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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D&银英衍生】遥之境象 大家多多指教~
【SD&银英衍生】遥之境像
写在《遥之境像》前的一些说明
很早以前就想写SD和银英的衍生,却始终没能设想出合适的剧情,直到现在,终于抱着试探的心情写《遥》。此文背景设置为文艺复兴+宗教改革,仿的是欧洲13~15世纪的情形。(当然,已经被雨林改得面目全非……)请大家见谅的是,为了适合整体感觉,SD中的人物名会辅以前、后缀。文中普遍出现的,也将是这些原创的名字。所以,请大家耐心地记一下每个SD人物对应的角色。(别砸……别砸……如果大家觉得烦,就把它当原创看好了……如果还是觉得烦,那么,呃,就纯当雨林在发神经吧……)
《遥之境像》的剧情,雨林很难说此文有固定的主角。每个人物都是特定的数章里的重心,同时也会随着剧情的发展退下舞台。也许,自始至终贯穿全文的,只有雨林最爱的杨^^,只是杨的戏分,其实也并不很多。
统合起来,真正重要的线索倒是雨林笔下的几个原创人物。以他们为定点,牵连着所有人物之间的广大维系。
此外,如果大家发现,人物的历史地位与经历过往与原著有着颠覆性的不同,千万别砍雨林(大家要好好保护地球的原始森林啊!),为了剧情,文中将有多处这样的设置。
最后,雨林小小声提醒:这也许会是一篇很枯燥的文。如果大家看不下去,雨林绝对不奇怪,如果大家能看下去……这个,雨林万分尊敬您的耐性……
谨以此文向《Slam Dunk》&《银河英雄传说》致以最真诚的敬意。
遥之境像
序
——米列兰大陆——
圣历996年,自乌斯马尔山脉南下的莫加林顿人,征服了奇奥普斯河以北,维查耶拉加拉山脉以东的平原,创建了奥利纳帝国崩解之后的又一个强大的统一王朝。
这只巨大的猎鹰正稍作休憩,觊觎下一个猎物时,米列兰大陆散布的不成体系的幸存王国,终于自奥利纳集权统治的旗帜倒下后不到两百年的“自由”之中,捕捉到了令人惊恐的潜在危险。联合是唯一的保存之道,只是当初借着“上帝赐予的自由”分裂的个体,经过长时间的彼此纷争对抗之后,谁也不愿意无保留地交出现有的一切,更不愿在昔日的敌人面前放下所谓的骄傲与自尊。联军的力量泛而不精,在莫加林顿的铁骑下连连溃退。
斯域兰戈尔的古诗人海尼森曾说:推动时代前进的转轴,总会在关键的时候出现停顿,而人们却不能预想到,只要一片小小的叶子的重量就能使得它继续运转前行。
在几近绝望之际,海比特王国的一名默默无闻的神父,进言他的君主:
“上帝永远不会抛弃热爱他的子民,我们都是他的孩子,以上帝的名义,远游的兄弟们一定会再次聚于同一殿堂。”
也许在那样的危机下,迫切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名义。
圣历1011年,泰恩提联合王国诞生,海比特的纽格兰奇成为教廷所在,授封圣城。米列兰大陆三十多个王国在“天父之名”下集结。如果说奥利纳帝国末期的相似说辞多半是些心知肚明的借口,那么现今这片期盼救世主的遥遥土地上,立刻成为人们在充斥杀戮、死亡的世界中紧紧抓住的心理救赎。
毫无疑问,这次联盟奠下了之后三百年米列兰宗教统治、政教合一的思想基础。但仅有精神是不够的,只有将之实体化才能具有稳固的力量。海比特的那位年轻的丹德拉神父,以过人的魄力与手段,明暗兼修,在泰恩提联盟成立三年之后,登上米列兰大陆第一任教皇的宝座。
泰恩提与莫加林顿之间先后进行了三次大型的战役,最后以无以量计的流血宣告了不分胜负的结果。
半个世纪的冷战后,双方终于在教会的作用下握手言和。而此时,莫加林顿的野性之血也渐渐被教会的思想渗透、教化,与米列兰传统融合……
政界上层渐渐感觉到了他们跪拜的十字架上的野心,漫长的教权与王权之间的争斗在无声无息中拉开序幕。种种热情与冷漠,迎奉与对抗,征服与反叛,遏制与挣扎之后,第七任教皇时期,在莫加林顿皇室的支持下,教廷拥有了对米列兰政界的广泛发言权。然而莫加林顿却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后果:当帝国的绝对优势衰落时,发言权就转变成了支配权。教皇,成了真正意义上米列兰的统治者。
教会统治的极盛时期来临了……
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教廷强化了教区红衣主教、各级修道院、神父的体系,对米列兰的人们施加了政治与精神层面的双重控制。一切如同在黑暗的死水下进行,快速而悄然,在人们还来不及作出反应和思考时,已经被迫接受了铺天盖地的教义构成的思想枷锁。
长达三百年,绝大部分人都在迷茫中前行……
撕裂这漫无边际的黑幕的,与其说是人为的力量,不如说是自然对长时间人类思维创造停滞不前的一记警钟。圣历1397年,自靠近亚琛海一个名为可那亚的港口城镇起,一场浩大的灾疫如死神般席卷了大半的米列兰,上千万的生命,葬送在人们无以应对的病魔脚下。
教会必须予以安抚,阻止人心的背离。但上帝似乎沉睡了,他不再听见任何的祷告。
无法达成人们内心的期盼,教会惧怕了,只能用极端的方式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行越远。再一次的痛苦和绝望中,两个闪亮的名字跃上了历史舞台。
达玛神学院,斯域兰戈尔的王室学院,它为几乎被病魔逼到绝境的人们带来了曙光。学者们日日夜夜生活在这瘟疫最前线的城市,面对死亡威胁,痛苦、无望的交会折磨,在付出了相当的代价后,终于打破了绝境里的死亡之影!
梅彻利特•弗朗西斯,莫加林顿第十二任皇帝,他的英明统治,果断、勤勉,高瞻远瞩,拯救了被各种灾劫破坏得摇摇欲坠的莫加林顿,他在位的二十年,堪称得上是帝国从低谷到复兴的巨大转折。
圣历1434年,毕业于达玛神神学院的黎塞留入主教廷,成为史上最年轻的一任教皇,这位被众教徒一致视为圣子的圣仆,能否如梅彻利特一般挽救这败落的教会?
不论史实怎样评定,这一年,的确就是这个时代的开始……
上部
第一章
——达玛神——
两只巨大的白鹰盘旋于灰色的城堡上空,做着它们清晨的例行巡礼。它们的翅膀掠过厚重的云层,撕开透着金黄光晕的罅隙。初夏,碧蓝的冰蚀湖畔,有黑天鹅游弋于水面。空气中舒缓地波动着晨曦的信号,合着钟鸣的节拍,召唤走一群群漂亮的雪鸽。
达玛神学院,完整的称呼应该是斯域兰戈尔达玛神王室学院,这对盛名而历史悠久的它实在是过于繁缀,于是习惯上人们都称它达玛神。斯域兰戈尔王国在泰恩提数十个王国、公国里并不出众,但达玛神对于米列兰大陆来说,却绝不是个可以被忽略的名字。自圣历1072年三大战役结束后,迄今三百多年的时间里,达玛神揽括了米列兰几乎所有学术上的成就。如果没有达玛神这面不倒的旗帜,这漫长的年代里学问的建树就只能留下一片苍白。达玛神已然是“知识王国”斯域兰戈尔的精神象征,它的魅力,就在于它不尽创新的活力,敢于坚持真理的勇气。
一座尖顶的四面菱形高塔,连着四周淡蓝色云斑石建筑构成的院落,便是达玛神的哲学院所在。第七楼层左阁间,一个年轻男子正以一种极其慵懒的姿势靠在窗边,抓着羽毛笔写划着一时的心血来潮。
「所谓鼎盛而衰,大概就是形容当今米列兰宗教体系最恰当的词语了。」
男子侧头看向窗外,他有一张介于清秀与英俊之间的脸,笑的时候颇有几分稚气未脱的影子。不过只要你注意到他深黯如黑水晶般的眼睛,就一定会了解这个灵魂的成熟一定超越年龄。
漫不经心地把注意力收回,微微一笑,拂过额前一缕柔软的黑发,继续他的文稿。
「密不透风的黑匣子——教会体系似乎是牢不可破。但锁着匣子的锁却已经过于老旧了。它吞吃了太大的物体,总有一天一定会把本身撑破。」
「莫加林顿,自梅彻利特皇帝继位以来,数十年积蓄的实力成为凭持,教会对它的野心还能控制多久?只要不是自己蒙上眼睛,米列兰没有人会看不出莫加林顿反叛的意欲。」
「泰恩提联合王国,教会正统的势力范围,但数十年前疫疾的疯狂肆虐,已经从基底层面动摇了人们对教廷的信任。教会不曾认识到,相较于他们忙于奔波的王侯同盟的支持,真正应该求取的,是民众的尊敬。」
「北方查科海域两大布鲁逊人建立的王国——朗斐和斯尔基维亚,内在的民族特性决定了它们军事国度的性质,从他们宣誓效忠于教皇起,一切光华的外表都只为利用与反利用的本质作掩饰。他们无疑是教廷最大的一支军事力量,而教会给予的高贵名义,则使他们扩张势力有了冠冕堂皇的名正言顺。」
「南方诺撒迪海岸的众多商业港口,以五城盟为代表,金钱与财富至上的他们,对于内陆遥远的教廷,就只能说是阳奉阴违了吧。」
「敏感的教会贵族们,早已从中探察到了不安的因子,而至今他们所采取的方法只是一味的欺瞒压制,宣扬着黑色的神秘主义,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这样的行为,足以看出他们已蜕变得衰弱、害怕与不自信了。」
「原始的教义应该是高尚而圣洁的,讽刺的是,在基层仍引导着人们的信仰,支撑着教会过于庞大破败体系的,正是被教廷淡视漠视了的最初教义精髓。也许,曾经丹德拉教皇的理想就是要在米列兰建立起精神领域的统一世界吧,但可惜,最适合实现这个理想的时机已经在两百年前就被错过了。」
「沙漏中落下的微粒,有着远超它们本身的重量。一切都在变化,迄今,维查耶那加拉山脉间,大概可以听到即将到来动荡的呼啸了吧。」
「宗教必须改革……否则在时间车轮下,它必将成为首当其冲的倾轧对象……」
……
“早啊,杨,你今天的勤勉值得嘉奖。”门被毫不客气地推开,亚列克斯•卡介伦带着一脸不恭的笑容斜靠在门侧,对上正向他看来的黑眸。以“闲散”闻名达玛神的杨,目光随不请自来的客人移动到桌边,作了一个没什么意义的耸肩动作。
卡介伦对着窗外蓝天中飞远的白鹰吹了声口哨,旋即转向杨:“但愿你明天能保持这个好现象。水晶阁成员选举,你可千万别迟到。”
“哦?”杨一脸茫然,“是明天吗?”
卡介伦的眼前好像出现了几十只蜜蜂在打架。真让人难以接受——眼前这个仿佛对什么事都缺乏热情的人,竟是四年一届被提名有资格入载水晶阁的首席优秀学院成员。
“你真让我惊讶,”卡介伦双手撑上杨面前的松木桌沿,“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可以让我们敬爱的皇子殿下记在心中的呢?”
维吉尔•科赫普里•杨,这个看来绝对与贵族气质沾不上边的男子,却真正确切是莫加林顿帝国的第二皇子。杨的母亲——希尔维亚•杨是达玛神历史上一段真实的童话。即使与水晶阁的众多优秀并列,她的魅力依然非凡脱俗。对于精灵般崇尚自由的希尔维亚,如何爱上莫加林顿的皇储梅彻利特,实在有些让人匪夷所思。她就像是古莫加林顿神话中的女神,让天地赠与了无数恩典祝福。
所以,后来人们绝对有理由责怪梅彻利特没有保护好这珍贵的奇迹,有理由在第一次见到维吉尔•杨时怀疑他的血统,毕竟杨绝不是如他母亲般有着压倒性夺目气质的人。杨温和的外表下,他拥有的吸引力如果要拿什么来比喻,那应该是凯尔奈克庄园珍藏的葡萄酒,越深入就越醉人,直到终生无法忘却。
很有兴趣地看着杨无意反驳的无奈表情,就读于达玛神政教学院的卡介伦,不得不对这个不同学院的学弟抱以暗暗的惊奇。大概这世界上不肯定杨的重要性的,也就只有他本人了吧。在不久的将来,他将如何处理他的才能、地位与个性之间的关系呢?
“对了,杨,你该知道,弗莱斯特他们今年就要毕业了。”
卡介伦双手抱在胸前,杨淡淡的若有所思的表情,即使在挑剔的他眼中也称得上是绝佳的艺术表现。只可惜再没有如艾肯维迪那样的天才画家,可以将造物的神奇固定在瞬间了。
“真是令人遗憾啊,杨,‘白林三角’离开后,政教学院可就不那么有趣了啊……”
——人物名注解Ⅰ——
【梅彻利特•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一世:欧洲1520年前后那一个英主辈出的时代,弗朗西斯继位法兰西国王,与德国的查理五世、英王亨利八世达成了奇特的国家利益关系平衡。此外,那个时代著名的“近代哲学之父”、“实验哲学之父”培根也是以弗朗西斯为名。
【维吉尔•科赫普里•杨】
维吉尔:古代罗马诗人,《神曲》中引领和庇护但丁穿越地狱、炼狱的圣哲。
科赫普里:古代埃及神话中,司掌晨曦之神。
【弗里德里希•藤真•黎塞留】
弗里德里希:罗马皇帝弗里德里希二世是13世纪所能产生的一种怀疑和反抗宗教统治的典范。他的成就赢得了“世界惊奇”的称号。关于他一直流传的传说是:一个大君主长久地沉睡在一个深洞里,到他醒来的时候,定将使这个混乱的世界恢复平宁。
黎塞留:欧洲宗教改革时期盛名的教皇,当他仍是红衣主教的时候,就凭一己的能力游走于欧洲上层社会,为之后震荡的巨变作出过相当的功绩。
第二章
——达玛神——
弗莱斯特•威尔卡因站在清晨的花圃中整理着蓝色丁香,沾满露水的草叶味道混着浅香,随着橙黄色阳光四处漫散,恣意表现着夏季的明朗活泼。
“早上好,弗莱斯特,”光芒闪烁在杰斐路德金色的眼瞳里,完美的身材加上得体华丽的服饰,无论在怎样场合的聚会里,潇洒的贵公子如他,都必定是众相瞩目追逐的焦点。“我们的建议,你考虑得怎么样?”
随杰斐路德来到的人却是一派朴素至极的穿着,那是下层市民才会使用的暗灰色调,只要稍稍触摸底料就能区别这来自家世地位的巨大落差。这样的两个人,与衣着简单但气质出众的弗莱斯特站在一起,却有一种惊人的和谐。
很久以后,人们常常会情不自禁地假设,如果在那个时候用任何方法使得白林三角从世间消失,那么历史会有多大的不同。但全能的先知并没有出现,上帝,在此刻是纵容、还是无视于这三个将来视地狱为最终目的地的人呢?
弗莱斯特•威尔卡因,马克西米利安•耶塞林•杰斐路德,普罗塔哥利•修比克托,这三位同级的达玛神毕业生,从年龄来说刚刚步入成年人行列,他们自就读达玛神的政教学院——白林学院起,就迅速成为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因为一致的出色才能,使他们获得了远近闻名的“白林三角”之称。有着金发金眸,如同天使般漂亮炫目的杰斐路德,一看之下就能让人萌生亲近之感。银灰色头发的修比克托,肤色有些近乎透明的苍白,他修长但稍显单薄的身形,配上清冷的气息,曾被杰斐路德说成是“理所当然的神职人选”。弗莱斯特站直身体,看着他的朋友们,微微一笑,不经意间,他那种天生的优雅不羁就不知曾倾倒多少女性。如果说维吉尔•杨身为皇族却没有贵族气质的话,那么弗莱斯特就是贵族的最佳诠释。所以,当人们知晓有这般风采如他竟是贫微的孤儿时,都难免会感叹世事的难以言喻。
来自不同国度的三人,因为各自的名字太过复杂,便习惯了互称对方的姓氏。只是,当杰斐路德和修比克托得知弗莱斯特的真正身世后,都不约而同地执意叫起他的名字来。
私生子,在这个时代的上层社会虽然早已习以为常,但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即使他的父亲是高高在上的莫加林顿皇帝——梅彻利特•弗朗西斯。微弱的记忆之光里,母亲拉着自己的手,告诉他他的名字取自父亲。然而,朦胧中母亲的脸庞,却从来没有看得确切过。
“弗莱斯特,你那位亲爱的哥哥,这次似乎没能入选水晶阁啊。”杰斐路德玩味地看着弗莱斯特,这个“哥哥”当然是指维吉尔•杨。五年来他一直都热心地策划弗莱斯特与杨进行一场感人肺腑的兄弟相认——当然,弗莱斯特决不会让这种事出现。
感觉到弗莱斯特一丝不着痕迹的疑惑,修比克托以他惯有的平淡声音补充道:“杨本来是内定的唯一人选,真没想到他连这样重要的评选仪式也缺席,如果不是知道他本性一贯如此闲散,也实在没有理由解释他为什么逃避即得的荣耀。”
弗莱斯特轻笑叹息:“没错,这就是他的品性。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件事都会成为下午茶时的话题了吧。”
修比克托与杰斐路德交换了一个眼神,自从知道弗莱斯特对杨这个不论名义上、或是实质上都不怎么称得上哥哥的人怀有的深刻感情后,着实惊异非常。他们如此熟悉这个朋友,不怀疑弗莱斯特本质上是决不输给他们的淡漠,甚至冠于同一名誉下的他们自己都不肯定是否已经得到了弗莱斯特的坦诚交心,所以这个意外就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就用“弗莱斯特的哥哥”这个称谓代替了概念中杨的名字。
杰斐路德轻轻遥了遥头,牵回了原来的话题。
“就当是一场游戏,弗莱斯特,至少表明一下你的态度如何?”
弗莱斯特被一片蓝色包围着,不可否认的是,这种罕见的丁香种类很适合他。
“那么,我的朋友,可不可以先告诉我,你们的计划是什么呢?”
即将毕业于达玛神的他们,面临分离与命运岔口,杰斐路德提议,之后他们必须去完成一件对得起“白林三角”这个名称的事。就弗莱斯特对杰斐路德的了解,早有准备他会道出惊人之语,但当杰斐路德走到他面前,以极动听的声音说出答案时,还是不自抑地震撼了——
“我要……覆灭莫加林顿帝国。”
弗莱斯特的目光从杰斐路德转到天空,停留数秒,再看向修比克托:“那么,你呢?”
修比克托寒陋的衣着下,却散发出一种令人心凛的高傲,使人感觉他周围的温度总在冰点附近徘徊。
“弗莱斯特……你想不想看见教会在实权上控制整个米列兰大陆的一天?”
“真是……高挑战性的计划啊……”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应对?即使微笑也是牵强。
“弗莱斯特,你不相信我们的能力?相反的是,我们可是很推崇你的能力啊。”杰斐路德的笑语中已带着明显的鼓动,“你没有理由会选择比我们更低级的计划,对吗?”
弗莱斯特摘下一支丁香,抚过花瓣,凝视指尖上那一点水蓝。
“杰斐路德,灭亡莫加林顿,你是想从朗斐或是斯尔基维亚两个国家入手吧。”在如今的米列兰,军力上能与莫加林顿对抗的,就只有这两个北方军事王国了。近年朗斐出现了一位年轻有为的执政官,应该就是杰斐路德的选择。“莫加林顿的国力正处在充盈时期,从基层崩溃它自然不可能,唯一的办法是用策略自上而下离析。”
杰斐路德赞赏地点头回应:“的确,任何强大的东西都不是没有弱点的,就像上帝不会造出一件超越他本身的完美之物。莫加林顿皇室看似辉煌,却布满了不可见的危险裂缝。作为皇储的第一皇子奥斯卡•罗严塔尔,能力上勿庸置疑,却有着一个悬在剑尖上的血统疑点;二皇子——你亲爱的哥哥,他的才华自然是神迹,但只要被隔离于权力中心之外,想必也构不成大的威胁;三皇子辛•仙道•透特,他身上倒是有些琢磨不透的地方,但这些因素在我看来只会对莫加林顿颇为不利;而尤里西斯•尤文斯林,原本有着最有力的背景身份,却自愿选择了神职,以他的个性,钳制他就变得非常容易了。
“至于那两个公爵大人,在争取时间上他们未必赢得过我……最大的不确定,是你,弗莱斯特,同样身为莫加林顿的皇子,你的行动,也许会有决定性的力量。”
“杰斐路德,这样的假设是没有意义的,”弗莱斯特的语气平淡中透着漠然,“我不是莫加林顿的皇子,从来都不是。”
杰斐路德挑起英秀的眉,对弗莱斯特无可挑剔的答案不置可否。
斟酌片刻,弗莱斯特转向修比克托,其实真正让他惊讶的,应该是这另一项必定会失败的选择——也许凭着修比克托的才能可以取得短暂的阶段性胜利,但历史必然的趋势,他聪明高傲的朋友不可能预见不到。是否可以认为,修比克托想要的,并不是最终的结果呢?
“要达成你的计划,除非教会的力量凌驾于众王国之上,但教会本身是不可能短时间内强大的,修比克托,你的策略,是用各种方式削弱诸国实力吧?”
“不错,这是很显然的。”修比克托习惯性的用右手抱住左手的手肘,这个动作让他的身形更显单薄,还有一种不可意会的遥远。
“精神方面呢,放弃吗?”弗莱斯特深深地看着他的朋友。
修比克托冰蓝的瞳孔一瞬间隐约冻结:“弗莱斯特,你应该知道,空虚的灵魂有多么容易侵入和控制。”
弗莱斯特俯身将丁香埋入土中,轻柔地开口:“那么,我就选择让塔歌族独立吧。”
“那个三百年前,因为渎神之罪被全体贬逐为奴隶的民族?……弗莱斯特,你的胃口也太小了点吧?”杰斐路德的表情写满了不解和失望。
让完全失去名义与力量的塔歌独立,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当然,相对于另两人的策划,的确就有些黯淡了。
“我的朋友们,要知道,在你们留下的残羹冷炙中挑选,实在是一件困难无比的事啊。”
虽然弗莱斯特如此解释,但他的朋友们还是能感觉——他对此并不抱有很大的热情。
杰斐路德仿佛不经意地询问:“离开达玛神之前,一起去拜访一下你亲爱的哥哥如何?”
弗莱斯特的拒绝在意料之中,他对杨的感情似乎丝毫不影响他与莫加林顿皇室的疏远:“对我来说,没有这个必要。”
修比克托很清楚,身边杰斐路德的笑容中藏着更深一层的用意。弗莱斯特,但愿将来你不会后悔今天的拒绝。
圣历1434年5月20日,白林三角离开达玛神学院。普遍认为,这一天便标志了之后长久动荡的开端。
——人物名注解Ⅱ——
【马克西米利安•耶塞林•杰斐路德】
马克西米利安:对德国历史或罗马帝国历史熟悉的朋友一定会知道,他是最善于玩弄政治权术的一个皇帝。他的权力几乎全是靠着政治婚姻、政治交易得来。他的孙子即是有名的查理五世。而他自己,被德国历史学者称为“中世纪最后一个骑士”。
【普罗塔哥利•修比克托】
普罗塔哥利:古希腊哲人学派,即“诡辩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主张“人为万物之尺度”,倾向于否定宗教和怀疑现实。
【辛•仙道•透特】
辛:美索不达米亚早期神话中的月神。
透特:古埃及神话中的月神。
《遥之境像》中,仙道一直是站在夜影中的人物,同时也为了与杨的“太阳”对照,故设定了这样的名字。
第三章
——教廷 纽格兰奇——
圣城纽格兰奇,已经作为教廷存在了三百余年。雅致的城市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坐落在中央广场上恢弘的圣•丹德拉大教堂。这座以第一任教皇命名的建筑,还保留有奥利纳帝国时期的风格,苍色石墙和攀升的青绿藤蔓之间,已经可以看出时间刻划的痕迹,但丝毫不减它的威仪。它依旧是“上帝之手”的投影,教徒们心中无可取代的至高圣域。
宽大的房间,因为位于教堂深处而显得极为幽暗,雕花的天窗上投下的光线,仅仅只能照出大厅中央两个人影,在压抑静止的空气中仿佛两尊雕像。
“教皇猊下,莫加林顿的行为愈加放肆了,关于境内锡封权的议案一直拖延不作答复,更有甚者,索林亚郡的修道院土地权限一事,他们竟明确表示了不让步。”身着暗红主教衣袍的人,对着前方的某个存在毕恭毕敬道,而不时瞟向身边同职的目光,却是充满了恶意与怀疑。“此外,泰恩提的斯域兰戈尔给予达玛神太多的自由和特权了,现在,他们竟连这样的作品也敢公开发表。”
黑暗中的人伸出一只苍白得过分的手,接过来一卷书册,细碎的纸张摩挲声后,听觉中飘来一种混着虚无的音节。
“《物质本质论》?”伴着一声低沉的冷笑,两道锐利的目光直射向房间里不发一言的第三个人。“尤文斯林主教,你有什么见解?”
平静地接受了不可见的刀刃般的切割,尤里西斯•尤文斯林遵循着标准的规则行礼。以十七岁的年龄任主教之位,在教会这是史无前例的。尤里西斯看着教皇所在的方向,他还记得曾经这个人将象征主教圣职的仪仗交到他手上时,那么温暖柔和的气息。可为什么现在他面对的教皇,再也让他体会不到原来的感触呢?短短的三个月,是否在这至高之位上,起了什么样的变故?
尤里西斯当然知道这种想法是十分不敬的。但对于他来说,他现在会站在这里的理由,大概就是对天父最大的不敬吧。
“学术方面的成就,有相当程度上的可能性是失败的假设。只需要等待适当的时间,公正的真理自然会向世人展现什么才是正确的。”
“真是谨慎的言论。”暗处传来的声音完全没有感情色彩,“没错,我们会期待着的。尤文斯林主教,索林亚郡的争端,你能化解吗?”
“这是我的职责和荣幸。”
看着尤里西斯离开,一直坐着的人站起身,对红衣的从下说:“尤文斯林主教的行为不让人放心,注意监视他,以免他也误入歧途。”
尤里西斯穿梭于教堂交错的回廊之间,人们都尊敬地对他行礼。相对于高层神职者那些老人,年轻的尤里西斯纯粹干净的圣徒气质更能获得教徒们的倾心。贵为皇子的他甘愿放弃皇位继承权,远赴教廷的经历,则是更为普遍地流传着。
现任教皇弗里德里希•藤真•黎塞留,也是史上最年轻的教皇任职者,曾有幸见到过他面貌的人都会以赞叹的语气描述他,高贵神圣的气质,美丽的圣子,天国的救世主。只可惜,他自继位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一点不知为纽格兰奇教廷带来多少叹息。
走出圣厅的一刻,尤里西斯回头望向正前方悬挂的巨大水晶十字架。
『尤里西斯,人如果没有信仰,就会迷失自己生命的意义。』
“我所选择的信仰,似乎并没有带给我让我安心的指向啊。维吉尔哥哥……”
修比克托打量着这间觐见室,光线如同教堂大部分建筑里一样昏暗,这让气氛显得有些诡异的沉重。
“‘白林三角’之一的普罗塔哥利•修比克托,你说你带来了重要的消息,那么,是什么呢?”
修比克托注视了暗幕中的人影片刻,以一种不符合他话语内容的平静语调开口。
“塔歌族宣告独立了,您可知晓?”
在米列兰大陆历史上,塔歌算得上是一个很有才能的民族。十一世纪泰恩提为对抗莫加林顿以宗教名义结盟时,塔歌族因为曾经对教会创始过程作出相当程度的阻碍,在联合势力的压制下,被剥夺了所有权利和尊严,成为了盟誓台上一份血淋淋的祭品。从此失去了家园的他们,或者被放逐流浪,或者成为其他王国贵族的奴隶,世世代代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数百年过去,人们在习以为常中已感觉不到过去的阴影,这个从来缺乏存在感的种族如晴空电闪般的独立宣言,怎能不使人震惊!
“塔歌?难道他们这么快就忘记祖上的罪,意欲堕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了吗?”
“猊下,我来到这里,正是希望为教会制裁所有罪恶敬献一份薄力。”修比克托上前一步,感觉眼前人突显出的警戒之意,嘴边浮上一个细小的弧度,“传闻黎塞留教皇拥有圣子般的美貌,如此湮没在黑暗中,岂不是辜负了造物主的恩惠?”
从冷漠高傲的修比克托口中问出这样的话,感觉不出任何一分猥亵的不敬,听在另一人耳中不啻于隐喻的审判。
长久的沉默。
“修比克托,你来这儿之前,就已经有所推断了吧。”高大的身影走了出来,尽管他的气势同样有着只属于高层教会贵族的压迫力,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身着教皇衣袍的人,绝对不是黎塞留。
修比克托很自然地行礼,这个动作已说明了某种立场:“幸会,伯利克里•花形•英诺森——华伊纳红衣大主教。”
英诺森看着对方的眼睛,从中探询着他的诚意。
“你什么也不问,就决意效忠于我?”
“您说笑了,”修比克托的态度恰到好处地碰触尊敬的底线,“我当然效忠于教会,效忠天父。不过——”
英诺森了然而冰冷地接过他的话:“黎塞留教皇勾结异端,反叛经义,我有责任替主惩治他。”
“是吗?您做的很对,上帝只需要纯洁忠诚的圣仆。英诺森大主教,您为何不公开审判他?“
英诺森身形一震:“什么?”
“对于抛弃经义的背叛者,难道不是应该公开审判,处以火刑吗?”
英诺森的嘴唇仿佛被渐渐抽去了血色,他的声音如同濒临干涸的溪涧:“修比克托,这已经不是你应该过问的范畴。黎塞留教皇是上帝挑选的使徒,我……给他忏悔反省的机会。”
虔诚的教徒们不曾想象过,在神圣的丹德拉大教堂内部,也会有与主的光明完全背道而驰的存在。这样一间潮湿昏暗的地下室,寂寥的火烛点燃的残光完全驱赶不走阴冷的空气。偶尔的声响都会在黑暗中造成让人心惊的效果。
英诺森从长长的石阶上走下,借着手中烛台的光亮,看清了躺在粗糙石床一角的人。不知是谁说过,真正的宝石即使粉碎也是宝石。长时间的囚禁,让黎塞留显得苍白而虚弱,但他看向英诺森的眼神,仍闪烁着高贵的坚持。即使他身上是再普通不过的黑色教衣,被无力的缚于此地,他依旧是圣地最美的使徒,理所当然应该被所有人膜拜的象征。
“伯利……”
这个音节如火般烧灼着英诺森的理智:“不许叫这个名字!现在的你,没有资格叫我的教名。”
过去的影像刹那间重现,可曾经的信任早已不再。单纯美丽的昨天,是怎样演变为今天的局面?
英诺森无言地看着对他来说太过熟悉的面容,声音不自禁地变得柔和:“为什么要与那些罪恶的人携手?为什么赞同他们的谬论?为什么接受他们的提议?是什么样的思想,竟会让你妄图去改变一直以来的神圣体制?”
黎塞留缓缓地移动了一下,艰难的动作让英诺森走上前想要扶起他,视线蓦然触及他破碎的衣摆下修长的双腿,那一条条被鞭子抽出的渗血伤痕,顿时呆住了。
没错,这些,也是在他的默许中授意的……
“我们一直相信现在的体制是‘上帝的指示’……但是,难道我们就没有对真知产生错误理解的可能吗?”
温和的解释里仍然是不可变更的坚决。
英诺森的瞳孔一瞬间近乎绝望地收紧,猛地伸出颤抖的手箍住黎塞留的肩膀。
“我给了你多少机会,一次又一次……你为何要执意与异端们一起堕落?!”
黎塞留睁着漂亮的绿色眼眸,圣谕说,这样的眼睛代表着最纯净善良的灵魂。英诺森感觉悲哀而且愤怒:“你不配有这样的眼睛,你不配拥有上帝赐予你的一切!”
被狠狠地摔倒角落的黎塞留剧烈地喘息,不无讽刺地回答:“我竟不知道,对于上帝,你有如此坚固的信任,如此完美的忠诚。”
英诺森带着铁青的面色离开了,丝微的灯光也随着他的离去而消逝。回归的黑暗里,黎塞留露出了一个没有人能看见的苦涩笑容。
“神圣的名义……就能掩盖恐慌和无知吗?”
注:猊下:贝利亚对魔王路西华的称呼。「猊」是狮子的意思,用来比喻「佛」。「猊下」则意谓高僧的身旁、对高僧的敬称。
——人物名注解Ⅲ——
【伯利克里•花形•英诺森】
伯利克里:公元前5世纪,雅典首席将军,最高执政官。伯利克里时代被称为雅典的全盛时代,他的成就因野心与力量建立,也因为同样的因素失败。
英诺森三世:他任教皇时期是欧洲教权的顶峰,这位史上最年轻的教皇,很有能力却也很残忍,他在职时期对异端的迫害极为严重,曾号召过征讨法国南部异端的十字军,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后果。
第四章
——法伦尔赛——
莫加林顿的皇都法伦尔赛,卡萨格兰德湖畔的美丽城市。尽管莫加林顿自建国以来多有战乱,却从未有战火可以波及到象征王权的法伦尔赛皇宫。六月的皇都在为一件盛事忙碌着,广受爱戴的梅彻利特皇帝将迎来他的四十五岁寿诞。在经历了多位碌碌无为的统治者后,这位被世人称作“蓝天之翼”的帝王无疑是一位英名的主君。他挽救了渐现衰弱征兆的皇权军制,稳定了多年混乱的国税财政。这一切,使得莫加林顿人能自豪地宣言他们已经拥有了不输昔日的光荣。
对于皇宫中的人而言,陛下的寿诞还意味着另一件让人高兴的事,那就是自十二岁就远至达玛神学习的维吉尔皇子将要回来为父亲祝寿。至今希尔维亚仍是人们心中“凄美爱情童话”的典范。而维吉尔•科赫普里•杨的温和清雅、随和得都不像一个皇子的气质,更是醇醇地让人恒久回味着。
在所有的期盼中,最深最强烈的就莫过于至高位上的人了。十年前当杨在他面前要求去往达玛神时,他到底是抱有怎样的想法让这个孩子离开的呢?
维吉尔……你可曾思念这儿的一切,一如我对你的思念?
奥斯卡•罗严塔尔走进房间时看到的画面,就是他的父皇,带着难以形容的微笑,凝视窗外那一片蓝色的丁香。
代表尊贵与宽涵的蓝丁香,皇都里没有人不知道,那是希尔维亚最爱的一种花。一抹苦涩还是撕开厚厚的表层钻了出来,罗严塔尔的眼中闪过一丝对自己的嘲讽,这样的情感,什么时候才会完全麻木?
嫉恨是毒药……
疯狂的嫉妒终生缠绕着罗严塔尔的母亲,曾经她是最有希望登上后座的侯爵千金,却于梅彻利特登基前被一杯先皇御赐的毒酒葬送了她的美丽与年轻。罗严塔尔迄今唯一关于母亲的记忆,只有当她看到自己不同颜色的双瞳时,那惊恐愤恨的表情,以及她尖锐的诅咒:“你不该出生……你是个不该存在的孩子!”从那时起,他的身份就一直被许多人暗暗地怀疑着。父母的眼睛都是纯粹的蓝色,而他左边的眸子却是阳光一般的金色。尽管梅彻利特已经明确表示了对他血统的肯定,并已加封他为皇储,但在罗严塔尔心中,从不认为父皇对他的认可,是出自感情的因素。
梅彻利特注意到了他的皇储,微微对他点头:“奥斯卡?”然后又转向窗外的风景,“明天,维吉尔就该到法伦尔赛了吧?现在正是丁香开得最漂亮的季节……”
罗严塔尔一直有一种观念:在梅彻利特的概念里,他有四个“皇子”,但他住在他内心中的“孩子”,却只有维吉尔。希尔维亚与维吉尔•杨,梅彻利特的全部感情,都已交给了这同样遥远的两个人。
或许这是他的偏见,但梅彻利特对二皇子维吉尔特别地宠爱,的确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维吉尔殿下,陛下在南书苑等您呢。”
骑马赶到南苑的杨,因为结束了十分不喜爱的运动而松了口气。他本能地逃避着所有让他觉得麻烦的东西,但被强行施与的事又都能做得很好。所以在达玛神时,卡介伦总是叹息着说:“杨,你能平安活到现在真是一个奇迹,我怀疑你连生存都没有热心呢!”
扑面而来的淡香环绕了杨,法伦尔赛仲夏的微风如同情人的吟语般轻柔。南苑书房是皇宫中的一片禁地,梅彻利特常常一个人呆在那间书房里,没有人能预测他停留的时间。
“维吉尔,我为你准备了凯尔奈克的葡萄酒,1360年份的极品哦。”
杨看着依旧英俊潇洒,气势非凡的父亲,真的难以想象自己是他的血脉。
“父皇……”
梅彻利特深深地注视了杨片刻,亲切而温柔地把他拥在了怀里。越过父亲的肩,杨看到了这间书房里最珍贵的一件物品、悬挂在墙上的巨幅画像。那是这个世纪已故的天才画家艾肯维迪最后一幅作品,杨的母亲希尔维亚的画像。希尔维亚去世时,杨还未满周岁,但从这幅画中,已经可以领略当年水晶阁的传说是何等风采,那有如女神般的高雅气质。
“维吉尔,希尔维亚曾经说,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你可以快乐、幸福,现在她一定可以在天上对你微笑了。”
“父皇,我想,母亲对您也一定是同样的希望。”
“我?”梅彻利特的笑容在回忆中显露着不可捉摸,“维吉尔,我的孩子,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离开南苑,经过中庭时,杨看到了迎面走来的罗严塔尔,杨温和地叫了对方的名字。莫加林顿皇室以母姓命名,皇子之间普遍上也是互称对方的姓氏。
罗严塔尔的双色眼眸移向杨的方向,突然间,一种从来被隐藏得很好的情感浮了上来,引起一阵激荡。
“杨,或许你在达玛神太久,忘记了对兄长应有的礼仪?”
杨稍稍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拂了拂额前的短发,很认真地想想,尊敬地问候:“皇兄。”
罗严塔尔几乎是在话说出口时,就意识到自己简直就是在无理取闹。这已经不是某种程度上的自尊心在作祟了。罗严塔尔转身加大步伐离开,无论如何,也不能在那个人面前失态。
这一场不期的遭遇,完完全全地落于静驻在不远处庭阁的第三个人眼中。辛•仙道•透特,如果说这座皇宫里还有谁能体会罗严塔尔的那种复杂心境的话,那么第三皇子的他就是唯一人选了。从他五岁来到莫加林顿,梅彻利特承认他这个儿子的身份开始,就一次又一次地听到人们惊赞的评论:
“透特皇子很像维吉尔殿下呢。”
“的确,尤其是透特皇子闲逸时的气质,简直就是维吉尔殿下的再现啊!”
十数年过去,尽管他在法伦尔赛的时间远超过杨,但这样的评价从未出现实质性的改变。在所有人心中,维吉尔•杨是独一无二的奇迹。纵使透特在众人眼中的形象包含绝大多数虚假成分,但如此被当作另一个人的影像,他承受的感觉也实在是难以言喻。
不过,站在透特的立场,若抱有罗严塔尔的心情就是一件可笑的事了。他决不会去期待梅彻利特的感情,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若梅彻利特对他灌注了如对杨那般的情感的话,只会使未来的悲剧演变得更激烈罢了。
“维吉尔哥哥……”
杨停下脚步,随着这一声呼唤转过身去。世界上恐怕只有一个人会对他使用这样的称谓——尤里西斯•尤文斯林,由梅彻利特已故的皇后所生,比杨小五岁的弟弟。他有着象征莫加林顿血统的柔软淡金色头发,天空般蔚蓝色的眼睛,配合上贵族特有的修长身形,优雅的气质,总令人想起宗教画卷《天国之廊》里的圣徒。所以,不奇怪为何年轻如他,能获得那么多人的信任尊敬,而尤里西斯本人,也确实有维持人心所系的能力。
“尤里西斯,好久不见,”杨很清楚这个弟弟对他的好感,虽然这一度让他极为疑惑,“索林亚郡的争端,你化解的很好呢。”
“双方都固执于自己的利益,我不过是出面将权益分摊,缓和他们激烈的情绪罢了,但真正的矛盾根源,也许永远没有办法解除。”
尤里西斯手中抱着毛色纯黑的亚琛猫,虽说这小东西好像是某个异教古老神话中的圣物,但那金色和黑色的搭配,的确很适合他的主人。
“维吉尔哥哥,”尤里西斯总是放心地在杨身边表现出单纯和迷茫,“我的选择,我的信仰,是正确的吗?”
杨关切地注视着尤里西斯,他的皇弟似乎从小就在这个问题上固执地追逐。
“信仰有很多种类,但都是人的精神寄托所凝结。对神,对物,对国家民族,或是对某个特别的人,都可以寄予强烈持久的信念。同一种信仰,在有的人眼中是正确的,在另一些人眼中又是错误的。所以,没有必要探求信仰本身的绝对真理性,真正重要的,是你对它的态度和坚持。
“尤里西斯,就像风雨中的帆船,有了塔灯才能到达彼岸,不会沉没在布满陷阱的深海中。记住你已经作出了选择,千万不要像我,毫无人生目的地得过且过啊……”
尤里西斯在心中深深感叹:你一定不知道,只是因为信任你的言语,我才走入教会的殿堂。
“维吉尔哥哥,也许你不会遇上足够让你信奉一生的理念,但……你却已经是我的信仰。”
杨惊讶极了——这不应该是你的选择。
“尤里西斯,上帝在听呢。”
杨柔和的微笑笼罩下来,如同冬煦般温暖。尤里西斯点点头,回应他的笑容。对于自己的决定,却没有意思去作改变。
维吉尔哥哥,这是我选择的路,我的坚持。如果这是对天父的背叛,我不在乎路的尽头是地狱之门。
塔歌独立的消息如同插着翅膀的剑袭击了米列兰大陆的每个角落,而教廷对之的谴责公文也迅速随之而至。惊奇愤怒的诸国王侯立刻作出了呼应,数百年毫无抵抗能力任由驱使的奴隶们竟敢反叛神圣的教谕法令。这不啻于对他们权威的漠视和挑战,也将意味着相当一部分财富流失的可能。
“维吉尔,你认为塔歌独立的前景如何?”
自杨回到法伦尔赛,梅彻利特与他在南书苑丁香园聊天的时间,就几乎占据了自己在国务工作外的全部闲暇。毕竟,这样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三百年,塔歌的忍耐应该也到达了极限,现在的爆发并不算早。塔歌对各国经济的影响已经到了比较深入的程度。相当数量的手工业作坊其实已是中间阶层的塔歌人在掌控着。虽然他们在政权的确立之前还有很长的征途要走,但独立还是可以被期待在五年之内的。”
梅彻利特坐在铺着白色貂皮的扶椅上,目光所及之处是空悬着的巨大金属徽章。一把锋利的宝剑从展翅雄鹰的翼下穿过,直指光芒万丈的太阳。那是三百年前莫加林顿战无不胜的铁骑从查科海南下时的军徽,之后就正式成为了莫加林顿的国旗图案,飘扬在维查耶那加拉山脉以东,卡拉尼什河流域的广大国土上空。
“维吉尔,”梅彻利特声音中极致的慈爱不会再出现于第二个人面前,“这个问题,我最后一次问你,我希望你告诉我最真实的想法……你,可愿意戴上紫水晶之冠?”
紫水晶之冠,莫加林顿的皇冠。
杨淡淡地笑着,一只手抚上胸前坠饰镶嵌的罕世珍宝,美丽纯净的蓝宝石——“科赫普里”,那是来自他的母亲希尔维亚的祝福。
“紫水晶之冠……我恐怕承受不起这样的重量啊……”
梅彻利特像是早有预料地展现一个微笑,然后语气渐渐低沉,郑重而且深邃。
“我明白了,维吉尔,你既然已经作出决定,那么,以后不论面对什么,都不要回返。
“你放弃了太阳,就不要再与月亮错过。”
第五章
——法伦尔赛——
梅克林格•尤文斯林面色沉重,缓缓地走在皇宫的回廊内。这已经不知是他第几次关于皇储一事进言被他的君主驳回了。
“陛下,罗严塔尔殿下的身份对臣民的忠诚心真是一大威胁啊,立嗣可以有更好的人选……”
“尤文斯林公爵大人,你所指的‘更好的人选’是谁?维吉尔,辛,还是你的外甥尤里西斯?”
即使明明知晓梅彻利特仅仅是在开玩笑,梅克林格还是抑不住地在那不可捉摸的微笑中震颤。
“陛下,尤里西斯那孩子是不可能的,他的资质不足够,而且又已进入了教会体系。只是……罗严塔尔殿下……”
“尤文斯林公爵大人,我早就承认了奥斯卡的血统,也不希望这个问题再继续成为争论的对象。奥斯卡比维吉尔更有身为上位者的自觉和责任心,而辛……我倒是认为他比奥斯卡更让我起疑。”
“公爵大人。”
性情温和正直的梅克林格•尤文斯林人缘上佳,即使身居公爵的高位也能与人随和交谈。宫廷御医、梅尔卡兹子爵注意到了对方的神色:“什么事情让您如此忧心?”
“梅尔卡兹子爵,也许是我多事了吧,我始终认为陛下立罗严塔尔皇子为嗣多少有些不妥。”
年逾六十的梅尔卡兹了然道:“是因为血统的疑虑吗?”
“没错,不论是在哪个时代哪个国家,这都是一个极其让人忌惮的禁区啊……”
“公爵大人,若罗严塔尔殿下的身份没有疑点,难道不是众皇子中最适合的人选吗?陛下这是从超越感性的理性层面考虑,才作出的选择啊。”
梅克林格本身是个极其爱好艺术的贵族,感性对他来说也许的确是判断事情的首要因素吧。梅克林格这样评价自己,对梅尔卡兹点点头:“这件事,既然陛下的想法已经如此肯定,那我们也不好说什么了。”
看着梅克林格离去,莫加林顿的宫廷御医心情十分复杂。从某种意义上说,尤文斯林公爵的担忧是有道理的。在法伦尔赛皇宫工作了数十年的他,是对罗严塔尔家的事件真正了解的少数人之一。罗严塔尔的母亲杰娜琳身为当时皇储梅彻利特的皇妃,却因犯下了通奸的罪过而被先皇赐死,而刚刚四岁的奥斯卡•罗严塔尔则被勒令调查身份。梅尔卡兹正是负责调查的御医团中的一员。他还记得,那个夜晚,闪电像是要把天幕撕裂开一般,梅彻利特独自一人冒着骤雨来到他们面前,表情之中除了坚决再也看不出别的东西。
“不论你们的结果如何,我承认这个孩子。”
在皇储的坚持下,他们一致对先皇,也对所有人瞒下了事情的真相:经血液鉴定,罗严塔尔皇子可以确定不是梅彻利特的血脉。至于梅彻利特为什么会那样决定,却从未有人知晓。虽然梅尔卡兹对尤文斯林公爵作出了一个看似合情合理的解释,但在他自己却很清楚,对于莫加林顿的“蓝天之翼”,恐怕没有人能探测到他灵魂深处的境像,那里,到底是理性多于感性,还是感性胜过理性。
七月,盛夏的气息混入了一个更让人焦躁不安的因子:莫加林顿公开宣布了支持塔歌独立的决议。不论这个消息是否被期待,都在米列兰所有王国里掀起一阵风暴:素来有意反叛教会的莫加林顿,终于有所行动了。
——卡霍基亚——
卡霍基亚,莫加林顿西海岸港口,因为离皇都地理位置接近而促成了它的繁荣。这一天是礼拜日,城中遵循传统习惯的人们盛装华服,虔诚郑重地前往教堂做弥撒。靠近海湾的地方,气氛就开始不一样地热闹起来,码头船坞的运货照常络绎不绝,对于商人们来说,上帝的福音也总是要在真实的金子面前靠后站的。
“普鲁托先生,您是识货的,您看这水墨画的色泽,即使在东方也绝对堪称上品。”
安努毕斯•三井•普鲁托,在米列兰众港口六大行会中极有地位,从属于他的商船,遍布查科、亚琛、诺撒迪诸海域,商会势力甚至影响到了遥远的东方国境,自然是各方商盟争相获取的合作对象。被种种自我推销缠绕许久的普鲁托,终于不愿再保持他的风度涵养:“很抱歉,先生,在我的概念里,浪漫的艺术不一定与金钱等价。”
“森林猎人”是卡霍基亚港生意最好的一间酒馆,但来这儿的熟客都大多是出自一种感情上的习惯。普鲁托坐在东北角落的一张不起眼的桌子旁,像是在等着什么人。酒店里充斥着独特的气息旋律,热情、自我而奔放,一片吆喝声与器皿碰撞声交互,更有阵阵简单而轻快的音乐穿梭其间。
“嘿,听说了吗?我们的陛下承认塔歌独立了。”
酒馆,永远是各类消息的集中地。
“我说老兄,这事早就传开啦!我们莫加林顿的‘蓝天之翼’真是个敢做的人啊!“
“这么说来,朗斐好像也出了个了不起的人物。不是贵族出生的他,却能在二十岁就成为王国首席执政官,莱茵哈特•罗严克拉姆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不过‘朗斐’这个名字可让我提不起什么好感,他们处处针对莫加林顿挑衅,听说近日甚至邀请罗严塔尔殿下前往出访,依我看他们一定不安好心。”
在普鲁托为自己倒满第三杯酒时,有一个人不声不息地在对面坐下来。
“你挑选的地方真是不敢恭维,普鲁托。”
普鲁托毫不在乎地举杯,对方立刻浮现的不舒适的表情让他乐在其中。
“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教会的人,注意一下你的言行!”在这样的地方仍然不肯取下风衣领帽的人,竭力压制着不稳的语气,“这样将来我为你念赎罪祷告时也能轻松一点儿。”
普鲁托潇洒地将酒一饮而尽,他微低的声线透着迷人的磁性:“摩吉卡主教大人,对于我这样的人还能不下地狱,那可真是会叫人意外啊。您不必费心,我可是一点也没妄想过天国之扉。”
“你……唉,算了,这一次教皇猊下让我传达给你的任务,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对象……”
——法伦尔赛——
皇都附近的一间旅馆内,相似的一幕同样在上演,只是相较而言,参与者的身份地位断不能相提并论。
“透特皇子,对于你的选择,除了欢迎之外,还请允许我表示惊讶。”
“您不必觉得惊讶,罗严克拉姆阁下,”辛•仙道•透特的气质优雅自若,“身为斯尔基维亚透特家族的后代,莫加林顿是我和您共同的敌人。何况,传袭世代的仇恨,阁下您一定也能深切体会。”
“不错,”莱茵哈特看着透特,俊美的脸上流露出异样的笑容,“透特皇子想必也是经过了长久精密的计划,来对莫加林顿复仇了。”
“能与阁下合作,我将无比荣幸。”透特的真诚从来不知有几分是真实,“听说阁下邀请罗严塔尔皇子出访朗斐?——这似乎并不是您的风格。”
“各种风格的并存也是有必要的。我对杰斐路德的这个提案颇有兴趣,也很想知道,‘白林三角’的才能有多么神奇。”
莱茵哈特摇晃着手中的玻璃杯,对于那个蓦然前来效忠的杰斐路德,多少有些意料之外。他心中一直保有对杰斐路德初衷的猜测,然而这个答案,却是莱茵哈特,甚至这片大陆上几乎所有人,最后也未能揭开的谜底。
仲夏未过,就在人们还沉浸在皇帝寿辰的欢欣中时,一夜之间的天空却骤然风云变色,一个足以扼杀所有欢乐的消息爆炸般传遍法伦尔赛:梅彻利特陛下遇刺身亡。
侍卫总长克斯拉悲恸之后欲引咎自尽,被皇储阻止,罗严塔尔好不容易才使皇宫动荡的形势稳定下来。
“殿下,请您立即调查朗斐人员的动向!”一直在皇储身边担任首席顾问的贝尔玄克,悲愤地进言,“先前他们甚至还邀请您出访,必定是意欲同时使帝国失去皇帝和皇储啊!”
罗严塔尔的特别的“金银双瞳”几乎已经快被血丝染成了相同的红色:“现在一定有人在喝着美酒,等待着我们的自乱阵脚吧……贝尔玄克,代我传令奇格飞•吉尔菲艾斯和梅克林格•尤文斯林两位公爵,希望他们以私人的力量秘密调查此事,不要让朗斐有反驳的借口。现在最重要的,是父亲的葬礼以及处理全国上下可能产生的恐慌情绪,还有……查明我们敌人的真正面目。”
混乱在十几天以后总算渐渐被整清,人们都陷入了一种沉重的伤痛。梅彻利特出葬时,法伦尔赛的所有臣民齐聚道路两旁,为他们的陛下送行。仪殡队所至之处,人们纷纷抛撒百合花,无声地跪下。这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情感,透过花雨中人们的泪水,深切地映证着二十年来梅彻利特赢得的尊敬与爱戴。
莫加林顿位列贵族顶端的两位世袭公爵,数十年里同样得到了民众的信任支持,在他们以确实的证据,说明朗斐虚情假意的邀请有谋杀罗严塔尔的企图时,所有人的愤怒与诅咒都投向了一直没有求得和睦的北方邻国朗斐。莫加林顿发表正式公文要求朗斐对此作出解释和答复,然而所有人都清楚:战争,已经是无可避免了。
——朗斐——
“杰斐路德,对于这种结果,你可满意?”
莱茵哈特将杰斐路德传至他的府邸,用平淡的话语要求对方的解释。在那一段不长的时间里,只要见过这两个人共处的情形,都会有一种被什么压迫得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的感觉。他们都有着太阳光芒般耀眼的金发,莱茵哈特碧蓝的眼眸闪烁着锐利,使他高贵的气质写满了神圣不可侵犯,而金色瞳孔的杰斐路德,那无时无刻不伴随他的微笑,则可以吸引人抛开一切去欣赏爱护。
“阁下,我的这次邀请,并不以罗严塔尔皇子会来为目的,只是想试探他的判断力以及对待朗斐的态度,所以,我并没有作任何多余的‘安排’,那么莫加林顿的‘证据’从何而来?阁下,难道您不觉得我们获得了更大的收获吗?”
莱茵哈特微微抬起他英秀的眉。
“莫加林顿的两位公爵都是相当正统的贵族,不会哄抬虚假的东西,那些确实存在的‘证据’,必定是某种势力的嫁祸,办事神秘而有效率,又不能见于阳光之下的,您认为会是谁呢?”
“你是指——教会?”莱茵哈特已经了解了杰斐路德的想法,“那么,你的意见就是利用这次的事端,作为对莫加林顿正式宣战的借口吧?”
“阁下,不仅是如此,我们人为地将莫加林顿的视线锁紧在狭小的范围里,让他们看不到更多的敌人,难道不也是加速它灭亡的方法?若我们对莫加林顿的正式公告采取无视的态度,不承认亦不否认,在必要的时候,还将成为与纽格兰奇教廷利益交涉的条件。”
莱茵哈特盯着眼前这容貌纯洁得仿佛天使一般的男子,脑海中不自觉地萌生出一个奇怪的问题:白林三角的一角已为自己所得,那么其他的两人现在何处?以他们的能力,又能引起怎样的波荡呢?
——人物名注解Ⅳ——
【安努毕斯•三井•普鲁托】
普鲁托:罗马神话中冥王星的守护者,即希腊神话中对应的哈迪斯,亡灵之国的主宰,象征死亡与终结。
安努毕斯:古埃及神话中的死者之神。
那么,从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三井的特殊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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