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拉同人]修女[连载中]
——你再次笼罩了森林与山谷,
也终将消融,我全部的灵魂……
第一章 ENGRAM·天使
宇宙历770,奥丁的夜晚。
一对普通军人家庭的夫妇,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婴儿的皮肤粉红,声音洪亮,是一个健康漂亮的男孩。父亲认真地端详着儿子的面容,然后他对身边的妻子说:“亲爱的,我希望他成为一个帝国军人,就像我。那会是一个男人最光荣的选择。”
温顺的妻子望着丈夫脸上飞扬的神采,又不自觉地望了望怀中的婴儿。眼眶微微泛红。她甚至是有些悲哀的想,“难道儿子也要和丈夫一样,去为战争服务吗?”
她多希望能有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的丈夫,但她没有。她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丈夫笑了,那是平庸而满足的笑容。他至死也只是一个无法讨上司欢心的中尉,除了家人,没有人会记起他的存在。但他却把自己唯一的儿子,义无返顾地送入了幼年军校,每分每秒都在盼望着他成为一个为帝国效力的军人。并为他取名为,奈特哈尔·缪拉。
只不过,他最终也没能看见儿子的将来。在奈特哈尔进入军校后没有多久,他就在一次战役中不幸身亡了。也许在身体灰飞烟灭的一瞬间,他会第一次后悔为儿子做了这样的选择。但不论答案是什么,死亡也已经使他永远失去了那个说出口的机会。
缪拉家并非贵族家庭,身为军人的缪拉,也没有为妻子和孩子留下任何可维持生计的家业,那些本就不多的遗产在经过葬礼后,实际上也已经变成了一个象征性的名词而已。
虽然政府答应为他们提供基本的抚恤金,但这并不是无偿的救济,条件是缪拉必须完成他在幼年军校的学业。这样的话,缪拉在毕业后不仅要投效于帝国军队,而且军部还可以从他的年俸中扣除现在提前支付的部分。
尽管如此,在这对刚刚失去丈夫和父亲的母子面前,帝国军部仍旧是摆出一副慈善家的姿态,因为他们并没有为这笔钱计算现值。
在父亲为儿子做了从军的选择后,战争又轻易地为他们划上了一个不可更改的句点。虽然这可能已经违背了父亲本人的意思,但他的生命确实已经成为了天平上的筹码,缪拉只有被迫站在另一端,才能够保持生活的平衡。
年仅12岁的他,一言不发地接受了这个无法辩驳的事实。
几年后,那个有着砂色眼睛的男孩,已经是一个17岁的高个少年了。
他在军校的成绩还算优异,通常会在十到二十名间徘徊。
其实他如果能够更加用心的话,是完全有可能成为学年首席的。但这毕竟只是一个假设。现在,他正悠闲地躺在幼年军校的草坪上,从旁边散落的课本看来,应该是逃课了。
少年半闭着眼睛,像个被宠溺的孩子般,任由时间把阳光溶解在他砂色的头发和年轻的皮肤上。那就像是一种光的潜在形态。它使得我们相信,总有一天少年也会变得如同这些阳光一般,有着金色的光辉与梦想。
“喂,你这家伙又在这里发呆,逃课很舒服吧?”
“不,下午没有课。”缪拉懒懒地回答道。在他倒转的视野里,是一张同样年轻,却更加精致的脸。金色的长发下,有着一双漂亮的蓝灰色眼睛。
这个少年就是阿德勒·威廉·冯·达尔贝格,缪拉在幼年军校里的朋友。
阿德勒是达尔贝格公爵的次子。在缪拉初次见到公爵时,对他的评价便是, 一个高瘦傲慢,让人难以产生好感的老头。而且当他把这话告诉他的金发朋友时,那个‘不肖子’也立刻表示了极大的赞同。
与缪拉的沉静相比,阿德勒则多了一些讨人喜欢的轻浮。他有着天使的五官和完美的轮廓,那是上帝经过反复思量后才创造的杰作。
只是,他迷人的眼睛总是停留在那些与他擦肩而过的美丽女人身上,而从来不去关心战争,学术,政局之类的事情。所以每当人们谈及达尔贝格公爵家的次子时,总会说:“哦,就是那个像女人一样漂亮的花花公子嘛!”
缪拉记得自己第一次认识阿德勒是在‘Rive Gauche’。它是奥丁最负盛名的存在主义者酒馆。里面经常聚集着许多艺术家,作家,画家,和流浪人。当时阿德勒手里正摆弄着一杯巴斯蒂酒,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优雅的夫人。她看上去面容苍白,神态亲密,两个人的年龄至少相差了五岁。
和缪拉一样,阿德勒是这里为数不多的年轻客人之一,他在那些因长期吸烟而面色渣黄的奥丁存在派们中间显得非常扎眼。出于好感,缪拉不觉对他多看了几眼。
也许是感应到了缪拉的友善,金发少年对他露出了微笑,然后便继续和那位夫人旁若无人的交谈着。
缪拉要了最便宜的啤酒,坐了下来。到这儿来的客人都很穷,通常只点些啤酒,苦艾酒,或者巴斯蒂酒。所以没有人会像军校里的贵族学生那样,嘲笑他喝劣质的啤酒。这让缪拉可以有安静的空间来思考一些事情。
可惜缪拉的这个下午并没能像往常一样平静,原因在于阿德勒,以及那位夫人和她的丈夫。与阿德勒在一起的美丽夫人叫做安娜·玛利亚·冯·舒尔曼,是舒尔曼男爵新婚不久的妻子。在此之前缪拉曾对他们的婚姻有所耳闻,据说安娜的父亲海德里克教授,是出于某个特殊的原因,才被迫将女儿嫁给男爵的。而安娜另有情人的说法也被传得沸沸扬扬,就连缪拉的耳朵也没能幸免。
现在看来,那个金发的少年应该就是传闻中的男主角了。不过,他的年纪居然比安娜还小,这不得不让缪拉感到十分好奇。
面对妻子的情人,舒尔曼男爵虽然神情气愤,但他对金发少年的言辞中却始终也没有出现过激的谩骂,甚至可以说还带有一种习惯性的恭敬。显然这并非是出于他纯良的本性,因为任谁都看得出来,男爵这会儿正在极大地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这时不知是谁不屑地说了一句,“哼,那个金发小子就是达尔贝格家的公子,不然我还以为舒尔曼才是情夫呢。”
他的话立时招来了一阵嘲讽的笑声。
舒尔曼男爵僵在那里,脸色变得铁青。身为高登巴姆王朝的世袭贵族,这无异于是对他自尊心最恶意的践踏,也足以让一个贵族忘掉一切。于是,借由这股从屈辱那儿获得的勇气,男爵狠狠地掴了达尔贝格家的继承人一记耳光。
少年没有躲过这一击,或者他根本没有想过要躲。他重重地摔在了酒馆肮脏的地板上,嘴角破了一大块。而且,一个忘记打扫的破酒瓶扎入了他的右腹,鲜血殷过衣服,很快就涌了出来。
男爵完全呆住了,他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右手,浑身颤抖起来。而安娜此时已扑到了少年身边,她一边流着泪,一边不停地呼唤着情人的名字,“阿德勒!阿德勒!”
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人们的反应只能用迟钝来形容。当缪拉开始为阿德勒止血时,才有几个人醒悟过来,纷纷上前帮忙。
阿德勒的伤口并不深,也没有伤及内脏。但大量的失血还是使他的嘴唇失去了鲜艳的色泽,变得暗淡无光。
安娜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生怕眼前的人会随时消失。
阿德勒微笑地看了一眼安娜,安慰她不用担心。然后他望着几乎比自己还要虚弱的舒尔曼男爵,淡淡地说:“男爵,这个结果你还满意吗?”
男爵正尽可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哆哆嗦嗦地回答道:“不……啊!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阿德勒先生,我知道您会相信我是无意的!我知道您会相信的!是这样吧?是吧?”
金发少年厌恶地别过脸去,他实在不想看见安娜的丈夫居然是这么一个可怜的男人。他哼了一声,继而说道:“我已经明白您的意思了。如果我可以保证我的父亲不会知晓此事,是不是就可以请您离开了?”
男爵立刻像获得了大赦一样,激动万分:“是的!当然!”说着便欲转身离开。可刚走了几步,他又像是不放心似的回头问道:“先生,您会信守承诺吧?”
面对那张小心翼翼的嘴脸,阿德勒难以掩饰自己的轻蔑:“是的。它会像您现在立刻消失一样可信。”
舒尔曼男爵悻悻地走了。发生这样的事情,使他已经忘记了安娜的存在。
在舒尔曼走后,阿德勒勉力支撑的意志便开始在失血带来的晕眩中逐渐下沉。
安娜紧紧握着阿德勒的手,悲伤地看着他苍白的脸。“阿德勒,你向我发誓你不会有事的。”
少年点了点头。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安娜美丽的睫毛上满是泪水。他对她笑笑:“安娜,你先回去教授那里好吗?等把这该死的伤口处理完我就去找你,然后我们一起离开奥丁。”
有一瞬间的犹豫,安娜把阿德勒冰凉的双手放到唇边,她轻吻着他说:“好的。我答应你。”
得到安娜温柔的保证后,阿德勒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知道,安娜的个性与自己的母亲十分相似,她们都是容易选择逃避和放弃的女人。
做完这件事,阿德勒觉得自己的意志已经到达了极限,他对身边的缪拉说:“别让人把我送回我父亲的官邸去,随便什么地方都行,就交给你了……”
之后也不等缪拉反对,便闭上眼睛放心地睡着了。
当孩子气的笑容还挂在金发少年的嘴角上时,缪拉有一种很想打人的冲动。
****************************
阿德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虽然右腹仍在抽痛,但精神上已经恢复了很多。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陈设十分简单,与自己的房间相比就像是两个纪元的世界。主人有着阿德勒熟悉的砂色头发,不过因为他正背对着窗户,所以阿德勒无法看清他的脸。
“要喝点什么?我这里只有咖啡和啤酒。”
“你难道想让病人喝酒吗,咖啡,谢谢。”
那个人似乎笑了一下,几分钟之后,一杯煮好后又重新加热的咖啡端到了阿德勒面前。显然,主人已经提前为他作好了打算。
那个人有着好看的砂色眼睛和端正的鼻子,是一个相当清秀的少年。
没等阿德勒开口,少年就递给他一封信笺。“这是今天早晨那位夫人让我交给你的。”
“安娜?”阿德勒接过信,手中轻飘飘的感觉让他的心一沉。他急切地把信拆开,似乎想以此来化解自己的不安。
“安娜,你不会让我失望的……”他默默地祈祷着。
可是片刻间,他苍白的脸变得近乎透明,信从他空洞的眼前滑落,无声地掉在了地上。
缪拉走过去将信捡起来。上面有浸湿的痕迹,可是却没有一个字。
那是一张空白的纸,安娜用它告诉阿德勒,自己已决定遗忘过去,她与他之间也没有未来。
“那位夫人来的时候带着行李,像是要去远行。”缪拉不知道这对阿德勒有没有帮助,但他还是决定告诉他。
阿德勒抬头望了他一眼,平静地说:“谢谢。”
之后他再也没有说什么。缪拉看着他的脸由苍白到绯红,又从绯红到更加苍白,他就这样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坐了一整个晚上。
次日早晨,阳光出奇的好,空气里到处都浮动着活跃的,细小的尘埃。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咖啡和奶酪的味道,缪拉醒来时看见那个金发的少年正在往杯子里倒入刚煮好的咖啡,他看上去精神不错。也许这就是爱情,从伤感的情缘中不断获得新生。
少年察觉到了缪拉的视线,他侧过头来微笑地看着他:“早晨好,要来杯咖啡吗。”
“好的。”缪拉从沙发上坐起来,整理了一下压皱的军校制服。当他从金发少年手里接过满满一马克杯的咖啡时,不禁有点心痛,这已经是自己这个月仅剩的饮品了。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他可能连去Rive Gauche买啤酒的钱也没有了。
“阿……”刚要开口,缪拉发现自己还拼不出那个A什么的名字。“阿德勒。阿德勒·威廉·冯·达尔贝格。”少年很配合地告诉他。
“哦,是的,阿德勒·威廉·冯……”缪拉喃喃地重复着,“冯……”
是啊,自己怎么忘记了?阿德勒是公爵的儿子,就算他没有钱,他的父亲达尔贝格公爵也会帮他支付寄宿费的,更何况这笔钱微不足道的程度,是足以让他们笑到喷饭的。
缪拉放心了,他又想起了Rive Gauche里安静美好的时光,嘴角不觉浮现出一个难以掩饰的笑容。不过,这种感觉只持续了短暂的几秒钟而已。之后他就听见阿德勒无比坚定地对自己说:“我不想当什么公爵家的继承人了,我想像你一样自由。”
是像我一样贫穷好吗?缪拉绝望地想,而且自己看上去很自由吗?笑话。
“你考虑好了?不后悔吗?”缪拉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卑鄙,因为他正在企图说服阿德勒,而且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他自己着想。
“你知道安娜为什么要离开我吗?”阿德勒用这个疑问代替了他的回答。
缪拉语塞。他意识到安娜对阿德勒的影响,并没有因她的渐渐走远而就此消失。
就像时间如海水,可以淹没地表的凹陷,但它却不能改变原先存在的痕迹一样。
两个人相互沉默了一会儿。
阿德勒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问过缪拉的名字,他不好意思地说:“请原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缪拉无所谓地耸耸肩,然后他指了指门牌,“奈特哈尔·缪拉。”
阿德勒笑了,那是与缪拉在Rive Gauche里所看见的完全不同的笑容。
它让缪拉想起了母亲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奈特哈尔,你知道吗?当天使死去时,他的灵魂会从微笑中回到上帝身边。
而看到这个微笑的人,一生也无法忘记……”
现在缪拉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原来天使的微笑之所以会令人难忘,是因为他们将无法遗忘的东西留在了时间里。
就像阿德勒至死,也无法忘记安娜一样。
[ Last edited by taya on 2005-11-10 at 02:18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