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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一缕香 [打印本页]

作者: 洁霓    时间: 星海历07年11月13日 14:23     标题: 一缕香

楔子
“啪”。小石子滚到了一边。曲颖帆还在犹豫自己是否要进去。
到不是担心里面的家伙—不过,眼下这个西方人似乎也很难缠,会不会发生什么……
曲颖帆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摆明了就是看热闹。那个家伙会怎么解决呢?她伸长了脖子,想再看的清楚一些。
一声惨烈的叫声,将门口垂下的珠帘震的不住的晃动。
一大团—一个人从店中直直的撞了出来,眼看着就要将曲颖帆撞到一边去。
似乎连手也未动,比曲颖帆的身形大三倍有余的西方人以一个极奇怪的姿势飞了出来,跌在地上后便不再动弹了。
“真是可怜的人啊。”曲颖帆很同情的弯腰看了看西方男人。
背后的目光让曲颖帆哆嗦了一下。她微微侧了侧头,流露出顽皮的浅笑。
“啊—”。曲颖帆突然捏着嗓子尖叫了一声,用鞋跟在已经昏迷的男人脸上重重的踩了一脚:“偷看人家大腿的坏蛋。”
已经昏迷的人还能做这样的事吗?
曲颖帆弹了弹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微微一笑,用手拂开珍珠帘子—
“我回来了。”
秋日的风自帘内将熏香悄然带出,随即消逝在周围的寂静之中。珍珠帘子重又静静的垂下,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好久不见了。”曲颖帆一付轻松的样子,跟店中唯一的人说道。
“我还以为是永远不见了。”清淡的回应。
“怎么说我也是老板之一。”曲颖帆笑道:“门口那家伙是怎么回事—喝!”快速的闪过手边的银光,顺便抄起一杯茶。
收回细长的银针,道:“蛮夷之流,听多了心烦。”
任谁在穴位上被扎上一针,恐怕都不好受。
曲颖帆做了个怕怕的样子:“我还是先去安顿下来吧,一会儿再聊。”她转身向一边的半掩的门走去。
喝光的茶盏重新搁在桌上,器形小巧,图案精美。行内人自会大吃一惊—那竟然是一只鸡缸杯。
白皙的脸上依旧少有表情,竟然看不出年轻女子的心思。
帘子再一次被人拂开—这一次进来的是个一身深色的精壮男人。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似乎是一家店,可门口却没有任何招牌,店里似乎也不见什么商品,仔细一看—整幢房子,包括所有物品,皆是中国式的。准确的说,每一件物品都是古董。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来的人是如此的奇怪?现在进来的这个危险的人物究竟要做什么?而端坐着的这个年轻清秀的女子似乎又没有任何惊异害怕的表情,她就是店主吗?
男人锐利的眼光四下一转,让人十分惊讶的向纹丝未动的女子欠了欠身子,又半身不吭的离开了。而这一切对女子而言似乎是很习惯的事。
为什么男子要向女子这样恭敬?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这是一种奇怪的仪式吗?
似麝似兰的清香让室内越发飘渺,淡淡的清烟自桌上不起眼的炉内升起。
坐了一柱香的时间之后,女子终于站了起来—黑色的长裤,黑色的收身毛衣,一件红色串着彩色珠子的中式背心。耳边的长发束向脑后,挽了一个髻,插着一支银簪。
“说不定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女子喃喃道,转身消失在通往内室的门后。
无人的厅堂,任一室贵重之器摆着?难道这家的主人相信这是个夜不闭户的时代?或者,这里是个传说中的地方,一个讲述古老的梦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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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洁霓    时间: 星海历07年11月13日 14:58

托香腮数点残红(始之章)
“收垃圾的走了?”正擦着半干长发的曲颖帆笑道。
“不觉得麻烦吗?”并非抱怨,仅仅是陈述。
“我只是跟他们的头打了个招呼,请他们有空时关注一下而已。”曲颖帆耸肩道。
“不巧,你所说的头正是他们的老大。”女子接口道:“外面称为‘会长’的那一位。”
“没想到那么当真啊。”曲颖帆眨了眨眼睛。当地最大的帮会“青炎”是不是对这里保护的太过了一点?毕竟自己原先的意思是请他们偶尔关照一下安全而已。今天那个被丢出去的“垃圾”八成被收拾掉了。
“哈,先不谈这个。”曲颖帆将黄花梨圆桌上的一支抽移式红木盒子推了过来:“看看这个,乔绾。”
女子—乔绾将盒子一转,打量了一翻,不急不忙的移开盒盖。
“是这个—”乔绾取出其中两支似乎有些细长之物。
“大有来历。”曲颖帆笑嘻嘻的说道。
此物长过手指,中空而渐呈尖状,上饰有华丽的玳瑁、各色宝石。似乎是一件女子的饰物,却又有点分量。
“玳瑁嵌宝护指。”乔绾将其中一支套在右手小指上,道:“清中晚期饰品,品相完好,似乎是宫廷造办处下的东西。”
曲颖帆不住的点头:“一点也不错,它的主人很有名气哦。”
“既然是宫廷造办处之物,一定是为宫廷女眷制作的。”乔绾缓悠悠的说道:“这么华丽,恐怕不是普通宫女、答应、常在、贵人所使用的,至少是妃以上的贵族女性使用。这是入过土的,它的主人一定很喜欢这件饰物。在常人看来,护指似乎奢华的有些过了—它的主人一定喜欢虚荣的自我表现。如果是名人的话—它只清文宗皇后那拉氏的东西。”
“你不做侦探真是可惜了。”曲颖帆装出很佩服的样子。
乔绾不理会对方的话,道:“要不要我再告诉你更多的?”
“哦?”曲颖帆笑道:“洗耳恭听。”
“那拉氏在1908年入葬定东陵,此物一起入土。20年后,定东陵被盗,这对护指落入盗墓军阀手中。此后,它可能被某个女人所得,随时代改变一再转手。”
“真的是这样哎。”曲颖帆取过一支把玩:“一件有意思的东西,尽管我对它的主人有些感冒。”
“并不是一件常用的饰品。”乔绾摘下护指:“早至汉代就有的东西,隋唐时期的也有出土,到了清代似乎有点夸张。”
“它们还涉及到一件血案呢。”曲颖帆拨了拨香炉中的灰,似乎很有说故事的兴致。
“是《起居注》上的那个。”乔绾淡然道。
“给你说的一点故事氛围都没有了。”曲颖帆一笑:“同治帝病危,皇后阿鲁特氏以一句‘乃奉天地祖宗之命,由大清门迎入者’,竟被这对护指毁去面容,留下深可见骨的血痕,不久便吞金自尽了。”
“皇帝一死,她恋无可恋,未来更是惨不如死,到是解脱了。”乔绾道,一手用护指在面上轻滑:“只是用这饰物作武器,究竟是什么滋味?”
“宣泄的是人心中难耐的欲望吧。看着亲伦的人享受最正常的人欲,对一个不老的女人来说真是痛苦的事。”
“还有卑贱的出身,也刺激着她吧。”乔绾道。
“似乎是一件引发激情的武器呢。”曲颖帆笑道:“若是一不小心,说不定还在自己脸上留下斑斑红印呢。”
“往事一件。”乔绾道:“不过—正好有合适的买主。”
“想必是个有双色如通犀的手的女人。”曲颖帆微微一笑。
古老的往事在灯下被幽幽的诉说着。这些不菲之物的历史和故事,似乎更吸引她们。
清烟袅袅……
“……这些只是历史故事而已。”跟平常一样,乔绾用很淡的口吻说道:“野史、传说和故事,甚至是正史都在代代相传中远离真实。”
“真是精美的东西。”川上教授点头道:“能够得到过去皇室的物品,也是我们川上家的荣幸。”
川上家是当地有名的日籍侨民,整个家族也算是颇有名望。川上教授丧妻多年,亡妻留有一子一女。如今年近六旬的教授将迎娶自己的一名学生。几个月之前,川上教授就到乔绾的地方来为未婚妻寻找一件特别的礼物。
“希望这件东西合适。”乔绾的语气中有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异样。
“送未婚妻护指真的合适吗?”自内室中走出的曲颖帆笑道:“毕竟现代女性使用的机会着实不多了。若是神经衰弱一些的女性不会喜欢那段故事。”
“买下的意愿是他自己定的。”乔绾道:“至于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历史,真让人期待。”
“还是一付听故事的局外人口吻。”曲颖帆笑道:“真是搞不懂你—你见过它未来的主人吗?”
“单纯的学生。”乔绾说道。很少做评论的乔绾不会看走眼。
“以后的命运啊……”曲颖帆玩味道。
“你在希腊有什么奇遇吗?”乔绾叉开了话题。
曲颖帆向炉中添了一把香,开始讲自己的故事。
这是一家店,没错,一家专营东方文物的店。但它的货物似乎非常不可思议。店主是曲颖帆和乔绾,但前者似乎都不在店中,后者则不一定。有时乔绾也会消失一段时间。为什么曲颖帆会跟乔绾合开这样一家奇怪的店?他们又有着怎样的故事?
数年后,这对清玳瑁嵌宝护指在拍卖会上出现,因为是清文宗皇后那拉氏之物,也就是慈禧太后的饰物,故成为一时的关注焦点。
乔绾放下了拍卖公司寄来的贵宾邀请函,清冷的目光瞄了眼一旁的报纸,满是川上家惨案的报道:川上夫人因为意外将手上的护指戳穿了年仅15岁的川上小姐的动脉,致使其死亡。而年长几岁的川上少爷因妹亡大受打击,在悼灵会上竟冲动的用同一物戳瞎了川上夫人的眼睛……惨案是否另有隐情,或者……
“是巧合还是—”乔绾放下掌中成窑小盏:“那真的是欲望的利器?”
幽静的厅堂内,乔绾静静的看着自己纤细修长的手指。
这一段故事,已经过去了。
作者: 杨善    时间: 星海历07年11月13日 15:04

题目建议——一缕香……

表打我……逃走……
作者: 洁霓    时间: 星海历07年11月13日 16:03

多情却被无情恼(遇之章)
“……曲,还记得吗?”
“呃?”
“我们第一次见面。”
“哦,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是樱花漫天的时节,湛碧的草地只让人想起铺着手绘桌布的小木桌、红到混沌的大吉岭红茶、滴出黄油的松包,倦倦的趴在一边的苏格兰牧羊犬,或者还要加上一个身穿粉红连衣裙的小女孩。
乔绾是这样想的,不过这一切与她无关。事实上,乔绾出现在这里有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因为正好在亲戚家拜访,为着一个奇怪的理由来到了这里。
据说,这里的主人是当地最大的青帮头子。然,对乔绾而言,与其无关。所以,她带着平常心,极其平淡的环视着周围。
“这就是你说的孩子吗?”很威严的中年男人问道。
“是的,先生。”乔绾的亲戚,似乎也是这家的家庭医生。
主人显然是对乔绾的年纪十分疑惑,但—想起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也就释然了。他对乔绾而人随意说了两句。
“哎,说的就是你吗?”跟乔绾差不多大的一个美貌女子出现道。
“啊,是—”主人的语气很奇怪,似乎是因为出现的少女。而她也不像其他人那样态度恭敬,微笑中一直有种玩味的味道。
“这是曲……”主人的态度更让人怀疑了。
“曲尹帆。”少女笑得很灿烂,显然是对有些清冷的乔绾很有好感。
“乔绾。”或许是周围的环境和人让乔绾觉得不舒服,而曲颖帆的笑缓和了一切。
两人相遇,
“她就交给我了。”曲颖帆突然拉起乔绾的手,她冲厅中人所了一句,便拖着乔绾跑开了。
“……对不起,请问—”乔绾虽然被拉着跑,依旧十分平静。
“早听医生提起你。”曲颖帆笑道:“看—可爱吧?”
乔绾望过去—一个长卷发的小女孩正站在草地上,就像一个精美的娃娃。乔绾虽认同曲颖帆所言,却对这种精美有种毛骨悚然。
“婉婉,过来抱抱。”曲颖帆冲小女孩说道。
“漂亮姐姐。”连名字也很美的婉婉依言走过来。好奇的目光在乔绾身上转了一圈。
“婉婉真可爱。”曲颖帆笑嘻嘻的蹭着婉婉。在乔绾看来简直就像抱着可口的棉花糖一样。
“让这个姐姐给你做个秋千好不好?”曲颖帆抱着婉婉转向乔绾。
“啊?”乔绾不解。
“婉婉喜欢中国画上的古代仕女秋千,可玩具公司设计不了。”曲颖帆笑道:“听说医生的亲戚是能人,极擅长复原古代物件。”
原来是要自己重现古代秋千—乔绾未觉有轻慢之感,只觉得小女孩的突发奇想竟被如此重视。
“婉婉可是这家的掌上明珠。”像看出了乔绾的疑惑,曲颖帆道。
“你妹妹?”尽管不大可能。
“我与她父亲是世交。”曲颖帆轻描淡写道。
乔绾不再多问了,这样的家庭背景肯定非常不一般,不过,刚才所见的男人一定对眼前的小女孩视若珍宝。
一闪神之际,乔绾发现二楼露台依着一个美妇人,那份美丽与婉婉一般无二,只是在这明媚的阳光中,那姿势竟让人有淡淡的悲凉之感。
乔绾眨了眨眼睛。
…………
古代传说齐桓公北征山戎,将秋千带进中原。至唐宋时期,秋千成为女子特有的游戏。秋千因苏轼的一曲《蝶恋花》更加成为佳话。
要复原古代秋千并非易事,从选木到制榫头,在现代已经很少有人胜任了。
秋千,终于还是没有完成。
“我一直没问你出了什么事。”
“……确实突然。”
“传言不少—当时。”
“婉婉不是他女儿—”
“她们母女的失踪轰动很大。”顿了顿,乔绾问道:“传言她们被沉海。”
“青帮有自己的方式。”曲颖帆淡淡的说道:“我虽可以命令他,却不能涉及私事。”
尽管听上去没有热度,乔绾察觉到一丝苦意。
“掌上明珠?”乔绾嘲讽道。
“背叛,是不可原谅的。”曲颖帆道:“在我们的世界中。”
多情却被无情恼。多情的是谁?无情的又是谁?
作者: 铁血公主    时间: 星海历07年11月13日 18:23

相当举重若轻的文文~~
作者: 杨善    时间: 星海历07年11月13日 19:15

得意,那是,我妹妹嘛—*…………%%(某扇子被一顿香蕉皮赶下台…………)
作者: 一介飘灵    时间: 星海历07年11月13日 19:30

嘿嘿,终于还是回来了~~~~~~~~~~~~~`

亲亲,飞扑倒!!!!
作者: 洁霓    时间: 星海历07年11月13日 20:13

浴兰汤兮沐芳(远之章)
乔绾偶尔也离开店里,到处去逛逛。特别是一些有趣的小店,总能让她流连。
“许多动植物被列入保护名单后,香料的种类也减少了。”老板无奈道。
乔绾点头,亦不在意。黑市上自然可以找到,然则她无意沾染血腥。
“乔小姐是行家。”老板道:“不似许多客人糟蹋了上好的东西。”
乔绾一边与老板搭话一边随意看着:一只绿色小瓶引起了她的注意。
“啊—”老板道:“纯品,许多人都喜欢它的味道,无论纯用或是加其它香料调和—不过,真正擅用的人不多。”
乔绾的双眼一眯,忆起一件往事。
“那个贱人—”从秀气的小嘴中蹦出这样的字眼。
“注意你的风度。”书后的乔绾冷冷的提醒道。
米亚兰是个出生在美国的华侨,尽管看似文静秀气,但从个性到作风完全一付西方人模式。与那些金发碧眼的同龄人相比,或许唯一的区别在于她多了几分天生的东方式的聪明。
“菲菲是你我的同学,你用不着这样攻击她。”乔绾知道米亚兰不能让自己安静看书,只得将书放下。
“同学?”米亚兰冷笑道:“那小贱人利用我的生日会勾引我父亲,亏我还当她是朋友。”
十六岁的桥完看似年幼,却无半分年轻人的骄狂。她道:“是你父亲先跟菲菲说话的。”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何必把责任完全推给一方。
“跟我们一样大,勾引刻意做她父亲的人,真不要脸。”米亚兰的双目似喷血。
“一样大?是吗?”乔绾暗暗嘀咕了一句。她觉得米亚兰的心理还不成熟,只不过是个渴望证明自己长大的孩子罢了。至于成为朋友,从来不是乔绾主动的。至于菲菲,乔绾觉得她处在女人和女孩中间,恰好是中年男人最渴望的那种。菲菲的聪慧、敏感和柔情,确实值得懂欣赏的人珍惜。米亚兰的父亲只是恰好出现的人罢了。
故事似乎很老套。
乔绾没有让不耐烦表现出来,道:“这是你父亲的事,你最好不要搀进去。”
米亚兰不理会:“我母亲痛苦极了。”
乔绾知道米亚兰的父母因家族利益而结合,早已貌合神离。她见过他们,米先生风度翩翩,是那种容易让女人心动的老式男人。而米太太,乔绾记得比较清楚的是她抿成“一”字略显刻薄的嘴。
“有些事不容易轻易分对错。”乔绾看在同学份上,难得有心劝道:“何况你父亲并没有亏待你母亲。”
“另置地方安置那—”在乔绾有些冷的目光下,米亚兰将“贱人”二字吞下。她跟母亲更亲些,却也不幸的延续了刻薄与怨气。
乔绾几乎要以同情的眼光看她了。米亚兰不明白自己卷入了上一代情怨是不明智的,何况怨恨只会让事情复杂化。
“你那么痛恨菲菲,为什么表面和她交好?”乔绾的语气中含着讽刺。
“我才不会让她在父亲那里中伤我呢。”米亚兰的声音高了几度:“难道让父亲讨厌我吗?取消我的继承—”突然,米亚兰意识到这些话其实让自己十分庸俗恶劣,她猛然住了口。
乔绾墨玉般的眼睛依旧冷淡:“说到底,你和你母亲舍不得米氏财产。”
“你话真恶毒。”米亚兰指责道。
“因为我实话实说。”乔绾不理会。
其实,以乔绾对菲菲的了解,她知道对方是个少有的低调女孩。尽管与理不容,但菲菲罕有自己的物质要求,只求长伴爱人左右,而且对米亚兰更是亲厚。乔绾受邀去过菲菲的住处—一处绝不夸张的温情小住。看的出来,住在这里的人无比幸运。
“如果她有子女,那—”米亚兰还陷在想象中的愤恨中。
“这是你能解决的吗?”乔绾不理她,心中暗暗道。
“母亲说不能让她怀孕。”米亚兰喃喃道。她当然知道这件事不容易做,又无法强求。
“又是中文古书?”米亚兰将怒气转到手下的一本书上:“家里逼着学中文,烦死了。竖着看又没有标点—”她的话突然断了。
乔绾挑了挑眉毛,有点奇怪—米亚兰直勾勾的瞪着自己放在几上的书,面色相当古怪。随后,米亚兰连招呼也没打转身就离开了。
乔绾支着下巴,沉思片刻,将视线收回—一卷《汉书》而已。
此后过去数年,乔绾再此见到菲菲时,她已经病入膏肓—因为急性白血病而丧失大部分造血功能,牙龈和鼻腔一直在渗血,皮肤发紫。
菲菲已容貌尽失,濒临死亡,可依旧低婉一笑,无语。,
乔绾看见一个已经了无生气的男人和另一双惊慌未定的眼睛……
“她向你招供了?”很久以后,曲颖帆问道。
“她以为我早猜到了。”乔绾淡然道。
“真不知道是不是该夸她聪明了。”曲颖帆道:“她居然成功了。”
“菲菲没有怀疑。”乔绾道:“她因为米先生习惯使用的古龙水而迷上了麝香,米亚兰利用一切机会在她的吃用物品上使用麝香。”
曲颖帆笑道:“她是想利用麝香让菲菲无法怀孕吧,还不容易让人怀疑。”
当日,《汉书》所翻正是昔日汉成帝皇后赵飞燕用麝香制成的“息肌丸”过量而不孕的记载。
“她却不知道麝香会取人命。”曲颖帆道:“造血功能障碍,过敏,休克,大量出血,瞳孔散大,抽搐……”
“我并没有想到是米亚兰所做的。”乔绾道:“是她自己心虚,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她。”
“你有双太冷淡和洞察世事的眼睛。”曲颖帆笑道:“你把她如何了?”
“我没有证据。”乔绾淡淡的说道。
“如果是我—”曲颖帆笑的甜蜜而媚人:“将一瓶麝香倒进小妮子嘴里,看看是不是有证据了。”
菲菲死时刚满19岁。
作者: 洁霓    时间: 星海历07年11月14日 12:35

人颜兮似玉(日之章)
让我喝一口茶—这茶真不错,是今年的安吉白茶吧—啊,对对,正题—
我奶奶的奶奶的……总之就是某个奶奶的姑姑,那可是一个有名的人,就是明思宗的贵妃。明思宗?就是明朝最后那个上吊的皇帝,他死的时候—咳,正题。
我这个祖宗姑姑姓田,她父亲—我该叫什么呢?算了,搞不清楚—是田弘遇,就是把陈圆圆弄回去的田国丈,当然陈圆圆后来归—啊,好好,不废话了。
先说一句,这段往事是我祖上传下的,尽管与历史记载有出入,不过真实性很高。
我这位姑奶奶可是美人中的美人,不然又怎么会得到皇帝的宠爱呢?大概是从小长在扬州一带吧,尽得这一带人的聪慧,什么琴棋书画啦,吹拉弹唱啦,啥都会—我?惭愧,我是啥都不会。
姑奶奶的爹,可是宠爱这女儿,只差没供起来,所以把姑奶奶也宠的没法没天。据说她是一点也不愿过当时通常女人荣华富贵的日子,成天嚷嚷要是早生数年便跟郑和下西洋去。
那时候的女人呢,再有性子也由不得自己。及笄没多久,皇家一道诏书命田家送女子入信王府。姑奶奶又哭又闹,死活不愿意。那种日子本来就不是她所愿,加上入侍信王府说的不好听就是当小妾,人家信王妃早有人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之类吧。天下人有哪个不是属于皇家的。就算田老爷子再宠姑奶奶,就算她再寻死觅活的,总不能拿自己一大家子的脑袋开玩笑吧?
结果还不是万般无奈进了信王府。老实说,以一般眼光来看,当信王侧妃实在不算坏。那时候信王朱由检已经是内定储君了—那真是押宝稳赚不赔,咳—跟一般皇室不同,他实在不算是一个花心的男人。女人是有几个,可以他的身份不容易了。信王的正妃周氏通情达理,处事公道,不会像那个什么吕后一样玩“人棍”—啊,不是“棍”啊?总之,朱由检把我姑奶奶当个宝啦。
没过多久,信王当上了皇帝,号崇祯。同时,信王妃册为皇后,我姑奶奶成了贵妃。这可是正一品封号,那个时代女人追求的顶点了。可是呢,我姑奶奶一点也不在乎,该怎么着她还就怎么着。事实上,从她一进信王府就这样,比当田大小姐时更任性。你别说还真怪,男人就喜欢这样的—朱由检一直对我姑奶奶如痴如醉,不管她是给红脸还是白脸。
史书上怎么记来着?说我姑奶奶恃宠而骄,其实那是个性—反正我姑奶奶不在乎。到是周皇后劝过她几回,说是得记住“他首先是皇上,然后才是我们的男人”。
史书上说我姑奶奶有才,这是千真万确的。她的琴技可说是宫内第一高手,不过等闲之辈听不到。据说连皇帝也得看她高兴才能听琴。什么钟、王楷书,大家都说难得其神,可我姑奶奶却极擅长,要知道当时皇宫所藏的书画作品都由她题款的。我估计要不是宫里有不少大内珍本,她宁愿死也不会进宫的。原本家里传了几张她的书画,应该让你们看看,可现在找不到了。
我姑奶奶生了四个儿子,可见得被宠。她又住在最好的永乾宫,记过她嫌丑,亲自按儿时扬州记忆设计了低槛曲栏,采买了扬州家具,布置的跟江南园林一样清雅。在她的宫里有一处“玩月台”,那是姑奶奶梳妆的地方,反正她一高兴就盛妆华贵,不高兴就挽个浣纱妆。
什么?我今天带来的—当然跟我姑奶奶有关,事实上这是她亲自做的。
别看我姑奶奶是三寸金莲—没办法,那时候都这样,就算老爷子再宠她,也不敢让她一双天足示人。她可是很擅长蹴鞠的,那一颗小球到她脚上,上上下下,左右翻飞,加上个“花儿”,保你是眼睛溜溜的转。这恐怕也是她被锁在深宫里唯一爱的东西了,跟她的性子到符。我姑奶奶还常常在宫内举办比赛呢。这时候就算皇帝召见也不理。后来,哎—
原本没什么,据说—在场的人都这么说—她把球往皇帝脑门上踢,故意的。
然后?然后皇帝当然生气了,我姑奶奶被斥居启祥宫,不过这个朱由检还真是爱惨了我姑奶奶,换做别人早就没命了。偏偏我姑奶奶跟没事人一样,就是不认错求饶,就跟皇帝两人僵着。周皇后两边劝了多少回了,尽管有缓和,可还是互相顶着。说也奇怪,斗气归斗气,还是时时临幸我姑奶奶。
可惜,大人斗气,小孩倒霉。我姑奶奶的三个幼子因为没有生母照顾,在一年内早夭,很快我姑奶奶也忧郁而亡了,还不到30岁呢。
据说她死的时候,朱由检哭得很伤心。
………………
“这跟史书上所记不一样。”曲颖帆笑道。
“很不错的故事。”乔绾打开盒子,取出一只精美的熟皮革小球。
“就算是大内制品,没有证据说其主人一定是田贵妃。”曲颖帆将小球一上一下抛着玩。
乔绾不理,自言道:“蹴鞠自汉代开始,唐代盛行,宋代皇室女子极盛。命代除了个别上层贵族擅长,只在青楼中风行了。可到了清朝就不太看得见了。”
“其实女子的自由并不多,在当时这算是少有的玩意了。”曲颖帆笑道。
乔绾默然,不久提笔在桌上的青灰笺上写下了王誊的《崇祯宫词》:
锦鹘平铺界紫庭,裙彩风度压娉婷。
天边自结齐云社,一簇彩云飞便停。

[ 本帖最后由 洁霓 于 星海历07年11月15日 13:55 编辑 ]
作者: 洁霓    时间: 星海历07年11月15日 12:51

先拈宝镜端(忆之章)
有的时候,乔绾也离开居所到处游历一番。沿途总是会有特别的事情让她吃惊。
接待人员礼貌的退下,只留乔绾一人在客厅中。这是一家不大的养老院,绿茵如毯,安静怡人。
乔绾悄立窗边,正思索着世伯的女儿要自己来见的老人究竟特殊在何处。来这里做义工的女孩为什么推崇这位老人呢?
“你好。”一句纯正的英文自乔绾身后传来。
乔绾回头—银发小巧的中国老太太含笑而立,瘦而齐整的模样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俏。
乔绾不禁被老人典雅的气质做感,她依古礼向老人一福,用中文答道:“你好,我是乔绾。”
“我还以为依琳的朋友都不会说中文。”老人笑着道歉,转用标准的中文。
双方寒暄几句后便坐下。老人自称姓殳,祖籍是中国南方的一个小城。
乔绾道:“殳姓不多见呢。”
殳老太太抿嘴笑道:“是啊,每一次我写了名字,人家还问我怎么念呢。”
虽然乡音已淡,乔绾仍听出老人的口音中苏浙一带的味道。
“老人家离开苏浙很久了吧?”乔绾问道。
随口的一问竟让殳老太太一愣,却也未曾否认:“我十七岁离开家乡,再没有回去过。”
这到有些奇怪了。乔绾知道身在海外的老人多有叶落归根的伤感,哪怕回故乡看看也好。眼前的殳老太太看上去便是家境富裕,本人又受过良好教育,为什么不能以常情推论呢?
乔绾是何等聪慧的人,她已看出老人无意多谈自己的往事,索性将话题一转:“今天我来是希望有机会一观殳老太太的藏画,请您应允。”
“何必客气呢。”殳老太太对乔绾的印象很好,笑道:“我这就去取。”
待回转,桌上已多了一个红木匣子,里面有数卷画轴。
待开匣之际,殳老太太却停下来:“你可知道绘画的发明者是女人?”
乔绾点头道:“汉许慎《说文解字》记:画嫘,舜妹。画始于嫘,故曰画嫘。”
“然世人皆看不起女子绘画。”殳老太太悠悠的说道。
“‘惜此神技,创自妇人’。”乔绾淡然道出中国自古以来男人的声音。
“因此我从小不服气,不仅自己习画,也尽可能收藏女子绘画。”殳老太太说道。
或者是乔绾身上神秘而古雅的气息,两人不知不觉间有了魏晋清谈之风。
果然如此,乔绾知道自己的推测没错。殳老太太极有可能是中国南方一个世家的女性,不然是没有能力收藏古画的,而且还是—书香世家。而依照老人年纪推测,是在大约清末民国初。
殳老太太先取出一卷,徐徐展开,原来是一幅装裱过的册页。画页泛黄,一枝开数朵白花的枝条,一只雀鸟正半转头鸣叫。画面设色妍雅,风格静逸,细微处颇有宋徽宗之风。
“是马荃的花鸟。”见多识广的乔绾道:“有幸见到江香作品真是不容易。”
“得此画因为地利,所以容易些。”见乔绾是内行,殳老太太笑道。
乔绾一听这句话,心中一动。
殳老太太取出另一幅,道:“这两幅被世人称为‘双绝’。”
“莫非是恽冰之作?”乔绾惊道。
殳老太太笑而不语,展开—果然是清代《薄塘秋艳图》,荷花盛而不残,莲实饱满,整幅画造型生动,粉色清雅。
殳老太太道:“我自幼习画自这些闺阁派,虽然题材有限,但也平和冲淡。”
“闺阁派作品轻易不示人,若能保留相比是优作。”乔绾知道闺阁派中多是富户妻女,自然本着“内言不外出”,悄然隐世了。
此后,两人又看了一幅风格完全不同的画作。尽管以行家来看,这幅作品的基本功不及前者,但画风更为率真自由,题材也是闺阁派中少见的山水。它的作者便是明末金陵“秦淮八艳”之一的柳如是。
闺阁派与青楼派的优劣,两人并未加以讨论。殳老太太也极自谦,她婉拒了乔绾要看她作品的请求。
殳老太太的一句话让乔绾印象深刻:“身为女子,看春荣秋残,以情度物,犹如以己观己,惜己悲己,写意的反到是绘画的过程了。”
离开之前,殳老太太大方的向乔绾展开了一幅友人赠她的山水长卷。乔绾细看,抬头是“殳缕姐”,而落款竟是“陆小曼”。
此后,殳老太太罕见的淡雅古风和高贵的书卷气一直在乔绾脑中,而那个不多见的殳姓一直让乔绾觉得很熟悉。
忽一日,乔绾抛下书卷,急急抽出一本常熟地方志,翻至某一页,上记:民国七年,殳女嫁前卒,甚疑。殳女,名缕,聪慧过人,工诗、画,自为马荃弟子。殳氏,大族也……
无怪自己对殳缕的名字有印象,无怪殳老太太隐约的态度让人生疑。
乔绾独坐良久。
殳老太太为何婚前徉死,大概没有人知道了。或许,还有许许多多史书中的聪慧女子隐于世吧。
作者: 彼岸花    时间: 星海历07年11月15日 13:25

我没办法评分啊,哭
直接转帐成不?

作者大人啊。。。能先把那个圣域之梦捞完咩。。。
作者: 彼岸花    时间: 星海历07年11月15日 13:48

挑个错,“人颜兮似玉”中,皇贵妃并不是明代妃子的等级,而是清代的
明代的后宫自皇后以下就是妃。妃有贵妃、淑妃、宁妃、贤妃、恭妃、宸妃、康妃、庄妃、裕妃,贵妃在妃这一级中地位最高。
作者: 洁霓    时间: 星海历07年11月15日 14:14

说明:本文对一切转载、打包开放!
作者: 洁霓    时间: 星海历07年11月15日 16:07

婉然芳树,穆然清风(残之章)
乔绾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依旧平淡如昔。
绑住双手的绳子磨破了双腕的皮肤,几滴鲜血滴在地上。
恐怕不是绑架抢劫,因为外行人不知道乔绾本身的“身价”,而内行人—乔绾寻思应该不会有黑帮人物会冒得罪曲颖帆的风险。据说以前有人妄图绑架曲颖帆,最后被塞进了锅炉里。
眼下自己还是安全的—乔绾心里挺平静的,如果对方要杀死自己,恐怕不会那么麻烦。既然对方将自己扣着,表示自己还有利用价值,那就是还有的商量。
“这下要失约了。”乔绾苦笑了一下。原本约好了曲颖帆吃上海菜的,恐怕她要白等了。
扭了下自己的腰,乔绾得知自己的“武器”已经被搜走—不过自己跟曲颖帆不同,就算那东西还在,也不可能从这里离开。毕竟自己还是个手无缚击之力的人。
终于有人进了房间—乔绾心中暗道:“开始了。”
显然来人是傲慢惯了,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不客气的上下打量着乔绾。
乔绾也不开口,看对方究竟要做什么。
“乔小姐,我们请你来是有要事要你帮忙。”男人到是不客气,开口就是命令。
乔绾面色不改,道:“客气了。”
“当然我们是会付报酬的。”男人加了一句。他并不了解乔绾的个性,不知道语气平静之下的她已是满含怒火。
“哦?”乔绾牵出一丝微笑:“阁下真是客气了,不过我无功不受禄。”
男人不理会这个钉子,懊恼道:“你有的选择吗?”
这话到是真的,乔绾并非是硬碰硬的人,故而她沉默不语。
男人以为乔绾是屈服于眼下的境况,颇有几分得意,道:“请跟我来进……先生。”
果然是背后另有老板—乔绾已察觉出眼前人骄横有余,但绝非这个集团的老大,他还不够格。自己是否能脱离困境?乔绾决定顺其自然,端看对方搞什么鬼。
双手被解开后,乔绾稍稍活动了下手腕,不理会被磨破的伤口。
男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乔绾跟在后面。
乔绾不会盲目冲动到打昏这个男人试图逃走。在没弄清楚周围情况之下贸然行动只会招惹麻烦,再说自己的能力也远远不够。
看似不动声色的乔绾岁男人在建筑内走动,来往的人没几个,建筑也是极平常。但天声敏感让乔绾觉察到周围难以掩饰的杀气。
终于到一扇门前,男人先敲了几下,随后将门打开,自己则退到了一边。
迎面上来的人着实让乔绾愣了一下—然后,她微微皱了下眉:事情似乎有点眉目了。
“乔小姐,真是—”眼前人气势不凡,儒雅的风度让这名老者看似极为友善:“怎么?你们将乔小姐弄伤了吗?”
刚才态度颇为不可一世的黑西装男人有些慌乱,一声不吭,只是冲老者弯腰。
乔绾冷眼看着老者虚情假意的斥责属下,心下盘算起来:事情恐怕不简单,居然将这个老狐狸引出来了。
“原田先生,将我请来贵馆,不知有何贵干?”乔绾不再与对方打哈哈,直接问道。
“哈哈……属下办事不利,失礼了。”原田笑道,根本不提乔绾是自己命令绑来的。
“以堂堂日本大使做这样的事情,真是让人瞠目结舌了。”乔绾不再压制自己讽刺的语气。
原田十风,日本大使,日本政坛极厉害的政治人物。无论在社交界还是政界,他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出入过一些重量级拍卖会的乔绾自然见过原田。如果自己是被这个人绑来,那么事情就复杂了。
原田的面色丝毫未变,笑道:“这次请乔小姐来是有事情请你帮忙,想来乔小姐是不会拒绝的。”原田不愧是老狐狸了,虽然占了优势,依旧不急不忙,但话中的威胁又清楚的告诉乔绾—她是不能拒绝的。
乔绾自顾自坐下,根本不理会原田看似无害的笑容。据说眼前人极不好对付,他的敌人在不知不觉中被其铲除。本国政坛上很少有人与原田为敌,而国际上把他成为“老狐狸”。
原田笑道:“乔小姐知道,我对中国历史是非常敬仰的……”
“哦?包括三十、四十年代的历史?”乔绾嘲讽道—原田本人虽然没有参加过那场战争,但却是个顽固的右翼分子。
“这是历史学界的争议。”原田避重就轻道:“我本人对中国文物是非常热爱的。”
死倭寇—乔绾心中骂道。偷抢扒拿,什么都干,还敢这样说。
原田继续道:“乔小姐应该清楚,文物的保存则善为之。其实以现阶段中国的技术水平,对于某些文物是保存不当的。”
乔绾眼中闪过怒意,她已经差不多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最近确实有无良学者提出保存文物应择善为之的理论,表面上是为保存文物,实际上是为一些偷盗别国文物的行为正名。
乔绾知道跟眼前的原田争论是白费力气,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乔小姐果然是快人快语。”原田笑道,进入了正题:“这次中国国家博物馆送来一批文物到本市展出。”
“你要我帮你偷?”乔绾不认为原田以为自己有这个能耐。
“自然是希望乔小姐施展神技。”原田的笑容越发让人觉得无耻:“我个人对那件卫夫人的《近奉贴》简直是奉若至宝。”
“你要我仿一件?”乔绾一针见血道。
为了两国文物交流,这次在本市日本大使馆借展的东西已经运抵,原田一定是想用假的换真的。
“以阁下的财力请人制作一件《近奉贴》仿品不难吧?”乔绾道。
“谁不知道乔小姐是恢复方面的专家。”原田笑道。
死鬼子,行内人都知道自己的能耐,这样就把嫌疑栽到她的身上了——乔绾的目光如水。
“我不会亏待乔小姐的。”原田道。
乔绾不理会他的鬼话—亏待?八成会杀自己灭口。这种欺世盗名的政治人物就是喜欢用这一招。
原田用狡猾的目光看着乔绾—他知道乔绾没办法拒绝。想必他也打听清楚乔绾的能力,知道她无力对抗。
原来要自己做偷鸡摸狗的事—乔绾的嘴角些些牵了一丝—亏他想的出来,找自己偷中国文物,恐怕这个原田没打听清楚自己的背景吧。
“这—乔小姐是不反对了。”乔绾平静不语的态度让气氛有些难堪,原田凭着社交经验估摸着,也免不了带了几分大和民族的大男人气。
乔绾冷冷的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日本男人。
当卫夫人的《近奉贴》原本摆在乔绾面前时,她不禁向原田看了几眼。
尽管东西已经运到日本使馆,但中方是派了专人跟进的。虽然原田十风是日本大使,但避开中方专人,将严格保管的中方国宝单独取出,这个原田确实有手腕。
“你们有句话,说卫夫人之作是‘婉然芳树,穆然成风’,果然不同凡响。”原田的贪婪一点也没有掩饰。
“可惜,不少好东西都是历经磨难,不知被人偷了几回了。”乔绾淡然道。
原田也不生气,依旧笑意不绝,挥手将那天的黑衣男人招来:“乔小姐有什么需要,只管跟大津一等秘书说。”顿了顿,他直视着乔绾道:“想必乔小姐不会令在下失望吧。”
乔绾冷哼一声,不理睬二人,自顾看着桌上摊开的《近奉贴》。随即她微微皱眉,对留下的大津道:“我工作时不喜欢有人在场。”
可能是原田有所吩咐,大津不得不依从,转身离开。
乔绾静静的立着—自己可能被关在日本大使馆的地下层中,而以自己的一个人之力是绝对不可能离开的。但乔绾一点也不担心,毕竟自己失踪数天,曲颖帆不可能没有动作。
乔绾挑了挑眉—还不知道曲颖帆会怎样挑了这里呢。不过,依自己的性子,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戴着手术手套,轻轻抚过卷轴,自己不能让它流失海外。原田别想得意—乔绾咬了咬嘴唇,突然露出了一丝微笑,她要让原田灰头土脸。
接下来的几天,乔绾埋头于仿制工作。原田提供的物品到是很多,对她也很客气。乔绾时不时会让大津买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进来。大津虽然奇怪,但请示过原田以后还是照办了。在所有人眼中,这些都是零碎平凡的东西,没有什么危险性。无非是些什么糯米啦、碳啦、原木啦等等,甚至还有坏掉的糙米。
一日,下人送上中式晚饭,乔绾捏起一只水晶饺轻咬一口—她微微一笑。等了几天,终于有消息了。
那一天,终于到了。原田自然是前晚就见仿品,对照过原件后不禁对乔绾的技艺大加赞赏。当日,名流云集,而卫夫人的《近奉贴》自然是重头戏了。按照原田的计划,真假对换是放在展出之后的。
乔绾有出现在现场—被迫的。大津一手插着口袋抵着她呢。乔绾面色未变,不时与相熟的人点头示意,似乎一切胸有成竹。
原田显然是重点人物,他风度翩翩的四处交结,对于《近奉贴》又是“古纂”又是“今纂”的评论个不停,正经的中方专人被挤到一边去了。
“各位记者,请近距离观看……”原田站在摆放《近奉贴》的柜子前,一面亲自按下收起玻璃罩的按扭。
乔绾站在人群之后,平静的看着一切,根本不在意身后的威胁。
谁也没有料到的巨变竟发生在一瞬,一道光亮晃的人眼睁不开。《近奉贴》竟然在一声爆炸后粉碎—顿时现场混乱,又是尖叫的,又是拍照的,又是抢救的……而沾了白白黑黑的不知什么东西的原田呆立一边,愣了半天才一手指着乔绾:“你—”
乔绾只觉得颈部一紧,大津一手勒住了她,而略显单薄的乔绾无力挣扎。
“噗。”混乱中被人忽视的声音。
大津瞪大了眼睛,血与脑浆从突然出现的伤口处喷出。速度之快让已死去的大津还保持着最后的动作—一双手仍然勒住乔绾的脖子。
“该死。”乔绾暗道,不由自主的随着大津一起摔倒。
现场,更加混乱……
“真是折本了。”曲颖帆摇头笑道:“居然还搭上我们的东西。”
“当作是赔偿好了。”乔绾道:“也不是《近奉贴》那么贵重的宝贝—我也是无奈之举。”
“你不就是用玉石打磨原作背面的纸张,让真假作品难以区分吗?”曲颖帆笑道:“虽小有改变,原作总是保留了。”
那日被毁的是乔绾伪作,原田未能察觉。眼下真品已经归还了中国国家博物馆,但乔绾惭愧自己不得已做了改动,所以捐献了店中一幅宋宁宗皇后杨妹子的书法作品,算作赔偿。
“你还真有办法,用水晶饺来通消息。”乔绾道。
“朱元璋的发明。”曲颖帆道:“把你弄出来太容易了,不过也太没意思了。”
乔绾白了一眼:“不把事情弄大,你还真不死心。”
用FUFAL狙击枪打死大津的自然是曲颖帆。
“亲爱的,我可是为了你的安全。”曲颖帆眨了眨眼睛:“也亏你想的出来,在吃剩的饺子里跟我通消息—你做的也不客气,那只猪居然没怀疑。”
“都是用得上的日常东西。”乔绾说道。
其实让原田灰头土脸简单的很,那些什么面粉、碳之类的东西按比例混合后,通知曲颖帆在合适时间配合记者的灯光扔个闪光弹,自然可以引发一场小爆炸。那件《近奉贴》仿品上其实布满了粉尘,加上在玻璃罩这个密闭环境—一切计算的天衣无缝。
“为什么放过原田?”乔绾问道。
“现在他麻烦着呢。”曲颖帆笑道:“他的政治生涯是完了,不过—”
乔绾道:“你想做什么?”
“你说原田那只猪会花多少钱取回证据?”曲颖帆晃了晃手上的光碟。
“你想敲诈他?”乔绾忍不住笑了—原田的日子不会好过了,得罪曲颖帆会让他生不如死。
曲颖帆打了个哈欠:“红十字会拉、慈善组织啦,反正需要钱的地方多着呢,待我慢慢列个单子出来。日头正盛,不如我们喝杯茶吧。”
作者: 杨善    时间: 星海历07年11月15日 16:21

可怜的***……哦,虽然我不会为之掬一滴泪,但允许奉茶,给可爱的两只MM和辛苦的洁大作家!!
作者: 洁霓    时间: 星海历07年11月16日 12:13

忆昔,秋灯锁忆(叹之章)
小妹:
数月未给你写信,不知近况可好?父亲丧事已完,你无须担心,自安心学业即可。母亲身体尚好,这几日已渐渐平复心情,只是挂心远在上海的你。
眼下时局很乱,不知什么时候能天下太平。我们乡间尚属安宁,但众人常谈及眼下战事。昨日母亲正叹息,说父亲正是因叹息世道纷乱而郁结不化而亡。
虽说上海未陷,然我们仍挂心你的安全。我虽曾在苏州读书,但并不喜欢这些城市生活。记得还曾经被你笑作“不够时髦”。上海更是鱼龙混杂之地,你又年轻,需万分小心。学校与住处均在租界内,我与母亲也稍安心些。
花销的事,你不必担心。只是时局不稳,必托可信之人转交于你。年内你将毕业,无须见工,如若可行,回乡来陪伴母亲。
前信问我与从简哥之事,让我很难回答。我虽读书,父母虽开明,仍万事非由自己,想必你了解我们与姑家并不亲近。
眼下我已十分满意,从简哥能每隔数日来教我弈棋。我们的话不多,只是你来我往对弈。渐渐我的心也能平静了。文房四艺自古为文人雅士所爱,也不妨为闺阁所好。近日我翻了不少古代典籍,好此道的女子不少矣。
五代花蕊夫人的《宫词》中“日高房里学围棋”和我眼下写照颇一致。而娄逞能以男装会棋友于天下,则非我辈能及了。
父亲的书橱内有蒋坛的《秋灯锁忆》,我记得你年幼时亦读过,不知你是否还有记忆。我是极爱这本书的,如此美眷,如此年华,如此诗情。从简哥曾笑我是否要学秋芙纵狗搅局。虽然我棋艺不精,但却不敢习古人,况从简哥儒雅冲淡,自然不会对女弟子加以刁难。
唠叨了这许多,只是乡间闺房琐事而已。望你收到信后速回,以免母亲和我担心。
搁笔,盼复。
姐:沐云
九月初四
………………
“你从哪儿弄来的?”曲颖帆晃了晃略微有些发黄的信件。
“废纸堆里找出来的。”乔绾道。
“三十年代的姐妹通信而已。”曲颖帆道:“普通家书,似乎时局不稳定,这家避居乡间—妹妹在上海读书,似乎姐姐也受过新式教育。”
“一位朋友从家里的杂物中找来的,似乎是这家远亲。”乔绾说出了信的来历。
“现在看来似乎其中还有一点爱情的成分。”曲颖帆笑道:“不过依照现代人来看似乎又太淡了些。”
“那时我正在搜集各种老旧棋谱,这封信正好谈到一点弈棋的事,所以我收下了。”乔绾淡然道。
“这个‘从简哥’和写信的沐云好像以棋论情,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曲颖帆道:“这个姐姐受老式教育影响更重些。”
乔绾不语。
“山鲁佐尔(《天方夜谈》中说故事的女子),后来怎么样了?”曲颖帆笑问。
“听后人所言,收信的人毕业后没有回家乡,参加革命后不知所踪。”乔绾道:“寄信人沐云不久后也病故了。”
曲颖帆怅然道:“原来是不了了之。虽说谈不上所谓的‘才子佳人’美梦,却也让人惆怅。”
或许蒋坛的《秋灯锁忆》已是不祥之兆。据史所记,其妻秋芙亦年轻病故,而蒋坛本人也在战乱中被杀。
曲颖帆与乔绾在雨夜灯下淡然相坐。远去的背影已恍然, 曾经黑白间起落的纤手,有情还似无情的秋波,雅丽的微笑…………
作者: 洁霓    时间: 星海历07年11月19日 11:19

一弦一柱思芳年(封之章)
“事情顺利吗?”乔绾问道,她的面前是有些风尘仆仆的曲颖帆。
“要命。”曲颖帆似无骨般倒在贵妃榻上:“我都让风沙吹散了。”
乔绾冷笑了一声:“你被吹散?恐怕皇陵的石碑被吹跑了,你还好好的站着呢。”
曲颖帆无力的挥了挥手:“我可是软弱无力的女……”
乔绾不耐烦对方的插科打诨:“快言正事。”
“找人花了几天。”曲颖帆道:“谁知道她已经不在北京了。”
“我也是在几年前跟她有过一面之缘。”乔绾虽对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看得很淡,却乐于结缘:“无意之中得到这件东西,自然要还给人家。”
“说来算巧。”曲颖帆笑道:“她居然会在祖上的陵园工作。”
“这是她本人的愿望。”乔绾道:“如何?她的石刻恢复工作顺利吗?”
“她自己说‘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曲颖帆道。
乔绾点头道:“裕陵石刻本来就属于精品,想要拓写不容易,又有盗墓破坏,现在修复起来相当困难。”
“我和她挺谈的来。”曲颖帆顿了顿,笑道:“跟你一样低调,不过脾气比你好多了。”
乔绾白了曲颖帆一眼:“她没有改回原姓吧?”
“没有。”曲颖帆摇头道:“你又故意不跟我说清楚,害我说什么富察的,找了半天。”
“满人改姓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乔绾倒了杯茶:“从民国初就开始了,政局带来的避祸改姓自古就有,民国初年反满意识又这么严重,大清皇族差不多都改了吧。”
“富察氏一族在清代是赫赫有名的望族。”曲颖帆点头道:“她的直系祖上更是人中龙凤。”
曲颖帆想起自己与傅芸,就是富察芸的初见:端庄秀雅,虽不及扶柳之风,但却有北方女子健美之态。
“傅芸对自己祖上的事谈的不多。”曲颖帆笑道:“可惜听不到关于那位著名风流皇帝、大学士傅恒和傅恒夫人的故事。”
乔绾摆手道:“历史传说,道听途说—对了,你把东西交给她了吧?”
“她很感慨,似乎不认为自己合适收下那把琴。”曲颖帆道。
“她不会辱没那把古琴。”乔绾道:“东陵被盗后,古琴一直流失海外,如今算是物归原主。”
曲颖帆微合双眼,傅芸在推辞后接下了乾隆皇帝陪葬的古琴,就在幽静的陵内弹奏起来……
“据说高宗帝后妃遗骨重新被敛后放入了一口棺材内,往日的恩恩怨怨真的是随风而逝了。”曲颖帆道:“你知道傅芸弹的是什么曲子吗?”
乔绾沉默片刻,慢吟道:“悲莫悲兮生别离,失内位兮孰子随?入淑房兮阗寂,披凤幄兮空垂。春风秋月兮尽于此矣,夏日冬夜知复何时?”
一曲,一琴,一位帝王的风流,一位皇后的奇亡,留下的只是故事传说罢了。
作者: 杨善    时间: 星海历07年11月19日 11:27

古琴么,我即将有一架了,洁呀,到时背着琴去找你呀……
作者: 彼岸花    时间: 星海历07年11月19日 14:07

升上来问一下我家加隆。。。
作者: 洁霓    时间: 星海历08年2月20日 20:18

爨烟熏不尽(味之章)

“原来是一封信,我还以为是吊丧的贴子呢。”曲颖帆笑道。

乔绾将手中黑底烫金的拜贴放下,道:“亏你还出自青帮,没见过吗?”

“开个玩笑而已。”曲颖帆“咯咯”笑道:“你的面子好大——这种规格的贴子,连资历稍逊一些的龙头老大也没资格取得。”

贴子是盛在乌檀木盒中送来的,黑色上好的纸,浓墨楷书,用的是渗了金的墨。

曲颖帆接过乔绾递给自己的帖子,看罢后道:“原来是他——是个有本事的人,可惜啰嗦了一点。”那语气似乎是在谈小孩一般,然在拜贴上落款者比她年长数十岁。只不过曲颖帆的辈份要高得多。

乔绾并未反驳曲颖帆,这样的拜贴已不是第一次了,这跟乔绾低调的作风不相符。

“不过是请你参加龙头老大的聚会而已,这可是很高的礼遇哦。”曲颖帆自然清楚其中的道道:“又不是请你吃人肉。”

吃——对了,事情都跟吃有关。乔绾一手抚头,想起几年前的事来。

“……这件事绝对不能这样算了。”一只大手在几上一拍,震得杯盖掉落。

乔绾弹掉溅到自己身上的茶水,表情有些无奈——一群老家伙加起来都好几百岁了,脾气还那么火爆。

“静一下,”其中一老者挥手道:“别让乔绾姑娘笑话了。”

话语中的称呼有些老,但没人会小瞧这群老家伙——虽然已经放手不管事了,但在当地华人帮会中仍不可轻视。尽管乔绾不想涉足帮会中事,可对方偏又抬出那个不知疯到什么地方去的曲颖帆,乔绾只得前来聆听这群老家伙的话语。

乔绾在众人眼光中开口道:“我想我听明白了——你们是要我操持一顿满汉全席。”

每一个人都是叽叽喳喳地说上一句,反正加起来大概是:这些老家伙们自打“退休”之后每日只在美食中打转,到处挖掘上佳裹腹之物。本市最近新开法国餐厅一家,老家伙们自然是第一时间上门了。话说大厨到也有两下子,反正让老家伙们十分赞赏那几道菜。原本事情至此也就完了,谁知得意洋洋的法国大厨立马将法国菜捧上了天,正本也没什么,千不该万不该,那名大厨竟当着众老家伙们的面,将中国菜贬得一文不值。于是,爱国心膨胀到极点的老家伙们不服气之余,打算整治一桌集中国古代一切美食于一桌的佳肴。

乔绾叹了口气,原本是两个以吃为名的国家文化碰撞摩擦,加上一群闲得发痒的老家伙捣鼓出这件事了。

“各位前辈不是打算让我下厨吧?”乔绾有自知之明,自己那两下子只能是毒不死人的层次。

“我们请你筹划一桌有中国文化内涵的美食来。”一长须飘飘的老者言道。

乔绾根本无意卷入在她看来的可笑的事情中去,她正想开口婉拒。

“乔小姐不用谦虚了。”年纪最长的老者一摆手:“小帆已经向我们推荐你了。这件事可大可小,相信乔小姐会答应的。”

话都到这份上,乔绾自知多说无益,在心中将曲颖帆狠狠地咒上了几遍后,她开口道:“既然是这样,我尽力而为吧,那么……”

“你需要什么人,只管开口。”方才那名长须老者向侍立一边的中年汉子吩咐道:“传令下去,青帮所有人听乔小姐调配。”

“我是说……”乔绾忙道。

“你——”另一老者巴巴地向手下传达命令:“一切听乔小姐的,她需要什么立刻给弄来。”

乔绾张口结舌,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其中嗓门最响的一个老者正在打电话:“他奶奶的,几点了还睡?把你们银行经理道森那小子给我叫起来,老子要用钱了。”

乔绾觉得自己似乎要领着一帮大人物要做什么大事一般。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华人社区随着乔绾在转动,每一个人都为几天后召开的品宴感到兴奋。

终于,那一天。全市所有的著名餐厅大厨,美食家和其他有头有脸的人物全到了。场面一时盛况空前。

“你不亲自主持?”一位熟人问闲在一边的乔绾。

乔绾抬了抬下巴,“她比我更合适。”她请的是一位正值盛年的知名主持,虽不是美艳动人,但那种成熟的风韵如同一位正在盛情款待宾客的女主人一般,让人如沐春风。

乔绾选的是当地的一家中餐馆,全部采用中式布局,家具选的是明代风格的黄花梨木。

有邀请函的人一一被请入内,立时被眼前的盛宴惊呆了。

头一桌上猛一看竟是一幅水墨画图,内行却知道这是唐代王维的辋川别墅图。再定眼看去,却是用鲊、鲈脍、脯、各式盐酱瓜蔬、五色米拼成的景物。或青花小盏,或斗彩小碟,端看内物如何了。整桌布局有聚有散,或人装一景,合成辋川图。

“不愧是诗画合一啊。”一位著名书法家赞不绝口:“山水融于其中,我还以为只能在书中看见如此大型的花式拼盘了。”

“大家如果有兴趣,可以参考《清异录》,此菜创始人为比丘尼梵正。”主持人笑道:“请大家随我来。”

转过去一桌,不见方才的文人气息,木石点缀,禅意甚浓,古陶中盛着茶煮饭,石臼中点缀一二水菜香鼓,淡泊之意立见。

“这个有什么说法吗?”外国厨师不解劝背后深意。

主持人一愣,道:“这是淡茶,温淘饭,古代南京人就有的食俗,在中国六朝时就有了,当然……”

“留下此做法的是中国清初的名伎董小宛所创。”乔绾接过话题,向对自己投以感谢眼神的女主持点了点头:“各位有兴趣,可以翻看冒辟疆的《影梅庵忆语》。”

乔绾伸出纤纤玉手,奉起一只琉璃盏,道:“此乃海棠香露,各位若口渴请自便。”

早已有心急的人上前品尝,啧啧称奇:“奇怪了,从来没听说过海棠有香气。”

更有甚者怀疑道:“没有加人工香料吧?”

女主持急道:“各位都是行家,自然清楚我们没有掺入任何的人工合成物。”

乔绾一笑,道:“这是用各种鲜花酿饴而成,有几十种口味。不过各位小心,多饮易醉。”不带酒气的果露能使人醉,不少人互相称奇。

转了数桌后,虽然有不少人已经饿了,却无人忍心动桌上的食物。女主持笑道:“一旁小桌上有木盏,各位可以根据需要盛茶粥,另外还有芥卤乳腐、虾油腌卤瓜、麻油糖腐。”

正餐之前的小开胃菜只会让人食欲大动。乔绾将众人的心理也计算在内。

这次盛会自然是大获成功。看着那名法国大厨对中式菜赞不绝口,众老家伙们显然是心情舒畅,临走时还很客气地送了那名大厨桃膏、瓜膏各一盏。

……

“真让人向往,”曲颖幅度笑道:“早知道我也去参加了。”

“其实真正的味道也逃不过酸甜苦辣。”乔绾耸肩道:“更多的是现场气氛罢了。”

“还是文化更有嚼头。”曲颖帆咯咯笑了起来。
作者: MA1911A1    时间: 星海历08年2月20日 20:52

唔 原来说的要完结的就是这个啊~~
作者: 洁霓    时间: 星海历08年2月21日 19:35

为他人做嫁衣裳——绣之章

她依稀还记得自己第第一次拿针时的样子,眼下她已是两鬓斑白,老眼昏花,再也看不清该是用一股线还是两股线了。再也不是如玉的纤纤细手,伤裂和茧子也影响了针飞起落下的速度。

可她依旧用心地缝着手中的粗布夹袄,心上惦的是远在卫城戍边的儿子。

迟归,迟归,儿已迟归数月了。卫城已经是大雪纷飞了吧?北风吹开了破窗,风霜爬上了皱纹满面的脸,远方最后一抹晚霞也暗淡了。

丈夫还活着的时候,尽管也是吃酒赌钱,可好歹也是家里的大树。她停下手中的活,发呆。

自己还没有那么枯瘦,一双大眼竟还能看见姑娘时的温良柔情,一双手,还能为家中谋生。为他人做嫁衣裳,自己手中做过多少嫁衣裳?那些鸳鸯,比目鱼,鲜活鲜活的生命,上下翻飞,偶尔出神的在身上一披,竟叫没收起的针脚划出一道血痕。

为什么任由丈夫去?她无语。她不曾忘记自己是被赐给这个男人的,是被自己的主子——正室大娘。对了,自己那时还是富户小妾。

三日断的何止是五匹?侍妾侍妾,是奴不是主。何曾坐过?何曾笑过?换件暗红衣裳正室大娘吩咐侍女一掌扇过来,啐一句“浪什么?”

着素衫,绾青丝,唯一做的就是不停地刺绣,任由他人拿去换银子。那幅一尺绢成法华经,字如粟粒,细于发丝;一幅蝶雀图,如真一般。

自己只是咬牙地绣,不发一言。却在绣完一幅《回文锦诗图》之后,被大娘说成是通奸之物,鞭打十杖之后赏给了一名吃酒赌钱的更夫。

良人?何曾有良人?自己也有过如花的年纪。终日为父兄做鞋绣衣,好不容易在七夕与女位偷空玩耍,还记得院中扎彩接丝,大家嘻笑笑玩耍,穿针引线,求的是自己心灵手巧。

拜月拜月,乞巧乞巧,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女不思郎?合掌所求的又何止心灵手巧?良人在何处?

自己第一次拿针,似乎在呀呀学语时。家中殷实,女子亦要知书识礼。德、言、容、功,哪一样不是夫子、母亲殷殷教导。女功女功,亦女红也。多少次因针脚不细被罚,也是记不清了。

姐姐们绣的是蝴蝶鸳鸯,自己拖着鼻涕绣着小鸭子。哪里知道什么良人,天真地以为一家人永远生活在一起,这日子是不变的。

“扑……”

烛花终于掉落下来。

史裁:卫城一役,全军覆没……

“我看他们想复制《升仙图》比较困难。”曲颖帆道。

乔绾放下电话,她刚刚谢绝了博物馆邀请参加马王堆升仙图的复制。

“丝制品保存比较困难。”曲颖帆道,“你收藏的不是有幅《法华经》吗?”

“明年法华寺开光典礼,我打算捐出去。”乔绾道。

“不知道《法华经》绣品的作者是谁?”曲颖帆笑道,“你不好奇吗?”

“如何能猜到?”乔绾道。

“这到也是。”曲颖帆猜道,“是一个方外妙尼?还是当时的一位著名绣娘?或者是信佛的一位富家小姐?”

“别把事情想得那么完美。”乔绾幽幽道,“绣品背后的故事是经不起挖掘的,而我们已经不可能再搞清楚了。
作者: 洁霓    时间: 星海历08年2月22日 20:00

殷勤谢红叶——思之章

“你在做什么?”曲颖帆好奇地问道。

因为数日阴雨,店里没有人光顾,一向喜欢看书打发时间的乔绾竟没有看书,正在做手工。

“做几张书签,”乔绾小心地将红叶压在透明薄塑料之下。

“红叶吗?”曲颖帆执起一片红叶,语气有些异样。

乔绾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若喜欢,送你几页就是了。”

曲颖帆不答话,只是看着红叶发呆,竟似没听见乔绾的话。

这倒不像曲颖帆的个性了。什么事能让她陷入这样的沉思之中?乔绾静静地看着曲颖帆的侧脸,并不打断其出神。

“殷勤谢红叶,寄与有情人。”曲颖帆微微一笑后,淡淡地吟了一句。

“你在感叹红叶题诗吗?”这到不像是能引发愁思的话题。

曲颖帆玩味道:“你说于祐跟韩氏的结局好吗?”

虽然有些奇怪曲颖帆的态度,乔绾依旧淡然道:“也许吧,谁知道呢。因奇遇结缘,结为良缘,流传史册——不过,感动一时的感情,他们的一生真的如书所言幸福美满?”

“还是泯于平凡?”曲颖帆笑道。

“何者为幸,因人而异罢了。”乔绾摆手道。

流水无情,红叶无情,无情寓无情,求有情,这到真是造化了。

“你——有事?”曲颖帆太奇怪了,乔绾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相思罢了。”曲颖帆淡淡一笑,说道:“十载相思不相见。”

乔绾听得出曲颖帆话中有话,但她并没有深入。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记忆,即使她们是合伙人,是朋友,也拥有自己的空间。

“幸毋相忘。”乔绾嘀咕了一句。

曲颖帆浑身一震,喃喃道:“幸毋相忘,好一个幸毋相忘。”

顿了顿,曲颖帆又道:“原谅我失陪一下。”走了几步,她又折回取走了一片红叶。

乔绾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眨了眨眼睛,无语。

幸毋相忘

曲颖帆用小楷在红叶上写下了这四个字。四个出自汉代残简的字,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有十几年了吧?刚成年的自己还不似现在这样万般心思藏于心,还是整日笑颜不断,盈盈双目望的尽是他。

他的到来在族中至今成谜。为何中国青帮中会有一名日尔曼的冷漠俊朗少年?父亲从未提及,对自己而言,多了一个元伴,学习的伙伴,保护者……和初恋。

“你是德国人吗?为什么整天穿黑色?”初次见面的好奇。

“……你说对吗?”狡猾地将中文说得飞快。

“对……”有些迟疑。

“那,我们就是情人了。”巧笑倩兮。

“……”

……

“红叶题诗,很美的故事吧?笑一个嘛,真是没浪漫细胞的日尔曼人。”依旧笑颜。

“这样的故事有真实性吗?”一丝不苟的严谨。

“这是我给你的信物哦。”将手帕放入他的黑衣口袋中。

“是干净的吗?”

……

“十载相思不相见。”曲颖帆回到现实中,苦笑了一下。自己的相思何止十载,自那一天开始便刻骨铭心。

所谓的正义是那样狭隘,而坚持竟成了灾难。

“住手,他不是什么纳粹残余分子。”再也笑不出来。

自己竟这样不小心,忽视了数日来的隐患,使自己和他陷于绝境。

“对不起,曲小姐,他们无意跟中国青帮为敌。”为首的棕发男人苦笑道:“请你谅解我们的原则。我们也不想牵涉无辜,但为了当年受害的犹太人的正义,我们必须得到钥匙。”

自己似乎心动了一下吧?这是转换局面的机会——

“我拒绝。”沉稳冷淡的声音,“过去的事与我无关,但这是我母亲的遗物。”修长的身子将她挡在后面。

然后,然后是劝导、争持、无语—走火、急速地下坠……

“放手。”依旧冷淡的声音,不理会崖顶人的呼救,眼光中却有藏不住的执念。

“闭嘴,拉住我的手。”该死,手腕的伤越来越让人撑不住了。

“听话,帆。”难得的溺称,即使在两人最激情时也没有。

“拉住我,我就听话。”她咬牙,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答应我,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快速地说,她的德语是自己所教。

“你——”她的笑容僵住。

他微微一笑,手刀砍向她受伤的手,在她惨烈的惊呼、众人的惊叫中下坠,消失在山间的雾气中。

……

红叶上终于见到一滴泪珠。

当日,出动所有人并未在崖底找到尸体,但从此也没有了他的消息。

她不曾怪过任何人,不仅是因为大局,更是因为她明白那是各自的执念。

也许红颜到白发,再无他的消息。自己也一直过着他希望自己过的日子。心底最柔软处依旧存着那处思。

幸毋相忘
作者: 洁霓    时间: 星海历08年2月22日 20:01

团团似明月——扇之章

曲颖帆顿住了脚,侧耳倾听,微微一笑。

“每次新茶到了,你还是不请自来啊。”曲颖帆推门而入。

瘦高个的男人含笑起立:“又来打扰了。”

曲颖帆不客气地抄起桌上的茶一口饮尽,不理会乔绾的怒视。

“说吧。”曲颖帆对陈其道:“这次找乔妹子做什么?”

陈其推了推眼镜,笑道:“麻烦她帮我鉴赏一把扇子。”

身为博物馆工作人员,陈其自然跟圈内人乔绾有联系,特别是当他遇上难题时,会来店里请教。

乔绾打开了桌上放的一只木盒,将盒子推至曲颖帆面前。曲颖帆不慌不忙地除上手上的猫眼石戒指——懂行人知道在看货时应取下手上的首饰,以免损坏古董。

这是一把贵重的团扇,原本白色的丝织已经有些发黄,发脆的迹象——曲颖帆没有取出玩赏,她明白脆化的丝织是经不起触碰的。

“是宋货。”曲颖帆笑道,“竟然用缕金丝缠柄,恐怕不是常人能用的。”

乔绾盖上了盒盖——脆化的书画和丝织品最好减少与空气直接接触时间——说道:“应该可以确定,是蝉翼绢,宋之后便失传了。只是还无法确定那阙《过秦楼》是否为周邦彦亲书。”

扇面上所书的正是宋周邦彦的《过秦楼》,“水浴清蟾,叶喧凉吹,巷陌马声初断。闲依露井,笑扑流萤,惹破画罗轻扇。”

“恭喜了,贵馆又收入一件镇馆之宝。”曲颖帆笑道。不管是否是周邦彦所书,单是一把宋代传下的团扇已属价值连城了。

陈其也相当兴奋:“我们会继续追查它的渊源,它似乎没有入过土。”

“团扇,团扇。”乔绾轻击桌面,“真是一件优雅之物。”

“我的祖母有几把。”陈其道,“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使用的,我的女朋友甚至搞不明白团扇是怎么回事。”陈其的女朋友是一名不会说中文的混血儿。

“它可是所有扇子的祖宗呢。”曲颖帆笑道:“团扇团扇,美人病来遮面。”

“我可不指望现代女性还有那么优雅的行为。”陈其嘀咕了一句。

“考你一下,你知道最有名的团扇故事吗?”曲颖帆说道。

“应该是西汉班婕妤和她的《团扇诗》吧。”身为博物馆工作人员,这些历史常识陈其当然具备。

“出入君怀袖,却又恩情中道绝。”才德超群的女子却抵不上嗔笑任性,拒辇空间是明智还是失策?

“班婕妤……”曲颖帆露出顽皮的笑容:“你们以为她被弃后真的去守陵了吗?”

乔绾白了曲颖帆一眼——这个疯妮子又开始胡扯了。

“啊?”陈其老实的头脑还没有反应过来:“史书上是这么写的,我没记错。”

“不不不。”曲颖帆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汉成帝不是赐她百金吗?”

陈其点了点头,注意力完全被吸引。

曲颖帆露出贝齿,说道:“其实班婕妤借守陵之名离开汉宫,然后中途偷跑了。”

陈其愕然道:“为什么?”

“能写出《团扇诗》,表示她已经把那些男女情事看得很清楚,再不会纠缠其中,所以啊,她离开后立刻用那百金开始行商。”

“噗~~~~~”乔绾撑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

陈其终于领悟曲颖帆是在拿他开涮,无奈摇头笑道:“又拿我开玩笑——你说,她一个女子在当时能做什么?”

“批发扇子啊。”曲颖帆一本正经地说道:“并且亲自题款,增加附加价值——你们那是什么表情?古有范蠡从商,今有陶朱婆也不奇怪。”

陈其摇头不语,心想事实哪有你想得这般美满。

乔绾在一旁幽幽道:“谁知道呢?焉知团扇不鲜洁如故呢?”
作者: 浪子天妖    时间: 星海历08年2月22日 21:25

更新了?抢沙发坐……
作者: 一介飘灵    时间: 星海历08年2月23日 09:57

同抢……
人家也要……
蹭莱蹭去~~~~
作者: 洁霓    时间: 星海历08年2月23日 21:53

一素钿盒知心同——焚之章
也许明天就没有那么冷了吧?
她缩在角落里,神情落寞——自己竟是这样的结局呢。
小巧苍白的脸上再没有别的表情,想必这样的神情激怒民那些男人吧?
“只要你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死罪可免。”族中一位长老道。
飞凤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名字?全族上下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还有必要说出来吗?
“难道你宁愿死吗?”同辈中有人好意提醒她。“只要你——你可以选择被逐出家族或是出家。”
她觉得一切变得那么好笑——每一个人都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却还要装模作样地摆谱。她的嘴角拉出一个弧度来。
一道阴冷却似将她烧穿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抬起头,不带感情地望向众人口中名字的主人——权倾一族的族长。
那是一双狭长挑起的邪妄眼睛——说啊,说出来,我就是要你说出来,让全族的人公开知道,我要拥有你。
她眨了眨眼睛,——这一次我一定会逃走,没有人可以再控制我。她知道那个俊美邪恶的人在一点点收紧口袋——可惜,不会再如你所愿了。
那双眼睛一眯,那是发怒的兆头——她知道他发怒有多可怕,有多少次自己得到的是满身的青淤和彻夜悲鸣似的呻吟。只要他一走近自己,她会忍不住颤抖。
可今天,自己似乎再没有害怕感觉——她抬眼看着他,眼神无波。
他愤怒,薄情的嘴唇微动,终于开口道:“随她怎么样。”
众人一愣。他疯了吗?即使大家都知道那个男人就是他,即使今天的一切无非是个形式——天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缩在角落的她忍不住笑出声来,终于要成功了。
通奸的女人死怎么死?对了,沉潭——让水来洗尽罪恶。她冷笑了一笑——究竟是谁的罪恶?
“这就是你想要的。”不出意外,他来了。
“这是规矩,不是吗?”她连眼皮都不抬。
一只完美的男人的手将她的下巴抬起:“你还是没有学乖,你以为这样就了事了解了?”
“总有你掌握不到的地方。”她淡淡地一笑,“哥哥。”
她的同胞哥哥,完美的男人,强势的族长——却让她觉得恶心。
被他强占的痛苦,凌虐似的起伏,变态似的低语——那些恶梦的夜晚。
一个丫环因为说了一句“小姐被关在族长房了好几天了”,被掐断了脖子——他亲手。
自己从惊恐、挣扎、麻木到寻找解脱,快了,就快了。
“随你怎么样——不过,你会后悔的。”男人诡异地笑了笑,松手,离开。
……
意识渐渐飞散之时,她终于露出了喜悦的笑声……
那双向来平淡无波的眼睛终于闭上了,嘴角永恒的笑容让他想撕裂她。
“我让你跑,不过你也会永远陷在地狱里。”他的脸上有丝令人毛骨耸然的微笑。
“族……族长……”丫环在一边哆哆嗦嗦地唤道。——疯了,这个男人一定是疯了。
“出去。”男人舔了舔自己的唇。
丫环忙不叠地冲出去,没有人想看会发生什么事。
男人将开置木盒中的一块通体墨色的矿石取在手中,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用力,那永远的微笑被打碎。
眼见有些僵硬的身子慢慢软化,男子勾出娇艳的笑容:“真是西域之宝,用十个牧场换真值。”
雪白的肌肤不再会出现粉红色,呻吟声再不会溢出。交叠的身体,赤裸的情欲。
很久,他勾画着她的胸线:“现在,你陪着我了。后悔了吗?”
……
她究竟是生是死,没有人敢说一句话。生?她自己投水而亡。死?如睡美人般躺在族长房中的又是谁?
日夜的纠缠,死般的淋漓,他满意极了。
终于有一天,一名忠于自己主子的丫环奉她的遗命,偷偷烧了她的尸,将骨灰随风飘去。
他暴怒,虐杀了那名丫环。任他如何,随风而去的却再也挽不回了……
……
“说实在的,我弄不明白。”曲颖帆晃晃手上刚收到的化验报告:“普通的沙土和人体骨灰成分?”
乔绾也相当困惑:“这是在一座相当神秘的汉墓中发现的,随主人葬入棺中,应该是对墓主人很重要的东西。”
“偏偏这座墓一点记载也没有。”曲颖帆道:“如果说是什么人的骨灰——用这么小的玉钿盒当骨灰盒也太小了。”
“自古钿盒就是恋人间的信物。”乔绾道:“我从未听说过里面放骨灰的。”
“一素钿盒知心同。”曲颖帆笑道:“原本好好的爱情故事因为这个让人毛骨耸然——知心同?我看说不定是一对怨偶呢,死了还要占着人家。”
“算了吧,我也不想去深究其中的原因了。”乔绾说道。
作者: 洁霓    时间: 星海历08年2月23日 23:30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幽之章

“哦,这是上哪儿啊?”曲颖帆一上一下地抛着车钥匙。正好跟乔绾撞了个正着。

“程珏请我去一趟。”乔绾摆手道:“院子里纱幛还没垂下来,你把铜炉里的火碳灭了,花窗下的笼子也收进来。”

曲颖帆“咯咯”一笑,道:“我又不是紫鹃。——得了,程珏那小子要传讯你,我肯定要跟去看看的。”

乔绾白了她一眼,拍掉了搭在自己身上的“爪子”——这家伙八成要跟去看热闹的。

曲颖帆开车,自然是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乔小姐,你好。”程珏礼貌地打了招呼,见其身后笑盈盈的曲颖帆,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曲大小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这儿可是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菩萨。”

曲颖帆笑道:“程警官也太客气了。想程警官年轻有为,身为国际刑警特别行动组成员兼跨国界打击文物走私行动组组长,您这儿要是小庙,恐怕天皇老子也得挪个窝了。”客套话谁不会说呀。

虽说程珏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可遇上曲颖帆也只能自认倒霉了。曲颖帆是什么人,自己自然是清楚的,可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转折。程珏再不是刚出道时简单的小子了,想当年一句“官匪岂能一窝”,差点被曲颖帆整死。

程珏皱了皱眉,英俊的脸上掠过无可奈何,道:“两位小组请吧/”

在办公室中分宾主坐定,乔绾道:“有话请直说。”

程珏开门见山道:“是这样,我们会同本市警察逮捕了一个跨国文物走私团伙——因为涉及到国际黑钱的流动,所以我们也协同出面——有几件物品想请乔小姐过过目。”

被查获的文物除归还合法当事人外,一般会交还文物国文管单位,因为牵涉部门太多往往会出现纠纷——一些重量级的文物,都会被“抢夺”,这也使程珏他们警方大为头疼。经过专家过目后,至少警方可以对文物的综合价值心中有个数。

程珏转过修长的身子,打开投影仪,立刻跳出数张中国古董的照片。

“就这些吗?”曲颖帆笑道。

“这几件不好说——”程珏道。那些官方专家往往因为身份而不愿对没把握的东西定位。

“其中有一件,我还真是没见过。”程珏有些困惑,道:“等下再说——这件事有些古怪。”

乔绾和曲颖帆交换了一个眼色,专心地开始辨别照片上的东西,程珏小心地在一旁记录。

大约一小时后,程珏关上了投影仪。曲颖帆笑道:“把重头戏拿出来吧。”程珏在内线电话上按了一下:“把MK1401号取出来。”

他继续对两人道:“这件东西我没见过,但是确定为出土文物,事实上盗墓贼已经被捉住了。”

“哦?你们的工作范围到是越来越广了。”曲颖帆道。通常程珏他们是不会直接捉捕盗墓者;那是普通警察的工作。

“凑巧罢了,这个人跟船想偷渡出去。”程珏解释道。

一名年轻的警察捧着一只盒子走了进来,放下后向程珏行了个礼。然后好奇地瞄了几眼乔绾跟曲颖帆,这才离开。

“程珏,你手下有待加强培训呢。”曲颖帆似笑非笑道。

程珏苦笑了一下,点头道:“再优秀的人也逃不掉你的挑刺。”

一个真正的一流警备人员在完成上司交待的工作时应该是心无旁鹜的。曲颖帆虽出身青帮,道理也是一样的。刚才的警员百忙之吕还分散注意力打量乔绾她们,在曲颖帆看来自然是二流表现。

“对在危险中工作的人来说,分散注意力是大忌。”曲颖帆淡淡地一笑。

程珏明白这是事实,当下也不再多说,他打开盒子,将里面的物品取出。

这是一件粉彩瓷,甚为精致,上绘花草图案,外形也的确少见——初看似一只花盆,可边缘却又非完全规则,竟然是一边高一边低的。

程珏道:“警方不好确定器物名字,只好归在摆设类瓷盆类中。”其他的专家看过也都没发表意见。

曲颖帆一见便笑道:“程珏,你也算小半个行家,怎么连这个也没见过?”

“哦?”程珏眨了眨眼。

“这是件冥器。”乔绾道:“看形制色彩,应该是在明末清初中原的窑场烧制的。”

曲颖帆补充道:“不是名厂所制,不过——算是民窑中精品了。”

“冥器?”程珏一想是出土文物也不奇怪:“怎么这么奇怪的形状?”

“傻子,那可不是花盆。”曲颖帆笑道:“那是枕头,是给死人用的瓷枕。”

程珏看了半天道:“实在看不出来是枕头。”瓷枕是什么样子,程珏当然是见过的。

“过去富户人家下葬都会随葬一些器物,可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有专门为死者制作的器物才是冥器——生前使用的东西不算——你手上的是冥枕。”乔绾解释道:“那是专门为女子准备的。”

“那——怎么用?”程珏虚心求教道。

“古代妇人是梳发髻的。”乔绾道:“为死者收敛时会将头发梳好,然后将发髻放在枕内。”

“反正是死人,就算是不舒服也不会有意见子。”曲颖帆开玩笑道,换来了乔绾的一记白眼。

“原来如此。”程珏笑道:“真是受教了。不过——”

“还有什么?”乔绾道。

“根据盗墓人的陈述,这是在山西的一座古墓中盗出的,可根据一切线索来看,墓主是男人。”程珏道。

“哦?”乔绾扬了扬眉——这倒有点奇怪了。中国古代对丧葬看得跟祭祀一样重,且强调男女有别,对随葬品的安排更为小心。将女性使用的随葬品放入男性墓中,这中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

“把你知道的全说来听听。”曲颖帆一摆手,道。

程珏说:“根据口供,这座墓以前是被盗过的,可过去的盗墓者拿走的只是金银器,这小子说这件东西收在墓室主人的棺木之中——棺内已经凌乱不堪了。”

“你有什么看法?”曲颖帆问乔绾道。

乔绾沉思了片刻,迟疑道:“可能性有很多——我倒是想到一个。”

“愿闻其详。”程珏立刻说道。

“这只是书上的记载。”乔绾道:“山西一带有些富户在去世时会把所爱——应该是说把爱妾宠姬一起带走。”

“人殉啊。”程珏道,“这个我知道。”

“不能说是完全意义的人殉。”乔绾想到那些书上所记的“以身殉”、“殉主”等字眼,道:“依法令是不可以有人殉的,就算是下人死后尸骨失踪,没有埋在应该所埋的地方,是会引起非议的。”

程珏觉得有点毛骨耸然:“你说的不是——那个意见吧?”

“就是那个意思哦。”曲颖帆附在程珏身后,柔柔地说道:“又想把喜欢的女人带走,又不能让尸体无缘无故全消失,只好切下一点来带走了。”

程珏虽然不会觉得害怕,但手上的这个东西不知道盛过哪个美人的脑袋,心下自然有些异样。

“够变态的。”程珏说道。

“的确,”乔绾说道:“这些女人由不得自己做主,通常会被迫服毒自尽,然后被切下脑袋。”

“为了保证——完整好看,一般用极细的金属丝。”曲颖帆道。

程珏好半天才道:“这些人究竟是什么心态。”

乔绾耸耸肩,没有再多说什么。

曲颖帆一手搭在程珏肩上,做幽怨状:“官人,妾身死得——好——怨——啊!”
作者: 洁霓    时间: 星海历08年2月25日 18:53

胸前瑞雪灯斜照——喜之章

“你倒是自在。”乔绾瞪了曲颖帆一眼。

曲颖帆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一手端着托盘,一面放着一壶梨酒和一只龙泉窑小盏。她笑道:“你才是专家,又何必要我来班门弄斧呢?”

“我怀疑我对她有帮助。”乔绾喃喃道。

“给她些建议吧。”曲颖帆拿起折了一角的一本唐人传奇,飘然离开了。

乔绾独自打开了花梨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聊天软件显示萌萌已经在线了。

萌:^○^,乔姐姐,乔姐姐。

乔:你好。

萌:*-*,干嘛那么一本正经?

乔:……

萌:乔姐姐,我遇到瓶颈了。

乔:写作不顺利吗?我听曲颖帆说了。

萌:*-*,编辑说我的文没有新意了,说除了床戏外找不出亮点。

乔:……你不能写点别的内容吗?

萌:*-*不!我要把人本能的欲望描写出来。

乔:好吧,那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萌:编辑建议我开个新系列,跟古典中国相关的,要有点骨子里的性感。

乔:所以你询问了曲颖帆,她跟你说了那些半遮半掩的理论。

萌:曲姐姐真是天才呢。所以我打算向乔姐姐打听些关于中国古代女式内衣的事。

乔:先纠正一下,在中国古代没有“内衣”一说,最早在西周时期《诗•邶风•绿衣》中称内衣为里衣。

萌:哦。对了,曲姐姐说胸衣可能是唐代杨玉环发明的?

乔:只是传说罢了,那时候叫“诃子”。

萌:—-—,真怪的名字——乔姐姐,仔细说说。

乔:大约在秦汉时,女子的内衣称为“抱腹”或者“心衣”,不过后背是袒露无后的,都是用带子或钩肩束住。

萌:哦,那不是没有尺寸分别?

乔:你以为像现在这样买内衣吗?这种私密物都是女子自制的。到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因为北方游牧民族进入中原,一些少数民族的女性内衣传入,比如说“裲裆”。

萌:有什么区别吗?

乔:它有后片,而且多数是毛烊,比较保暖。

萌:呵呵,保暖内衣。

乔:……也可以这么说。

萌:乔姐姐,我怎么看唐宋绘画上的仕女,嘻嘻,没啥胸部呢?

乔:那你就错了。唐代女子的衣饰是非常开放的,表现出丰腴健康,她们多用“诃子”,采取一字形包缠式,然后把裙子高束在胸下方,外面系一根锦带,罩一件透明纱衫,随风飘曳。

萌:让我擦擦口水——真是的,好漂亮哦。

乔:可以用“胸前瑞雪灯斜照,眼底桃花酒半醒”形容。

萌:等一下,等一下,这诗我记一下——

乔:你自己搜索一下就可以了。

萌:哦。我有个问题,我们经常说的“肚兜“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呀?

乔:大约在宋代之后吧。可以称“抹胸”、“合欢襟”或“肚兜”,外形基本上一致,都是用带子绕颈后绾结。主要区别大概就是胸际线和下摆的起伏有不同吧。

萌:对哦,之后的绘画上女人穿的衣服越来越多了。

乔:南宋之后程朱理学兴起,风俗变了,女子的衣着也越来越严密。最关键的是内衣的作用发生变化了。原本为了展示身体,之后却是让胸部线条削弱。到清代,民国时期,许多地方的女性就用几尺白绫束胸。

萌:汗,不是吧?那不是压扁了?一点也看不见了?

乔:自古女子内衣是私密的,是不能让丈夫之外的人看见的。只有欢场中人才会袒露内衣的。

萌:原来如此。我看见有些店里在卖肚兜呢,也挺精细的。不过手工刺绣的挺贵。

乔:这是自然的。可惜现在仿制的古典内衣远不如过去的巧。古代女子善女红,对内衣缝制更是挖空了心思。花边、缨穗、滚边,还有用红豆、珍珠串成吊带,或者在内衣上加上不同质地的缀饰。

萌:哇哇哇

乔:我收藏的几件珍品,上面的刺绣可是当时名家所绣,不仅精巧,而且寓意深远,荷花代表美好的爱情,石榴祈求多子多福,喜鹊则是喜上眉梢……

萌:真是——我现在有点知道古典性感是怎么回事了,让人骨头都酥了。

乔:那就期待你的大作了。

萌:我还有一个问题,比较重要。

乔:?

萌:中国古典内衣好是好——但是样式会不会造成胸部下垂?

乔:……
作者: 洁霓    时间: 星海历08年2月25日 18:53

手中弄初月——悔之章

“的确是精品。”乔绾把玩手中物,中肯地道了一句。

“适合收藏吗?”云夫人笑着问道。

“可以。”乔绾对老顾客一向坦言:“不过作为织绣品,保存起来也不容易。”

“外子向来喜欢收藏瓷器。”云夫人道:“我不是内行,却对这些绣件比较有兴趣。”

乔绾淡淡地笑了笑,她记得云夫人请自己为她收来不少绣品。那幅苏绣《昭君出塞图》,据说是清代江南织造中的极品,上面的人物就仿佛会落地似的。

“绣品在收藏界不算重头戏,”云夫人轻言道,“我也只是外行看看罢了。”

云夫人自己出自名门,嫁的又是企业界知名人士。云夫人可以说是一生平顺,家大业大,子女双全,丈夫也是极体贴的。

“云夫人,看这织样,应该是明代的绣法,这是金萱草图案,当时贵族女子衣物上常用的纹式。”乔绾解释道。

“我的奶奶也是小脚呢。”年近五旬,云夫人依旧白晰娇柔的脸上闪过一抹愁絮。

一只极小的精美绣花鞋正躺在云夫人的掌中,如同一朵莲花般。

乔绾为两人倒了茶,并没有说话,她知道说不定会听到一个古老的传奇故事。

“连我父亲也没见过她呢。”云夫人合掌接下了乔绾递上的茶。

“老夫人想必去世得早。”乔绾道。

“不到二十岁吧。”云夫人惆怅道:“可惜不能一见,听说我的大姑姑也只得她一二分遗传。”

乔绾自然知道,早已仙去的沈家大小姐,她的风采气度一直是上流社会的传奇,至今无人可超越。

“奶奶生下孩子——我父亲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云夫人道:“外界所知是产后虚弱,其实……”

乔绾眨了眨眼,果然有故事可听。

云夫人素来了解乔绾的为人,知她从不传是非,加上今日见到这双绣鞋,心中竟有一吐为快的感觉。

“姑姑生前与我亲厚,告诉了我一些外人不知道的事。”云夫人缓缓道。

乔绾一动不动,唯掌中茶盏一缕烟慢慢散开去。

“奶奶嫁入沈家时不到十五岁,虽是父母之命,但两家都是大户,我爷爷也是读书人,两人相处也是合睦的。”云夫人道。

乔绾依稀可见一年少绝美的女子隐在烟雾之后。

“爷爷与她算是琴瑟和谐。”云夫人突然露出一丝苦笑:“就像所有人说的那样。”

“哦?”乔绾轻道。

云夫人转了转搁在桌上的绣花鞋:“和过去所有的读书人一样,爷爷——”她犹豫了片刻后,道:“竟——怎么说呢?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启齿。”

乔绾端坐,看着一抹红云染上云夫人的脸。

“姑姑告诉我时也是吞吐了半天。”云夫人道:“原来爷爷极喜欢把玩女人的……”

乔绾明白了,云夫人的爷爷跟旧时大多男人一般,喜欢把玩女子的小脚。

“这也算是当时的风气罢了。”乔绾淡然道。哪怕是嫖妓,彼时的男人也喜欢三寸金莲。

云夫人叹道:“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心态。”

乔绾道:“世俗如此。不过……”把玩小脚对当时的女性而言是极不尊重的,对大户人家女子而言简直就是侮辱。女子缠上足之后,即使是自己的丈夫也看不得。只有风尘女子才会将双足置于男人手中。

云夫人知道乔绾的意思,道:“正是如此,据说奶奶的三寸金莲如月芽一般,是出名的好看——婚后,爷爷一直想——”云夫人红了下脸:“即使是二人同房,奶奶也是百般阻止,始终不肯。”

乔绾暗暗叹了口气。沈老夫人只是遵守当时的闺训罢了,可男人哪……云夫人接着道:“大概是太想得到了吧——爷爷他——终于还在一次求欢时强解开了奶奶缠足布,把玩了一夜。那时奶奶生产尚没恢复,大概也无力抵抗……”

乔绾垂下了头,似乎可以听见女子在夜中哭泣哀求呻吟的轻声……

“之后没多久,奶奶便去世了。”云夫人道:“姑姑说她是忧愤而亡的。”

“太可惜了。”乔绾叹道。

“长辈的事不是我们可以议论的。”云夫人道:“爷爷并非是坏人,对奶奶也确实是真心真意——她去世后,爷爷再没续过弦。”

乔绾淡然道:“真心是一回事,可在男子心中的那种欲望也不是拴得住的。”

两人静静地看着桌上的那双三寸金莲绣鞋,无语……
作者: 洁霓    时间: 星海历08年2月28日 14:35

执素三条裙——存之章

“如何?”曲颖帆轻盈地转了个圈,裙上的饰品澜出脆声。

“不错。”乔绾点头道,尽管怀疑曲颖帆能穿多久——毕竟像她这样异常“活跃”的人来说裤装要方便多了。

“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曲颖帆巧笑倩兮——这可是她一时心血来潮,亲手设计的呢。

乔绾摸了摸桌上放的衣罩:“衣服也不好伺候呢。”

“最好是件件罩上这种衣罩了。”曲颖帆笑道:“对了,N市的那家博物馆衣饰馆好像是你设计的展位吧?”

“嗯——很多年了。”乔绾道。这件事发生在认识曲颖帆之前呢。

因为一位海外华侨捐献了一批多年收藏的古典衣饰,加上正好联络其他同行,N市博物馆想搞一次专门的女性罗裙展,通过相关熟人介绍,最好找到了年少的乔绾。

乔绾接下了委托,研究几日后,结合博物馆的建筑特点,将展览搞得相当成功。

正式开展的前晚,乔绾让其他工作人员先行离开了,自己做最后的巡视。

其实,一切都已经到位,根本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只是,乔绾特喜欢在夜深人静时,独自穿行在这些浸润千年历史之中的物品中。

经过开篇介绍的汉白玉台,上面用篆文书写了裙子的发展史。裙,群也,连接群幅而为之也。

一条素绢的长裙,上窄下宽,以绢系住,朴素的没有任何装饰。乔绾是用了好几个小时才小心翼翼地将它从保险柜中取出,它可是汉代王陵中发掘出来的陪葬品,外表虽完好,其实已经脆化了,一般是不会轻易从库房中拿出来的。

后几个展柜中的罗裙式样就丰富一些了,除了沿用汉代长裤款式外,还有绛色纱复裙,丹碧纱纹裙 ,柴碧纱纹双裙,丹纱杯文罗裙,这些东西主要来自海外捐赠,可以算是国家一级文物了。其中,单是一条条纹间色裙就请保险公司为之投保了800多万。

乔绾背着手,经过了唐代罗裙展柜,那几条火红的石榴裙将那个时代的激情以火一般的热情喷发出来。乔绾的脚步略略停了停。眼前的这条红裙是这次展示中安全级别要求最高的。这是当年法门寺地宫出土的文物之一,只因内衬上“武媚”二字。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这位左手翻云,右手覆雨的女子是如何吟哦这首缠绵的诗?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将石榴裙损给法门寺?她又是为着心中的谁向佛祖祈祷?她的心愿可曾满足?

缓缓前行,宋代的罗裙因为宽幅更大,故所占的以其人之道空间更多。和之前相比,多在六幅,甚至是十二幅之多,百叠千褶,温约清雅之气,让乔绾淡淡地一笑,轻声吟道:“雨过芊芊草,联云锁南陌,门前君试看,是妾罗裙色。”或许,只有在儒雅的那个年代,才可能出现雨过天青色的瓷,处处怜芳草的裙……

明清展柜的物品多来自民间收藏,形式上更加活泼,颜色艳丽,什么“凤尾裙”、“月华裙”、“百花裙”,件件如花般娇艳。

乔绾将特殊展柜的灯打开,里面的展品虽是仿品,却花了她几个月的心血。然,依旧让乔绾不满意——但她明白之是无可奈何的。

那是由羽毛织成的百鸟毛织裙。正如《新唐书》所记一样,正视为一色,旁视为一色,目中为一色,影中亦一色,如同百鸟齐聚一样。这件唐中宗之女安乐公证所创的裙子再不能展现其真正的风采了。乔绾不会为它去捕尽天下珍禽。

乔绾静静地关上了灯。

……

“想什么呢?”曲颖帆眨了眨眼睛。


“没什么。”乔绾道,露出了罕见的一笑,当真倾城。

恍惚间,仿佛已走过千年。
作者: 洁霓    时间: 星海历08年2月28日 14:43

云鬓花颜金步摇——华之章

“你先进去。”

“一起进去。”

“你先——”

门口的说话声已经有点时间了,乔绾轻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书,起身。

“何不进来喝杯茶呢?”乔绾用手拂起珠帘,对门外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说道。

这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年轻情侣,并没有特别之处,只有年轻和朝气。不过,大概是乔绾突然出现,两人一时扭捏起来。在乔绾的微微一笑后,两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乔绾倒了两杯茶,搁在桌上,任两人惊叹地在店内绕了一大圈。

“是这样的……”女孩子说道:“我男朋友要送件礼物给我,我想——我想——”“我们没有太多的钱,但是我们——我们想买一件特别的东西——”男孩抓了抓头发。

乔绾友好地笑了笑,道:“你们看中什么了吗?”

两人相互看了看,开口道:“好像大件的东西不适合——”

男孩兴冲冲地说道:“有适合她的首饰吗?”

乔绾上下打量了下女孩,老实说,她并不出色,不过——乔绾拂过女孩的头发,道:“好美的长发。”

“哦,”女孩腼腆地笑道:“我也就这点优点了。”

“我觉得真美。”男孩在一边满足地说道。

的确,以女孩的年纪而言,没有杂色,没有烫过,完全是自然、浓密的乌发。

乔绾拉起女孩的手,道:“我知道了,跟我来。”

男孩好奇地看着乔绾让自己的女朋友在妆镜前坐下。乔绾用一把玉梳慢慢地理着长发,道:“我觉得发饰最适合你了。”

“真的吗?”女孩眨了眨眼睛,看着乔绾将自己的乌发堆成一个髻。

“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还,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男孩笑咪咪地一边吟道。

乔绾一怔,微笑地点了点头。

女孩露齿笑道:“不好意思,我们俩都是中文系的,有时候会——随口说几句。”

“很有意思,”乔绾突然来了兴致,道:“女人梳妆是会花很长时间的,不如我们顺便玩个接龙游戏吧。”

等待的男孩并没有不耐烦的神情,却也认可乔绾的建议,笑道:“好啊,有什么规矩吗?”

乔绾以一把小巧的花鸟纹玉梳叉在髻上,道:“我换一件首饰,便要道一句相关古文,诗词曲均不限,三人轮流,一人一句,怎么样?”

待两人点头后,乔绾开了头,说道:“自似琼瑶滑似苔,随梳伴镜拂尘埃。”

女孩把弄着手上的唐凿花金栉,道:“其崇如墉,其比如栉。”

“好,是《诗•周颂•良耜》中的一句。”男孩大声赞叹女友:“不过,你用梳栉是不是老气了点?”

乔绾一笑,自盒中取出一支云朵形双股金钗,小心地叉在髻边,镂空的金钗微微晃动,显得华贵无比。

“该你了。”女孩冲镜中一努嘴。

“云髻影,凤钗垂,髻坠钗垂无力枕函欹。”男孩脱口而出。

“喂喂,用《荆钗记》不吉利吧?”女孩抗议道。

“再换这个看看。”乔绾用另一支南宋鎏金雕花银钗换下了头上的钗,道:“蓬鬓荆钗世所稀,布裙犹是嫁时衣。”

男孩颇有兴致地指了指一旁的华丽冠帽,道:“试一下这个啦。”

“去——”女孩打了一下男孩的手:“那个太贵重了,我们——”

乔绾淡笑道:“不妨一试。”她小心地将珠宝堆出的花冠压在乌鬓之上,平凡的脸竟流露出贵气。

“是——我?”女孩有些不相信,瞪大了眼睛,看着镜中的自己。

“你是不是对不上了?”男孩在惊艳中还不忘开玩笑:“要不要帮忙?”

女孩接口道:“绣装帕额宝花冠,夷歌骑舞借人看。”

说罢,女孩自己摘下了花冠,摇头道:“不行,这太华贵了,不适合我们。”

男孩张了张嘴,还想再说几句,想了想后笑道:“好吧——那就再试试其他的吧。”

女孩自己挑了一支四蝶装银步摇,叹道:“真精细。”

乔绾道:“好眼光,这是南唐饰物,或者在李后主的诗词中出现过也说不定。”

男孩接过步摇,自动动手斜插到女孩的发髻上,一时蝴蝶上下翻飞,说不尽的妩媚。

“低枝拂绣领,微步动瑶瑛。”男孩笑道。

“挺好看的,对吗?”女孩问道。

男孩歪着脑袋,欣赏了半天后道:“好看是好看,不过……”

乔绾在一边微笑不语。

男孩不顾女孩的柔声抗议,在她的头上吻了一下,道:“这么娇艳,我怕你被别人抢走了。”

女孩的脸上一红,白了男孩一眼,竟自己摘下了步摇。

乔绾道:“我来为你选一支吧。”

“哈哈,我也来。”一阵轻盈的笑声让三人一怔,回头却见曲颖帆笑盈盈地立在身后。

相视一笑后,乔绾与曲颖帆同时伸手,取中了一支清银镀金珊瑚嵌宝发簪。

“何以结相于?金薄画搔头。”曲颖帆笑了笑,为女孩戴上。

在一堆耀眼的首饰中,这支簪子一点也不起眼。不过戴在女孩的头上却再合适不过了,清丽无比,却又不夸张。

男孩和女孩在镜中看了又看,十分满意。

“太好了,真美。”男孩笑咪咪道。

女孩点了点头,又转向乔绾,道:“不知要多少——”

“送你们了。”曲颖帆不理会两人愕然的神色,“我喜欢你们,送你们当订情信物好了。”

乔绾在一旁轻轻地点了点头。

待两人手拉手离开之后,乔绾道:“不错啊,让他们彼此记住今天的美丽。”

“想必是终身难忘。”曲颖帆笑道。她用手指扣着桌子,轻轻地吟唱了一曲《齐风•甫田》:“无田甫田,维莠骄骄。无思远人,劳心忉忉。无田甫田,维莠桀桀。无思他人,劳心怛怛。婉兮娈兮,总角丱兮。未几见兮,突而弁兮!”
作者: 洁霓    时间: 星海历08年2月28日 14:44

一生遗恨系心肠——尘之章

“啊呀,可把我累死了。”曲颖帆夸张地耸肩道:“比打了好几个回合还累。”

乔绾白了她一眼,说道:“少装腔作势了。”

“自我服了你了。”曲颖帆笑道:“真正只有你天天整理它们,居然不觉得累。”虽然有一些夸张,但整理古董不仅仅是理成一堆那么简单,评估、分类、入档、收箱等等步骤,确实会让人觉得疲倦。

“习惯了。”乔绾淡淡地说道。

几分钟后,乔绾皱眉,指着纸上的一行,道:“你这样分类?”这不像是曲颖帆这种道行会犯的错误。

“是啊。”曲颖帆点了点头。

乔绾见她没有开玩笑,皱了下眉,转身进了里间。

不多久,乔绾取了一只木盒出来,她搁在桌上,打开盒子。

曲颖帆不动声色,一颗接一颗地自水晶盘中捏葡萄吃。

乔绾取出一件饰物,问:“这是什么?”

“地云纹刺绣香囊。”曲颖帆答道。

乔绾又待取另两件,曲颖帆忙道:“剩下的两件分别是镂空花鸟玉佩和梅花同心络结。”

乔绾又问道:“你知不知道它们应该划在不同类别中?”

“知道。”曲颖帆笑道:“分别在绣品类、玉器类和杂项类中。”

“哦?”乔绾挑了挑眉:“那你把它们故意放在一起,是嫌我不够忙喽?”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曲颖帆道,“它们出自同一座坟墓——保存得可真不错。”

“这种分类方法——”乔绾摇头道。

“别那么严肃嘛。”曲颖帆笑道:“偶一任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了,在程家祖墓中出现这三件东西,你说背后有什么故事?”

“这怎么猜?”乔绾道:“谁也没有标准答案。”

“程氏祖上男主人随身入葬的东西,生前一定不一般。”曲颖帆笑着拉乔绾一起坐下,道:“不如我们就此编编故事好了,正好休息一下。”

乔绾并没有反对,她将三件物品一件件摆在桌中间,细细打量一番。香囊虽已退色发脆,可依稀看出原物是由深香色绸地,以红、黄色丝锁绣法绣成。那个络结亦同样是用上等丝线打成,可见打结人心灵手巧。

相较之下,白玉佩似乎更加有价值,不仅玉料上等,雕工也是一等一的。

“都跟情有关。”曲颖帆似在喃喃自语,忽的眼睛一亮,道:“我想到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说。”乔绾倒要看看曲颖帆会编出什么样的故事来。

“咳——”曲颖帆似黑玉般的眼珠转了转,道:“程某人系有名的富商,每年必要离家做生意数月。临行前,他妻子绾了梅花同心络结,以梅花自比贞节,同心寓意两人情意。她亲自将其系在程某腰间。”

乔绾不发一言,幽幽地听故事。

曲颖帆道:“程某心中虽爱着妻子,但一旦身处花红柳绿之地,自己也难以把握,跟一风尘女子互许终身,难舍难分。不过他也明白这终究是一段露水姻缘,不能长久,于是最后两人分手,分别时女子赠了这只花俏的香囊——说不定还藏了点头发指甲之类的东西。”

乔绾嘴唇扯了丝笑来:“然后是不是发现其实这女子是妻子的妹妹,最后一男娶二女,皆大欢喜?你可以续写《三言二拍》了。”

“喂,听我说好不好?”曲颖帆抗议道:“我还没说完呢。”

乔绾没有再开口。

曲颖帆笑得有点古怪,她一改轻松语气,继续道:“后来,程某的生意越做越大,终于引得权贵的注意。程某也有意结交权贵,权贵愿意以女许之,但程某必须先休妻。可是他那痴心的妻子以与夫同守孝三年为由拒绝休书。程某急于攀附权贵,早已不是当年的良人——最后,休妻不成变成了杀妻。权贵富商只手遮天,新嫁娘入门的嫁妆之一便是镂空花鸟玉佩。”

“完了?”乔绾轻声道:“漏洞不少呢。”

“故事嘛。”曲颖帆嗔道。

“好——我问你,”乔绾道:“程某怎样了?”

“不怎么样。”曲颖帆耸肩道:“对于有钱有势又变心的男人能怎么样?寿终正寝喽。”

“那这三件东西为何一起下葬?”乔绾接着问。

“良心发现说不过去。”曲颖帆想了想,说道:“他年纪越大,越害怕自己对不起或欺骗的女人或女鬼要来报复,所以供奉起它们。他死后自然一起带走。”说罢,扮了个鬼脸。

该换乔绾编故事了。她略略思索一下,道:“我也想到一个故事。”

曲颖帆兴致勃勃地竖起耳朵。

乔绾道:“程某与妻子程氏自幼青梅竹马,成婚前程氏悄悄打了个梅花同心络结——也许其中暗含了她的闺名,在私会中给了程某。虽然父母得知后一顿责骂,小两口的情意更深。待成婚前正式下聘时,程氏送上的正是镂空花鸟玉佩。”

“嗯?”曲颖帆眨了眨眼睛——男的送女的?

乔绾继续说:“婚后二人亲密无间,跟世间所有夫妻并无二致。程某在外经商,程氏在家相夫教子。天塌了该由男人去扛的。然而男人为了生意必须亲自走一趟冒险之地,临行之前妻子含泪做了香囊,放了无数珍贵药材,只盼保佑夫君平安归来。”

“哎。”曲颖帆已经料到结局了。

“可惜天不从人愿,回来了仅仅是一付棺木。”乔绾道:“程氏伤心欲绝,本想殉情,可是子女尚幼,一家之中无撑天的人。于是咬牙,弱女子独自接手亡夫生意,撑起了一个家。待程氏自己要外出经商时,只得安顿好孩子,告别丈夫。她取下多年佩戴从未离身的玉佩放入丈夫棺木之中,权当是自己依旧守在丈夫身边。”

“说得过去。”曲颖帆点头道:“然后呢?”

“从此一去不返。”乔绾淡淡地说道:“也许病死异乡,也许发生意外尸骨不全,本来女子撑天就不易,何况那个年代。”

“这个结局,还真是——”曲颖帆一手轻敲桌子,“真是让人心酸啊。”

其实无论哪一个故事是真的,亦或还有更曲折的过往,所有的伤心往事畅快烟消云散了。

桌上的三件东西放了许儿,最后乔绾还是将它们放在了一起。
作者: 洁霓    时间: 星海历08年2月28日 14:46

何以致拳拳——疑之章

工作日记  4月8日  多云

……赶在雨季之前,工作组完成雨篷搭建。

继续进入探方地表清理工作。

AM9:37,得到37号探方内出土骨架一付。立刻赶往现场。

小组共五人进入现场(方位图附后),该骨架头南偏东37°,上部完整,下部散乱。根据骨头数量初步判断为一人。

除去杂土及部分碎石,开始鉴定:

1、该骨架大腿骨完好,根据公式计算,其生前约为160公分。

2、对比骨盆,确定该骨架属于一名未生育女性。

3、头骨完整,根据头骨生长情况判定该女性年纪不超过25岁。结合其牙齿生长情况,缩小至20岁以内。

4、根据复原后完整骨架检查,排除该女子生前死于利器伤、钝器伤。舌骨完好,排除外力窒息至死。不可辨别自然死亡或疾病死亡或其他非正常死亡。

5、疑点:A-该探方距主墓近200米,暂不可断定与墓主人关系。B-尸骨周围未发现有棺木痕迹。C-尸骨摆放方向与之前出土尸骨完全相反。

6、其他:经除尘后在尸骨左臂发现一完整缠臂钏(质:黄金,素面,直径13.74公分);右手腕骨处发现一完整嵌宝金手镯(质:黄金,镂空雕,直径4.79公分),其余并无发现。

7、备注:A-尸骨面容复原图已在进行;B-缠臂钏用手镯内面刻有梵文。经查为古藏文,无法通译

……

附古藏文拓本

回附——
雷教授;您好!
来信及资料已阅,我已复印保存,现原件寄回。
综合您的工作日记及现场记录等材料,我已大致了解情况。
古藏文为早期藏文,所刻内容为密宗一段经文(请原谅,我不能完全译出),大致内容为禁锢生者魂魄。该经文极为恶毒,非普通僧侣使用。建议向藏区有关语言专家请教。但该经文无益判断尸骨身份。
手镯及钏自古不仅为单纯首饰,带有一定宗教色彩。但一般皆为祈求平安所用。这次出土带有咒文的手镯及钏,我尚为首次遇见。
个人认为要解开该尸骨迷题,需先解决墓主人身份问题。
以上是我个人的看法。我本人对使用这种咒文的行为极不赞同,不管是不是迷信行为,如果这段咒文是针对该尸骨生前之人,那是一种相当恶劣的行为。
希望您和您的小组能顺利完成这次考古任务,解开相关系列迷题,让墓中人得以安息。
搁笔


乔绾
4月17日
附:推荐的藏文语言专家联系方式。
作者: 洁霓    时间: 星海历08年2月28日 14:48

二八好年华(愤之章)
乔绾一直以为自己是没有脾气的,一直以后,直到——
事后,曲颖帆说过,她还以为当时乔绾会杀人,过去她从没这样认为过。说这些时,曲颖帆一点也没有笑,很严肃。
乔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样生气,至今奇怪。
那一天——
曲颖帆记得自己跟乔绾早约好一起去拜访一位正在考古现场的朋友。事实上这位朋友正在主持该地的考古工作。一切都是正常的,那天天气极好,曲颖帆记得自己开车大约开了7个小时,过了关口,才和乔绾抵达位于乡村的考古现场。一切开始的那么平常。
曲颖帆停好了SUV,跟乔绾一前一后向考古工作组大本营走过去。路上自己似乎还跟乔绾开了几句玩笑。就在转进院子的地方,迎头碰上了一个人。
凯天从事考古工作,特别是野外考古工作已经很多年了。什么样的情况没见过,举凡什么暗器伤人偷盗之类的事,早已经历过。那一天,对他而言太过于震撼了,恐怕他一辈子也忘不了当时的情况。
那一天,开头跟过去的每一天真的没什么不同。自己一早起来,记录了天气,吃了早饭。然后呢?然后打算到现场去看看,虽然有安全人员在保护现场,但还是去看看的保险。
就这样,原本可以和顾队一起过去。可前一天听说有朋友来探访顾队,顾队一早去现场转一下,而后要早点回来等朋友。就自己一个人,那就缓一点好了。直到那一通上气不接下气的电话让自己一惊,急急的往外冲去。
黄小宝很年轻,不过干保安也有几年了。考古是什么玩意,自己知道的不多,那是国家的事不是吗?小宝记得小时候去过博物馆,啥名堂也没看出来,只是听大人说那些东西非常值钱。
小宝看过很地方,厂子、企业、医院,反正也就那点事,对现在自己要看的几处黄土和石堆有点不以为然。那些人拿着小刷子在那里扫啊扫的,究竟能倒腾出什么来呢?
反正本来就没什么事,小宝压根没出去,窝在棚子里打算再眯一会。
小宝还记得自己才闭上眼,就听有人蹬着脚冲进来,抬眼一看——不是村里的小丫头吗?小宝喜欢小丫头红扑扑的脸,寻思着在上面能掐一把的——
“小……小宝叔,快——工地——工地出事了。”小丫头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小宝反应到挺快,一下子跳起来,踩了鞋要往外跑,却又拎起电话——还是赶紧给指挥部打个电话吧。
小丫头说自己向来是乖孩子。她说我向来就听老师的话。呢时候她刚知道家里有弟弟,可妈妈又要添弟弟了。小丫头眨了眨眼睛,老师不是说家里有男孩子就不能再有小弟弟了吗?小丫头想了想是妈妈做错了,写了张小条子塞进了村长家门。后来……后来好象妈妈生自己好大的气,好大好大,过年的红衣服和压岁钱都没有了。
自己听老师的话,妈妈为什么要生气?没人解释过,小丫头有些糊涂——不过,算了,老师的话还是要听的。
最近家附近挺热闹的,来了几个人在一大块圈起来的地方挖来挖去。小丫头在附近蹭来蹭去,可从来没听懂人家在说什么。但那几个叔叔到是从来没赶过她。他们蹲在那里好长好长时间,用一把小刷子扫啊扫的——比爸爸在那边打牌还专心。
“叔叔,你们在干什么?”小丫头有一天忍不住问。
“叔叔在工作。”有个老点的叔叔挺和气。
“哦。”小丫头认定他们在找东西:“是给我们村挖东西吗?”
“是给别人的东西。”顾平不认为一个小女孩能懂什么国家文物,所以简单的解释。
小丫头一天是别人的东西也就不问了——老师不是说人家的东西别问也别拿嘛。
在小丫头看来,顾平是可以远远崇拜的那种人——他好象比老师还有学问。
那天,小丫头记得妈妈嫌她在家碍事,让她自己出去玩。小丫头手上扯了根草,晃了出去——
然后,她看见大土坑里面有很多很多的人,乱哄哄的。
一只手一把抓住了她,吓了她一跳——这个满头是血的人是谁?
“小——丫头。”顾平觉得眼前一片血色:“快去找小宝,出事了。”
小丫头愣在那里,呆呆的,直到自己被推了一把。
小丫头后来想起,自己跑的真累啊,比妈妈在身后拿木条追着自己还累。
顾平的心情是好的,因为那一天曲颖帆和乔绾会来。尽管好几个月了,这里没有什么实质性发现。
顾平抿了抿嘴唇,自己是羡慕她们的——她们那样的生活。可转念一想,自己干的不也挺有意义嘛。
天才没亮多久,顾平想早点巡视完回来迎接客人。他停下,点了支烟。
工作队入村有好几个月了,可两方一直格格不入。村人觉得他们在瞎折腾,当个热闹的戏看着。工作组解释几次后也不再多费唇舌了。
到是昨天,探方里露了点石料,典型的人为石料。顾平觉得有戏,如果继续挖掘不出现盗洞的话,也许会有点什么收获吧。
顾平停住了脚,有些奇怪怎么没见到黄小宝。他从来不认为小宝是合格的保安,只是混个日子罢了。可毕竟只要不出事,这都不重要,不是吗?
顾平到许久之后,只要想起那天的事,就会神经跳痛。
“你们干什么?”顾平有些吃惊。一大群村人进入了探方,原先划定方位的线早已经断了。
那些人拿着各种各样的农具,正十分兴奋的在凿一样东西。
顾平眯了眯眼睛,瞬时冷汗滴了下来——他看见他们正在凿的是一付半从石堆中拖出来的棺木。
那些人一下子安静下来,空气一下子僵住了。其中有几个胆小的悄悄从旁边爬上了坑溜掉了。
“住手,你们马上滚出这里。”顾平的声音十分大。那些人竟然在破坏意外出现的文物。
那些人动了动,终于其中一个骂了句土话——继续凿木棺。
顾平气得浑身发抖,直冲过去想拉住他们。
顾平记得自己跟那些人纠缠在一起,一切是混乱的,然后他感觉自己头上一疼,一个踉跄之后被推到了一边。
迷迷糊糊间,顾平听到凿动声——寂静——混乱的争夺。
血,终于流下来了。他抓住了一个软软的小人,似乎是常来探方的小丫头。
告诉她去叫人后,顾平想抹开眼里的血。他听到一个特别粗的声音——“奶奶的,让老子也摸一把。”
陈土冲地上吐了口痰。他老在琢磨自己为什么不会发财?遇见有年轻女人经过,他还会咽下口水。
打自考古队进村,他已经绕了好几圈了。
村里人以为他是想乘机找零工,纷纷笑他不自量力——陈土啐了一口,他是想找个机会捞点什么,那些个挖出来的东西,在城里保不准就能卖多少钱呢。
黄小宝那个小样的还看不起自己——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看场子的嘛。
陈土不想再等下去了,他想要那么一点钱——他想到镇上那些白嫩的女体……
陈土拿上铲子,天没放亮就摸出门去了。他寻思着爬进坑里,哪怕凿几块石头回来也是好的。
黄小宝果然不在——摸了一阵子,陈土知道黄小宝是个蜡糊的,根本没用。
陈土爬下土坑,不在意身后跟着看热闹的人,摸到半埋的石头,立刻开始凿起来。
“陈土,你还想挖个金元宝不成。”有人嘲笑他。
“你懂个屁。”陈土狠狠的说道。
“你到有胆——”有人看陈土一点也不避人,不由得一阵心痒。
陈土不理会别人,只顾自自己死铲烂凿,恨不得自己多长出几只手来。
“嘭”一声重重的闷声。
“陈土,什么玩意?”围上来的村民小声道:“跟闷[炮似的。”
然后——陈土到今天也跟做梦似的,自己那时候鬼使神差般摸到一个圆润的东西,一拉。
一付完整的棺木突突的出现,半截高悬在石堆中,半截砸在坑底。
陈土眨巴眨巴眼睛,呼呼的喘着粗气,眼里冒血似的——他一捏铲子,二话没说开始撬棺材。
“陈土,你疯了?”有人拉住了陈土的胳膊。
“管他娘的。”陈土甩开,道:“看看有啥值钱的。”
一个“钱”字让所有人开始吞口水,于是跟过来几把凿子。
“你们干什么?”一声怒喝打断了他们。
后来呢——陈土老问自己这个问题——那个人头上的一铲子到底是不是自己打的?陈土真的不知道,反正公安局说是自己打的。
陈土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如同走马灯一样:太坚实的楠木,颜色依旧的层层锦缎,数不尽的珍宝和——美尸。
陈土只觉得心脏上下翻腾,他从来没有摸过——直到很多双脏兮兮的手伸过去。
“奶奶的,让老子也摸一把。”声音从对面墙上又被狠狠的掷了回来。
尽管曲颖帆跟乔绾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到了现场,已经无可挽回了。
乔绾一声不发的抚了下倒地不起的顾平——幸好,他是活的。
曲颖帆一手拎起趴在土中哭得脏兮兮的小女孩,准确的抛进周围一个看热闹的妇人怀中,换来后者一声尖叫。
曲颖帆喝道:“闭嘴,把孩子抱走。”黑玉的眼睛再没有平日戏谑的神采,其中的寒光怎么是一个普通的农妇所能承受的。         
当下,周围几乎所有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逃离了。
“救援的直升飞机马上就到。”曲颖帆协助乔绾压住了顾平几处穴位。血虽然不再流,但顾平是否伤到大脑,两人并不能确定。在这种状态下,保持伤者静止不动更稳当。
“工作队里其他人呢?”乔绾的语气带着愤怒。
“凯天和村干部商量,控制事态。”曲颖帆顿了顿,道:“乔绾,恐怕这次很糟糕。”
刚才仅仅是匆匆一撇,乔绾已经知道一处可能震惊天下的考古现场被完全破坏了。她的背僵直:“尽可能挽救吧。”         
“飞机来了。”耳聪目明的曲颖帆感到了空气流动的变化,转向了上风处。
远远的天边,一架直升飞机向这里飞过来了。
“冷静一些吧。”曲颖帆劝道。
“冷静?”乔绾觉得怒火上升,这是过去很少出现的:“你能接受吗?你知道他们毁掉的是什么吗?”
曲颖帆微微点了点头:“知道,是震惊天下的奇迹。”
乔绾突然觉得全身无力,她重重的坐在椅子上。绾在脑后的青丝溜出了几缕,一向苍白的脸上是愤怒染上的红晕。
“可以说是超过第二个长沙马王堆利仓夫人辛追的完整度。”她喃喃道。
曲颖帆轻叹了口气,道:“我和医院联系过。顾平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会有一定后遗症,神经性头疼大概不能避免。”
乔绾的指甲在椅子扶手留下了痕迹。
“两位都在呢?”凯天满脸是汗的走了进来:“顾队的伤——”
“我们已经知道了。”曲颖帆点头道。
“我刚才跟市局和省厅的人谈过。”凯天不知道曲颖帆跟乔绾的背景,但从两人的车牌——H市,还有联络上军方的直升飞机,加上上级如此重视,他的态度相当恭敬:“恐怕不能追究所有人的责任。”事实上,村主任还想找借口说是工作队人员太少看护不利。
“哼。”乔绾冷冷的哼了一声。
曲颖帆到是见怪不怪了:“罚不责众吧。那么他们想怎么处理?”
凯天道:“事端挑起者陈土已经被逮捕,由他承担所有责任。”
“好一个罚不责众。”乔绾从椅中站起。
凯天被她语气中的一丝杀气给吓住了,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不想另一只柔若无骨的手轻轻的扶住了他的肩膀,他竟不能再动了。
“抱歉,今日大家都有些失控了。”曲颖帆虽面带微笑,但笑意却没有抵达眼睛。
“没事,我理解。”凯天擦了擦汗,苦笑道:“真的太可惜了,全毁了。原先的工作白费不说,再不会有这样保存完好的——”
“对了——”凯天从口袋里掏出信封,将东西倒了出来,道:“能收回来的已经收回,但是那些损坏的——”
乔绾闭了闭目,那断开的金丝楠木棺,因争夺撕开的锦服,快速脆化变质的锦被,还有——
“别想了。”曲颖帆道:“就算棺木中有其它的秘密,我们也不可能再知道了。”
乔绾定了定神,来到桌边,将台灯调整了一些角度,顿时——三人皆屏住了呼吸。
一只小巧的闪着润泽光芒的琉璃戒指,虽是素面朝天,但三人作为行家很清楚它的价值。中国自战国时期便开始生产琉璃,但其实作品成功率并不高,关键是柴、煤窑根本达不到必要的温度。
眼前的这枚戒指却是古典之作的极品,要不是没有现代制品的“火气”,就连乔绾也要怀疑它的真伪了。
“愿君永持玩,循环无终极。”曲颖帆轻声道:“不知道是谁为她戴上这枚戒指的。” 。
凯天轻咳了一声,道:“目前没有找到墓志或可以推断墓主人身份的一切东西。”
“至少是一名有归女子。”乔绾道:“古代未字女子是不佩带戒指的。”
凯天见两人极内行,态度更是谦恭了,心中也在拼命想这二位究竟是何方神圣。
“乔,你看。”曲颖帆指着一对有些变形的耳环,道。
“是天鹅型。”乔绾吸了一口气。
这是一对黄金所做的天鹅形耳环,妙在弯曲的弧度恰似一对理毛的优雅天鹅,更绝的是两只耳环仿天鹅的尾部,在如此细微处竟然被工匠雕出了乱真的羽毛来。
“这是北宋的造型。”凯天自然也是行家,惊喜道。
“这付棺木不会早于北宋了。”曲颖帆说道。
凯天不住的点头——眼前人的身份他有点明了了,莫不是行内人中传说的……
“可惜有些被扯变形了。”乔绾抚过了耳环。
凯天怕她再上火,赶紧把其余饰物推上来:“再看看别的吧,都是不得了的精品。”
无论是龙纹金簪还是舞人玉佩,或者是龙首金镯,几乎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国宝。
凯天看了看乔绾的神色,小声道:“那写织物几乎没有完整的了,而且见风就脆化——虽然抢救回来,但是——从形制花纹上来看,绝对不是普通人所拥有的。”
“无论棺中人是谁。”曲颖帆道:“她的身份不简单,应该是王族。”
两人转向乔绾——物品能救的都救回来了,剩下的——
乔绾幽幽道:“凯先生,麻烦你留下处理,将所有物品包括楠木棺材妥善保护送到省里。尸骨整理必须在专门实验室中进行。”
曲颖帆补充道:“相信你的上司已经告诉你,我们得到了授权,眼下我们要合力把损失降到最小。”
凯天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说罢他转身向门外走去,顿了顿后,他诚恳的说道:“能够和曲小姐、乔小姐合作,是我的荣幸。”
乔绾淡淡的点了点头,曲颖帆冲他笑而不语。
抓紧时间搭乘飞机赶到了省城,有关人员客气的将她们送到了实验室。
饶是有必要的心理准备,直接面对遗骨时,乔绾和曲颖帆还是不忍心的转开了头。
因为她们已经知道——这具女尸出棺时如同活人一般,面若桃花,肤如凝脂。当时每个人都发誓说他们触到了年轻的弹性。
但是,现在——整具尸体已经萎缩起来,裸露出的肌肤呈褐色,如同风干的橘子皮一般。空气中还有令人觉得恶心的味道。
每一个当时在场的人都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那是一种震撼的美。很多人承认那一瞬间工具掉在地上都不知。
而现在——也许原本成髻的乌发如乱草一般,皮肤裹在头骨上,再看不出生前的面容,萎缩的颌骨皮肤使牙床都暴露了出来。
现在,这具遗骨是丑陋的。
乔绾和曲颖帆用药水小心的处理着尸骨——如今也只能尽量保存了。如果当时不是混乱,不是争夺,不是未经处理见光,或许可以保存一个奇迹,或许可以发现古尸不腐的秘密。
曲颖帆发现女尸的耳垂已经完全撕裂了,那是争夺耳环的结果,她轻叹了口气。
“那群人渣。”乔绾的语气一变,恨恨的说道:“不是人。”
曲颖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即便是已经干瘪的肌肤上也有胡乱的新鲜抓痕,如虐后般赫然可见,已经完全瘪下去的乳房上还可以看见手掌印。
“太过分了。”曲颖帆怒道。
那群人不仅偷盗了珍宝,毁坏了所有的出土文物,甚至还侮辱了尸体。
乔绾觉得心里堵的很。无论眼前人是谁,发生过什么,有什么样的历史。当她被盛装下葬时,乔绾能感觉到埋葬她的人想要挽留那一份女性美好的情感。
如今,一切都被破坏了,那种精神层面上身为女性的尊严也被赤裸裸的剥下。
乔绾觉得无论控制自己澎湃的心潮起伏,她冲到一边呕吐起来。
曲颖帆咬了咬牙,轻轻的抚着她的背,回头望着枯萎的尸体,心中不由得喃喃自语:“想必当年是二八好容颜,是怎样的盛景?”

[ 本帖最后由 洁霓 于 星海历08年2月28日 19:33 编辑 ]
作者: 一介飘灵    时间: 星海历08年2月28日 18:56

???最后这几张怎么了?都不全呢!!
作者: 洁霓    时间: 星海历08年2月29日 09:21

对镜脉脉不得语(心之章)
乔绾搁上电话,出了会儿神。
“有什么麻烦事吗?”曲颖帆笑问道。
“没什么。”乔绾扭头道:“我谢绝了楚家的邀请。”
“为了拍卖会?”曲颖帆挑了挑眉。
乔绾点了点头。
作为行内人,乔绾常常被一些名门望族请去竞拍古董。对于乔绾的眼光,每一个人都是放心的。
然而作为代理竞拍人,乔绾是不能同时接受两家邀请的。她一向有自己的原则,行内人都知道她不问关系亲疏,只管先来后到。这次是年内规模最大的中国文物拍卖会,据说云集了一批精品。不少行内人早早的就来到了本市。
乔绾早在几个月之前便接受了云家的邀请。云家是老主顾了,双方合作过好多次。云夫人希望本次收入几面铜镜,具体事宜完全放手给乔绾。
“楚家?”曲颖帆有一丝犹豫。
“有什么不对吗?”乔绾淡然道。
“云家是老主顾了,也没什么特别要注意的。”曲颖帆道:“楚家——我有一点说不出的感觉。”
“楚家有什么不对吗?”乔绾了解曲颖帆轻易不会说这样的话。
曲颖帆皱了皱眉,道:“这个家族太复杂,目前似乎又面临权利之争。虽然不是黑道起家,但因为各种原因早在黑道挑起麻烦——对了,邀请你的是楚家什么人?”
乔绾微微一笑,道:“挺奇怪的,楚家的邀请来自不同的两方。昨天是楚炫,今天的代表是楚焱。”
“这两个人——”曲颖帆没有一丝笑容:“都不简单。楚家掌门人之争如同炼蛊一般,彼此蚕食后的得胜者为蛊。”
乔绾明白了:“这两人就是进入决赛的候选人?”
“最后的。”曲颖帆点头道:“楚家掌门人势必从两人中选出,他们中有一方将胜出。”
乔绾耸肩道:“他们争他们的,跑到拍卖会上来做什么?来看谁竞拍的东西多谁就得胜吗?”
曲颖帆摇头道:“说不定两方都想得到什么呢。你没有答应任何一方是对的——你别在这个时候卷入楚家。”
面对曲颖帆的告诫,乔绾道:“我已经答应云家,不会的——你认为楚家危险吗?”
曲颖帆道:“我没有直接跟楚家打过交道,但是过去青帮有所涉及。楚家太过错综复杂,给我一种深藏不露的绵里针的感觉。楚炫和楚焱都不是简单人物。”
“既然他们还在争夺,那么目前楚家掌门是谁?”乔绾问道。
“上代掌们的未亡人,楚老夫人向来深居简出,我也只见过她一次。”曲颖帆道:“几个老一辈的人在共同管理楚家。”
乔绾淡淡道:“无论如何,我没有答应楚家什么,这件事自然与我无关。”
两人便将这件事抛下了。
“乔小姐,我们主人希望请您一叙。”乔绾被两个衣着整齐,满脸笑容的年轻人拦住了。
乔绾不动声色。这里是人多的地方,对方正大光明的邀请自己,所指的又是一家普通的咖啡馆,至少表面上不会有歹意。
乔绾想看看是谁请自己,微微点了点头,随二人进了咖啡馆。
室内放着轻柔的音乐,只有几桌客人。靠窗口的一名男子立刻站了起来,欠身道:“你好,乔小姐,在下楚焱。”
乔绾一怔,居然是楚家的二龙之一,不由得打量起让曲颖帆也不能小看的其中一人。
虽以“焱”为名,楚焱无疑是温和的,斯文的面容,彬彬有礼的风度,似贵公子般的气质。
乔绾在他亲手拉开的椅子上坐下,淡然道:“楚先生请我喝咖啡,不知道有什么指教?”
“不敢当。”楚焱深褐色的眼睛平淡无波:“因为拍卖会一事,希望乔小姐能再考虑。”
这到是乔绾意料之中的答案,只是她有那么一点奇怪——自己能被堵上,说明楚焱对自己有一定了解,那么他应该明白自己的做事风格,何必旧事重提呢?
乔绾道:“我认为我已经说明了,我已接受了云家的邀请,不能为楚先生效力了,希望下次有机会和楚先生合作了。”
楚焱一点也不奇怪乔绾的拒绝,微笑道:“我是生意人,所以直说了。毕竟拍卖会尚没开,好比合同生效前一方解约也是常有的,只要愿意承担违约金。”
乔绾承认他说的一点也没错,但还是道:“不错,云家确实不会有意见,但我不习惯做事有违自己的风格呢。”
楚焱放下咖啡杯,笑道:“相信这件事依照正规途径解决,不会有违乔小姐的做事风格。听闻云夫人有意请乔小姐代理竞拍古镜,楚某愿将收藏的的面古镜捐给云氏。”楚焱并没有将自己代表成楚家势力,而是清楚告诉乔绾自己作为单方利益者。
乔绾皱下眉:“楚先生,相信能担当这项任务的人有很多,你又何必一定要我呢?”
“因为乔小姐是最好的。”楚焱靠在椅子上,透出一股慵懒之意,也不掩饰自己对乔绾的女性欣赏。
乔绾叹了口气,道:“楚先生,你这样坚持,究竟要我做什么?”
楚焱笑道:“帮我为老夫人拍到她心中想要的古镜。”
乔绾有些弄不明白了——他捐出古镜却要得到另一面古镜,而且这样做仅仅是讨好那个掌门人选决定者吗?
楚焱的眼中漾起一丝笑意,道:“老夫人希望得到她祖上丢失的古镜。”
乔绾道:“本次拍卖会有三面古镜。”
楚焱扶了扶金边眼镜,道:“大概是老夫人要考我们吧,她并未言明究竟是哪一面。”
乔绾摇头道:“这个迷题可不好猜。”
“相信若是乔小姐,一定能最终选出正确的那一面。”楚焱嘴角带着笑意。
“哦?”乔绾淡淡的嘲讽道:“阁下与老夫人相处多年都无决定,我区区一个外人能猜中?”
楚焱不以为然,道:“乔小姐是最好的,一定有办法选中。”
乔绾正想开口,楚焱突然道:“据我所知,老夫人祖上所丢是因为战乱,以后便再无消息。这次是她突然所提。”
乔绾不置可否。
两人谈了一会儿后,乔绾起身告辞,楚焱极有风度的起身相送,笑道:“拍卖会之前,随时欢迎乔小姐首肯,请乔小姐多加考虑。”他倒是一点勉强的意思也没有。
乔绾也没有答应他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楚焱给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虽然神色不变,告别时乔绾的眼色柔和了许多。
转身之际,她听见楚焱淡雅的声音:“希望能和乔小姐随时相聚。”
待乔绾离开后,楚焱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只是轻声叹道:“我怎么说了那句……”
“有点奇怪呢。”曲颖帆一针见血道。
“你也觉得?”乔绾为两人倒了茶。
曲颖帆笑道:“疑点有三:第一,这个时候老夫人拍古镜,这是比孝道还是有别的意图?第二,楚焱今天找你只是再次邀请那么简单?第三,楚焱已经出手了,接下来楚炫会做什么?”
“这个麻烦避都避不开。”乔绾一手撑脸道。
“你怎么想?”曲颖帆问道。
“不搅进麻烦。”乔绾摆手道:“静观其变。”
曲颖帆点头道:“不错,先不做任何改变,看对方出牌。”她眨了眨眼:“对了,你对他挺有好感的?”
乔绾并没有掩饰,道:“他确实能吸引人,我有些欣赏他。”
“他还是达到一点目的了。”曲颖帆道:“你对他印象不错。”
“一件事归一件事。”乔绾不考虑楚焱使用“美男计”。
曲颖帆眼珠一转,咯咯笑道:“不知道楚炫会怎么样?两只狗会不会为了肉骨头打架?”
乔绾白了她一眼,决定不去理她。
“曲小姐。”二人说话之间,一黑衣男子轻步进入,恭敬的向曲颖帆行礼。
“你不在尧哥那里办事,怎么上我这儿来了?”曲颖帆知他来意不凡,笑道:“什么事要你传话?”
乔绾站了起来,道:“你们慢聊,我还有事。”
男子退到一边,礼送乔绾离开,方才转身对曲颖帆说道:“曲小姐,尧哥派我来通传,各龙头老大聚会,请您过去。”
曲颖帆并没有太大的惊异,只是轻道:“来的到是真快。”
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是否还有如此的清静。
乔绾知曲颖帆近来有事,自己也不便过问青帮的事,只是嘱咐其一切小心罢了。乔绾自己一切如常,依旧跟云家保持联系,对楚焱也不做任何答复。到是云家不知哪里得来消息,以为乔绾有危险,反而劝她去楚家,以免惹祸上身。
云家的一番好意让乔绾没了后顾之忧,不过她也是笑笑,言道等等再说。
楚焱似乎并不勉强乔绾,自己依旧风度翩翩,时不时来店中探访。对延请一事只是偶尔一提,见乔绾不开口也就略过了。每次只是微笑着与乔绾谈天说地。
乔绾静立风眼中心不动,也不推辞楚焱。每日相处,虽然谈不上亲密,但渐渐也习惯了楚焱的相伴。
“楚先生让你们来的?”再次面对拦路邀请,乔绾轻道。
来人显然一愣,垂首道:“楚先生请乔小姐务必上车。”
似乎有点不对,乔绾素来敏感,感到来人似乎不对——莫非不是楚焱……
“退下。”车门打开,一名男子自车上下来,倚门而立——虽修长,却能看出是个练家子,俊郎不凡,竟是一罕见的美男子。
楚炫——乔绾明白了来人是谁。好一个“炫”字,果然如光般耀眼。
楚炫上前几步,来到乔绾面前,一抹欣赏之色闪过眼中,低沉的开口道:“你知道我是谁了?”
乔绾在他如网般的眼光中竟有一丝微颤——他太危险了,太炽热了。
“楚先生——”乔绾顿了顿,道:“找我有什么事?”
“楚焱找你什么事,那也正是我的意图。”楚炫一针见血,不隐瞒自己的意图。
乔绾叹了口气,道:“楚先生耳聪目明,自然知道我没有答应任何事。”
楚炫微微一笑,似乎更欣赏乔绾了,眼中不隐藏心思。
太过炽热的目光,乔绾不由后退一步。
楚炫在她耳边道:“我跟他不同,我不接受任何拒绝。”
乔绾有些晕眩,心中一角也跟着塌陷下去——
“你回来了?”乔绾才推开了门,见曲颖帆正坐着喝茶。
曲颖帆笑道:“可累死我了,你到是闲啊,有空跟俊男一起吃饭。”
乔绾并未否认,她才刚被楚炫送回来,自己竟——不能推辞。
“你答应楚炫了?”曲颖帆问道。
“不——没有。”乔绾摇头道,但自己能抗拒多久呢?
曲颖帆叹了口气,道:“乔绾,这件事不是拍卖会几件拍品那么简单,任何人走错一步恐怕都有危险。”
乔绾见她如此,一怔:“果然如此,究竟怎么了?”
曲颖帆道:“楚家是个旋涡,一边是掌门人之争,另一边却在黑道搅事。”
“青帮出事了?”乔绾问道。
曲颖帆道:“楚家果然不简单,楚炫楚焱没有出手,楚家竟有人卷入黑道——反正现在道上有股不小的力量,似乎楚家有第三股力量在搅和,黑道上利益分配自然引发混乱,恐怕又杂着楚家——总之要理个头绪也不是简单的事。”
“我的天哪。”乔绾撑住了头——怎么莫名其妙地把自己掺入这么麻烦的事里去了。
曲颖帆清楚乔绾聪明过人,处事妥当,但终究不是是非圈中的人,且太心思空明的人纠缠在这些事中只怕会惹祸上身。
“乔绾。”曲颖帆一手搭在乔绾身上,问道:“你怎么想的?”
乔绾道:“我不愿卷入这些事中,但是我不否认自己对楚家那两个人有些困惑。”
曲颖帆何等之人,自然不会说什么此时不宜掺杂情感之类的话。她知道乔绾自会处理好私事。
“楚炫楚焱我没有直接打过交道,不能给你私人意见。”曲颖帆推心置腹道:“但是千万小心,他们的身上有太多复杂背景,本人又极不简单——不过,我觉得‘顺其自然’比较好。”
“多谢你的四字箴言。”乔绾真诚道。
“我惦记着楚家隐藏的第三股势力,它究竟意欲何为?是想取代楚家二龙?还是想在道上搅起风云分一块?”
“我的事能自己处理,你将心思放在青帮上就行了。”乔绾知道曲颖帆不是孤家寡人,眼下青帮有事她自然要全身心投入。人人都有不得已,曲颖帆必须妥善处理她自己份内之事,自然不能让她分心。
曲颖帆笑道:“我们分什么彼此呢?况且眼下的事都搅在一起了,妥善理清就行了。”
乔绾点头答应了。
曲颖帆继续道:“乔绾,我们不能老在被动,需主动出击才是。”
乔绾笑道:“你有什么建议?”若说起设计行事,曲颖帆是一等一的人才。
“我要处理青帮的事,这事你要出面才行。”曲颖帆笑得魅力无比——骨子里有丝嗜血的她一旦只手翻云覆雨开始兴奋了。
“你要我做什么?”乔绾问道。
“我要你进入楚家。”曲颖帆的眼中闪过诡异。
“乔小姐,请跟我来。”年长的管家恭敬的对乔绾说道。
乔绾一身淡蓝色长裙,青丝以同色的发带束起,全身上下只有腰间一块飞天玉佩。
“有劳。”乔绾随管家在廊间穿行,偌大的楚园竟似无人一般。
乔绾边走边看,心下对这座园子的设计者万分佩服,竟将古典之美与现代设计融合的如此完美。
乔绾直接来见楚老夫人——这是她与曲颖帆商议后的结果。要进入楚家,无论是通过楚焱还是楚炫都不合适,最直接的方法是直接见楚老夫人,这一步棋要比拐弯抹角有效的多。
乔绾知道一旦进入楚家,后面的路要靠自己了。不论楚家第三方势力是谁,自己必须全力应付。而外面的曲颖帆则全力处理青帮纷争,她们两个无论是谁做得越好,对对方也越有利。
“乔小姐,请。”管家推开一间雅室的门,让乔绾入内。
幽幽青烟之中,乔绾终于见到了楚家老夫人。
“乔小姐,请用。”楚老夫人——事实上她尚不满四旬。
“多谢。”乔绾接过的是一盏白瓷盛的——清水,正如眼前的夫人一般,淡然若水。
“楚家人对乔小姐多有打扰,得罪了。”楚老夫人的声音一如她本人般清冷。
乔绾突然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她不动声色道:“楚家的邀请不算失礼,何罪之有。”
楚老夫人微微一笑,道:“为了我的小事,让楚家人劳神,还扯上乔小姐,我真是过意不去。”
乔绾回了个礼貌的笑容,决定直截了当:“楚夫人,楚家两位先生盛情邀请,原本我不便接受,但云家的委托已另有渠道完成,我决定接受楚家邀请。”
楚老夫人的神色一点都未变:“能有乔小姐的相助,相信我的愿望必能实现。乔小姐打算接受哪位楚先生的邀请?”
乔绾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觉越来越重了,她将小盏放下,道:“二位楚先生皆是为夫人奔走,既然如此,我何不直接为夫人效力。”
楚老夫人的手一顿,静静的看了会乔绾,露出一个清若莲花的笑:“如此——也好。”
半晌,楚老夫人方道:“拍卖会的事就有劳乔小姐了。我这段时间要礼佛,恐怕无法相陪,望见谅。”
在楚家关键时刻礼佛,对拍卖会似乎也兴趣缺缺。这位楚老夫人竟是如此奇怪。
乔绾也不再多问,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告辞出来的时候,乔绾又见到楚老夫人露出的清冷的笑容——心中一怔,这笑容竟是如此熟悉。
乔绾在信中细细写了楚园之行,最后加了一句“楚老夫人寻镜一事恐怕另有内情,且其本人滴水不漏。”写罢折好,起身交给门外的黑衣男子。
“我会亲自交给曲小姐。”黑衣男子垂手道。
“麻烦你了。”乔绾想了想,问道:“曲颖帆可好?”
“曲小姐出面必能解决。”男子回道:“道上不稳,但也只是时间问题。青帮一直占上风。”
乔绾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了。简单的一句话,背后却不知道有多少腥风血雨。曲颖帆没事就好,楚家果然不简单,一时本会儿也压不下去。
男子方待离去,又扭头对乔绾道:“乔小姐务必小心。”
乔绾道:“我晓得。”
“特别是楚家三位长老。”男子言罢后离开了。
楚家长老?这次在楚家并没有遇上。他们是代理楚家掌门的人,若是楚炫和楚焱中的一个掌权,利益受损最大的就是他们。那么,楚家第三股势力是他们了?
突然,乔绾想到了一个极重要的问题,楚炫和楚焱,哪一个会赢?乔绾在椅子上坐下,自己过去没有去想这个问题,但现在已身在其中,况且这个问题闪过心中时竟是——楚炫和楚焱,我想哪一个赢?
“怎么一个人坐着?”带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转身,是微笑而立的楚焱。
“怎么了?”楚焱见乔绾不语,笑问道。
乔绾回过神来,垂下眼帘,道:“你来了。”
修长的身形已坐下,道:“忙完了,来看看你。”
乔绾为楚焱倒了杯茶,递过去。
“楚家人多复杂,你且小心。”楚焱也不问别的,开口便是叮嘱之语。
似有似无的温柔让乔绾一愣,道:“我替夫人做事,早日解决也好。”
楚焱的嘴角微微上扬:“只要问题解决,其他的并不重要。那几面古镜我已派人送去云家。”
乔绾真的有点诧异了,楚焱竟对自己突然投至楚老夫人那里不做任何疑问。究竟是如表面那样简单,还是有其他什么……
突然一双似火似网般的眼睛闪过脑中,乔绾心中有些乱乱的。
几天内来去楚园数次,与自己商议的是管家,问起楚老夫人皆被“夫人礼佛去了”挡了回来。
乔绾不动声色,心中却也有些波动——楚家究竟意欲何为?
那日远远的见楚炫走来,乔绾下意识的躲在一边,心中却不由问自己躲什么呢。
背后冷哼一声——乔绾转身,发现一群人正立在身后。
“这是乔绾乔小姐。”管家低声说明。
没待乔绾开口,为首的一清瘦老者傲慢道:“委托的事何必拿进楚园来说。”
“这是老夫人的意思。”管家连头也为抬。
乔绾心下已明了,来者正是楚家长老。计划已将他们归入观察类,既不需要冲突也没有沟通的必要了。当下,乔绾一声不吭,心下将三人与戏剧《麦克白》中三女巫相比。
“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另一老者不满道:“眼下事情那么多,小小的拍卖会还兴师动众的。”
乔绾心下一动,捣腾拍卖会是楚老夫人个人的事情喽?这跟楚家内争有关系吗?
“走吧。”从头到尾没有正眼看乔绾的第三人说道。
“三位叔叔如此繁忙,今天有空一起造访夫人吗?”身后笑谑的声音伴着似乎灼热的呼气扫过乔绾的后颈。
楚炫——
乔绾无法控制自己的微颤,只要这个人出现,自己向来平静的心中仿佛如虎跳一般,一股言不明白的——欲望。
初见时最直接的吸引,无法否认。
“楚炫,最后胜的人未必是你。”清瘦老者道:“你不要太过分了。”
“用不着在外人面前说公事。”另一人道。
乔绾愕然——楚炫竟用手圈住了自己,道:“是不是我的,大家心中有数——各位叔叔还是顾好自己的事吧,免得让七帮八会的人赶尽杀绝。”口气狂得将三人踩在脚下。
三人面色突变,瞪了楚炫一眼后匆匆离开。
果然跟他们有关,乔绾心中盘算着探得更多消息。
“他们斗不过曲颖帆的。”炽热的气直接冲入耳内,耳垂被含住,而喃喃细语却让乔绾的心一寒。
乔绾挣开楚炫——依旧在他怀中,道:“你知道。”
“让楚家内斗。”楚炫的笑似阳光,战场上带血的阳光:“楚家人不会做无意义的事。夫人要找古镜扯上你,把曲颖帆卷了进来。”
是这样吗?通过自己将曲颖帆引入,那么楚老夫人是想借青帮除去楚家长老势力了?为什么牵上自己?乔绾心中还是奇怪。
“你以为自己——赢了?”乔绾的眼前又闪过另一张脸,如风般。
“江山属于能者。”楚炫的笑意更深,将乔绾困的更紧:“美人也一样。”
曲线密密的帖合,急促的呼吸令身子酥软。乔绾有无数问题要问,开口却发不出一个字,心中素来平淡的一张脸慢慢散开。
“她把你扯进来,太意外了。”迷迷糊糊帖在榻上,如正午让人晕晕的阳光般声音,在自己身上游走:“让我赢的更多。”
恍惚,如在镜中般,看着纠缠……
离开楚园,已是第二日,送她离开的是管家。乔绾觉得自己整个人懒洋洋的,似在温泉之中被包围。
“乔小姐,需要我为您备车吗?”管家的话惊醒了有些恍惚的乔绾。她摇了摇头,自己清晨散步回去也好,正好理一理心绪。
“乔小姐。”有人在门口挡住了她。
“你——”乔绾认得他。楚焱身后的司机,不怎么听到他开口。
管家是何等通人事,立刻对乔绾道:“原来乔小姐与楚焱楚先生相熟,何不由专车相送?”
乔绾觉得脚下虚软,嘴里有说不出的苦味,涩涩道:“你们楚先生在楚园?”
司机的声音十分平淡:“楚先生昨晚回的楚园,见乔小姐累了,便叮嘱我一早送乔小姐回去。”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乔绾突然觉得揪心,一时也说不清怎么会有这样的苦涩充盈心中。
司机再不多说一句,打开身后的车门,垂手而立。
乔绾没有动。
“告诉楚焱,乔小姐多谢他的好意了。”管家已退至一边,头发尚有些凌乱的楚炫似笑非笑的站在那里。乔绾的面色有些白。
司机怔了一下,关上自己打开的车门,恭敬道:“有楚先生相送,想必乔小姐能安全返家,我退下了。”
一时司机与管家静静离开,只剩下乔绾跟楚炫。
“不打招呼就走吗?”楚炫将乔绾揽入怀中。
“别这样。”乔绾闭上双眼,无法正面面对楚炫。
楚炫露出了破云的微笑,相当满意乔绾的表情。
“我喜欢把如玉的美人弄暖了。”楚炫在乔绾耳边轻道,将她揽上了自己的车。
乔绾的呼吸似昨夜般急促起来,她勉强稳住自己的心绪,顿了顿神,开口道:“你——楚家将我卷进来,究竟要干什么?”
“或许——是意外。”楚炫倚在车背之上,一只手绕着乔绾垂在胸前的乌丝。
乔绾不言语,静静的看着楚炫。楚炫的手指延着她的曲线缓缓的游走。
“那——楚焱和你——”乔绾鬼使神差的提了另一个名字。
猛得,乔绾被拉入楚焱怀中,身上的手施加了重一些的力量:“提他做什么?”
乔绾并不隐藏什么,道:“我认识楚焱——”她轻呼一声,身上的手大概已经在她身上留下印记了。
“他请你清谈吗?”楚炫眯了眯眼睛:“还是——如我一样抱得美人归。”
乔绾白了他一眼。
楚炫笑道:“好了好了,我告诉你一些事——楚焱和我是楚家掌门最后的竞争者,而我势在必得。楚夫人虽在名义上代理楚家,不过楚家三长老势力不容小看——这群老家伙贪心不足,打上了黑道的主意,真是自己找死。”
听他这样说,乔绾心中知曲颖帆的担子已不会太重。
“你们——任楚家三长老折腾,不是耗损楚家元气吗?”乔绾道。
楚炫倒是很耐心的跟乔绾聊着这些事:“一个四分五裂的楚家想必也没什么前景。这一点,楚焱到是和我不谋而合。我们不约而同给那三个老家伙使了点手脚,如果曲颖帆能把握机会,不仅可以除了他们,也可以借机整顿青帮。”
乔绾淡然道:“你们不过是借着青帮打压楚家三长老罢了。”
“只是很公平的交易罢了,彼此心照不宣。”楚炫微微蜷起腿道:“楚家掌门,我要定了。”
乔绾见眼前男人自信满满,道:“你和楚焱恐怕保存着实力,要一拼高下吧?”
楚炫微笑道:“你以为决定掌门人在一夕之间吗?考将的是多年的实绩。”他的眼神一凌:“楚焱——我从未轻视他。不过——他稳扎稳打更似守将,楚家未来需要的是日子。”
乔绾看着眼前眩目的男人,如日般的耀眼,她有些退缩了——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也是你的战利品吗?”乔绾淡然的问道,心中渐有寒意。
“不——你是美人。”楚炫将其揽入怀中:“江山和美人我都要——楚夫人阴错阳差,这个时候将你卷入,却是我的幸运。”
乔绾觉得心中一丝丝凉下去,却无力挣脱楚炫的怀抱。
“一切如你所料,想必你能掌控时局,楚家三长老败迹已显,只是时间罢了——”乔绾停下手中的笔,顿了顿,又写:“楚家掌门,楚炫势在必得,我见他确有实力。楚焱的情形不明。楚家已有决定,拍卖会后将宣布楚家新掌门。”
乔绾静静写完后,叹了口气,又加了句:“万事小心。”
珠帘摇晃不已,信件已经送出了。乔绾轻轻抚着自己微有暗红的颈项,叹了口气,缓缓坐下。
有些事,她要静静的从头想一想……
作者: 洁霓    时间: 星海历08年2月29日 09:23

“主子。”属下恭敬的将沾上血迹的信送上。
隐在车内阴影中的男人捏住了信,顿了顿,低沉的声音轻道:“还给他,派两个人护送他,一定要让他平安回到青帮。”
“是——”属下道:“那几个人呢?需要捆了一起送去吗?”
“不——”男人的语气中带着笑意:“将他们安全的还给楚家那三个老东西。”
“是。”属下领命而去。
男人想了想,吩咐道:“你们在暗处定要保护好乔绾的安全,记住只是安全,其余任何事与你们不相干。”
车窗缓缓关上,无人能窥明车内人的心思。
“楚夫人。”乔绾一身白色长裙,向楚老夫人请安。
依旧是波澜不起的楚老夫人点头道:“客气了,今日麻烦乔小姐了。”她的眼睛往坐在一旁的楚炫身上扫了一眼,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笑意。
“楚夫人。”最后到来的是一身淡色西服的楚焱。
“来了。”楚老夫人的语气一点也没有变。
楚焱退至一边,对乔绾露出一个如常的笑容。
这几日,楚焱像往常一样出现在乔绾身边,一如平常。只是他每每出现在楚炫在的时刻。
乔绾越发的沉寂,常常不发一言,然仍不可抗拒楚炫。
楚炫虽在乔绾面前露过酸意,与楚焱正面相处却是客客气气。两人也不避乔绾,在其面前谈论公事和打压楚家三长老的策略。
乔绾在收到了曲颖帆的一张条子后,对帘内正在下棋的两个男人自己琢磨起来。
“你们都忙完了。”楚老夫人看向楚炫和楚焱。
“是的,忙完了。”两人低头道。
乔绾微微转了转头,三人间细细的波动并未让她惊异,她有些冷淡的看着一切。
楚老夫人微微一笑,抬高了些声音:“今日我取回家传之物,心事已了。楚家在我手中只是过渡而已,一会儿我会同三长老一起宣布新掌门。”
经过楚焱楚炫身边,她道:“你们直接请长老去正厅吧。”顿了顿后,又道:“楚炫,你陪着我;楚焱——你去请长老。”
楚焱点头后冲立在一旁未动的乔绾一笑,离开。
楚炫的目光笼住了乔绾,越发明亮。
乔绾不由微抖一下,喃喃自语了一句:“太耀眼了……”
楚老夫人冲乔绾道:“我在楚园等你消息了。”竟不提拍卖会半个字了,似乎对乔绾胸有成竹,认定她能知道带哪一面古镜回来。
乔绾叹了口气,在耳边对楚老夫人说了只她二人听见的话:“无论哪一面都可以,是吗?”说罢,扭头便离开了。
楚老夫人嘴角笑意更深了。
待乔绾手捧一只锦盒,再次踏入楚家正厅时,她发现该到的人已经到齐了。
楚老夫人端坐在椅中,含笑道:“来了——乔小姐一定为我带来了吧。”
众人的眼光集中在乔绾身上,其中有数道目光特别炽热。
“够了——有什么必要将这些琐事放到今天来讲。”上次见过的一位楚长老拍案而起。
楚老夫人似没听见一样,自乔绾手中接过锦盒,不轻不重的言道:“终于,我的心事可以了了。”
乔绾退了一步,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何不就此退开,可是真的——
“一起坐吧。”楚老夫人一把握住了乔绾的手,不容她退开。
侍立在周围的人无不露出奇怪的神情——楚家大事当口留个外人做什么?楚焱垂手而立,神情未变。楚炫微皱了皱眉,正想开口。
“今天是什么日子。”另一名楚家长老愤然站起:“用不着在这里左顾右盼的。”
“老三,这么激动干什么。”最年长的楚家长老沉的住气,冷森森的说道:“万俟兰,今天我们把话说清楚,你究竟想干什么?”
老三的火气依旧大:“你让楚焱把我们扣在这里——我们到底是有处分权的长老。”
“也好,是该把话说明白了。”楚老夫人——万俟兰优雅的重新入坐:“楚家今日起要交付给新掌门,不过总不能是牵扯不清的产业——明人不说暗话,三位在黑道搅出这么大的乱子,是不是该给楚家一个交代?”
万俟兰的话已经非常明白,在楚家上下当众揭露,已经完全断了楚家长老的后路。
老三跳了起来,面色发青:“就算我们这样做又如何?如果不是你暗中打压我们——”
“哦?”万俟兰眼波流转,道:“楚家虽以我为名,可我几时干预过?”
老三张了张嘴,吐不出一个字来。
长老中的年长老大冷哼了一声,道:“你万俟兰挂着置身事外的好名声,暗中还不是唆使两个小子给我们下绊子——”
“长老,万事讲证据。”乔绾察觉到楚炫在不知不觉中已移至自己身后:“夫人什么时候这样做的。”
“老大,别理他们。”一直没有出声的二长老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他们根本早已联手,一个背后唆使,一个守一个攻,无非是要我们的命。”
不管是不是真的,万俟兰神色未变。有没有联手并不重要,他们没有任何证据自然也不用担心落人口实。
老大再次开口,嗓音已有些嘶哑:“万俟兰,你真够狠的,通过这个女人把青帮拉过来,两边老削弱我们。”
乔绾见矛头指向自己,轻叹了口气,并未解释——没有这个必要了。
“你们有这个能力控制黑道吗?真是不自量力。”楚炫魅力的笑声中充满了嘲讽。
“不错。”一直保持沉默的楚焱突然开口道:“三位是聪明人,想必明白什么叫大势已去,何苦还要争口舌之利呢?”
“楚焱,你得意什么。”老三愤道:“谁都知道你实力不及楚炫,这样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事,你到是做的挺高兴的?”
楚焱微微一笑,不去理会明似嘲讽暗行挑拨的这番话。
楚炫“哈哈”笑出声来,道了一句:“困兽之争。”
“三位。”万俟兰淡淡的说道:“今日是移交权利的日子,你们也辛苦多年了,何不顺应时事,好好休息一下?”
“要是我说不呢?”老大一手紧握椅子扶手。
“不会吧,影响了今天的大事,我们怎么向家族众人交代?”万俟兰笑道,话中矛头直指三长老。
乔绾静静听着这些纷争,果然一切几乎与猜的一般,只是接下来——
楚炫的一只手揽住了微微发僵的乔绾,道:“你们已经失去所有筹码了,楚家掌门有能者居之。”
“你们想一切如愿,也得意的太早了。”老大猛得一甩手,侍立在周围人中有几名竟握枪而立。
场面有些混乱起来——楚家规矩上正厅一律不佩带武器。且不说监控,他们是怎么带进武器的?
楚焱闪身挡在了万俟兰及乔绾身前。乔绾被万俟兰按住,只得不动。
楚炫的神色一变,立时恢复了镇静,不过眉头却越来越紧,似乎思索着什么——猛的,他明亮的眼睛闪过了然,向楚焱看去。
万俟兰纹丝未动,冷道:“这么野蛮的手法,长老认为有用?”
“非常时刻非常手段。”老大站了起来,道:“是你逼人太盛,也不要怪我们了。”言罢,他又对楚炫道:“楚炫,你做事太霸道,留你不得。”
楚炫压根不理他们,只是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楚焱。
“等等,老大——”老三接口道:“楚焱,何不与我们联手一起整合楚家,你也不用一直居劣势。”
分明是想拉拢楚焱——消灭所有人恐怕引发楚家旁系不满,一直居劣势的楚焱如果识时务,应该不会拒绝。
“既然是你们自己选的,我也无话可说了。”万俟兰幽幽的叹了口气,道:“来者是客,怠慢了。”
多数人没有反应过来,几声轻轻的经过消音的轻声,加上几声呵斥,待一切平静——
握枪的楚家人已经倒下了,窗边立着曲颖帆和两个年轻人。但三长老中唯一还活着的老二正用枪顶着乔绾。
楚焱扶住了万俟兰,楚炫喝道:“放开。”
“哼。”老二冷笑道:“楚炫,看不出你还挺多情的。”
楚焱平淡的说道:“你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是吗?”老二道:“只要有护身符就好了。”
“你以为逃脱的了。”曲颖帆冷道。
老二眯了眯眼睛,在一众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对楚炫道:“你过来换她——有楚家未来主子想护,我自然能离开。”
楚炫一怔,高大的身形虽未动,双手却握紧。看得出他在挣扎——走过去不仅有性命之忧,自己多年的势力也会毁去,若不过去——
他注视着乔绾,她虽镇定自若,面色却异常苍白。
整个大厅静悄悄的。
半晌,楚炫突然大笑起来,连道:“罢罢罢”三字,气势若君王一般,微动身形。
一切似乎正应该这样——
就在老二面露喜色的一瞬,乔绾拼命撞开了他。一时,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万俟兰也惊呼道:“你——”
曲颖帆最快反应过来,虽身处瞄准不利的位置,一跃而起,手中已经扣下了扳机。
老二到底也是风雨中滚过来的,迅速反应过来,立刻开枪。但,也只是最后一枪了。
乔绾被冲在前的人压在身下,却听得身上人闷哼一声。乔绾抬起头来——竟是楚焱。
曲颖帆已来到乔绾身边,正色道:“他们受伤了。”
乔绾一惊,看去——楚焱正捂着被击穿的肩膀呻吟,而——楚炫倒在一步远的地方,同一颗子弹穿入了他的胸部,他的血正从嘴中涌出。
乔绾一手压在楚焱的肩膀伤口上,却想到楚炫身边。
楚炫虽伤重,神志却清醒,如阳光般的双眼如常一样,他看着楚焱和乔绾,笑声随鲜血一起涌出:“江山和美人,我是一件也取不到了。”
万俟兰走到众人身边,面色有些发白,微微喘气,正待开口——
“我早已准备了急救人员。”曲颖帆缓缓的说道:“谁也死不了。”
万俟兰盯着曲颖帆,吸了一口气,转身面向冲入大厅的人……
再次进入楚园,曲颖帆觉得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她定了定心神,沉甸甸的让自己不似平常洒脱。
佛堂内静极了,只有面对面坐着的两人。
“一切,都是计划,对吗?”良久,曲颖帆先开了口。
万俟兰一声不坑,神情似一尊玉观音一般。
曲颖帆幽幽的说道:“应该说这个计划开始好几年了。楚家长老的权利早应收回,但你却苦于缺少机会,于是你不动声色地纵容楚焱楚炫打压他们——当然,以大家的聪明而言,可以一切尽在不言中。被逼急了,他们只有利欲熏心往黑道上走,恰缝青帮需要整顿,你利用青帮给了楚家长老致命的一击。”
“楚焱和楚炫是极聪明的。”万俟兰的语气淡如清水:“闻歌而知雅意,无需多言已经明了。”
“然而,这只是计划中的一小部分。”曲颖帆慢慢的说道:“楚炫和楚焱是两个最合适的人,可惜多年来楚家权利分治让你下决心改变这一状况。于是他们两个只能有一个取胜。而你的选择是——楚焱。”
万俟兰的眼皮动了动,道:“楚炫——其实更优秀。”
“不错,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一点,也顺理成章的认为楚炫会是胜利者。但是楚炫却成了一枚冲锋陷阵的棋子——不,应该说这是一招很险的棋。”曲颖帆道。
“哦?”万俟兰微笑了。
“如果这步棋没下好,那么一切会真的变成——楚炫胜出,毕竟楚家近年来的领地多是楚炫攻下的,论实绩他的确略胜一筹。而且,楚炫的魅力委实是一个领导人才。相比较而言,刻意被你安排在守位上的楚焱显得不是那么耀眼,当然他也是个聪明人,虽一直身处劣势,却也不急不忙的紧跟在后,你这一手一举两得,磨练了楚焱也让他避开了锋芒毕露的危险。不过能否真的如愿,也要楚焱自己步步为营去经营。”
万俟兰吸了一口气,道:“你以为我错了吗?”
曲颖帆叹了口气,道:“不,我认为你相当正确。楚炫确实厉害,光芒万丈,应该说如古代的霸王一样,对江山一心争夺,可惜——”
万俟兰露出一个惋惜的笑容:“管理楚家多年,我很明白未来的楚家需要什么样的掌门。楚炫太耀眼,让他守疆土太危险了,可能会因为膨胀过快而为楚家招来祸事。而楚焱——却正好相反,所以他才是真正 的人选。”
曲颖帆微垂下头。楚焱也不是真的那么君子的人吧,她很清楚那天将传信人送回的是谁,楚焱早已掌控了全局,只是——眼前人知道于否呢?
“你可知道楚炫输在何处?”万俟兰问道。
“输在个性。”曲颖帆道:“楚炫楚焱,是谁并不重要,关键是他们的个性已经决定了不同的路。”
两人都停了下来,不语。
“你在等我说明吗?”万俟兰幽幽道:“乔绾——”
“开始我也没有明白你把乔绾拉进来究竟想干什么。”曲颖帆道:“慢慢的,我觉得事情越来越古怪,直到乔绾跟我说出了跟你见面的奇怪之处后我才明白了。”
万俟兰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这一点被察觉,怪不得事情会——”
“因为你要同时物色一个楚家未来女主人的人选。”曲颖帆一针见血。
万俟兰没有否认。
曲颖帆耸了耸肩,道:“恐怕你暗中寻了好久,说不定也打过我的主意——可惜,我对楚家而言太危险。”
“你的不确定因素太多,这个赌注太大了。”万俟兰轻声道。
“家世于否并不重要,而是本人和未来的个性。你发现乔绾真的很合适。”曲颖帆道:“况且,以我跟乔绾的私人关系而言,将来楚家有事我会相助。”
“我果然是太贪心了。”万俟兰笑道。
“步步为营,步步惊心。”曲颖帆摇头道:“能统筹全局,获得最大利益,这是完全正确的。”
“知我等之人不多矣。”万俟兰淡然道,言语中透露出数十年的寂寞:“给我们一个左手翻云,右手覆雨的评价已是客气的了。”
顿了顿后,万俟兰又道:“楚炫爱上乔绾并不奇怪——或许谈不上爱吧,吸引还是有的。江山美人他全要,这到是也无可厚非。楚焱——这孩子的态度到是让我琢磨了许久,也是到最后一刻才显出来些。”
“还是脱不了计算吧?”曲颖帆讽刺道。
万俟兰叹气道:“下棋人终逃不过被骂。”
曲颖帆缓道:“拍卖会本是一个幌子,不过这正是你所安排的举事的日子。处理楚家三长老只是最小的事,不过——你却有最重要的一件事要做。”
万俟兰一颤,合上双眼,一言不发。
“你要杀楚炫。”曲颖帆一字一句说道:“你安排楚焱去看着三长老,实际却暗中让三长老有机会带武器进来。你和楚焱几句话彻底激反他们,他们一出手首要动的必定是恨极的楚炫。”
“哦?”万俟兰道:“他们最恨的应该是我。”
“可惜他们小看女人,始终认为最大的危险是男人,不过——”曲颖帆的眼睛闪过一道光亮:“事情却有了变化。”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万俟兰道:“当知道你们潜入楚园便知道事情有变化了。对了,以你的身手不可能会被发现吧?”
曲颖帆笑道:“实际上能和平解决最好了,能用能不用更便宜行事。不过,恐怕当时的情形一触即发,你还是把我揭了下来。”
“曲颖帆,你信不信,我不想杀楚炫?”万俟兰突然问道。
“我信。”曲颖帆道:“正如我相信‘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样。”
万俟兰道:“虽然和我所想的不一样,可我看出乔绾应该不会有危险。”
“因为此时,楚炫已经察觉到自己实际上成为弃子了。”曲颖帆接口道:“虽然内心挣扎,但他已经渐渐明白,江山和美人不能选择,也恐怕没机会选择了。楚炫要救乔绾,也如他的个性一般,不成功便毁灭。这也曲曲折折如你计算一般,可是接下来的事情真的让你心惊肉跳了。”
万俟兰道:“乔绾,我选中她的原因你已经知道了。其实乔绾——很可能也慢慢明白了一切,她一直想挣脱一切,但是——她在等一个机会吧。虽然谋事容易,人心却难控。”
“楚焱冒险的营救也是意外。”曲颖帆道。不过,这个楚焱有没有利用机会加深对乔绾的情困是值得思索的。
她接着说道:“我的反击还是让晚救乔绾一步的楚炫中枪,如果不是我早已安排好急救人员,你还是会照原计划,亲手行动。”
“曲颖帆,楚炫——还是被你救了,你打乱了我的全盘布局。”万俟兰叹了口气,道:“虽然堵心,我不得不服了你。还有乔绾,虽然我不清楚她到底明白了多少,但却是由她真正破局的。”
“你不担心我跟她说了?”曲颖帆看着万俟兰,道。
“不,你不会。”万俟兰展颜一笑,道:“楚焱的情网虽不像楚炫那么炽热,但如棉里针一样会困住她,这样的情形下你告诉她——不,你不会冒这个险。更何况呢,乔绾卷入楚家已太深,她的未来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即使你和青帮也不能保证她一辈子,而楚家加入保护就不一样了。”
曲颖帆明白她说的不假,道:“你不担心楚炫回来?”
“既然他已经在国外,以他的性子,败了失地,江山也罢美人也罢都不会再回头了。”万俟兰若有所思道:“他若能自己再拼一个天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极淡的欣慰飘散在语气中。
一局棋中,各人有各人的心思,明了于否已不重要了,因为不需言明。
万俟兰道:“你,我,乔绾,我觉得似镜中镜一般,真的很像……”
曲颖帆的目光落在从未打开的锦盒上,突然道:“真的是你祖上之物?”
“重要吗?”万俟兰笑道:“乔绾选中的一定是对的。”
曲颖帆打开锦盒,内有一面古镜,刻的是柳毅传书。
万俟兰淡淡笑道:“柳毅传书,所托是人矣。”
作者: 洁霓    时间: 星海历08年2月29日 09:23

结尾
“姓楚的呢?”曲颖帆执黑子,问道。
“不知道。”乔绾整理着自己的东西,道。
“这位楚兄倒是不急不忙的啊。”曲颖帆似话中有话,又执起一颗白子布局。
“各人有各人的事。”乔绾淡淡道。
楚焱依旧天天登堂入室,乔绾也并没有拒绝什么。
或许——这样也很好吧,曲颖帆私下这样认为。她放下手中的棋,道:“借你的妆匣一用。”
乔绾挥挥手,叫她自便。
“你的玉梳怎么只有一半了?”曲颖帆问道。这把玉梳虽可拆为两半,但乔绾向来爱惜。
“被楚焱拿走了。”乔绾道。
“哦?”那个人知道这其中的含义吗?
淡淡的敷上一层香糯米制的粉,用黛石抹了眉梢,染的是红花拧出的胭脂,点的是朱丹红。
端是娇媚动人的一张脸,看进镜中——清秀的脸正回视她。
一时,满室尘香,所有的古物皆因二美失色…………
作者: 一介飘灵    时间: 星海历08年3月8日 22:22

恩,嗯,我也是喜欢楚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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