对我说过,宿命之轮,循环往复,而生命,却是一条长河。”卡妙的声音很坚定,丝毫不见了往日的冰冷。
米罗抬起头来,见卡妙清瘦的脸上,洋溢着淡淡的温暖,眸子里安静而凝定,似乎期待着什么。

挑起眉,一个邪邪的笑,你,就是在等这个吗……

“晚上等你过来吃饭。”
转身,雪白的披风,扬起在身后……

又是一个傍晚,夕阳染红了天边的云朵,仿佛姑娘的舞裙,悠悠地转着旋律。天气很是晴朗,夜里一定又能看星吧……

遥远的记忆中,似乎曾有两个少年席地而坐,仰望着夜空……
“你说,天上这么多星星,在一起会不会吵嘴?”
“这个……”
“那你说,为什么没有星星气愤得走掉?”
“……”
“也许……是吵过嘴之后不久……又相互谅解了也说不定。”
“多久?”
“恩?……很快吧,又或者……是在发生了一些事情以后……”
“那时候……恐怕有些人已经化作流星了……”

今夜,会有流星吗……

忽然,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半卷着亚麻上衣的袖口,清瘦而英俊的面庞,墨绿色的头发随着脚步轻轻浮动。来到桌前,看了看桌面上散放的几个盘子和刀叉,又抬起头来,冰蓝色的眸光一闪,嘴角似轻轻有了些笑容。
“你不会是中午的盘子还没有刷吧……”

两手一紧,桌布拧起了褶皱。米罗动了下嘴唇,却终于没有出声,只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影象,逐渐消散……
起身缓缓地踱了几步,最终还是来到了那扇小小的门前。如果没事,应该是在这里吧,还我的晚饭。
里面,是天蝎宫简陋的厨房,空无一人。却突然看见,靠墙的矮桌上,一个大大的盘子。左边一半是肉,右边一半是菜,中间放着三五片法式面包。因为要挤放在一个盘子里,所以堆得很高,看得出曾经热过。
是中午就留下的吗……
就立在门旁,定定地看了好一会,米罗微微地勾起了嘴角:“你这个家伙……”

盘子右边,一个白色的纸盒,米罗走过去,向它探出了手。手指无意中碰触了已然冰冷的白瓷边沿,就静静地凝在了空中,微一握拳,终于执拗地把纸盒拿了起来。
那里面,叠放着几个已经发了黄的白皮信封,米罗认出了信封上自己的字:“To Camus”。旁边是一只封在冰里的蝎子和一截小小的红蜡烛。

“呵,红蜡烛,‘安达里士’……”
米罗摇头,低声笑了。想想昨天晚上,自己吊在窗上的样子应该很傻吧……不过有两个人因此开心……
一个昼夜,却为何,如同隔世……

封在冰里的蝎子,是挂在冰原小屋的门梁上的。算起来,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吧……
这四封信,唔,就更久远了,好像是自己每年守宫的时候留在水瓶宫的。可是,那时为什么要写信呢?米罗抬手抓了抓头发,好像是因为……那时候见不到卡妙,自己很想他嘛……
“这家伙搞什么,老掉牙的东西还留着,我都不记得了……”米罗很有兴致地在盒子里翻来翻去。

最终还是拿出了那几个信封,轻轻地,指尖一捻,是四个。
合起,再一捻,还是四个。
合起,再捻开……四个……
真的是四个吗?
……
合起来!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慢慢地,一点一点,信封又被捻开,左手如同握一把折扇,右手的指尖,在扇面上轻轻滑过,低下头,静静地看,原来,只有四个……

米罗软软地靠向了身边的墙壁,抬头仰望着屋顶,那里是几乎没有光泽的石板,略微泛着些青色。其间一条一条的裂纹,纵横交错,仿佛城市中豪华的大道,从天空中鸟瞰的样子,又好像海底的鸿沟,一直涌动着波涛。
笑了,轻轻地摇头,它们就只是天蝎宫石顶上的裂纹,而已。
它们永远不会是豪华的大道,海底的鸿沟,它们只是静默千年,看着一辈又一辈的战士,在这里倒下,无休无止。

这,就是宿命之轮么?
米罗感到手中的信封,很薄,很轻,轻得让人可以忽略它的存在,或许它真就从没有存在过……
右手抚向额前,理了理头发,米罗轻轻地笑了。

卡妙,你死了,却连一封信也没有留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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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莲子的美德,在于莲子的心是苦的。

“米罗,不休息一下吗?……米罗……”
“……恩?”
米罗回头,看见穆从白羊宫的后门走了进来。
“米罗,没事吧?”
“呃……没事……”米罗挑了眉,拖长了声音笑道,“穆先生——好么?”
“什么称呼……在处女宫烦了沙加几天,还是回来看看。在想卡妙?”
问得直截了当,反而一点也不会显得不自然。
“是啊。”
米罗笑吟吟的,回答得也相当干脆,“那个家伙,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这几天你休息了没有?一直在找他吗?”
“诶?”米罗嘴边的笑意渐渐浓了,狡黠一闪,“穆先生怎么说起这样的话来了?”
“怎么?”
“这几天不是一直都在想办法把大家从不同的空间里找回来少一个也不行的怎么能说是单独找一个人那样的话怎么可以呢,怎么可以呢?”
“呃……”穆被他说得没了话了,只看着米罗在一边忍不住终于笑起来。
“怕了你了。”
穆在这些精灵古怪的问题上服输的时候照旧一副优雅的笑容。
“米罗。”
“……恩?”
“前几天,我一直不想让你回忆太多,但是似乎,你仍然一直都很担心。”
米罗略活动了一下腿,两臂环起膝盖,还未说什么便先笑了:“其实我没什么的。真的……那天晚饭吃得比平常还多……呵……”

清晨的阳光,把巨大的窗棱的影子,印在厚重的石板地面上,如同画下了几个清晰的十字。
“穆,曾经有人对我说过,宿命之轮,循环往复,而生命,却是一条长河。”
穆猛转了头,淡紫色的眸子看住了米罗的脸。
“……是吗……”
“这句话,我到现在仍然不懂……是什么意思……”
穆顿了一会,眸光里淡淡的波澜逐渐平静,这句话,他已经整整思索了十三年……
“米罗,听我讲一个故事吧。曾经有一个人,预感到即将来临的一场变故,于是他说了这番话,然后去了。”
“故事就……这么简单?”
穆微微一笑:“他还告诉他的徒弟,不要恨他——那个杀他的人。”
“是吗……”
“宿命,缠绕着一次又一次的转世轮回,好像根本无法逃脱,但是每一次的生命又仿佛一条长河。河水看似起于冰川,止于大海,然而实际上,却永远在这天地之间循环,这又岂是宿命所约束得了的?和你说这番话的人,大概就是想告诉你这个吧……”
“想告诉我这不是宿命的安排吗……”
“而是他自己的选择,无关他人……”
米罗轻嘲地笑了:“何必要告诉我这个。”
“其实你已经懂了,何必再问……那个人,是希望你没有恨,也没有痛地生活下去。”
米罗轻轻地摇头,嘴边仍然留着微微的笑意。
“米罗,你是否觉得,说这番话的人,总是很遥远……因为你似乎永远无法过问他的决定。”
眉头轻轻地一颤,却没有出声。
“以前,我也是这么想……但现在却不了。”穆抬起头来,似乎遥遥地看向窗外,“因为大海知道,当人们不可及时,她会化为云雨……”
“穆……” 米罗转过头,发现坐在身边的人,温和的脸上略有着一丝幸福的表情。
“虽然看不见大海,但是云雨却可以常在身边。”
“他是史昂大人?”
穆转过头看着米罗,淡紫色的温暖投过来,轻一挥手:“他是卡妙吧。……不愿意爬台阶的话就不用回天蝎宫了,在我这里正好大家都不寂寞。”

“没问题了么?”
“恩,他在……”
狮子宫里一阵声响,艾欧里亚已经几步跨了出来,艾俄里斯看了看他的背影,又望向修罗,一脸无奈的苦表情。修罗不禁笑了起来,想起很久以前被弟弟折腾得手忙脚乱的艾俄里斯也常常是这么一副表情。
“怎么他现在还是这样,一点不稳重,早知道我不要这么快回来……”数落着弟弟,但脸上却掩藏不住的幸福。
“你要是不回来,我和撒卡都要……”修罗收住口,知道说了不该说的话,歉意地看了看艾俄里斯。
艾俄里斯释然地一笑,“咱们也去看看吧。”
说着,两个人从刚刚围坐的小桌边站了起来,也走向门口。

门外,艾欧里亚正想给一个人掸掸身上的尘土,却被这个人不由分说地抱在了怀里。粗壮的手臂环着艾欧里亚的脖子还嫌低些,却总不能抱着人家的头。正在踌躇之际,被刚出来的艾俄里斯和修罗看到,两个人对视了一下,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别笑!你们也要的!”熟悉的憨厚声音响起来。
来不及躲,其实也根本不想躲,四个人干脆抱成了一团。几个男子汉没来由的一阵兴奋,一阵辛酸,眼泪也不知道是谁的,就胡乱淌了下来。最后还是修罗推开了他们。

“阿尔迪巴,不像话嘛,来得这么迟!”
“是啊是啊,我来迟了!我这么重,大家拉我很辛苦吧!嘿嘿……”
“是啊,我汗都出了几身了!”艾欧里亚一拳捶在魁梧的身躯上,“还好现在你回来了,不然大家要累死了。”
“我掉的那里太麻烦了呀,唉,真是……”
“进去说吧,在这里又哭又笑的……”艾俄里斯让开路,示意大家进来。
“天刚蒙蒙亮嘛,没有人看见。”修罗笑着看看阿尔迪巴,“再说也应该去和大家打声招呼。”
“不说我倒忘记了,我去转一圈,回来再说啊!”
高大的身影转身往山下去了,留下兄弟两人和修罗,看着他的背影。
“还是老样子。”
“他的身体没问题吧,应该一直没吃过东西了。”
“他要是晕倒……”艾欧里亚没说完,总觉得好笑,不觉扑哧笑了出来。

圣域又可以开心一阵子了。
和最初回来的几个人相比,晚些回来的人似乎要更幸福些。因为不会看到十二宫了无人烟的景象,也不会过分担心战友们的安全,毕竟没有回来的人越来越少了。
处女宫的大殿已然完好如初——穆刚刚修好了。
沙加静立在窗前,不知是否当初,自己在沙罗双树园里,门外的人就是他此刻的心情。
或许是吧,因为过一会,他也要去拦住很多人。
又或许不是,因为那时他并没有向穆道别,而刚刚穆却说想喝茶……

是雪峰子,淡绿色的细小的叶子,卷卷的就在杯底,热水浇下去,它们就纷纷翻上来。过了片刻,又渐渐沉下去,只很少的一些仍漂浮在上面。即使盖着盖子,淡淡的茶香也会溢出来,如果此时掀开盖子品上一口,那清香更是会跟着流淌出来,充盈了整个房间。

这是穆最喜欢的茶。
几年前,沙加去帕米尔访他的时候曾经品过,也觉得好,于是穆把自己仅有的一点打进了小小的纸包,全数送给了他,他一直留着没有动。

“味道和在帕米尔的时候有什么不同吗?”沙加笑道。
“每一次都会不太一样。”
“心情不同了吗?”
穆轻轻一笑,在他面前,自己总是不必说后半句的。
“穆,我听说这种茶,似乎可以加些莲子芯一起,另有一番滋味。”
穆微笑着抬起头,看了看沙加:“你什么时候有了研究这些的兴致?”
“试过吗?”
“还没有。”
“比较适合你。”
“……是吗?”穆低下头,安静地看着手中的茶杯,水蒸汽袅袅地升起,模糊中水也随着茶叶渐渐变得略带一些怡人的青色。
“莲子的美德,在于莲子的心是苦的。”
穆似乎愣了一下,但转而一笑。
“其实,莲子的心,无所谓苦与不苦,因为莲子本身并不觉得。”
“品尝的人知道罢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只轻轻转着手中的茶杯。
“沙加……一百年很久吗?”
“不会。”沙加放下手中的茶杯,把目光移到穆的脸上端详了一下,仍然有些苍白,气色并不好。
“准备做些什么?”穆抬起头,发觉沙加正看过来,不觉笑了,“不要看了,怎么看一百年以后也不会记得了。”
沙加想了一会。“会记得茶。”
“茶吗?”
“还有……莲子。”沙加仿佛陷入了沉思,声音很轻,如同说给自己听的,“或许会去你的故乡,找些莲子回来,喝这样的茶。”
“沙加……”穆淡紫色的眸光里,似乎融进了些忧虑。
沙加抱歉地笑了笑,仿佛为自己刚刚的失神。
“沙加,这在你,或许是不应该有的执著了……”
沙加却轻轻摇头笑了:“不必拘泥,是大自在。”
穆略侧着头,似乎是在回味刚刚沙加的那句话,片刻之后,神情变得放心,平静地站了起来:“那么,我走了。”
沙加抬头,迎住他的眼神的,是他很熟悉的温和优雅的笑容。
穆转身向外走,沙加起身相送。
来到处女宫门口,穆没有回头,沙加没有道别,只听见日出而作的鸟雀几声轻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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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白羊宫的方向,穆的小宇宙淡淡地燃起。
“开始了吗……”沙加合着的眼睛缓缓睁开了。

石阶两侧,是一丛一丛稀疏的灌木。因为常年的酷热缺水,圣域从未享受过茂盛的绿荫,孟夏时节也只能见班驳的黄与绿的交错,更何况此刻正值春寒。
“沙加!他在做什么……” 艾欧里亚转过头,目光里带着不解和问询,却只见艾俄里斯锁紧的双眉。
此刻,沙加的小宇宙已经在几乎毫无保留地提升,一直膨胀延伸,似要穿越了时空的阻隔到达彼岸。
修罗扶在狮子宫门柱上的手,陡然握了起来。“艾俄里斯?”
艾俄里斯眉锋压得很低,嘴唇已然抿成一线,沉默片刻,终于深吸了一口气。 “走,去看看。”

从狮子宫到比邻的处女宫,只隔了一道长台阶。心急的时候,跑起来却也嫌长。
在处女宫门外,就能感到空气里充斥的热浪,汩汩向外流动,仿佛空间也在膨胀,迎面直逼过来的压迫感,让人几乎无法靠近。
只见沙加合着两眼,双眉微蹙,盘坐在正中,周身的光芒几乎刺眼。冲天的气流掠过金色的发丝,额上一颗朱砂格外醒目。
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艾欧里亚上前几步,感到再靠近就必须提起小宇宙了。
“沙加!你在干什么?”
“沙加!”
“你……这是怎么了?”阿尔迪巴随后一步跨了进来。
沙加的小宇宙非但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反而仍在无限地蔓延。
“沙加!你……”艾俄里斯缓缓地摇头,终于蹙了眉道,“你停下来!”

双子宫里,加隆静立在门口。 如同很久以前……
身在教皇厅的他,清晰地感觉着处女宫中,战斗的小宇宙一次又一次剧烈地碰撞。合起双眼,仿佛激起的火花也呈现在眼前,清晰可辨。
处女座空灵的小宇宙燃烧、爆发,最终归于平静。沙罗树的花,谢了满地……
其实,这也不过是几天前的事吧……
难道,沙加又要再来一次了吗?
他这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

“加隆……加隆!”
“……你是……”
“大家,都回来了吧……”
“……老师?你在哪里?”
“我仍在冥界。”
“你只身返回那里了吗?”
“加隆,圣域现在有几个人了?”
“八个。”
“好……”
“还有四个人,没有回来……”
“加隆,在为此担心吗?”
加隆沉默了,只听见和缓的一笑。
“经历了这许多,生活、战斗,应该懂了,你们彼此,所拥有的……加隆,你应该是知道的啊。”
“……老师,你好吗?会回来吗?”
“我留在这里,就很好。”
“为什么?”
“因为我的战友,在这里。”
“老师……”
“加隆,你们彼此所拥有的,就是信任,即使战斗结束了,也不要忘记……”

声音随着强大的小宇宙,逐渐远去。加隆轩昂的眉宇,锁紧,又渐渐淡开。
信任……
只觉得沙加的小宇宙,包容了一切。这样的燃烧,必然不能持久,他自己怎可能不知道……又或者,不需要持久……
难道他们是有分工的吗?!
“穆……是穆啊……”

太阳还没有升上天空,只是隐约出现在地平线上,天边的云害了羞一般,微微泛着红光。天空是纯净的蔚蓝色,间或会有几只鸟从中飞过。山石、树木,依然如旧……
处女宫里已然平静下来。
金黄色的发丝,略有些散乱地披在肩上,沙加微低着头,胸膛仍然在一起一伏,汗珠从额角顺着脸侧清美的弧线滚到下颚,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沙加,你没事吗?”
“我没事。”声音一如往常的清晰,“撒卡……他在。”
听到这个消息,担忧的眼神振奋了起来。
艾欧里亚轻呼一口气,“可是,为什么要找得那么急啊,沙加?”
沙加握了握拳,没有再说什么。
为何会这么急……因为还要留一些时间和精力,做接下来的事情。

“下面的交给你。”
“放心。”
小宇宙两端的两个人,只说了这两句话。

双手一撑,沙加站了起来。稍定定神,就走向了门口,步伐竟然没有丝毫的踉跄。
“沙加……你要去哪里?”
“不,只是请大家先不要离开这里。”
“什么?”
在门内长身而立的人沉默了。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样解释……

提升得这么快,他受得了吗……
沙加不由得眉头一紧。
此刻,在场的人都已经感到,刚才处女宫这种气势的小宇宙,现在正在白羊宫升腾。
“穆正在尝试让撒卡回来。”
“这样剧烈地燃烧,没有问题吗?”
“有可能……会出事。”
“什么?!”
沙加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站在处女宫的门口。
“沙加!请让我们过去!”
“沙加!”
门口的人,坚定地站着未动。身上穿的到底不是黄金圣衣,这宽松的袍服经过小宇宙的洗礼,已经有了些破痕。
“对不起,我不能让开。” 沙加抬起头,凝视着艾俄里斯,眼神中掩藏不住的疲劳,还有近乎是恳请的神色。“即使现在白羊宫,也未必能破他的水晶墙,所以,请大家等一下吧。”

几秒钟的对视,看得清从前。
十三年前,他们还是孩子,撒卡和自己为了他们整天忙得人仰马翻……
十三年后的今天,他们已经是真正的战士,有了自己的思想和决定,不再是当年坐在自己腿上的孩子了……
艾俄里斯终于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低得略有些沙哑。
“……好……那么,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请大家,等待。”
“只有等吗?真的什么也不能做吗?”
“如果不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沙加的声音也低了下来,“但是现在,没有恢复意识的人,只能单纯依靠念动力,所以,只有如此。”
“万一他出事怎么办……沙加……”
沙加终于还是背转了身。
“他有分寸,不会作无谓的牺牲。”

穆,这是你的决定,我所能帮助你的,就只有守护这个决定……
然而,你知不知道,你要我做的这件事,很难。是否无论我做到了没有,最后都要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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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sh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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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海历04年4月14日 20:06  资料  短消息  加为好友 
(十八)
白羊宫里,很平静。
一层无形的水晶墙,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剧烈燃烧的小宇宙在一边,米罗和加隆站在另一边。


“穆,停下来吧……”加隆知道这句话是徒劳的,却还是又说了一次。
从刚才到现在,米罗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加隆征求意见似的转过头看了看他,他却根本没有抬眼。
“穆……”发觉米罗没有回应,加隆又转回头来。
“拜托你不要喊了,你这个作弟弟的。”米罗没头没尾地突然说了一句。
可就是这句话,不偏不倚正正戳在加隆的心上。
“米罗!”加隆一步站在了米罗的面前,几乎胸膛帖住了胸膛。
米罗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仍旧两手插在裤兜里。
“米罗!你这是什么意思?”加隆的声音压得很低,语气里却是加了力道。
“心里盼着把撒卡救回来,嘴上却说让唯一能救他的人停下来,你不虚伪?”米罗的声音淡淡的。
这句话,似乎真的把加隆激怒了,因为立刻就有一个小宇宙升了起来。
“怎么?”米罗慢慢抬起头,斜着眼睛看向面前愤怒的人,“我说的,不对吗?”
“你的意思是我愿意穆去送死?!”加隆的声音仍然不高,但是每一个字都已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米罗哼地笑了一声:“难道不是么?你不觉得这是一命换一命么?”
加隆愣了一下,确实,这样下去,就无法挽回了。
片刻的怔忡,米罗却没有放过,盯视着加隆的眼睛,也咬了牙:“你是在逼着他、死!”
“你!!”
“怎么样啊?”米罗就看着加隆已经瞪起来的十分英气的眼睛,不躲不闪。他已经等着会有一拳打过来,他准备接这一拳。
“撒卡虽然是我哥哥,但是我……”
米罗不耐烦地摆着手:“兄弟终归是比战友亲的吧,为了亲兄弟牺牲个把战友也……”话就在这里停了下来,因为已经有重重的一拳迎面打在了米罗脸上。
米罗向后退了几步,靠在石柱上,伸手抹了一下嘴边的血迹。
“被我说中了吗?既然这么想,何必不承……”又是一拳。
轻轻地咳了几声,米罗再抬起眼睛的时候,看见加隆就站在他面前,深邃的蓝色瞳仁几乎燃烧了起来,俊美的脸上是严肃得发狠的表情。
“我不会因为撒卡是我哥哥就牺牲战友!只要他有了意识穆就不会出事!我把他叫醒,这样就可以了吧!”
“哦哦,这样啊,但是你认为自己有这个本事么?”米罗似乎还嫌自己骂得不够彻底。


终于还是没有第三拳打过来,因为加隆已经甩开大步从白羊宫的后门走了出去。
留下米罗,静静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才伸出左手捂住了半边脸,继而轻轻的笑了起来,又引起一阵咳嗽。 “哎……呦……加隆那小子……下手这么狠……”


“米罗,没事吗?”一直没有开口的穆问了一句。
“穆?以为你没有听见呢……还能分神跟我说话,看来你还很有余力的嘛!”
“你何必……”
“刺激刺激有好处,那样人的力量会比较大。再说也不能让你就这么走掉了——逃避责任嘛你,还有好几个人没回来等着你去救呢!”
“这样一来又多了一个人有危险……”
“加隆那小子?他又不吃亏,连以前我扎他那十五针的仇都报了。”米罗靠着石柱揉脸,“吃亏的人是我……不过谁叫我没有念动力,在撒卡心目中的位置又不重要,叫不醒他,只好挨挨打,算是出点力了……”

感觉穆似乎笑了一下,又叹了一下。

“别担心了。叫个人起床而已,那小子哪有那么容易出事。”

***********************************************************

撒卡,或许现在,你,就如同这很多年来一样,是一个人。一个人,在漫漫的黑暗里徘徊。是否你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黑暗和孤单?
仍然没有意识吗……
撒卡,那么,你是否还记得我?
你当然不会忘记我,你肯定还记得!



十六年前,你刚刚修好的屋门,是我一拳打碎的。我愤怒地眼神,一直盯着你到你无奈地摇头叹息。
“为什么?你要把我锁在屋子里,这是为什么?!你说!”
“加隆,你不能再出去惹祸了。我要出去办事,你今天暂时好好待在家里……”
“你住口!你没有权利约束我!”
“加隆……”
“省省你那种可怜我的眼神吧!我不需要!”
我就是这样摔门而去的,让你找了整整三天,直到在圣域外面的酒馆里发现烂醉如泥的我,你记得吧?



十五年前,训练场的五个人,是我打伤的。我把拳头在刚刚赶来的你鼻子底下挥了挥,然后咬着牙告诉你。 “撒卡,我,绝不会输给你!”
“加隆,怎么能随便伤人!”
“不是随便,我是故意的!”
“你……”
“这些人太无能,你也是一样!因为你们都不懂得相信力量!”
我转身要走的时候你把手臂搭在我肩上,我回头一拳打向你的额角,你没有躲,你记得吧?




十四年前,五月三十号,你买回来的蛋糕,是我掀翻在地上的。
“撒卡,我不认为这一天值得纪念,我憎恨这一天,因为这一天决定了你我是兄弟。”
“加隆……为什么?”
“道貌岸然地装作仁爱,唯一亏待的却是自己的弟弟!”
“难道我……亏待了你?”你的声音微微颤抖。
“对!你几乎夺走了我的一切!荣誉、地位、权力,这就是你欠我的!”
之后我没有再回过那间屋子,但你夜里从不插门,是怕我万一回来无法进去,你记得吧?




十三年前,女神,是我让你杀的!
你把我关进了岩洞中的水牢,你记得吧?
女神,是你去杀的,连这个都和我抢,你记得吧?
教皇,是你去当的,高高在上十三年,你记得吧?
后来的生死相隔,生的是我,死的是你,你记得吧?
再相见时,你已经身穿着冥衣,是我,握着那柄你曾经握过的黄金短剑,交到你的手里,你记得吧?
撒卡,我恨你!你死以后,我没有流过一滴泪!
恨你如此之深的人,你应该还记得吧!




你曾经在父母的坟前发誓,要好好照顾我……这件事我怎么不记得!
你曾经握着我的手讲过故事?
你曾经不厌其烦地给我整理衣服?
你曾经把饭热了又热等我回来?
你曾经自己顶下我打人的罪名?
你曾经看着我的照片发愣?
你曾经几次徘徊在水牢门口?
这些事,我不记得!这些不算!
撒卡,这些不算!你欠我的,你要还我!
撒卡!……我的哥哥……你欠我的……你要回来……你要还我……
你死以后,我没有流过一滴泪,因为我的泪,都在你死的时候流尽了……

加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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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已经是傍晚了。
从晌午开始天空就阴沉下来,酝酿着雨水。自那场七天七夜的雨平息,直到现在都没有再落过雨了。

沙加侧坐在床边,轻轻握着穆苍白的手。温暖的小宇宙,就这样掌心对掌心地传送着。
忽然,睫毛一颤,躺着的人微微睁开了眼睛,有些迷茫的眼神,从淡紫色的眸子里散发出来,轻轻望住了沙加的面容。
“醒了?你还真能睡呢。”沙加声音很轻,微笑地注视着刚刚苏醒的人。
“这里是……”
“白羊宫,你的卧室。”
床上的人合了眼睛,仿佛是在努力地回想,继而眉锋一颤。
“撒卡怎么样?”
“他没事,他很好。大家都很好。”
床上的人仿佛舒了一口气,渐渐地,微笑了。
“穆,有一句话,想好等你醒了要对你说的。”
“怎么?”
“……对不起,原谅我……”
“为什么?”
“……没事,只是很担心你有危险。”
穆温和地一笑,用力握了一下沙加的手。
“哪里不舒服吗?”沙加向前倾了倾,微蹙了眉。
“不是,只是想告诉你我还有这么大力气,不用担心。”
“拿这个开玩笑……知道你有力气,能打出星光灭绝的手,怎么会没有力气……喝水吗?”沙加已经递过来一个杯子。


穆欠起身接过,沙加顺势在他背后垫了床被子,微一笑。
“在笑什么?”
“你一定不知道。”
“什么?”
“撒卡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恩?”
“他左手拎着迪斯马斯克,右手拎着阿布罗迪。”
穆赶忙用右手掩住了口,差点把水都喷出来。 “什么?”
其实穆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已经开始笑了。沙加接过水杯,顺手放在了床边的桌上。
“最后你拉他的时候还费力吗?”
“不,已经没什么了。那时候他已经有意识了。”
“可能是睡了这么久,力气都没有地方用,所以顺便抓两个人一起回来。”


“这样的话……”
没有继续说下去,穆只凝了笑容问:“米罗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刚还玩笑说朋友两个人,兄弟两个人,一定都有话说,所以主张今天放假,大家说说话。”
“沙加……我们忽略了一件事。”
“怎么?”
“你和我,确实是最先回来的人吗?”
“穆……你是说……”
“但是没有圣域的小宇宙指引,或许会落在其它地方。”
“为何到现在我们都感受不到小宇宙?”
沉吟许久的人苦笑了一下。
“沙加,我只能这样想。否则,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你知道……”
“……需要告诉米罗吗?”
穆转了头看窗外,雨已经淅淅沥沥下起来,地面慢慢湿了。
“不必,他比你我更清楚。”

门开了,一个纸盒打着丝带,“嗵”地一声。
撒卡从窗前转过身来,修长的手指随意顺了一下被风吹乱的湖水蓝的头发,正看见加隆立在桌边。
“怎么?”撒卡笑道。
加隆湿淋淋地站着未动,右手仍旧停留在盒盖上,晃一晃手指,缠了丝带。看不清目光,只同样湖水蓝的碎发,遮了眉眼地垂下。
一推手边的椅子,撒卡掂掂握了很久的毛巾。
“什么时候才记得……”

加隆一声不吭地坐在椅子上,头顶了那块很大的毛巾,由着站在身后的人擦下水迹。
“我记得,以前你一直都不让人碰。”
“……”
“喜欢下雨天。”
“……”
“但永远都不知道带伞……”
“……”
沉默着,抬手把盖在眼前的毛巾撩起一点,只摇摇地看见桌上那个自己带回来的盒子。忍不住伸手一拉,捆绑的丝带松了,又动动手指把盖子掀开,里面,正摆着一个设计有些简陋的蛋糕,上面红的字却是格外显眼:
“Happy Birthday”
一直没说话了声音变得有些哑,只说:“蛋糕……”

这个季节,确实是圣域享用蛋糕的好季节。如果再过些日子,天气便要热起来,恐怕还没有从商店拎回来,奶油就已经化了。
两个小小的白瓷盘,摆在长方桌的两头,两个长相同样俊美英气的男子,仿佛小孩子一般静静地端详着自己盘子里的那块蛋糕。
加隆用小叉子挑了一点奶油,放进嘴里。
很甜。
又挑了一点。
奶油融化在口中,带着淡淡的甜味,这气息让倦意涌上来蔓延了全身。

这味道好像很久以前吃过的面包,上面还抹着一点黄油。那黄油,撒卡并不喜欢,而加隆却是很愿意多抹一些,然后松松软软地一咬,仿佛这样才是在吃面包。
小的时候比起来,自己总是胖一些的,撒卡说那是因为黄油……
住的小屋,靠墙是衣柜,旁边一张书桌。还有顺放的两张同样的木床,铺着黄或白的床单。加隆喜欢黄色的那条,每次撒卡要洗的时候都不同意换成白色。后来撒卡把自己的给了他,他才满意。
两个人,一人两条床单,加隆两条黄色,撒卡两条白色。不过还是一律由撒卡来洗……

加隆抬起头,发觉撒卡深蓝澄澈的眼睛正看过来。
“在看什么?”
“在……看以前……”
“多久以前?”
撒卡靠回椅背,双手搭在脑后,合了眼睛:“很久以前……”
“很怀念以前?”
“也不是,现在就很好……”

再睁开眼睛,一小块蛋糕就在眼前转圈。仔细看看,原来加隆半身趴在桌子上,探到了他这一边,手里举着小叉子晃来晃去。
“你都多大了。”撒卡笑道。
加隆眨着眼睛:“不是很久以前吗?……你吃不吃!”
撒卡张嘴吞了那块蛋糕,咀嚼一下,点点头。
“米罗的脸消肿了没有?”
“还好,我刚给他送过药膏。”
“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打。”
“唉,我分了,是他青红皂白都没说清楚……我一急……”
“请艾俄里斯他们过来一起吃吧。”
“咱们先吃,待会我把剩下的送过去。”
“味道不错,你在哪里买的?”
“山下那个镇子,东边……”
……

五天以后,米罗一身轻便的装束,运动衫,深蓝色条绒长裤。背后一个旅行背包,里面是他的全部家当。因为阿布罗迪死活赖在双子宫住,修罗和艾俄里斯一直在狮子宫,所以米罗告别起来也很简单。
站在天蝎宫门口,俯瞰向下延伸的山路……是啊,很简单,只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就好。

下山的路,走了很久。
每过一座宫都有一场混战,被人拉进拉出,吃这吃那,得到一大束玫瑰,还看见了阿尔迪巴的眼泪。
“你……就走了吗?”
“是啊,你什么时候回巴西?”
“我……我,大概,过几天……走。”
话到此,却见泪水,扑簌簌落了下来。
“你不会吧!对我感情这么深啊!干脆不要回巴西了,跟我周游去!”
米罗挑了眉一笑,眉下的眸光,却是明了又暗。面前这个自己必须仰起头才见的高大战士,正用粗壮的大手挡了脸,只看见厚厚的嘴唇略有些抖动。
一把火红的玫瑰敲在那人胸前:“送你的!每天记得换水,这可是我对你的情谊呀——”

苍白的太阳斜缀在空中,微温的光芒洒下,在冰面上刻下了小屋的阴影。
“你这小子,本事长了不少。”
米罗用手理一下头发,在门口坐下,伸直了右腿捶起来。
“是吗?”身边金发的少年浅浅地微笑。
“最近很努力练习吗?”
“恩……啊不……其实我,并没有。”
“那刚刚我来的时候看见的……”
“那个……是偶尔一次。”
蓝眼睛顿时瞪到很大。
“喂!那可是曙光女神之宽恕耶,哪能就‘偶尔一次’!”米罗一把拉过少年的衣衫,干脆连人也一并被拉到他眼前,几乎他的鼻子就要碰到了少年的额头,“你好好练,我会来检查,练得不好不给饭吃!”
少年被他拉住,挣脱不出,最后点了头。
米罗挑眉,笑容淡淡的:“这还差不多。……以为和我打过一个平手就了不起了,不像话嘛!”
少年略侧着头听他说话,目光却注视着冰面。两个人的影子……上一次看到两个人的影子,是很久以前了吧。
金黄色的头发在风中飘舞,眼前的碎发也一并被吹起来,露出了整齐的发际,双眉微蹙,淡蓝色的眸子静如潭水,不见一点波澜。
活动一下腿,米罗站了起来,拍着裤子上的冰雪。
少年仍坐在原地,静静地。
“你记得回去加件衣服。这里还是这么冷哦……”
米罗嘟囔着直向前走,脚踏在冰原上轻微的细响逐渐遥远,再听不见。

冰原上,鼓起呼啸数千年的风声。

合了眼睛,拾级而上,静立的水瓶宫,一切如旧,仿佛十三年前的第一次拜访。
穿过石门,大厅的高顶上,古老的石钉仍然一颗一颗地嵌在那里,如同漫撒在空中的星斗。微微翘起了嘴角,现在数数,竟是一颗都没有少……
笑容就这样淡淡地挂在脸上,视线缓缓地从一根石柱移到另一根石柱,扫过空旷的大厅,凝在窗前。笑意浓了,透过这窗,可以看见外面是那些稀疏的树木,再向远望,是山下的小镇,通常没什么人,只有在集市的时候会喧闹些。
风悠悠地吹进来,抚过绵长的时间,无遮无挡,到达了对面的墙壁。
“一点也没变呀。”阳光灿烂的脸上,仍是那轻轻挑起的眉梢飒飒的笑。

我走了,你要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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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篇)

如果有时间,可以爬上斯德哥尔摩市政厅的钟楼,鸟瞰水都的风光;给布里克斯达尔冻河片刻的停留,看河上如童话一样覆盖的厚雪;或者静静地站在莱茵河畔教堂墓园边的街角,听艺人唱一曲民歌。
然而,没有时间的话,也可以匆匆而过。如同更多的过客一样,只在旅程中印下自己浅淡的足迹而已。

一日一日的太阳,西落东升。
走了多少个地方,自己却也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从没有在同一个旅馆里住多过四天。

“你真的从没有吗?”小旅馆的伙计顺嘴问着。
斜瞟他一眼,挑起眉:“不信?在同一个地方住那么久有什么意思呦。”
“看你是旅行了很久的样子。”
“看得出多久吗?”
“考我?”
“哧……”
“我天天在这里看客人的。”
“你说呀。”
“怎么……也要两三个月喽!”
砰地一声,酒杯落在粗木桌面上,米罗靠着椅背笑得全身颤抖,笑到伙计一屁股在他旁边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哎,你笑什么!”
米罗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摸出个红色的东西来,掂一掂:“你多大?”
“十六,怎么?”
“哧,小子,两三个月就算很久了吗?”
“那多久?”
米罗一只手举到他眼前,瘦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挨个曲起来又伸直,一、二、三、四、五、六、七……
“八个月了?”
“恩。”
“呀,你还真了不起。一路上都遇到些什么?”
“我白讲给你?”
“自家的旅馆,请你一杯!”
米罗斜了斜眼睛,似乎来了兴致,一挥手,“来!倒上!”

握着酒杯,话就可以多。话多了,人也就熟落。
旁边桌上的人也纷纷回过头来听他讲,有独自的客人,干脆就坐过到这张桌来。
米罗眉飞色舞地,从克尔尼堡驻防的士兵,讲到印度半岛的铁路线。
“火车离开孟买,要穿过萨尔塞特岛,然后进入塔那前面的大陆腹地,之后过西高止山脉向东北直到布尔汉普尔,北上到阿拉哈巴德,再往东就是恒河……在这条铁路线上转转是很好的呦,不过我没急着离开孟买,那里的风景实在不错……”

这时候,一个高大肥胖的男人凑过来搭了米罗的肩,脸上的肉拱起来,一双灰色的小眼睛也只是半睁着,浓重的加拿大口音带着酒气喷涌过来。

“喂,你少……来这个,说……点有意思的。”

米罗闪身站了起来,醉汉手一空,整个人栽在长凳上。米罗靠墙斜坐到桌子上,对着趴在凳子上起不来的人。
“那里的城堡、船坞、棉花市场,还有清真寺和教堂,都很有意思呦……更有意思的么,一些神庙是不让基督徒进的,即使信徒进庙,也要先把鞋子脱在门外。去之前最好弄清楚,胡乱进去搂佛像的肩膀,可小心被人扒下鞋子又连人扔出来。”
再说的什么,已听不清,只听周围的人一阵哄笑。

“你是做什么的?”伙计坐得近,还跟米罗搭着话。
“我?……只是旅途上的客人。”
“怎么会想起出来旅行的?喂,你三十几了?”
“我?”米罗一笑,“我今年二十八呦!”
“呃?这么年轻……你出来家里不惦记?”
“他们?惦记,可是我出来是要办事的。”
“办事呀?”
米罗拿起来身边的背包,挎在肩上,笑嘻嘻的:“是呀。”

爱说爱笑,又能喝酒的人,到哪里都不会寂寞。
米罗只要在一个地方住够两天,旅馆的不少伙计和住客,就能和他好得如同十来年的故交。然而,他仍是最多待到第四天,就离开。

没想到,这个习惯,却也有了一次例外。

本是用来运货的小汽艇,停靠在岸边。工人开始一趟一趟地向下搬运货物,胶鞋踩在浅水滩上,啪啪地溅起水花。
米罗一脚踩着船沿,跳下来。
身后的船老板瞅见了喊一声:“好漂亮!”
回头一看,自己不觉得,却已经跳过了那道水,落在沙滩上。
“喂,年轻人!能跳这么远,来帮我干活吧,工钱上不会亏待你呦!”
米罗笑嘻嘻地挥手:“谢谢老板让我搭船呐。”

爬上小希拉岛的崖顶,天已经晚了,身后的村庄逐渐燃起星点的灯火。面前,一道悬崖,下面隐在林后的房屋影影绰绰。
隔绝了尘嚣的小岛,竟然连木制的车都绝少见,骡子才是交通工具。
天已经黑下来,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又回到刚爬上来的地方。
米罗吹一声口哨,伸展了四肢,一个大字地躺下。柔软的细草,摸上去清凉。背靠着大地,闪烁的星空,没有了城市里的路灯和霓虹灯,竟显得如此切近与清晰。

后来才知道,这里叫“Manolas”。很久以前的火山喷发后,这座小希拉岛就与圣托里尼分开了。山下还有另外两个村子,是“Potamos”和“Agrilia”。告诉他这些的,是村子里的小女孩。
女孩有一张尖尖的脸,一头栗色的柔软长发,一双清澈的浅棕色眼睛。女孩每天坐在自家的街门里,小手卷着衣襟,听外面偶尔过人和牲畜的声音。
女孩是个瞎子。
刚到的那天晚上,女孩偷跑出来,转身找不到回家的路,却被米罗的口哨声引了过来。米罗拉着她的小手,一家一家地问,终于送了回去。
后来,女孩在门口等着米罗路过,拉着他,给他讲岛上的窄巷。

“你知道吗?窄巷里,有鬼呦!”
“是吗?”
“村里的人,都不敢深夜去走的。”
“看来有渊源?”
“不是我们这一代的事了呀,是很古老的传说……”
米罗忍住笑,听着小小的女孩讲一个很古老的传说。
像大多数关于鬼神的故事一样,讲的是一个女人,为生活所迫,在窄巷里自杀成了鬼魂。女孩讲完了,不由自主喘气,小脸白白的,小手心里全是汗。

“上次领你回来,走的就是那条巷子呀。”

听了这话,女孩更是一激灵,“啊”地一声扑过来抱住了米罗的膝头。
膝盖被她这一撞,只觉得生疼,米罗抽一口气,拉着女孩坐下,告诉她是吓她的,不是真的。

“你是做什么的?”女孩的声音还有些颤。
“旅途上的客人。”
“那是什么?”
“是……离开家,四处去玩。”米罗一笑。
“呀!那我也可以吗?”
“呃……恩!”
米罗转头看一看,那一对眸子明明闪亮了一下,小脸也略略红润起来。真是孩子,几句话就能哄得开心。
“那现在,我们玩球吧!”
“你刚才不是一直在玩?”
“我还想再玩一次。”
“好。”
“那你抛给我。”

她是看不见的,米罗抛球之前会说“要开始了”,之后把球抛在她正好能接到的地方。
女孩听说要开始就兴奋起来,两脚跳一跳,手也摆到胸前,两眼散散地向前看着,仿佛在寻找皮球的踪迹。栗色的头发,束两个辫子,跳起来,发丝也跟着颤颤地浮动。接到球的时候,会有一阵欢跃的尖叫。

女孩的笑声,一直是明朗欢快的,所以她被家里卖到了隔山岭的村子。
“有福的。”
“是啊,眼睛看不见,能卖到这样,已经算很不错了。”
村里的老人这样说。
米罗在村子的第五天傍晚,一个留胡子的人把女孩领走了。

“喜欢爸爸妈妈吗?”
“喜欢。”
“更喜欢谁?”
“一样喜欢。”
胡子无奈地摇头,既然爸爸在煤厂妈妈在洗衣房,女孩又选不出来更喜欢的一个,那就干脆都不要见了。
女孩没说一句什么就离开了,因为她看不见米罗。

一高一矮的两个背影远去,米罗挑挑眉,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背包已是旧得很,边角都散开了线头。米罗背着它,在暮色里眨眨眼睛,看清面前的石路,穿过女孩说会有鬼魂出没的窄巷,来到五天前的崖顶,放下背包躺在细草上,看着天空。

午夜过后是凌晨,凌晨过后,太阳又会升起来。

那时,米罗已经在一艘客轮上了。
虽然不豪华,但一日三餐也还算讲究,餐桌上摆满了肉碟和其它的佐餐小菜。每当天气好的时候,甲板上有室内乐队的演奏,人们还可以婆娑起舞,周末的舞会更是有很多人光顾。
然而,红海和其它窄而长的海湾一样,经常会起风浪。
轮船摇摆起来,酒从米罗手中的杯子里溅出几滴。吧台后面的服务生走过来,抹布擦了擦台面。
“倒这么满?”
米罗一笑,支应了一声:“恩。”

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已经静静地坐下一个人。伸手拿起台面上一个空酒瓶来,似乎端详了一会。
“坐过来也不说话么?”
“你不也一直不说话?”
米罗转过头来,还没看清那人的脸,轮船突然一摇晃,那人向这边一头栽过来。米罗再低头一看,自己抱着一个身材矮小,微有些发胖的女人。
女人抬手勾住了米罗的脖颈,却明显地感觉到对方似乎根本不想动。
“没兴趣?”
米罗的目光,仍旧停留在左手的酒杯上,右手却从女人的腰间向下滑去。
“以为我醉了么?”
“你没有么?你的脸色可是很不好呦。”
米罗终于低下头来,对了女人细长的眼睛,微一挑眉:“是么……”
女人一晃身子,略撑起一点,贴近了米罗的脸,得意的神色漫溢了面颊:“你——是晕船了吧,男子汉?”
米罗放下左手的酒杯,顺了一下散在肩上的长发。
“这你都看得出来?”
“男人病了的时候,也是像小孩子的呀……”

米罗的手,从女人的肩膀,落到胳膊,忽而按住了她的手。女人一摇头,想挣起来,却发现这个男人的力气,远比她想象的大得多。
米罗拉着女人的右手,抬到她面前。
“看看你拿到了什么?”
“啊?……你把它放在衣兜里干什么?!放开我!”女人惊讶得睁大了长眼睛,既而脸憋得通红。
米罗很友好地松开了手,女人坐直身子,把手里的东西扔在吧台上,站起来要走。
“别忘了这个,看来你今天生意不太好……”米罗抬右手,把一个黑色的软皮钱带托给她,笑嘻嘻地,“今天晚上你可没弄到多少呀。”

女人有片刻僵在那里,既而又恢复了刚刚的笑容,反倒大大方方地接过钱带塞回腰后,在米罗旁边坐了下来。
“我不得不说你……很厉害……”
“是么……”
“你是干什么的?”
“旅途上的客人。”
女人哼一声,撇了撇嘴,高跟鞋的鞋尖踢得吧台的木版“笃笃”地轻响。
“旅途上,难道还谈得上客人和主人么?……旅途上的人,都一样,你和我,都一样……”
米罗送到嘴边的杯子停了下来,唇上似有一点不屑的笑容,又微一皱眉。
“以前很少坐船?”
“恩,不常坐。”
“晕船很正常,不介意的话,出去吹吹风吧,那样还舒服一点。”
米罗点头,放下杯子,抓起女人刚扔在吧台上的东西。

甲板上,夜风很凉,吹来大海的腥味。四周茫茫的看不清,只听见浪声起伏。
米罗抓着栏杆站了一会,仍旧不舒服,干脆仰面躺在了甲板上。
“看来你走了很多地方,有什么感触?”
“我?……应该有什么感触吗?”
“不说就算了!”女人扭身子向着海面。
米罗偏头看看她胖胖的背影,不禁好笑。星光洒下来,染亮了棱角分明的脸上的笑容。

“以前也有一个人,走了很多地方呐。”
“……”
“我也问过他,有什么感触。”
“他怎么说?”
“没有……他只是说,想回法国看看。”
“他是法国人?”
“他说过,我答应过……”
“……你喝得不少。”
“没关系……”
“什么?”
“没有关系呀!你看,今天不用我来洗杯子呦。”
女人怔怔地不知他在说些什么,只看着米罗一手指向天空。抬起头看看,也没有什么,只是满天的星斗。
“喂,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带着它。”
“你说这个?”米罗抬抬右手,又落下去不动了,女人凑过去看看,是睡着了。
“喂……”女人推一推,见米罗没反应,便在他身边坐下来,端详这张熟睡的脸……终于还是忍不住俯下身子,努起唇来,轻轻碰触着鼻翼和眼角,却感到一丝温润的流动。女人挑了挑眉毛,轻轻抬手帮他理了理额前的发丝。
再看看米罗右手里松松握着的那一小截红蜡烛,女人笑起来。
有魅力的男人……奇怪的男人……

“先生,先生?”
米罗睁开眼睛,天还没有放亮,只微微发了白,眼前穿制服的人对他一笑。
“先生,不能睡在这里呀。”
米罗站起来,看看海面,已然风平浪静。
摸摸鬓角还是湿的,隐约记得,做了一个梦呦。

不算高大的教堂,墨绿色的尖顶,高高的门梁上一排神态各异的雕塑,走进去,管风琴空灵的长音,花色玻璃布盖着窗,一个人长身而立,唇间一道凄清的弧线,上前去握住他瘦削的肩膀,他说八年前的话是否忘记,茫茫的时空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曾经嘱咐要好好地活下去,强大的小宇宙把两个人推向了相反的方向,也封存了那一段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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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罗这些年的旅行是在找那个人吗?笑米有这么说呀~~~那么他不是在找他吗?笑也米有这么说呀~~~(众:打出去||||)
生活在理想国度中的米罗和卡妙,可以如此地任性与执著,一人的天涯浪迹,一人的浪迹天涯,一生一世的追寻与念记……然而,不愿写纯粹理想世界里的小米和妙妙,这算是笑的任性了吧。
笑知道,他们注定不是现实生活里的人,但似乎让他们生活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却还能够。没有了纯粹理想境界里的苛求和折磨,添一点平淡与释然,笑作为一个写文的人,也更心安。彼此扶持着走一段路,之后,两个人,可以怀抱这一段记忆入眠。感情这两个字,怎样写,笑并不明了……这是一生才能写完的吧。然而,笑写《星落》的时候,一直衷心地希望,这段感情不论在两个人的时候,还是在一个人的时候,都不会成为羁绊,而更倾向于信念与支撑。
“可能落在这个世界的其它地方……”这是穆给米罗的一个希望,然而,笑却不愿意让小米仅只为了这个希望流浪四方,最终仍然只怀有这个希望而已。或许当初的离开,真只为了它,但这些年的漂泊之后,得到的,却应该更多吧……
小米得到了些什么?笑~~……生活所能赋予旁人的,他也都得到了,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这几天常常对着屏幕到凌晨三、四点钟,写完最后几个字,笑滴心情有点复杂。
笑是妙迷,但《星落》并不只是为妙妙一个人写的……妙妙也不是一个人……
《菜根谭》中的解读,无弦琴为宇宙中万物之声,无弦即自然。星落无弦,作为星的他们,不再是星的时候会回到自然,这对他们来讲,是幸,亦或不幸?
说不清……笑~~……
还素让它安安静静滴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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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整洁的街道两旁,林立着玻璃墙的商店与高大的剧院。顺着小路向里延伸,是成片的公寓楼。再向里到幽静的地方,有一座无名的小教堂。
小教堂里高高的尖顶,四周窗上装着花色玻璃,很多小樽的铜像摆在墙上的阁子里。大殿隔不远就摆着四脚的金属架子,一个硬币的捐赠可以换一支白色的小蜡烛,点燃了摆到架子上。管风琴音飘渺传来,光线暗弱静谧,只有架子附近有昏黄的光晕,远看如同一座座微燃的金字塔。
一脸稚气的少年在这里干些杂务,每天看着来做礼拜或是参观的人凝神静气地进出。
少年逐渐长高,有了胡子,在外面谋到工作,娶妻生子。


问起来却还记得,曾经,有一个人来过,愣愣地在教堂门外立了好久,凝视着墨绿色的尖顶,轻轻抬手摩挲那古旧的雕塑,走进来摸出两枚硬币,扔进了捐赠的箱子,然后径直走到金属的架子旁边,摸出小小的一截红蜡烛,燃着了摆在架子上,静静地看着那烛火,抿了唇,泪水淌下的时候,轻轻地微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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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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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海历04年4月15日 23:05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加为好友 
摒吸凝神,最后等来的竟是如此的结局,长叹复长叹……
米罗难道最后没有与卡妙再重逢么?

一直觉得,完美中的遗憾是最让人刻骨铭心的,
但是……现实已经很残酷了,我绝不忍心让那些人物还
要在笔下的世界挣扎。

憾恨,憾恨,又用去纸巾两张……: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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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 (阿斯忒瑞亚·冯·斐迪亚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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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样结局?55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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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sh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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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海历04年5月1日 20:48  资料  短消息  加为好友 
我也没想到这样的结局啊可作者就是这样写了。
其实笑没写明卡妙是死是活还是粉有希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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