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nshin
星海帝国军尉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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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阵营
第二自由行星同盟
状态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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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篇)
如果有时间,可以爬上斯德哥尔摩市政厅的钟楼,鸟瞰水都的风光;给布里克斯达尔冻河片刻的停留,看河上如童话一样覆盖的厚雪;或者静静地站在莱茵河畔教堂墓园边的街角,听艺人唱一曲民歌。
然而,没有时间的话,也可以匆匆而过。如同更多的过客一样,只在旅程中印下自己浅淡的足迹而已。
一日一日的太阳,西落东升。
走了多少个地方,自己却也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从没有在同一个旅馆里住多过四天。
“你真的从没有吗?”小旅馆的伙计顺嘴问着。
斜瞟他一眼,挑起眉:“不信?在同一个地方住那么久有什么意思呦。”
“看你是旅行了很久的样子。”
“看得出多久吗?”
“考我?”
“哧……”
“我天天在这里看客人的。”
“你说呀。”
“怎么……也要两三个月喽!”
砰地一声,酒杯落在粗木桌面上,米罗靠着椅背笑得全身颤抖,笑到伙计一屁股在他旁边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哎,你笑什么!”
米罗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摸出个红色的东西来,掂一掂:“你多大?”
“十六,怎么?”
“哧,小子,两三个月就算很久了吗?”
“那多久?”
米罗一只手举到他眼前,瘦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挨个曲起来又伸直,一、二、三、四、五、六、七……
“八个月了?”
“恩。”
“呀,你还真了不起。一路上都遇到些什么?”
“我白讲给你?”
“自家的旅馆,请你一杯!”
米罗斜了斜眼睛,似乎来了兴致,一挥手,“来!倒上!”
握着酒杯,话就可以多。话多了,人也就熟落。
旁边桌上的人也纷纷回过头来听他讲,有独自的客人,干脆就坐过到这张桌来。
米罗眉飞色舞地,从克尔尼堡驻防的士兵,讲到印度半岛的铁路线。
“火车离开孟买,要穿过萨尔塞特岛,然后进入塔那前面的大陆腹地,之后过西高止山脉向东北直到布尔汉普尔,北上到阿拉哈巴德,再往东就是恒河……在这条铁路线上转转是很好的呦,不过我没急着离开孟买,那里的风景实在不错……”
这时候,一个高大肥胖的男人凑过来搭了米罗的肩,脸上的肉拱起来,一双灰色的小眼睛也只是半睁着,浓重的加拿大口音带着酒气喷涌过来。
“喂,你少……来这个,说……点有意思的。”
米罗闪身站了起来,醉汉手一空,整个人栽在长凳上。米罗靠墙斜坐到桌子上,对着趴在凳子上起不来的人。
“那里的城堡、船坞、棉花市场,还有清真寺和教堂,都很有意思呦……更有意思的么,一些神庙是不让基督徒进的,即使信徒进庙,也要先把鞋子脱在门外。去之前最好弄清楚,胡乱进去搂佛像的肩膀,可小心被人扒下鞋子又连人扔出来。”
再说的什么,已听不清,只听周围的人一阵哄笑。
“你是做什么的?”伙计坐得近,还跟米罗搭着话。
“我?……只是旅途上的客人。”
“怎么会想起出来旅行的?喂,你三十几了?”
“我?”米罗一笑,“我今年二十八呦!”
“呃?这么年轻……你出来家里不惦记?”
“他们?惦记,可是我出来是要办事的。”
“办事呀?”
米罗拿起来身边的背包,挎在肩上,笑嘻嘻的:“是呀。”
爱说爱笑,又能喝酒的人,到哪里都不会寂寞。
米罗只要在一个地方住够两天,旅馆的不少伙计和住客,就能和他好得如同十来年的故交。然而,他仍是最多待到第四天,就离开。
没想到,这个习惯,却也有了一次例外。
本是用来运货的小汽艇,停靠在岸边。工人开始一趟一趟地向下搬运货物,胶鞋踩在浅水滩上,啪啪地溅起水花。
米罗一脚踩着船沿,跳下来。
身后的船老板瞅见了喊一声:“好漂亮!”
回头一看,自己不觉得,却已经跳过了那道水,落在沙滩上。
“喂,年轻人!能跳这么远,来帮我干活吧,工钱上不会亏待你呦!”
米罗笑嘻嘻地挥手:“谢谢老板让我搭船呐。”
爬上小希拉岛的崖顶,天已经晚了,身后的村庄逐渐燃起星点的灯火。面前,一道悬崖,下面隐在林后的房屋影影绰绰。
隔绝了尘嚣的小岛,竟然连木制的车都绝少见,骡子才是交通工具。
天已经黑下来,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又回到刚爬上来的地方。
米罗吹一声口哨,伸展了四肢,一个大字地躺下。柔软的细草,摸上去清凉。背靠着大地,闪烁的星空,没有了城市里的路灯和霓虹灯,竟显得如此切近与清晰。
后来才知道,这里叫“Manolas”。很久以前的火山喷发后,这座小希拉岛就与圣托里尼分开了。山下还有另外两个村子,是“Potamos”和“Agrilia”。告诉他这些的,是村子里的小女孩。
女孩有一张尖尖的脸,一头栗色的柔软长发,一双清澈的浅棕色眼睛。女孩每天坐在自家的街门里,小手卷着衣襟,听外面偶尔过人和牲畜的声音。
女孩是个瞎子。
刚到的那天晚上,女孩偷跑出来,转身找不到回家的路,却被米罗的口哨声引了过来。米罗拉着她的小手,一家一家地问,终于送了回去。
后来,女孩在门口等着米罗路过,拉着他,给他讲岛上的窄巷。
“你知道吗?窄巷里,有鬼呦!”
“是吗?”
“村里的人,都不敢深夜去走的。”
“看来有渊源?”
“不是我们这一代的事了呀,是很古老的传说……”
米罗忍住笑,听着小小的女孩讲一个很古老的传说。
像大多数关于鬼神的故事一样,讲的是一个女人,为生活所迫,在窄巷里自杀成了鬼魂。女孩讲完了,不由自主喘气,小脸白白的,小手心里全是汗。
“上次领你回来,走的就是那条巷子呀。”
听了这话,女孩更是一激灵,“啊”地一声扑过来抱住了米罗的膝头。
膝盖被她这一撞,只觉得生疼,米罗抽一口气,拉着女孩坐下,告诉她是吓她的,不是真的。
“你是做什么的?”女孩的声音还有些颤。
“旅途上的客人。”
“那是什么?”
“是……离开家,四处去玩。”米罗一笑。
“呀!那我也可以吗?”
“呃……恩!”
米罗转头看一看,那一对眸子明明闪亮了一下,小脸也略略红润起来。真是孩子,几句话就能哄得开心。
“那现在,我们玩球吧!”
“你刚才不是一直在玩?”
“我还想再玩一次。”
“好。”
“那你抛给我。”
她是看不见的,米罗抛球之前会说“要开始了”,之后把球抛在她正好能接到的地方。
女孩听说要开始就兴奋起来,两脚跳一跳,手也摆到胸前,两眼散散地向前看着,仿佛在寻找皮球的踪迹。栗色的头发,束两个辫子,跳起来,发丝也跟着颤颤地浮动。接到球的时候,会有一阵欢跃的尖叫。
女孩的笑声,一直是明朗欢快的,所以她被家里卖到了隔山岭的村子。
“有福的。”
“是啊,眼睛看不见,能卖到这样,已经算很不错了。”
村里的老人这样说。
米罗在村子的第五天傍晚,一个留胡子的人把女孩领走了。
“喜欢爸爸妈妈吗?”
“喜欢。”
“更喜欢谁?”
“一样喜欢。”
胡子无奈地摇头,既然爸爸在煤厂妈妈在洗衣房,女孩又选不出来更喜欢的一个,那就干脆都不要见了。
女孩没说一句什么就离开了,因为她看不见米罗。
一高一矮的两个背影远去,米罗挑挑眉,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背包已是旧得很,边角都散开了线头。米罗背着它,在暮色里眨眨眼睛,看清面前的石路,穿过女孩说会有鬼魂出没的窄巷,来到五天前的崖顶,放下背包躺在细草上,看着天空。
午夜过后是凌晨,凌晨过后,太阳又会升起来。
那时,米罗已经在一艘客轮上了。
虽然不豪华,但一日三餐也还算讲究,餐桌上摆满了肉碟和其它的佐餐小菜。每当天气好的时候,甲板上有室内乐队的演奏,人们还可以婆娑起舞,周末的舞会更是有很多人光顾。
然而,红海和其它窄而长的海湾一样,经常会起风浪。
轮船摇摆起来,酒从米罗手中的杯子里溅出几滴。吧台后面的服务生走过来,抹布擦了擦台面。
“倒这么满?”
米罗一笑,支应了一声:“恩。”
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已经静静地坐下一个人。伸手拿起台面上一个空酒瓶来,似乎端详了一会。
“坐过来也不说话么?”
“你不也一直不说话?”
米罗转过头来,还没看清那人的脸,轮船突然一摇晃,那人向这边一头栽过来。米罗再低头一看,自己抱着一个身材矮小,微有些发胖的女人。
女人抬手勾住了米罗的脖颈,却明显地感觉到对方似乎根本不想动。
“没兴趣?”
米罗的目光,仍旧停留在左手的酒杯上,右手却从女人的腰间向下滑去。
“以为我醉了么?”
“你没有么?你的脸色可是很不好呦。”
米罗终于低下头来,对了女人细长的眼睛,微一挑眉:“是么……”
女人一晃身子,略撑起一点,贴近了米罗的脸,得意的神色漫溢了面颊:“你——是晕船了吧,男子汉?”
米罗放下左手的酒杯,顺了一下散在肩上的长发。
“这你都看得出来?”
“男人病了的时候,也是像小孩子的呀……”
米罗的手,从女人的肩膀,落到胳膊,忽而按住了她的手。女人一摇头,想挣起来,却发现这个男人的力气,远比她想象的大得多。
米罗拉着女人的右手,抬到她面前。
“看看你拿到了什么?”
“啊?……你把它放在衣兜里干什么?!放开我!”女人惊讶得睁大了长眼睛,既而脸憋得通红。
米罗很友好地松开了手,女人坐直身子,把手里的东西扔在吧台上,站起来要走。
“别忘了这个,看来你今天生意不太好……”米罗抬右手,把一个黑色的软皮钱带托给她,笑嘻嘻地,“今天晚上你可没弄到多少呀。”
女人有片刻僵在那里,既而又恢复了刚刚的笑容,反倒大大方方地接过钱带塞回腰后,在米罗旁边坐了下来。
“我不得不说你……很厉害……”
“是么……”
“你是干什么的?”
“旅途上的客人。”
女人哼一声,撇了撇嘴,高跟鞋的鞋尖踢得吧台的木版“笃笃”地轻响。
“旅途上,难道还谈得上客人和主人么?……旅途上的人,都一样,你和我,都一样……”
米罗送到嘴边的杯子停了下来,唇上似有一点不屑的笑容,又微一皱眉。
“以前很少坐船?”
“恩,不常坐。”
“晕船很正常,不介意的话,出去吹吹风吧,那样还舒服一点。”
米罗点头,放下杯子,抓起女人刚扔在吧台上的东西。
甲板上,夜风很凉,吹来大海的腥味。四周茫茫的看不清,只听见浪声起伏。
米罗抓着栏杆站了一会,仍旧不舒服,干脆仰面躺在了甲板上。
“看来你走了很多地方,有什么感触?”
“我?……应该有什么感触吗?”
“不说就算了!”女人扭身子向着海面。
米罗偏头看看她胖胖的背影,不禁好笑。星光洒下来,染亮了棱角分明的脸上的笑容。
“以前也有一个人,走了很多地方呐。”
“……”
“我也问过他,有什么感触。”
“他怎么说?”
“没有……他只是说,想回法国看看。”
“他是法国人?”
“他说过,我答应过……”
“……你喝得不少。”
“没关系……”
“什么?”
“没有关系呀!你看,今天不用我来洗杯子呦。”
女人怔怔地不知他在说些什么,只看着米罗一手指向天空。抬起头看看,也没有什么,只是满天的星斗。
“喂,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带着它。”
“你说这个?”米罗抬抬右手,又落下去不动了,女人凑过去看看,是睡着了。
“喂……”女人推一推,见米罗没反应,便在他身边坐下来,端详这张熟睡的脸……终于还是忍不住俯下身子,努起唇来,轻轻碰触着鼻翼和眼角,却感到一丝温润的流动。女人挑了挑眉毛,轻轻抬手帮他理了理额前的发丝。
再看看米罗右手里松松握着的那一小截红蜡烛,女人笑起来。
有魅力的男人……奇怪的男人……
“先生,先生?”
米罗睁开眼睛,天还没有放亮,只微微发了白,眼前穿制服的人对他一笑。
“先生,不能睡在这里呀。”
米罗站起来,看看海面,已然风平浪静。
摸摸鬓角还是湿的,隐约记得,做了一个梦呦。
不算高大的教堂,墨绿色的尖顶,高高的门梁上一排神态各异的雕塑,走进去,管风琴空灵的长音,花色玻璃布盖着窗,一个人长身而立,唇间一道凄清的弧线,上前去握住他瘦削的肩膀,他说八年前的话是否忘记,茫茫的时空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曾经嘱咐要好好地活下去,强大的小宇宙把两个人推向了相反的方向,也封存了那一段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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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罗这些年的旅行是在找那个人吗?笑米有这么说呀~~~那么他不是在找他吗?笑也米有这么说呀~~~(众:打出去||||)
生活在理想国度中的米罗和卡妙,可以如此地任性与执著,一人的天涯浪迹,一人的浪迹天涯,一生一世的追寻与念记……然而,不愿写纯粹理想世界里的小米和妙妙,这算是笑的任性了吧。
笑知道,他们注定不是现实生活里的人,但似乎让他们生活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却还能够。没有了纯粹理想境界里的苛求和折磨,添一点平淡与释然,笑作为一个写文的人,也更心安。彼此扶持着走一段路,之后,两个人,可以怀抱这一段记忆入眠。感情这两个字,怎样写,笑并不明了……这是一生才能写完的吧。然而,笑写《星落》的时候,一直衷心地希望,这段感情不论在两个人的时候,还是在一个人的时候,都不会成为羁绊,而更倾向于信念与支撑。
“可能落在这个世界的其它地方……”这是穆给米罗的一个希望,然而,笑却不愿意让小米仅只为了这个希望流浪四方,最终仍然只怀有这个希望而已。或许当初的离开,真只为了它,但这些年的漂泊之后,得到的,却应该更多吧……
小米得到了些什么?笑~~……生活所能赋予旁人的,他也都得到了,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这几天常常对着屏幕到凌晨三、四点钟,写完最后几个字,笑滴心情有点复杂。
笑是妙迷,但《星落》并不只是为妙妙一个人写的……妙妙也不是一个人……
《菜根谭》中的解读,无弦琴为宇宙中万物之声,无弦即自然。星落无弦,作为星的他们,不再是星的时候会回到自然,这对他们来讲,是幸,亦或不幸?
说不清……笑~~……
还素让它安安静静滴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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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整洁的街道两旁,林立着玻璃墙的商店与高大的剧院。顺着小路向里延伸,是成片的公寓楼。再向里到幽静的地方,有一座无名的小教堂。
小教堂里高高的尖顶,四周窗上装着花色玻璃,很多小樽的铜像摆在墙上的阁子里。大殿隔不远就摆着四脚的金属架子,一个硬币的捐赠可以换一支白色的小蜡烛,点燃了摆到架子上。管风琴音飘渺传来,光线暗弱静谧,只有架子附近有昏黄的光晕,远看如同一座座微燃的金字塔。
一脸稚气的少年在这里干些杂务,每天看着来做礼拜或是参观的人凝神静气地进出。
少年逐渐长高,有了胡子,在外面谋到工作,娶妻生子。
问起来却还记得,曾经,有一个人来过,愣愣地在教堂门外立了好久,凝视着墨绿色的尖顶,轻轻抬手摩挲那古旧的雕塑,走进来摸出两枚硬币,扔进了捐赠的箱子,然后径直走到金属的架子旁边,摸出小小的一截红蜡烛,燃着了摆在架子上,静静地看着那烛火,抿了唇,泪水淌下的时候,轻轻地微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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