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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高山流水 [打印本页]

作者: 贝丽卡修格莱    时间: 星海历03年7月27日 09:36     标题: 高山流水

楔子
   您好,新来的朋友,和我聊聊好吗?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阿卡,来自两千年后的世界。不用怀疑,您没有听错,而且我也决非花痴疯子或者空想家。我用我坦白的灵魂向您保证,我的脑一直到我的物质生命结束的一刻依然保持着正常的生理功能和思维模式。
同您一样,我也是物质形体泯灭后由游离出来的思维集成的非物质生命体,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灵魂。我们就像是在经历佛经里描述的轮回,痛苦的涅磐使我们得到新一轮重生。您已经摆脱了衰老和病痛的折磨,您的物质形体包裹着金丝玉帛被土壤和时间所掩埋;我逃离了距此数万光年的黑洞,留下物质躯体见证那座恐怖的坟场漫长的生命历程。
    您误会了,“黑洞”不是监狱名称。您不要不露声色地后退,一副闲事莫上身的样子。我是个遗传病科的主治大夫,上辈子毫无不良记录,既不是庸医也没收过红包。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掉进了叫“黑洞”的死亡沼泽,黑洞连接着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空间,实际上它就是个空间联系通道,通道越长,在时间轴上倒退的也越久,于是我倒退了两千年在这里遇见您。
    现在,我们流浪在这个对您来说熟悉而又陌生的异度空间。看,那就是您的故居,已经有人继您之后搬进去住了。我们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个空间发生的一切,包括人的思想和梦境,而在通常状况下我们无法影响那个世界。因为我们现在所处的是个高版本的空间,可以读出我们原先生活的低版本空间,自然可能有更高版本的空间可以读出我们。这个道理就好像我们读书而书读不出我们。——但愿我没把您搞糊涂。
     是的,我知道您,您是我来到这个空间后首先读到的人。那一夜,您像一支空谷百合,幽然静立在蚊子成群的树阴下。不过有仙乐入耳,喂吸血鬼也心甘情愿。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了吗?美妙的琴声,悠远的意境,心灵的共鸣。只有您能够听懂那琴声的含义。请不要伤感,我清楚您伤感的原因。让您的心情轻松一下,我给您说个故事。故事本身真实存在,却因为过于离奇而被广泛地猜测演绎。这个故事或许可以挽回您低落的情绪。
故事开始——

    晴朗的夏夜,月光如水。宋真宗赵恒的妃嫔刘氏借着月光独自在居所金华宫门前的空地上抚琴。晄白的脸上没有表情,仿佛戴着一副美丽的面具,冷漠而生硬。她周身散发着高贵威严的气质,好像昆仑山脉积雪的群峰,美好却难以亲近。
    刘妃已不那么年轻。青春的光泽从她姣好的面容上褪去,不甘心地刻下淡淡的岁月纹。尽管她坐着后宫第二把交椅,皇帝的右妃,但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保不准这位子隔日易主,毕竟年轻貌美的妃嫔总是有更多的机会和精力改变后宫地位权势的比例,牢牢占据着头把交椅的左妃李氏便是一例。皇后早薨,正宫之位一直空缺;庞大的后宫对于整日被术士弄臣骗得团团转的真宗皇帝——您别不爱听,实际情况您也清楚-——来说就像华丽的旅馆,住过走人;李妃局外人似的从不插手后宫事务。所以刘妃当家大权在握。
琴声中翻腾着千缕思绪万种风情,犹如柔肠百转笑嗔娉婷的少妇,和面无表情的乐者形成鲜明对比。丰富多变的曲调深深打动着站在远处树阴下的聆听者,李妃。
    李妃凝望着远处高墙上的天空喃喃低语:“冷漠的、热情的,麻木的、敏感的,脆弱的,顽强的……哪些才是你真实的面孔?抑或这些全部属于你生硬面具下自由生动的内心?琴声不懂得欺骗,优秀的乐者会在演奏自娱时梳理自己的情感与思想。原来你和我相同,我们拥有自由美丽的心境,并把它们小心地珍藏在做作的表情之后,仿佛远离尘嚣的星子需要借助强烈的月光掩藏它们纯洁明亮的光芒。纵使坚强如你也不得不选择这种方式在后宫这片狭小的空间中生存。个性的不同为我们决定了不同的面具:冷冷的面孔能为你掩盖女子的柔弱,增添精明强势;沉默中庸的姿态帮助本性怯懦的我躲避争权夺利的争斗,享受心境的自由和安宁。”
    刘妃没有听到李妃的低语,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琴声随着心情飞扬。
    琴声似幻,游荡在重重叠叠的亭台楼榭之间,轻灵不失柔美,华丽却不拖沓,媚而不俗,扬而不浮。美仑美奂。
   “八面来风,高楼清凉独倚,幔卷神。月色撩人,丝竹无味旁寄,酒香唇。大醉凡尘。梦里放歌,不羡神仙怕迎晨……” 李妃情不自禁地唱和道。
    刘妃听见动静,猛地站起来。琴声戛然而止。
   “谁在那里,出来!”刘妃向李妃隐藏的树丛怒道。
李妃有些尴尬地走出树阴。
    “原来是李妃娘娘,”看清了是李妃,刘妃屈膝行礼,口气略有缓和但是疑忌的成分多起来,“这么晚了,不知……”
    李妃不同寻常地没有还礼。她快步走到刘妃对面,清晰地说:“我能成为你的朋友吗?” ……
    两人之间横躺着一张古朴的瑶琴。

    又是一个凉秋。血色残阳正缓缓堕下地平线,湖面上溅起万盏金光。湖边的销金亭里刘妃面对夕阳十指生风。琴声浩浩汤汤、铺天盖地。
曲终,金水桥上响起掌声。李妃在宫女秦凤的搀扶下缓缓下桥,向销金亭走来。
    李妃的小腹微微隆起,显然是有了生孕。
   “若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如此豪情,上天不应该将你生作后宫里的女人。”李妃走近刘妃。
    刘妃施礼让座,微笑道:“那我该是什么样的人?”
    李妃借故谴开秦凤,刘妃对李妃的细致用心了然一笑。
   “应该令你跃马扬鞭驰骋疆场,或是做个像寇准寇丞相一样睥睨于朝堂之上的大丈夫。你为何会进入后宫?”李妃满脸认真。
   “智慧和美貌不只是我一个人的资本。你呢?”
   “我不是嫡出。对家族来说,让我们进宫比得一笔嫁妆更有价值。”李妃的话很平静,认命的语气。
   “嫁到寻常人家与宫廷里的生活有什么不同呢?都是生活在一个一辈子只能任凭一个花匠选择、欣赏、弃置的暖房里。人未老,色先衰,而爱驰。花开是为了花谢。出嫁后的每一天都是前一天寂寞单调的重复,女人对爱情的憧憬、对幸福的渴望、对未来的梦想,在缺乏激情与波澜的家庭生活中变得如同被冲上岸的游鱼,死气沉沉悲哀可笑。宫廷里则不然,这里时刻充满机遇和挑战,我们可以把握自己命运的变化。”刘妃有些咄咄逼人。
   “如果所谓的变化是指权利斗争,那么它毫无意义。权利能够造成地位的改变,是宫廷生活仅有的刺激。寂寞的妃嫔们将它作为证明自身魅力和价值的唯一手段,被权利改变命运的假象所迷惑,因而投入了大量的智慧和精力,不知不觉地耗尽了生命。妃嫔们所做的一切无非是取悦权利的赋予者,命运早在我们决定进宫的一刻就编排好了。权利只能粉饰太平以及创造新的不安。” 李妃慢条斯理地发表意见。
   “除了我自己没有人能为我安排命运,”刘妃强悍地说,“权利只是工具。对我来说不存在假象。”
    “你的勇气令我羡慕和折服。”李妃沉吟道,“你的目的不在于获得权力,你很精明。”
    “什么意思?”刘妃反射似的追问。
   “你奔放的琴声。”李妃直视刘妃的眼睛,仿佛看穿她。
    刘妃迟疑了一下,笑了。
   “你也一样,我们都很精明。你看清了一切却从不言语,淡淡的站在权利场的周围冷眼旁观,任凭妃嫔们深陷在权利的泥潭里斗得遍体鳞伤。”刘妃的语气酸辣呛人。
    李妃不以为忤;“我怯懦的本性使我能够看清险恶从而避开,却没有想过坐收渔利,权势和地位只会为我创造不安。我们是魏晋的遗民,你用你的智慧和自信张扬着英雄的野心,我则向往孙登陶潜幕天席地的野居生活。所以对于命运,你选择战斗而我只有屈从。我不会和你争夺正宫的位子成为你权力道路上的障碍。”
    刘妃静静地看向李妃,暗暗掂量着她这句话的可信程度。李妃坦然回视。
    “你凭什么断定我不会将你作为权力的垫脚石?”刘妃思路一转,缓缓吐露疑问。
    “你柔和的琴声。释放你心情的琴声缤纷感人,它泄露了你的思想,告诉我你拥有宽阔的胸襟和丰富的感情。你冷漠严厉的外表是后宫生存的伪装,你惧怕将情感中温柔善良的一面暴露给对手被其利用。我无意作你的对手,懦弱的我也不能激起你挑战的欲望。我相信你的宽容和善良拒绝我成为你的牺牲品。”
   “你的感觉相当敏锐。可是要知道,发现别人存心隐瞒的东西会为自己引火上身。”刘妃冷冷接腔。
    “我并没有用这个发现来威胁你,不是吗?”李妃和气地说。
    “你向我坦诚你的发现,这本身就是一种威胁。”
    “那是因为你的魅力深深吸引了我,我不得不采用威胁的手段卸去你的伪装,强迫你成为我的朋友,这样也保障了我自身的安全。”李妃笑道。
     刘妃朗声大笑,笑容灿烂。
    “佳曲易得知音难觅,有如此良友谈曲论琴,我的琴声里将不再有寂寞的情绪。”刘妃轻轻握住李妃的手。
    “缘分。”李妃的手与刘妃交握,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尽管使用着危险,但还是猛药起作用。至此两人的手真正握到了一起。
    “听御医说是龙子,几个月了?”刘妃不想在权力的话题上继续,岔开话题。
    这个转移注意力的话题好,李妃伟大的母性和充溢的爱心被激发出来,开始围绕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唧唧咯咯说个不停。两人的注意焦点转移到孩子身上,直到秦凤来接李妃回宫。
   “方才琴曲中的一节使我联想到暴雨前的黑云,令我感到压抑和不祥,你……要当心。”李妃临走时欲言又止。
    送走李妃,夜幕低垂。刘妃独自坐在销金亭里抚摸着琴望着李妃离去的方向发愣。一个人影借着夜色迅速靠近刘妃,在刘妃脚旁行了个礼。是总理都堂的宦官郭槐。
   “郭总管。”刘妃回过神来,轻轻地说,话音险些被四周的黑暗吞没。
   “精明果敢的刘妃娘娘啥时候学会了李妃娘娘的发愣?”郭槐低声说。
   “你在暗示我和李妃太接近了。”刘妃不悦,“我的每一步行动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我的吩咐何时出过岔子?”
   “奴才说错话了,万望娘娘恕罪。奴才是担心娘娘心软。”
   “你见过我心软?”刘妃冷笑。郭槐忙跪下磕头。
   “交代的事办的如何?”刘妃语气恢复平静。
   “西台御使钦天监文彦博文大人给娘娘回话儿,说是明日早奏‘天狗星犯阙不利储君’,圣上必疑心李娘娘腹中龙子有恙。守喜婆尤氏那里也依照娘娘吩咐安排好了。”
   “文彦博还是有点用处。迷信惑乱人心,尽管令人厌恶但却是说服圣上最奏效的法子。怕是礼部又得额外增加一笔祭天的开支。这是我的罪过。花费如此代价,事情务必成功!去告诉那尤婆子,婴儿出来后立即捂住嘴用脐带勒死。我曾听御医说,胎儿在母腹中就可能被脐带勒死,加上文大人早有进言,圣上必不疑心是我们所为。让尤婆子利索点,不惜多许给她些好处,我后面会派寇珠等人协助她。万一她手脚慢了婴儿已经出声,计划立即终止!我另有办法让那孩子活不过满月。无论事情成功与否,都要秘密,就你我两人知道就可以了。”
    “娘娘放心,死人是不会开口的。那么李妃娘娘……”
    “为我留下她吧。独自在诺大的一个园子里弹琴怪没趣儿的。”刘妃落寞的神情转瞬即逝。
   “有风声说圣上准备待李妃娘娘一产下龙子便册立她为正宫皇后……”郭槐急了。
    “立后和立储一样,是家事亦是国事,圣上得尊重朝臣的意见。母凭子贵。如果李妃没有众望所归地产下龙子,抑或龙子早夭,圣上和那班李妃的家臣就没有理由推举她为后。眼下你继续联络我们平日打点的朝中重臣。这些年也多亏我在圣上面前为他们的丑事遮掩,否则哪里有他们的今天!春天下了种,夏天辛苦照料,该有个丰收的秋天了。”说这话时刘妃的目光有些闪烁。
    刘妃停顿了一下,望着郭槐的眼睛,诚恳地说:“郭槐,平日这些出入宫门之事多亏有你打点,真是辛苦你了,他日更当厚报。”
   “娘娘快别说了,折死奴才。若不是有娘娘这许多年的关照,奴才坟上的土都有三尺厚了,哪敢想会有今天?”郭槐说着声音哽咽赶紧下跪。
刘妃示意下,郭槐乘着夜色迅速离去。秋色氤氲,湖上升起浓浓的雾霭。
    “让我当心?你才是真正应该当心的人。轻信、宽容和善良不符和后宫生存法则。”
    刘妃重新拨动琴弦召唤宫女寇珠,起身回金华宫。

    转眼间,已是来年晚春。柳絮漫天。
    后宫忙碌起来,李妃的预产期要到了。真宗皇帝老来得子,十分稀罕,却因为负责观察天象接受神示的大臣文彦博的上奏而战战兢兢忐忑不安。刘妃仍旧是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后宫的大小事务,只是一闲下来便显得有些焦虑。她到李妃居住的玉宸宫探望李妃越来越频繁,在玉宸宫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李妃对刘妃的到来十分高兴,迫不及待地把心中兴奋、甜蜜、焦虑的情绪全部道给刘妃。
    李妃的分娩提早了十多天,显得有些突然。玉宸宫从来没有这样忙碌:真宗皇帝这天很早便驾临玉宸宫,坐在花厅里焦急地等待;刘妃像平常一样早早来到玉宸宫,忙着安慰真宗、调动人手;李妃在她居住的厢房内分娩,厢房内外忙碌着守喜婆尤氏和宫女;花厅外的小间里候着郭槐和三位年老的太医等候皇帝的传唤。
    入夜,房间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屋外刮起了大风。是北方春季寻常的大风。花厅的窗子没有关好,突然被狂风掀开把众人吓了一跳。真宗已经在房间里呆了挺长时间,因此觉得大风起的突然。正和刘妃念叨着,一阵狂风卷进花厅同时熄灭好几只蜡烛,厅内顿时昏暗下来。墙上忽明忽暗的人影有气无力地扭动着,像濒死的鱼。真宗惊惶地命令点灯,这时从李妃分娩的厢房中传来一阵清晰的猫叫声。
    “哪来的猫?”真宗气急败坏地嚷道。
紧接而至的是仆妇们的惊叫声和金属物品接连落地的声音。真宗一脸恐慌地向刘妃脸上看去。刘妃不安地站起来,飞快地扫了立在门外的郭槐一眼。郭槐同样不安地望着刘妃。
    肥胖的尤氏跌跌撞撞地冲进花厅,被门槛绊到,狼狈地趴在地上边磕头边喊:“妖怪,皇上!妖怪啊——”
   “放肆!我大宋太平盛世,国运昌隆,君臣百姓各行其道,安定勤勉,何来妖怪作祟?分明是这疯妇妖言惑众颠覆人心。臣妾恳请圣上将这疯妇交与臣妾处置!”事情眼看脱离刘妃控制,刘妃想借由掌握尤氏重新控制局面。
    真宗素来迷信,对文彦博的上奏耿耿于怀,于是不理会刘妃的进言,急忙俯下身子问尤氏:“什么妖怪?”
   “李妃娘娘生的不是人,是狸猫精!” 尤氏歇斯底里地叫出来,随即晕了过去。
    真宗一脚踢开挡在门口的尤氏,带领刘妃和一班宦官宫女匆匆赶到李妃的卧房。
    昏暗的房间里一片狼籍:床边湿淋淋的,热水盆打翻在地,腥红的血水一直流淌到房间门口,几支烛台倒地熄灭,剩下的蜡烛疯狂地跳动着。屋里弥漫着血腥味和诡谲的气氛。
    一团血乎乎的东西发出清晰的猫叫一般的声音,隐约地缠着脐带和李妃连在一起。胎盘还未下来,李妃因为这突然的变故受到惊吓而大出血晕厥过去,面白如纸。
    肉团发出的猫叫声阴碜碜的,在只能闻及呜呜风声的房间里显得尤为突兀恐怖。众人顿时被吓呆了。宦官们反应过来,连忙护着木雕般的皇帝向玉宸宫外转移。宫女们也立刻作鸟兽散,房间里只剩下不信邪的刘妃和郭槐。郭槐扶着刘妃走近肉团,仔细观察后发现是个面孔似猫的男婴。
    刘妃的授意下,郭槐把这个发出猫叫的男婴放入带到玉宸宫的食盒里送出宫外。刘妃安顿好李妃匆匆与郭槐会合。
    当晚李妃产下狸猫精的说法在被迷信熏灼了数年的皇宫里播散着恐怖的梦魇,谣言像瘟疫一样蔓延,孳生出许多泛滥着传说和古怪的版本。流传最广泛的猜测是:前朝被武则天害死的萧淑妃阴魂不散,幻化成会发出猫叫声的肉球躲在李妃腹中,现在重返人间发泄积怨。真宗大病一场,不断做噩梦说胡话。梦里,真宗反复被猫包围。李妃一次次微笑着变成一只巨大虎斑猫,一只黑猫搡开真宗跳上龙椅,……于是“谣言”变为“真相”。

    作为遗传病医生,我在临床上听过猫叫样的婴儿哭声,我知道猫叫男婴是怎么回事。他和皇帝梦境根本不是我们非物质生命体施加的影响,因为我们做不到。李妃产下的婴儿是患有一种被后世称作“猫叫综合症”的基因遗传疾病。这种基因遗传疾病又称“5P-综合症”,是指人类5号染色体短臂上携带的基因片段丢失或易位,从而造成生物性状的改变。——以后再专门为您解释染色体和基因——这种患儿除了哭叫声音变得像猫叫之外,还具有小头、满月脸、眼裂过宽等外貌表现,看上去就像一只机灵的猫咪。生下“猫叫综合症”的患儿可能与真宗生育年龄过大,以及乱吃仙丹补药有关。真宗的梦境则纯粹根源于他的迷信,由于受到惊吓且心思太重,看见的影像在梦里被放大重复,与记忆掺杂混淆,导致噩梦不断。
    我虽然知道发生的这一切却无法与当事人们分享。刘妃和郭槐看见了新生的男婴却故意保持沉默,悄悄带走了男婴。

    真宗从噩梦中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产下妖孽的妖孽”李妃打入冷宫,后来又暗地里赐三尺白绫命令李妃自缢,并且根据刘妃“贤良淑德”的品行和朝臣们的联合进言开始起草立刘妃为皇后的册封诏书。刘妃串通御医和守喜婆尤氏采用掉包的方法瞒天过海,成功地使真宗相信婴儿已死。

    夜深人静,准皇后刘妃携着她那张古朴的瑶琴独自来到昔日与李妃论琴交心的销金亭。从销金亭可以遥望见北边冷宫方向火光通天,侍卫宦官从四面八方慌慌张张地聚拢过去救火。
   “但愿我放的火还来得及助你脱身,我的朋友,一切还要看你的努力。不要让区区三尺白绫缚住你的自由夺去你的生命。如果你能够平安地离开这只金丝鸟笼,那么就按照你的夙愿像阮离一样乘车游遍五湖四海,永远不要回来。原谅我隐瞒你产子的真相,圣上知不知道真相决定由谁来接替正宫皇后的位子,这不是你不和我争我便可以占有的。你清楚我对权力的执著,权力不仅能够给予我安全感和成就感,更重要的是它可以提供我不停追逐梦想的动力。你说的对,我们同样拥有奔放的内心和因此获得的快乐。你自由地幻想自由,想象着如鸽子一般飞翔着游历壮美河山,你的快乐源于你对权利的淡然。而我不甘心默默无闻地老死后宫,我要站在庄严的朝堂之上按我的意志打扮我大宋每一寸土地和人民,喊出我自己的声音,这就是我向往的自由!为了这个梦想我想方设法攫取权利,倾尽了我的智慧、青春和爱情,也出卖了你的信任与友谊。” 明亮的火光在刘妃的眼中跳动,“我用我的生命保证,我会用尽一切手段使你的儿子成为未来的皇帝,名垂青史的好皇帝。”
    “作为惩罚,孤独会紧随我的余生。这支高山流水是向你——我的知音道别,也是向曾经被你的人格吸引而心软的刘妃道别,这是它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过了今日,我就将成为冷血的“哀家”——刘皇后!”
    琴声响起。冷宫的大火在飞扬的琴声中渐渐熄灭。曲终,那张古朴的瑶琴被扔进湖里,慢慢地沉到深深的湖底。

    我又等待了十多年,终于等到了故事的结尾。在真宗皇帝临终前刘皇后摒退旁人向病榻上的真宗坦白了“狸猫精”的真相:李妃产下男婴,那男婴名叫赵祯,被刘皇后寄养在八贤王名下。无论刘皇后是内心存愧,还是为了实现她对李妃的保证,她冒着生命危险的坦白是赵祯登基为王的关键:真宗立即下诏认养堂兄八贤王赵德芳的“儿子”赵祯并立为储君,以此作为对李妃母子冤屈的补偿。大概是“人之将死”的缘故,真宗没有发落刘皇后的欺君罪,而且至死也没有公开这一事件的真相。
    后面发生的事想必您也知道,李太后。刘皇后辅佐您的儿子登基,成为中兴北宋的仁宗皇帝。刘皇后垂帘的几年里,她勤劳国事,赏罚分明,最终身心疲惫,早早告别了凝聚着她的梦想和心血的繁华世界。随后,您大难不死辗转回到皇宫,见到您长大成人的爱子,在子孙的簇拥下安享晚年。
    在我告诉您之前,故事中的曲折您也不完全了解,知情人又都在您回宫之前去世:刘皇后生前禁止人谈论您产下“狸猫精”的事;郭槐继刘皇后之后病故;守喜婆尤氏被刘皇后灭口。所以就有了“狸猫换太子”的传奇流传后世。

    您恨刘皇后吗,李太后?
    ——不,无论如何她保护了我的孩子,又使赵祯一生坦途,我永远感激她。
    那么您要寻找刘皇后吗?
    ——不必了,我已经拥有了她的“高山流水”,不,是我们共同的“高山流水”……
                                                         THE END
*守喜婆即产婆。
*孙登是魏晋时期的著名隐士。阮籍是“竹林七贤之一”曾驾车漫游寻求真理。
作者: 贝丽卡修格莱    时间: 星海历03年7月27日 09:38

这篇小说我原本是创作为科幻题材,取材于“三侠五义”中关于狸猫换太子的历史迷案,因此文章是用未来人讲故事的方法叙述。:04:
作者: 黑杨树    时间: 星海历03年7月27日 14:25

我好喜欢!
作者: 贝丽卡修格莱    时间: 星海历03年8月10日 10:54

谢谢
作者: 玛格    时间: 星海历03年8月17日 20:41

很流畅的文笔啊!东方式的史诗
作者: 贝丽卡修格莱    时间: 星海历03年8月21日 17:43

过誉了,汗~~阿卡都脸红了。:13:
史诗是绝对说不上啦。
这篇科幻小说也仅仅是得过征文的优秀奖而已。我只是想写两个不同立场、不同性格女人之间的友谊,选择“高山流水”作为题目也仅仅是这个意思。当然,这篇文章所做过的推敲绝对胜过我在论坛上的另两篇文“六月,皇陵上空的旋律”和“刺秦”。
我担心本文太过张扬的文笔会不会给人以女权主义的印象。:13:
谢谢楼上的鼓励。还是很开心的: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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