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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星海英雄榜一、二月榜首文] 镜子 [打印本页]

作者: feifei    时间: 星海历05年2月16日 04:21     标题: [原创] 镜子

(一)

“下月初一是阁下的生日,可以邀请皇帝到您家中赴宴,然后伺机下手。”

“可是,这种时候,皇帝会答应吗?”

“就因为是这种时候,为了不让阁下起疑,他一定会答应的。何况,别忘了还有下官在呢!我不但会让皇帝心无戒备地地莅临尊府,还会设法让他的亲卫队呆在不那么碍手碍脚的地方。等到事成之后,为了自保,相信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其他的人怎么处置?”

“逼他们签下宣誓效忠的契文,或者干脆杀掉。”

“最好跟来的都是你的亲信,动起手来就方便了。”

“我会尽量的,虽然,说老实话,我回来的时间还太短,亲信数量算不上很多。”

“哈哈!你说话倒坦白得很嘛!不过,关键时刻一个可靠的亲信超过十个心坏贰志的部属,你说是吗?说真格的,像你这样的人竟然也会为了一个元帅名号而出卖对你百般信赖的主君,过去我还真想不到呢!”

“人是会变的。任何人经历了那样的六年之后都会有些改变。如果没有那件事,今天的我至少也该升到一级上将了,运气好点的话,或许已经是元帅了。与其有一天为他陪葬,不如趁还有机会的时候要回本来就该属于我的东西。阁下不也是一样的吗?”

“说得好!我们并不是阴谋家,只是要回本来就该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为你这句话,让我们来干一杯!”


宇宙历六四六年,帝国历三三七年。

自从在“达贡星域会战”中惨败于“僭称自由行星同盟的叛军”之后,银河帝国高登巴姆王朝历经了六年的宫廷斗争、暗杀、冤狱、流亡,到了这一年,政局的动荡不但未曾出现停止迹象,反有愈演愈烈之势。

年初,银河帝国第二十一代皇帝皇帝马克西米利安·由谢夫,也就是后世称为“败军帝”的佛瑞德里希三世同父异母的兄长去世,由皇太子----佛瑞德里希三世的长子,体弱多病的古斯达夫即位。然而,仅仅过了三个多月,古斯达夫就被宣布死于疾病,而他实际上是被毒杀的。凶手是一名昔日曾为海贝尔特,亦即达贡星域会战中帝国军的总司令官手下的宫廷侍从,据他在留下的遗书说,他认为有资格继承帝位的理应是战败之后一直遭到“不公正的软禁”的佛瑞德里希三世的三皇子海贝尔特。其后,就在人们都以为体格挺拔、姿态出众,充满行动力和积极性,而且一直以来都对皇位怀有勃勃野心的四皇叔利夏尔将会如愿以偿坐上宝座的时候,古斯达夫却在临终之前亲自用他那衰弱的手臂为奉密旨离开领地、以探病之名突然出现在帝都奥丁的三皇弟,和伯父同名的马克西米利安·由谢夫戴上了皇冠,于是这位有着下层贵族出身的母亲的青年成为银河帝国四个月来的第三位皇帝。而在当时,有不少人相信,在尚未过完的这一年中,他们还将迎来第四位国君。

在这样的时局之下,登基未久的新帝不顾部份臣僚的顾虑,坚持于九月初一这一天驾临自己的四皇弟的宅邸为其祝贺生日一事,自然而然也就引起了更大的关注。---- 之所以说是“更大”,是因为依照惯例,皇帝登基后的第一次驾幸本身就具有非常重大的政治意义,也可以说是种至高的荣幸,而被选中者则通常会被视为重臣中的重臣,宠臣中的宠臣。利夏尔对皇位怀有的野心人尽皆知,如今新帝竟把他的家宅选为首度临幸之地,有的人视之为笼络,也有人以之为玩火。

无论如何,如期而至的皇帝现在正同利夏尔以及十来位王公贵族杯觥交错----据利夏尔说,由于他近来身体状况不是很好,故而无意举办盛大的生日沙龙,而是改以私宴形式招待皇帝和几位门阀权贵。


利夏尔的妻子不胜酒力,已在中途偕同年幼的女儿离席,警卫和侍从也已被屏退在外,非经传召不得入内,以免打搅皇帝和亲贵们的雅兴。只有皇帝的贴身侍女姬可琳蒂仍然侍立于皇帝身侧,对每样第一次送到皇帝盘中的菜都要先尝一口以确认无毒,而每当更换器皿或新开酒瓶的时候,她也一一如法炮制。由于前代皇帝中毒而死的殷鉴不远,倒也没人认为这是小题大做或对主人的不恭。---- 话说回来,皇帝的生命在一般人看来毫无疑问比宴会主人的面子贵重得多。

正餐用毕之后,接着上的是甜点和咖啡,一杯热牛奶则被依照旨意放在皇帝面前。

不知为什么,姬可琳蒂这次没有代为尝试,而皇帝也好像没有那个意思,只是用右手攥着吸管,一边轻轻搅动的乳白色的液体,一边微笑着对利夏尔道:

“四弟,你听说过有人用牛奶写字的么?”

利夏尔心头猛地一震,外表却像全然不为所动。

“略有所闻。据说因为字迹在白纸上干涸后不易分辨,可以达到掩人耳目的作用。事后只要用火一烤,就能现出字形来。”

“四弟果真是见多识广啊!”

“不敢当,臣弟也只是从小说里读到过而已。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事,臣弟也没见识过。”

“哦?是吗?”

皇帝说着,朝身边的姬可琳蒂看了一眼。姬可琳蒂会意地从怀中取出一张白色绢帕,递到皇帝手中。

“那朕今天就请四弟和诸位爱卿一起开开眼界。”

“皇兄不会是想在这里当场试验吧?”

利夏尔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起来。

“也可以算是吧!”

皇帝仿佛信手抚弄着绢帕,一双深褐色的眼睛却注射着小自己三岁的弟弟:

“不过,朕不是打算写些什么,因为这张绢帕上已经有字了。而且,就算不用烧烤,朕也已经用其他方法读出这些字来了。今日只想请众卿一起小试一番,未知众卿可有兴致?”

“此乃臣之荣幸!”

“感谢陛下赐予臣等大开眼界的机会!”

“敬请陛下垂视!”

。。。。。。

除了利夏尔,其他人已经忙不迭地恭维起来。但皇帝的眼光始终未离利夏尔身上:

“你呢,四弟?也有兴趣见识一下吗?”


“该死!有什么可慌的?”

利夏尔被那微含挑衅的眼神看得心里一怯,随即在心中暗暗责骂自己。----对于皇帝的意图,他自信已经了若指掌,而且也早安排下了应对之策。只是看着眼前这个一向以来都不显山不露水的皇兄那过份从容的笑意,使他心里忽然有些不安起来。

----没理由的!迄今为止一切不都在依照计划进行吗?警卫大多没有进入宅邸,十几名亲卫队员也都留在屋外,就连亲卫队长本人也和预期一样,因为之前放出的假消息而滞留在宫中保护先帝遗孀,现在带队的是那个人。。。。。。没错,皇帝根本想不到他会背叛,所以才这样有恃无恐,其实他是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罢了。。。。。。

“好吧!既然你这么急着寻死,我就如你所愿。。。。。。”

一丝邪恶的笑意从利夏尔那聊可称得俊美的脸庞上划过,瞬间又化作了恭维。

“当然,臣弟也乐于一见!”

他恭恭敬敬地俯首回答。

马克西米利安点了点头,又问:

“那么,四弟,你对丹娜·科瑞奇曼这名字有印象么?”

“丹娜·科瑞奇曼?”

利夏尔故意装出冥思苦想的样子,隔了好一会儿才答道:“不,臣弟完全不记得这个人。”

这时,座位中的兰斯贝尔克子爵像是有意为利夏尔解围似地,试探地问:

“陛下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和下毒谋害先帝的奥立佛·科瑞奇曼有关?”

“还是子爵的记性好啊!”马克西米利安朝兰斯贝尔克笑了笑道:“不错,她就是奥立佛·科瑞奇曼的妻子,也就是奥立佛唯一的亲属。”

“哦----是那个女人呀!”

利夏尔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实在讨厌兰斯贝尔克子爵的多事----被他这样一说,反倒显得自己对杀死兄长的凶手毫不挂心似的。为了挽回尴尬,他急忙补充道:

“子爵阁下这么一提,我也想起来了。听说那个女人得知丈夫自杀后就疯了。多蒙陛下宽仁,不但在登基时赦免了她的死罪,改以流放之刑,还准她先在奥丁就医。只可惜她自己命薄,没过多久就自己跳了楼”

“朕手里的这张绢帕,就是这个女人写的。”

马克西米利安的语气十分平静,但他的话已如在宴席中引爆了一颗炸弹,只听一片“啊”“哦”的惊异之声霎时在席间此起彼伏。

因为意识到是在御前,人们急忙竭力遏住惊愕之情,以免作出更多失态的举动,但眼中的诧异,甚至震惊,还是止不住地流露出来。

马克西米利安看着手中的绢帕,仿佛不经意地瞟了利夏尔一眼。

“看起来,四弟好像不是太吃惊啊!”

“陛下先提起牛奶写字的事,又再提到汉娜·科瑞奇曼,臣弟不才,已经猜出了几分,所以并不惊讶。”

“原来如此。”马克西米利安再次点了点头:“不错,这绢帕是汉娜·科瑞奇曼用吸管蘸着牛奶写成的。”

他朝四下环视了一遭,抬高了嗓音:“据这绢帕上所说,奥立佛·科瑞奇曼下毒谋害先帝乃是受了他人的唆使。而奥立佛·科瑞奇曼在“自杀”三小时前还打过电话回家,只说要晚些回去,毫无自杀之念。所以,他的妻子相信他不是死于自杀,而是被人所谋杀。这张绢帕是她托医院一位可靠的人辗转交到朕手中的,必要时朕可令其出面作证。根据这个人的说法,汉娜·科瑞奇曼害怕自己成为下个被灭口的对象,所以才会装疯,她不指望能逃过一死,只希望能有机会揭穿杀害丈夫的主使者的身份。”

说到这里,马克西米利安再次盯住利夏尔的双眼。

“如果绢帕上的内容属实,那么下毒谋害先帝的主使者就另有其人。这个人利用奥立佛·科瑞奇曾是三皇弟下属,如今又是宫廷侍从这两种身份制造出奥立佛为主殉难的假像来蒙混视听。不仅如此,科瑞奇夫妇,还有那两名送科瑞奇遗书到宪兵本部鉴定笔迹,却在途中而遭遇车祸身亡的军官,应该也是死于他的阴谋。托先帝在天之灵庇佑,汉娜·科瑞奇不但为我们留下了他的名字,还留下了可以证明她们夫妇同此人有关联的线索。---- 四弟,你猜她留下的是什么线索?”

利夏尔虽然自问胜券在握,但眼见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自己,仍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他绞尽脑汁,无论如何想不出究竟被汉娜·科瑞奇抓住了什么把柄,但又不甘这样被逼落下风,于是索性强词夺理道:

“臣弟一向对平民女子没什么印象,说不定过去曾和那女人有过接触,无意中招来她的嫉恨,被她处心积虑报复也说不定!陛下和各位大人也知道的,那些平民生就劣性。。。。。。”

利夏尔越说口气竟越肯定起来:

“一定是汉娜·科瑞奇嫉妒我们家族的高贵,她自知难逃一死,就想在临死前想陷害臣弟,妄图玷污帝国贵族的光荣,用来为他们卑屈的性命陪葬!”

一道不易察觉的怒火从马克西米利安眼中闪过,他强行按捺着心头的激愤,冷笑着道:

“如此说来,是汉娜·科瑞奇处心积虑存心陷害四弟了?”

“当然!”

“但是,朕不记得曾经说过汉娜·科瑞奇写下的主使人就是四弟呀!”

“。。。。。。”

“朕刚才好像只是问四弟,能否猜到汉娜·科瑞奇留下的是什么线索----众卿听得很清楚吧!”

利夏尔被问得说不出话,两股凶焰顿时从眼瞳中升腾起来。在场王公贵戚都在瞬间感受到了一触即发的杀气,以致竟对皇帝的问话噤若寒蝉,没有一个敢应声的。一直侍立于马克西米利安侧畔的姬可琳蒂淡茶色的眼中也现出惊恐之色,像是身不由己地退到了皇帝身后。

此时此地,仍然能够保持着从容气度的人似乎只剩下一个----那就是银河帝国第二十三代皇帝。

“四弟,朕在等你的解释!”

“解释?”

利夏尔嘲讽地撇了撇嘴,突然爆出一阵狂笑!

“哈哈。。。。。。不错,是我干的!那又怎么样?”

他站起身,狠狠说道:

“古斯达夫,他有什么资格继承帝位?按照鲁道夫大帝的遗训,那种废物早就该被清除出人类社会!我只不过是遵从祖先训诫罢了,这有什么不对?”

说话之间,他猛从座椅处抽身出来,倒退几步,跟着伸手在背后装饰用的壁灯上一拉,在大多数人还来不及看清楚的时候,一柄隐藏在灯具内的光束手枪已经被他握在手中,指向了皇帝。

“利夏尔!现在回头还不晚。如果你现在向朕请罪,朕可以念在手足之情饶你不死。”

到了这个时候,马克西米利安竟然还能如此神态自若,利夏尔虽然极力说服自己,对方不过是故作镇定的垂死挣扎,持枪的手却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

“哼,死到临头还说什么大话!”

与其说在威吓对方,毋宁更象是在为自己壮胆般,利夏尔发出粗重的吼声。

“四皇叔,你犯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难道没有想过后果吗?!”

贵族之中终于有人发出了愤怒的质疑。用不着侧过头去,利夏尔也听得出说话的正是刚才那位帮倒忙的兰斯贝尔克子爵。他冷笑一声,用眼角余光朝兰斯贝尔克子爵坐的方向瞟了一眼,说道:

“后果?哈哈!子爵阁下,还有皇帝陛下,我不妨坦白告诉你们,守在这个房间附近的都是我的亲信,陛下的亲卫队已经被我的人调开了。别说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他们听不见枪声,就算能听得见,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你死之后,我会对外宣布,因为你设计陷害我,引起我手下的哗变,才招来了杀身之祸----我还得谢谢你带来的那张绢帕,因为它可以证明,你为了陷害自己的手足兄弟是如何的不择手段!至于那些不肯签下文书,宣誓效忠于我的人。。。。。。”

利夏尔的目光恶狠狠地扫过席间的贵族们,又迅速回到皇帝身上。

“我会成全他们,让他们为您尽忠的!不过,陛下您认为有多少人喜欢为一个死人陪葬呢?”

“真不愧是四弟啊!思虑如此周详,头脑如此敏捷,连这块罪证都被你计算进去了,真教人佩服呀!”

马克西米利安露出令利夏尔怎么也无法想像出来的得意笑容。

“不过,在你大言不惭之前,我劝你还是先看看自己脚下吧!”

自己脚下会有什么东西?利夏尔被皇帝胸有成竹的笑容弄得有些心慌,忍不住垂下头下。。。。。。

就在利夏尔低下头的一刹那,局势出现了人们意想不到的逆转。

接连两道闪电般的光束,骤然飞向了利夏尔。

伴随着他出其意的惨叫和手枪坠地的声音,一个清悦的女声在人们耳畔响起:

“再动就要你的命!”


两只手腕接连被击中的利夏尔在好不容易回过神之后才看清,刚才一直躲在皇帝身后的侍女姬可琳蒂,此时正以手中的光束枪对准着自己。

人们恍然大悟:原来姬可琳蒂刚刚是装出害怕的样子,皇帝的身体为掩护,借机取出身上暗藏的佩枪啊!

“利夏尔,你还不投降么?”

刚刚一直和颜悦色的皇帝,终于正颜厉色起来。


“投降?哼。。。。。。”

利夏尔喃喃着往退了两步。

“别让他按警铃!”

几乎就在兰斯贝尔克子爵惊觉出口的同一时刻,刺耳的警笛声已经嗡嗡地贯穿了每个人的耳膜。

(二)

在利夏尔的预想中,自己的亲信听到警笛后马上会冲进这间屋子,而自己也可望一举扭转败局。然而,他却大失所望了。因为闻警赶来的竟然不是死忠于他的亲随,而是皇帝的亲卫队,而且冲在最前面的还是“应该还在新无忧宫中”的亲卫队长本人。

利夏尔目瞪口呆地被人铐上电磁石的手铐,不敢置信地面对着自己的惨败。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些什么,继而发出一阵凄厉的大笑:

“哈哈。。。。。。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利夏尔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道:

“从头到尾都是你们在故布疑阵,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汉娜·科瑞奇的遗言,什么牛奶写的线索,一切都是你们编出来的!不,不是你们,这种诡计。。。。。一定是那家伙。。。。。。那家伙。。。。。。”

利夏尔有些歇斯底里起来,四名亲卫队员急忙合力才架住他拼命挣扎扭动的躯体。而他的口中正疯狂地反复叫着一个名字:

“缪兹!欧司法鲁特·冯·缪兹!你出来!你这个出卖我的小人,给我滚出来!欧司法鲁特·冯·缪兹----”

“抱歉了,殿下!”

在米夏尔的狂喉持续了几十秒之后,一个宏亮的嗓音有力地打断了他。

下一刻,从亲卫队闪出的通道中劲步走出的是一名身着帝国军服,肩上镶有中将阶级标志,长有一头灰色头发和一双水蓝色眼珠,年约三十几岁的男子。


“欧司法鲁特·冯·缪兹。。。。。。”

除了马克西米利安、姬可琳蒂和利夏尔外,在场每一个人都忍不住在内心将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同时被或震动,或兴奋,或感慨,或好奇的情绪激荡着他们的内心。

奥丁的大贵族可能对一名宇宙舰队一级上将的姓名充耳不闻,却不会对这名多次在粉碎政治阴谋、保卫帝都的秩序安定及政局平稳方面显现出杰出才干,以下层贵族出身而在二十九岁时荣膺帝国历史上最年轻之中将称号的前帝都防卫司令部高等参事官没有印象。

六年以前,这个曾被认为假如出身名门,一定会在四十岁前获得元帅称号,更被视为下任帝都防卫司令官或宪兵总监最有力之竞争人选的年轻俊杰被指定担任在“达贡星域会战”中战败的帝国军参谋英格尔休塔中将的辩护律师,而被军事法庭要求对帝国军的惨败承担全部罪责的后者,实际上不仅是皇室出身的远征军总司令海贝尔特的代罪羔羊,也是出于掩饰帝国军内部之官僚腐化目的而被推上祭坛的祭品。据说缪兹被指派这一任务的唯一理由是他同被告十年以来感情不睦,不仅经常与之发生争执,还曾多次宣称对被告“连看都不想看一眼”,上级相信他必可令一切更加顺利地进行。

然而,事态发展却令人跌破眼镜。才华出众却缺乏门户背景的年轻军官竟然不把这个卖人情给皇室的大好机会放在眼里,以在官僚贵族们看来不可思议的愚蠢,悍然置上级----实际也是皇室和上层贵族们的意志于不顾,固执在法庭上竭尽心力为了被告的权力和名誉而辩护,乃至因此断送了自己的锦绣前程。---- 英格尔休塔被处决后不久,缪兹就因遭到宫廷和军方的忌讳而被解除了帝都防卫司令部参事官之职,贬为边境警备管区司令官,接着又被解除军职,奉命投人“当地的预备役”,实为无限期流放。

而就在这个曾经闪耀一时的名字经过六年岁月的磨洗已经渐渐淡出许多人的记忆之时,它却伴随着一股强大异常的冲击波,再度闯进了人们的视野。。。。。。


对于神情各异的注视毫不萦怀的缪兹中将径直来到皇帝面前,端正地行了一个军礼,然后转过来,挺立于皇帝身畔、和姬可琳蒂相异的那一侧。

“你说的不错。。。。。。”

皇帝朝着刚刚立下大功的军官点了点头,用眼神传达过慰劳之意后,又一次地转向失败的篡夺者。

“这些都是缪兹中将的策谋。从他假意背叛朕向你示好,告知你所谓朕掌握的绢帕的秘密,激你对朕下手,到为了放松你的警惕而到你这里赴宴,还要暂时调开朕的卫队长,不让警卫跟随入宅。。。。。。如你所言,对于你的阴谋和野心,朕的手中没有任何证据,但是如果你是无辜的,就不会因为心虚而自露马脚。”

“哼,是我一时冲动,竟然不小心说漏了嘴!”

“就算你口风严密,朕也会把绢帕交给你,叫你亲自将上面的字迹显形。你敢说你不会趁机烧毁证物?”

“。。。。。。”

“四弟,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肯认输吗?你做贼心虚,以为朕掌握了关键证物,正在寻机治你的罪,所以必欲置朕于死地而后快。就算你掩饰得高明,至多可以逃脱毒害先帝的罪名,但你今日之处境,却是一个月前和缪兹中将密谋害朕之时就已经注定的了!”

“。。。。。。你不怕我一拿出枪,立刻就要了你的命?”

“阁下不会那样做的。”

进屋之后一直沉默不语的缪兹这时开口道:

“阁下行事一向傲慢自负,好大喜功,否则也不会如此轻易就相信下官的“投诚”。眼见阴谋得逞,帝位在望,又岂会放弃大肆炫耀一番的机会?”

“你,你这个反复小人!”利夏尔被人架住,动弹不得,眼中却仿佛要喷出怒火来烧死缪兹一样。

“是阁下自己太自负了!”这回说话的是姬可琳蒂:“你将别人拜倒在你脚下视为理所当然,还以为天下人都跟你一样,不但心安理得地出卖别人,甚至毫不在乎地出卖自己。。。。。。也只有阁下这种人才会这么容易就相信缪兹中将会是一个背叛者吧!”

“住口!”

利夏尔气急败坏地大叫起来:

“各位大人,你们都在发什么呆啊?没错,我利夏尔是犯了大逆之罪,可你们难道就这样看着一个卑贱的侍女在大庭广众之下耀武扬威而无动于衷吗?我们高登巴姆王朝,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容许侍女在御前携带枪械了。。。。。”

“谁说姬可琳蒂是侍女?”

马克西米利安突然高声说道。

他站起身,朝着姬可琳蒂走近两步,伸手牵过她的一只手来,而后和她并肩站立,朗声宣布:

“朕已经决定,册立姬可琳蒂·冯·瑞曼为帝国皇后!”

皇帝宣布过他那石破天惊的决定之后,把目光投向席间的贵族们。

“对于朕的决定,卿等不会反对吧?”

换在平时,对于如此“荒谬”的决定,就算出自皇帝之口,也难免引来大贵族们的激烈反对。可是就在刚才,他们面对乱臣贼子的公然犯上,非但无力加以阻止,就连出言斥责的勇气也没有,反倒是他们所看不起的那个“卑贱的侍女”护卫了皇帝的安全,甚至也连带保全了他们的名节。心虚之余,更不能不为日后在新帝驾前的地位考虑。尤其是姬可琳蒂方才开枪时的英姿和申斥利夏尔的气势,使他们受到不小的震慑,实在担心皇帝一怒之下命令这位美丽的侍女把她的枪口指向自己。

在这样的心态下,支持册立侍女为后的话固然说不出口,但反对之词也莫敢声言----或许皇帝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趁机逼他们签订“城下之盟”的吧!

“既然无人反对,那朕就当众卿是赞同了。”

马克西米利安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侧身对亲卫队长挥了一下手。于是,对于最后的挑拨落空深感泄气的利夏尔在亲卫队长的亲自监视下被押出去。

这时,缪兹朝前迈出两步,对着皇帝行了一礼:

“陛下,加派护驾的近卫军已经守在宅外,臣现在就赶往帝都防卫司令部,协助司令官阁下逮捕四皇叔安插在“北苑龙骑士旅团”和“西苑步兵旅团”中的党羽。”

马克西米利安点了点头,只作了个极为简短的回答。

“多加小心!”

缪兹以沉着的微笑回应主君的叮咛,再次轻轻敬了个礼,然后,步伐稳健地朝外走去。


几小时后,顺利完成任务的缪兹回到利夏尔的宅邸----行动经过已由帝都防卫司令官透过TV电话向皇帝做了汇报,利夏尔的阴谋引发的危机基本来说已经解除。不过,对他而言,必须等到明早护驾返回新无忧宫后,才能卸下肩头重担。

令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当他处理完善后,踩着凌晨的月光归来时,守在门口的士兵告诉他,皇帝正在等候他的谒见。

“现在吗?”

缪兹并非在问传话的士兵,只是发出一声低低的自语。然后,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他悄然地叹了口气。


房间里只有马克西米利安和姬可琳蒂两个人,侍从从外面关上门后,马克西米利安由座位上站起:

“缪兹中将。”

“是。。。。。。”

“卿。。。。。。没有什么想对朕说的话吗?”

“哦。。。。。。”

和阴谋家斗智斗勇时从容有余,将对手的心理摸得精准无遗的缪兹,对于猜度主君的心思却并不见长。突然听到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问话,一时之间不明所以,竟然有些惶恐起来。

不过,当他看到皇帝面带微笑地将一只手抚在姬可琳蒂肩头上时,立即领悟了皇帝话中的含义,同时不禁为自己的反应迟钝而苦笑。

“微臣恭贺陛下喜结连理,愿陛下与姬可琳蒂小姐幸福如意,白头偕老。”

实在是句毫无创意的祝词!缪兹无奈地想着,却见这对未婚夫妻同时露出欣喜的笑容。

“谢谢。”

马克西米利安郑重其事地说。

“如果没有贤卿,朕不但不知何时会像先帝一样不明不白丢了性命,也不可能这样轻易让那些王公贵族接受姬可琳蒂,一切实在多赖卿之功劳!所以,朕和姬可琳蒂最希望听到的是出自卿口的祝词。”

“臣不敢当。”

缪兹微微俯首,语气真诚地说:“其实是臣仰赖姬可琳蒂小姐之助才能侥幸建功才对。如果不是姬可琳蒂小姐胆识过人,枪法出众,臣也万万不敢行此险着。”

“阁下实在过誉了。”姬可琳蒂笑道:“不过,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如果你可以在我跟陛下的婚礼上把这些话给那些门阀贵族们听,那我就会更高兴了。”

马克西米利安和姬可琳蒂都轻轻地笑了起来,缪兹却忍不住又一次在心中苦笑----这位未来的皇后真不简单,竟然想出这种四两拨千斤的办法来揶揄他!但是。。。。。。

两个人的笑声停止之后,缪兹以凝重的目光望向皇帝,缓缓言道:

“陛下!如果陛下觉得臣的微功还值得一点褒奖的话,臣想请求陛下恩典,在此事全部了结之后,准臣辞去军职!”


一言出口,房间中的空气仿佛骤然凝滞住了。

马克西米利安不发一言,缓步踱回座位。缪兹坦然看着皇帝,神色格外平静。

良久,马克西米利安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卿真的不愿留下来辅佐朕振兴帝国吗?”

“臣恐怕难当重任,令得陛下失望。”

“卿是不是。。。。。。”马克西米利安犹豫了一下,说道:“是不是还在介意六年前的那件事?”

缪兹默然不语。然而无言也是一种答案。

“朕知道这些年来卿受了很多委屈,但是,难道连一个让朕代父皇和帝国补偿你的机会都不能给朕吗?”

“陛下----”

缪兹觉得不能不开口了。

“臣也是一名军人,从决意违抗命令时起就对后果有所觉悟了。臣是在慎重考虑之后出于本身的意志那样做的,到今天为止,臣从没后悔过当初的决定,也没有怨恨过任何人。”

“那么,是因为审判的结果。。。。。。”

“。。。。。。臣还以为至少可以为被告挽回部份名誉。。。。。。”缪兹眼中闪出沉痛的光芒。

“那不是卿的责任,你已经尽力而为了,不是吗?”

“就因为这样臣才自觉才智有限,恐怕不能担负陛下寄望的重任。”

整个身心都又一次被六年前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充满着,缪兹的声音听起来异常苦涩。

----这个社会是不公正的,门阀贵族,下层贵族和平民的不同之间,尤其没有公正可言。这一点,是这个下层贵族出身的军官从少时起就有所认知,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清楚地了解着的。但是,当他意气风发地活跃于军界,依靠过人的才干外加一点命运的看顾将一项又一项荣誉收入囊中的时候,也曾期望能凭借越来越高的地位和权柄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平衡一些现实的不公正。

然而,六年前那次荒谬的审判,却使他猛然醒悟,原来自己一直以来所怀有的竟是一个同等荒谬的愿望!什么年轻俊杰,什么才华出众,到头来不过是在大贵族们掌心起舞的人形道具罢了。如果说之前他还对这个国家的军队与法律的威信存有一丝幻想的话,那也不过是把大贵族们的怜悯与施舍错当成了自己的力量而已。只要那些人愿意,随时可以堂而皇之地将法律与人类的尊严通通踩在脚底,肆意践踏。。。。。。

之后的贬黜,流放,对缪兹而言已经感觉不到什么了。因为那颗曾为理想跳跃过的年轻的心,在处决英格尔休塔中将的枪声响起那一刻,就已经死去了。

而活下来的那部份,更加让他感到绝望。

人类历史上,强大外敌的出现,往往会使群体因为危机感而加强内部的团结和自强,可是,“达贡星域会战”后,帝国的权力者们一心只想着掩饰失败和推卸责任,竟没有一丝真正的反躬自省。----如果连那样惨痛的失败都不能唤醒统治者分毫,这个国家距离灭亡还会有多远呢?

马克西米利安是一位贤德的君主,为了报答他在登基之初就将自己召回奥丁并且百般信赖的知遇之恩,缪兹全心全意地协助他查证利夏尔的罪行和阴谋,以将其绳之于法。但是,说到“振兴帝国”,只有贤德是不够的。扫除种种弊政的强大魄力,将正确国策贯穿到底,不因困难和诱惑而动摇的坚定意志力,都是不可或缺。而一直以来都没什么雄图大志,甘于一个小领主的地位,仅仅由于机缘际会才偶然登上帝位的马克西米利安具备这样的素质吗?缪兹不敢轻下断言。

假如没有力量将这个国家重新推上上升的轨道,而只是苟延残喘的话,还不如任由它早日滑向毁灭会比较好吧?虽然,这对马克西米利安而言可能是非常残酷的。。。。。。

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是不能说出口的,即使对方对自己再怎么敬重有加,他毕竟是高登巴姆王朝的皇帝。而自古以来,有哪一个皇帝不希望自己家族的统治被永远延续下去呢?

缪兹决定换一种方式来表明自己的心意,同时籍以了解马克西米利的心志。


“陛下,请恕臣冒昧,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的看法。”

“噢?”

“未知陛下认为达贡星域的那次远征中,帝国的问题出在哪里呢?”

“卿这是在考朕么?”马克西米利安笑了笑,说道:“因为仓促出兵,在人员任用,情报搜集,后勤补给,通讯保障四个方面都运作不利,才会招致最终的惨败。”

看得出来,他对这个问题是有所思考的。

“缪兹中将有什么不同看法,不必顾忌,尽请直言好了!陛下绝不会怪罪的!”

姬可琳蒂看出缪兹神态间微露的不置可否之色,在旁插话道。

“不错,朕也很想听听卿的见解。”

缪兹微微一笑,说道:“其实陛下所言臣也十分赞同。不过,这些都只是具体战略环节上的不足,而臣私下以为,这一战本身在战略上就是个错误。”

“卿的意思是说,帝国当时根本不该打这一仗?”

“陛下明鉴!叛军虽然僭立国号,但迄今为止并没有对帝国构成实质性威胁,只为了炫耀武力而兴师动众,是出无名之师,光是士气就难以确保。叛军根基之地远在上万光年以外,帝国军没有拟定过任何长期征服的策略,也没有任何切实的筹措,即便侥幸在战术上占得上风,迟早也会因无力维持胜果而被迫撤军,以致劳师无功,徒损国力。”

看到皇帝沉吟着点了点头,缪兹又问:

“古恩·基姆·霍尔这个名字,陛下可曾听说过?”

“古恩·基姆·霍尔?”

“是。他是当年率众叛逃的亚雷·海尼森的好友。亚雷·海尼森在逃亡中途去世后,由他继任指导者。最后把那些人带到巴拉特星域,并且选定海尼森行星作为建政据点的人实际上是古恩·基姆·霍尔。他曾被选举为叛军政权的第一任元首,不过因为本人的谦辞而没有就任。”

“嗯。。。。。。”

对高登巴姆的皇室子弟来说,遥远的海尼森行星上发生的事是很新奇的见闻,马克西米利安不禁显出颇感兴趣的表情。

“然后呢?这个古恩·基姆·霍尔怎么了?”

。。。。。。


“菲利克斯那家伙!”

银河帝国第二代皇帝亚力山大·冯·罗严克拉姆看着显示屏上突然被腰斩的电子书发了十几秒呆之后,终于忍不住轻轻跺了两下脚,不甚愉悦地叫着心腹臣僚与好友的名字。

这是新帝国历二十五年,宇宙历八二三年的事。

这一年,亚力克皇帝二十二岁,正处于亲政的第五个年头。

面前摆放的这本书,书名是《欧司法鲁特·冯·缪兹----高登巴姆王朝历史上最闪亮的明星》。作者文笔平平,唯一引人注目之处是前言中所提到的“大量借鉴采纳了过去二十年间史学研究的新成果”,以及后序中对书内涉及的披露于新王朝建立之后的史实罗列出的一览表。

当然,只凭这些是远不足以令亚力克皇帝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阅读一本历史小说的。这完全是受了菲利克斯----全名应该是菲利克斯·米达麦亚·冯·罗严塔尔诱导的缘故。


(三)

两天前,现年二十三岁,以上尉阶级任职于帝都防卫司令部的菲利克斯在闲谈间问起亚力克对高登巴姆王朝马克亚米利安·由谢夫二世皇帝的看法。

亚力克对历史虽然没有特殊兴趣,但还是具备了对一个统治者而言必要且有益的历史知识。而对高登巴穆王朝历代皇帝的事迹,他所了解稍多者除鲁道夫大帝以外,就是后世人称的“亡命帝”曼夫瑞二世和“睛眼帝”马克亚米利安·由谢夫了----据他的母后希尔格尔皇太后说,父皇莱因哈特尽管从十岁起就对高登巴姆王朝深恶痛绝并立志成为其终结者,却也对这两位皇帝有着很高评价。

两个人中,前者是高登巴姆王朝第二十七代皇帝,少年时因以庶子身份被立为皇太子而成为权力斗争中的暗杀对象,一度流亡至自由行星同盟避难,年长后归国继承帝位,因而有着“亡命帝”的别称。由于自幼在当时尚未完全失去建国理想的自由行星同盟成长,曼夫瑞二世登基后不但力图在国内推行开明化的政治改革,还致力于在帝国与同盟间建立和平平等的外交关系。尽管这位对前途的障碍与危险估计不足的年轻皇帝坐上帝位不到一年就被反动贵族和费沙(现在看来其实是地球教)联手暗杀身亡,雄心壮志转瞬付诸流水,莱因哈特还是对其改革的勇气和开明的作风表示欣赏。虽然也有人认为曼夫瑞二世的开明不过是源自成长环境,莱因哈特对这种看法却不以为然,因为鲁道夫大帝和特留尼西特那样的政治家不也都是从所谓自由民主的国家中培育出来的吗?

至于后者,作马克亚米利安·由谢夫二世,之所以被称为“睛眼帝”,是因为这位皇帝曾因废除佛瑞德李希三世晚年为防范近卫军叛乱而特设的属于皇帝私人卫队性质的“北苑龙骑士旅团”及“西苑步兵旅团”而引起部份军队干部的不满,使他们在暗地支持和怂恿皇帝的叔父,也就是佛瑞德里希三世的幼弟佛朗兹大公谋害皇帝和篡夺帝位。虽然这一危险被察觉后不但皇帝身边的警戒措施得加强,就连侍女出身、后来册立为皇后的姬可琳蒂也时刻身携佩枪守护在丈夫身边,不幸之事还发生了。在皇后被调开皇帝身边的时候,皇帝被害饮毒倒下,虽然经过抢救存活下来,却从此陷入半失明状态。尽管如此,马克亚米利安·由谢夫还是在贤良明慧的皇后姬可琳蒂和性格刚直的司法尚书欧司法鲁特·冯·缪兹的全力辅助下整肃国政,励精图治,被当代和后世誉为“中兴之主”。也因此有人说那个时代是高登巴王朝历史上“最英明的皇帝,最贤明的皇后,最贤能的臣子”所共同创造出来的。

对于突然提起有关“睛眼帝”的话题的缘由,菲利克斯的解释是近来费沙警备部队和宪兵本部正在风行一本新出版的以由谢夫二世时代的名臣缪兹为主人公的传记体小说,而他本人刚刚读完。

这个理由是亚力克可以接受的----因为菲利克斯以前就曾开玩笑地说起过,他的顶头上司、身兼帝都防卫总司令和宪兵总监二职的克斯拉元帅是帝都警备部队和宪兵队士官们心目中的“第二楷模”,当时引起亚力克多少有些夸张的惊呼:

“什么?克斯拉元帅才排第二?”

亚力克曾听很多人讲过自己出生时那段惊险刺激的经历,而在这些人当中,说起来最绘声绘色的,毫无疑问是昔日曾为希尔德的近侍,同时也是她的闺中密友,如今却已身为克斯拉元帅夫人的玛丽嘉·冯·佛耶巴哈。至于亚力克本人,对那段经历也同样充满兴趣,只是角度和克斯拉夫人略有不同----他更好奇的其实是克斯拉和他的夫人相识和坠入爱河的经过。不过,不管怎么说,听到自己所欣赏和钦佩的救命恩人居然屈居第二,年轻的皇帝还是代其发出不平之鸣。

“我倒很想知道,谁有这样的荣幸名列第一呢?”

于是菲利克斯告诉他,是高登巴姆王朝时代的欧司法鲁特·冯·缪兹。

“倒不见得是克斯拉元帅比不上缪兹,”对亚力克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的菲利克斯说完解释道,“虽说缪兹位列一省之长,实际权位近乎是宰相,但克斯拉元帅一身兼宪兵总监和帝都防卫司令两项要职也是前无古人了!不过元帅不是一个行事高调的人,而且他的很多事迹恐怕连宪兵队的人也未必了解,更何况宪兵总监实在不是媒体拿来添油加醋的好对象,宣传方面当然不免吃些亏啦!再说距离产生美感。。。。。。或许五十年后克斯拉元帅的人气会超过缪兹也说不定。。。。。。”

。。。。。。

总而言之,当时受了菲利克斯的“引诱”,对那本书生出兴趣,而出于一点小小的矜持,亚力克又不太甘心承认自己这样容易受人影响----即使对方是菲利克斯。于是他对菲利克斯说,要先看看开头再决定是否读下去。

没想到菲利克斯竟然真的“遵旨”----把电子书十页以后的内容都处理掉了,而他才刚刚读出兴趣。。。。。。

“菲利克斯那家伙!”

不知该气还是该笑的皇帝又一次发出抱怨。


出于怕遭友人在心中窃笑的小小顾虑,亚力克放弃了最初让菲利克斯马上把完整的碟片送过来的打算,改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学艺省。但在艺省官员将透过电话和网络从出版社索取电子书底本后以最快速度完成制作加工的书呈送到手中之时,亚力克心中忽尔闪过一个念头:

“菲利克斯该不是想借这本书传达什么信息吧?”

亚力克的这个疑惑,源于一星期前。那时,年轻的新银河帝国第二代皇帝首次对人透露出有意回收巴拉特星系内政自治权的想法。

被亚力克试探性地征询了意见者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人:母后希尔德,帝国军三长官,以及常同他分享一些或公或私的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的好友菲利克斯。

亚力克可以明显感知到,所有人的反应都并不积极。虽然由于他的口吻相当随意,也没有更具体具体的表示,并未遭正面的反对,但是除了母后深沉地看着他,表示一切由他自行判断决定外,其余的人都是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

不过,亚力克倒也不曾因此有所不快,或者该说,会有这种反应本来就在他意料之中。其实他并无意在当前或三五年内就急于有所动作----对他而言,那还只是一个遥远而模糊的构想,一件想在自己有生之年完成的事情而已。

话说回来,亚力克并不认为帝国今日的历史条件跟“达贡星域会战”前后具有可比性,也不认为菲利克斯会企图以这样牵强附会的方式说明什么。多半只是因为两件事情离得太近,一致自己过份敏感了吧。。。。。。

想到这里,亚力克用力抖掉心中那点滴疑惑,重新进入到一个多世纪前的历史风云之中。


“臣在同被俘的叛将士官接触中,听到过古恩·基姆·霍尔提出的一种说法,叫做“距离的防壁”。”

缪兹在这里停顿下来,以一种别具深意的目光望向主君。

马克西米利安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缪兹是在征询自己的许可----他在接下来将要讲述的是“叛军”---- 而且还是叛军元首级别人物的思想和言论。不管具体内容是什么,光是在谈话中涉及到这些思想和言论,以帝国法令而言就已足堪被当成共和主义份子处死了,何况是在皇帝面前的进言!而事实上,在目前的局势下,即便得到自己的首肯,假如缪兹“在御前散布共和主义者言论”的事被泄露出去,就算自己想保全他都绝非易事。。。。。。

意识到缪兹是明知担着极大风险而欲对自己坦言真知的,马克西米利安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感动。

“卿且但讲无妨。”

马克西米利安一个字一个字地缓缓说道:

“一切干系,自有朕来承担!”

缪兹微俯前身向皇帝致以谢意,而后继续了刚才的话。

“这是霍尔在坚辞元首之位后不久,被新当选的政府首脑征求对于今后国防政策的意见时所提出的概念。霍尔提出,距离是决定军事上的输送、补给、通讯、指挥系统等一切活动的关键因素,这些因素运作的困难度可以说是和距离的增加成正比的。 因此,帝国本土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就是最大的防壁,而这也正是他在途中放弃了许多可居住星系,最终把据点选在距离奥丁一万数千光年之外的海尼森行星的主要理由之一。即使帝国出现了具有相当大野心及才能的人,可能也要等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才能攻破这道防壁----霍尔的估计是至少一个世纪之后。”

现在看来,这个时间注定会大大延长了,因为帝国直到数年前才了解到叛军的存在,而霍尔所估计的“一个世纪”,实际应该从帝国军发现敌人的存在那天算起吧!

对于守御军而言的“距离的防壁”,对于进攻方而言就是种“距离的暴虐”了。即使是在中途占据了压倒性的有利态势,漫长的补给线和远征军与帝国本土的联络也很容易成为重大隐患,战史上强大的远征军为弱小的防御军所败的情况,不少都与这两方面因素有关。

此外,“距离的暴虐”对人力资源也有很大影响。历史上,不知有多少征服者在最后关头因为遭到耐不住思乡及厌战情绪的将兵们的反抗及怠工而功败垂成。士兵们会对征服者说:“要去你自己一个人去好了,我们要回家乡去,死在亲人身旁”,古代常有因风土之差而产生的疾病残害人们的肉体,而现在这种情形也未必不会出现。头上的星座不同,长时间下来即会蚕食士兵的心理,与帝都奥丁之间相隔数千甚至上万光年的距离,对征服者而言或许并不遥远,但士兵们的心所能及的距离往往比征服者短得多。由此种种而推之,不只是军事上的征服,征服之后的统治也无疑将会饱受“距离的暴虐”之纠缠。。。。。。


“距离的暴虐。。。。。吗?”

亚力克喃喃地说着,秀丽的嘴唇旁边浮起一抹骄傲的笑容。

他曾读过父皇生前常常随侍其侧的幼校学生艾密尔·冯·齐列写的回忆录,其中留下最深印象的文字之一是作者曾对父皇说过的一句话:“陛下要到什么地方,属下也一定跟去,即使是到其他的银河系!”

在他看过的许许多多父皇生前的照片中,最难忘的一张摄于海尼森行星,那是“冬蔷薇园的赦令”颁布之后,仿佛正将所有星座的光芒凝聚于一身的父皇正走在无数欢呼的官兵之中,面带庄严笑意朝他们轻轻挥手。

二十多年前,有一位和今天的自己岁数相仿的年轻人,带领数以千万计的将兵跨越星海,冲破“距离的暴虐”,把“距离的防壁”击碎成星光的残迹。

那位年轻人的名字叫做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


讲述过对“距离的防壁”与“距离的暴虐”的认识之后,缪兹说道:

“以臣之间,霍尔给叛军政权留下的不只是国防策略,也是一个基本国策。既然帝国在至少一百年时间里不可能对其政权造成实质性威胁,他们就可以将大部份精力投入整饬内政,发展经济,加强国力中。等具备了相当的国力,即使帝国本身不出现衰败,他们也已积累了对抗帝国的资本,而如果帝国的国力不升反降或递增迟缓,就将更加无力突破这道防壁,他们也就更能继续积畜国力,直至有朝一日凌驾帝国之上。”

一直凝神思考着的马克西米利安听到这里,已经全然领会了缪兹的用意。

“卿是想让朕能采用霍尔留给叛军政权的国策吗?”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缪兹也已经无所讳言了。

“达贡星域会战之前史蒂芬侯爵就说过,如果帝国非同叛军开战不可,希望能延到一个世纪以后,这一见解同霍尔不谋而合,而会战的经过和结果也都证实了两人的远见。“距离的暴虐”是双向等距的,从人口繁衍和经济发展的基本规律和上次会战中叛军出动的兵力两方面看,他们的国力还和帝国有不小差距。如果帝国至少需要一百年才能克服“距离的暴虐”,叛军所需的时间只会更多。所以,如果叛军的领导者能够了解他们先辈的思想的话,应该不会轻易向帝国挑衅才对。”

“如果他们的领导者不能认识到这一点呢?”

“那么,”缪兹微微一笑:“这样的敌人又有什么可怕的呢?他们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只要帝国拥有一位高明的统帅,他们就会比“达贡星域会战”中的帝国军败得更惨。”


缪兹说这句话的时间是宇宙历六四六年,帝国历三三七年。

宇宙历七九六年,帝国历四八七年,距离当时整整一百五十年之后爆发的“亚姆立扎会战”见证了他的先见之明。


“如果陛下“振兴帝国”的鸿图中也包含了为达贡之败一雪前耻的期望的话,臣留下来只会辜负陛下而已。”

缪兹最后用平静而笃定的语气结束了他的陈词。

马克西米利安再次从座位上站起,对着坦诚而直率的臣下静静注视片刻,而后缓缓踱至窗前。他抬头仰望向窗外的星空,良久,语气悠长地说道:

“朕从前曾对卿说过,朕这一生本来只想在封地内当一名领主,守一方安定,造福一方百姓,余愿已足。但是,承蒙皇兄看重,临危以社稷相托,朕也唯有竭尽所能,勉力为之。。。。。。诚如卿之所言,朕确实答允过皇兄,整顿军备,重振帝国军威,洗雪达贡之耻。。。。。。”

仿佛陷入回忆的长廊中,马克西米利安一时之间沉默下来。隔了一会儿,才又继续道:

“但是,如果皇兄在天有知,听到卿方才的那一番话,相信他也会赞同卿之见解吧!所以,”

皇帝倏然回过身来,目中露出坚定之色,口气也变得断然果决起来:

“朕将履行对皇兄的承诺,重振我军军威,但不是为了远征,而是为了防内患,御外侮。倘若叛军先以武力向帝国挑衅,朕势将亲征讨之,绝不苟且。假若叛军不动,彼此相安,则朕在位之日,银河帝国永不外征!”


(四)

缪兹有些发怔地看着和自己同龄的帝国至尊,像是想要确定些什么似的。

----他是认真的吗?

马克西米利安的语气和表情没有留给人任何怀疑其诚意的余地。但是,他真能就此放下复仇的执念吗?又或只是一时冲动,过后就会后悔呢?而假如帝国真能迎来中兴之日,又会不会反成为再次对外用兵的契机呢?

他听到自己内心深处传来动摇之音,那是想将他引离来此之前预定的人生道路,牵向未知吉凶的远方的神魔的耳语。他抗拒着这耳语的蛊惑,却又好像身不由己地想去倾听。

“卿既认为短期之内不宜考虑对外用兵,那么依你之见帝国的当务之急是什么呢?”

马克西米利安的脸上泛着笑容,并不介意缪兹那有点失礼的神态。

“当然是挽回民心的离散。就目前来说,最有效而且必要的方式就是。。。。。。”

缪兹在心中再次飞快确认了一遍自己的立场,然后直视着主君,一字一顿地说出几个足可让缺乏勇气的人吓得掩住耳朵的字来:

----“废除恶劣遗传子排除法!”


自打进入利夏尔宅中以来一直保持着从容不迫风范的马克西米利安听到这句声调不高却如一道雷电轰然划破天际的话,身体也不由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知道缪兹所指出的正是为帝国今日之衰落正本清源的要诣之一,然而他也更知道,这是一条弄不好会把他们一同拖向万劫不复的深渊的凶险之途。倘若缪兹这一意向在不恰当的时机外泄,不要说缪兹自己,就连把他召回启用的马克西米利安也难逃成为门阀贵族众矢之的而被废的下场。

如果马克西米利安是一个以自保为首要宗旨的君主的话,他恐怕会秘密处死缪兹,让这段危险的对话随同缪兹的尸体一起永远被尘埋吧!

缪兹在皇帝身上下了一道以生命为代价的赌注,看他是否真的具有成为一位“中兴之主”的器量和胆魄。而现在,与其说他是在等候皇帝的答复,不如说是在等待对自己的审判。

马克西米利安忽然侧过头,朝姬可琳蒂望过去。

他那未来的妻子也正以秀美的眼睛对他投以明澈的目光。

片刻之后,马克西米利安转回头,却说出一段出乎缪兹预料之外的话来----

“六年前军事法庭对英格尔休塔中将的审判,本来是秘密审判,但是,法庭辩论的经过却令人惊讶地在事后不迳而走。据朕猜想,一定是有在场的旁听者被辩论的内容所震撼,于是不顾被处以泄密罪的危险而将它流传到了外间吧!”

“当朕还只是封地上的一名领主的时候,就在自己的领地上听闻过“弹劾者缪兹”的美名。。。。。。”

“检察官说,被告必须担负帝国军败退的责任。可是被告不是总司令官,他只是一介参谋。检察官说,被告没有设想周全的作战计划。可是被告不是参谋长,只是一介参谋。检察官说,被告私盗补给物资,使我军蒙受损失。可是被告不是主计监,只是一介参谋。检察官说,被告妨害通讯,导致战况不利我军。可是,被告不是通讯总监,只是一介参谋!一名小小的参谋怎么可能同时掌握远征军的总指挥、作战、补给、通信各方面的指挥权限?如果可能的话,那么赋予他这些权限的组织才是罪魁祸首。如果组织没罪的话,那么放任他如此跋扈嚣张的各级主管就有罪。如果被告有罪的话,那些人也难逃其咎。我欧司法鲁特·冯·缪兹身为被告的辩护律师,为了保护帝国军和法庭的威信,请求廷上判被告无罪。本职非常确信,被告正在为莫须有的罪名接受不当的审判。。。。。。”

马克西米利安如数家珍地背出缪兹那最为脍炙人口的一段辩词之后,深深凝望着显然受到了不小冲击的臣下。

“从那时候起,朕就一直为帝国惋惜,如卿这样的贤材,竟然得不到用武之地!而朕在即位后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召卿回来奥丁。。。。。。朕也可以坦白地说,“恶劣遗传子排除法”是先祖鲁道夫大帝所订,卿的建言虽好,却超出朕的能力之外。不过,如果卿愿意以你在司法领域的才识给朕以协助,对相关法令进行修改,加以限制,透过法律手段使之无力化的话,那么在朕有生之年将其最大限度有名无实化或许不是没有可能。。。。。”

缪兹退下之前,马克西米利安最后对他说:

“朕不是现在就逼卿做决定,卿已经很久没过回家乡了,等利夏尔的事结束后,就回家乡看一看吧!不过。。。。。。”

他笑着看了看姬可琳蒂。

“朕的大婚预计于三个月后举行,届时希望卿无论如何能够前来参加。到那时候,再把卿的决定告知给朕。”


离开皇帝的房间之后,缪兹露出今晚第三次苦笑。

他答应了皇帝“三个月后给予答复”的要求,然而,事实上在这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最后的答案了。

其实,当他得知皇帝一直等候着自己的谒见的时候,就隐隐约约有所预感:只要走进这个房间,自己的人生就会又一次被改变,而且没有回头的道路。。。。。。

和六年之前那次审判前夕一样,缪兹可以清楚地看到前方道路上的荆棘坎坷,险阻重重。

但那是他心甘情愿的选择。


宇宙历六四六年,帝国历三三七年十二月,马克西米利安·由谢夫二世皇帝迎娶侍女出身的姬可琳蒂·冯·瑞曼为皇后。同月,欧司法鲁特·冯·缪兹以帝国军上将身份被任命为司法省尚书,在他那短暂而闪亮的人生履历上又增添了一项新的纪录----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之省级长官。

其后十九年间,马克西米利安遵守了他对缪兹的承诺,放弃派军征伐自由行星同盟的计划,完全没有对外征战。

缪兹身任司法尚书之职,实质上的地位却相当于宰相。他与皇后姬可琳蒂一起全力辅佐被人毒害致半盲的皇帝施行了足可称为贤明的统治,把由佛瑞德里希三世晚年以来延续数年的阴谋,渎职及冤罪种种一扫而去,特别是把恶名昭彰的“恶劣遗传子排除法”有名无实化,为改善民生倾尽心力,也助马克西米利安赢得了“清道皇帝”“中兴皇帝”的美誉。

尽管姬可琳蒂皇后没有能为皇室生下一男半女,但皇帝终此一生只忠于他唯一的妻子,再也没有纳过其他嫔妃。在他去世四年前,在缪兹的建议下收养了先代皇帝、和他同名的伯父马克西米利安·由谢夫一世之子,实际身份是他的堂弟的寇尔涅尼亚斯为养子,并册封其为皇太子。马克西米利安·由谢夫一世去世时没有把帝位传给年仅六岁的儿子寇尔涅尼亚斯,而是传给弟弟佛瑞德里希三世的长子古斯达夫,而继承了兄长古斯达夫地位的马克西米利安·由谢夫二世又将寇尔涅尼亚斯确立为皇位继承人,这是一个于情于理都无可挑剔的决定。

马克西米利安·由谢夫二世在他即位的第二十年,也就是宇宙历六六五年,帝国历三五六年病世,皇太子寇尔涅尼亚斯登基后在内政方面直接继承了养父的政策,继续任用缪兹等重臣,立下了充实的政绩。然而,经过二十多年励精图治之后,帝国的国力与军力都得到了重大提升,寇尔涅尼亚斯认为洗雪佛瑞德里希三世时代败北之屈辱的时机已到。怀着完全统一全人类社会的理想,他不顾司法尚书缪兹的再三反对,在一连三次派遣到自由行星同盟要求对方和平归附的使者都被同盟主政者拒以傲慢的冷笑之后,断然踏上了亲征自由行星同盟之旅。

在远征之前,最后一次请求中止此事的谏言没有被采纳的缪兹辞去官职,拒绝了皇帝加赐的荣耀,从此远离了宫廷,身负着无形的名誉而从政界舞台上退场了。

缪兹引退一个月后,帝国历三五九年五月,二十八岁的寇尔涅尼亚斯一世皇帝为了和自由行星同盟做最终的决战发动亲征。皇帝以帝国积聚二十年的国力和军力为依托,汲取“达贡星域会战”教训,在战略层次上进行了充足的准备,二度在主力会战中击碎依然沉醉于二十多年前的胜利中的同盟军之迎击,长驱直进,锐不可挡。

然而就在此时,国内发生宫廷政变的消息彻底粉碎了寇尔涅尼亚斯君临全人类的梦想。帝国军缺乏补给和通讯中继站的弱点成为深入敌境的大军的危机,而在同盟军新任命的第三位统帅不失时机地将帝国军后方起火的消息大肆宣扬之后,远离帝国本土数千光年,只是被胜利暂时压制住,实际却已到达临界点的士兵们的思乡厌战情绪顿时如决堤之洪水般一泄难收,再也无力将战线向前推进。寇尔涅尼亚斯不得不放弃原本举手就能摘到,如今却变得遥不可及的胜利果实,传下班师之令,而本欲撤回巴拉星域附近部署生死决战的同盟军统帅却抓住帝国军匆忙撤退时暴露出的弱点,以一记回马枪狠狠杀出,令得帝国军措手不及,损失颇重。

有赖于马克西米利安·由谢夫二世及寇尔涅尼亚斯本人在位期间树立的政绩和威望,这次政变总算没有使远征军因为腹背受敌而遭遇毁灭的命运,寇尔涅尼亚斯在懊恼中回到国内,虽然成功镇压了政变,但帝国在财政、军事上却都已经没有再次远征的余力了。结果,帝国军在战术上虽然取得了辉煌的胜利,战略上却终究归于一败涂地。“距离的暴虐”再次成为了帝国军的致命伤,也成为了意图实现统一梦想的帝国君主心中永远的痛。


亚力克看完书中简述的缪兹引退后帝国政局演变的经过,时针已经指向两点钟的方向,但是全心沉入情节中的皇帝还没有听到瞌睡虫的耳语。

“的确是我太敏感了。。。。。。”

亚力克暗暗想着:

“菲利克斯只不过是推荐了一本值得一读的小说而已。“

揉了一揉有点发酸的眼睛,亚力克将屏幕切入最末一章:尾声。


“在一万数千光年的征途中间没有必要的补给和通信的中继站,深入敌境时难免后顾之忧。。。。。。”

“以目前情势来看,帝国与叛军之间并没有紧张到非得短兵相接不可的情况,出兵理由不足,一但遭遇挫折,士气无法保障,就有重蹈“达贡星域会战”覆辙的危险。。。。。。”

“皇帝虽然握有强大军力,但贵族权阀手里的武力也不可小觑,大规模对外用兵将导致国内兵力空虚,中央对政局的驾驭能力下降,可能给阴谋投机者以可乘之机。。。。。。”

“帝国在财政、军事上的实力虽已远胜“达贡星域会战”之时,尚称不上雄厚坚实,万一未能一鼓作气拿下海尼森,后继能力堪虞。就算征服成功,也会因为国力耗损太大而伤到元气,今后的治理也有困难。。。。。。”


被告知帝国军已经进入所谓的“伊谢尔伦回廊”地带时,二十八岁的寇尔涅尼亚斯皇帝只是挥手示意幕僚退下,而后继续呆呆地注射着窗外,看着自然条件极端恶劣,被变光星、红色巨星、异常重力场充满的危险空域出神。

穿过这条吞没过众多生命的狭长的回廊,远征军就回到帝国本土了。寇尔涅尼亚斯此刻的情绪,也已经由班师伊始那咬牙切齿的愤怒转为了深深的懊恼。

至到现在,他才得以静下心来,认真回想当初缪兹为了阻止这次用兵而再三劝谏他的那些话。而认知到这些见解的无比正确性,却丝毫无补于眼前的失败。在他心中涌起对这位先帝时代以来的名臣超越以往任何时候的钦佩和敬意的时候,却已经永久地失去了他的辅佐。寥落归途中日复一日加深的怀念之情,只是把他的心拖向更深的悔恨深渊之中。

最后一次见到缪兹的情景,再次浮上他的心头。

那是在距离出征的半个月前,已经辞去司法尚书官职的缪兹前来向他做最后的陛辞。当他提出赐封缪兹元帅封号以报他多年来对社稷所做之贡献于万一时,却遭到了缪兹坚持的回绝。

在很多人的眼里,二十年间历仕两朝,深得两代皇帝信赖尊敬的重臣缪兹最后的军阶竟止于一级上将而始终未获元帅封号,实在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尤其是寇尔涅尼亚斯执政以来,对原本应当稀少的元帅称号大加滥封,连对那些分舰队司令官也都授以元帅权杖,以至登基短短几年内帝国军中的元帅人数就骤增至七十名之多,而光是这次随军出征的元帅就有五十八名,以致有“皇帝率领着二个小队的元帅出征”的说法。

其实,在马克西米利安当政期间和寇尔涅尼亚斯即位之初,都曾有过意欲加封缪兹元帅称号的表示,只是都被当事人所拒而已。

一直以来,寇尔涅尼亚斯都认为自己是了解缪兹的心意的----缪兹虽然身为司法尚书,实际却执掌着宰相的权柄,加上辅政多年,无论才智,功勋,人望,权力,在朝中都无人能望其项背。只是因为军阶尚停留在一级上将,才没有处于权倾朝野的地位。如果以文官之首的地位再冠以武将至高的元帅封号,不但会使权力彻底失去制衡,也会将他置于“功高不赏”的处境,长远来看祸福难料。因此,在第一次提出赐封被拒后,寇尔涅尼亚斯尊重了缪兹本人的意愿,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

但是,到了已经从所有权力中抽身出来的时候,缪兹为什么还是不肯接受那仅属于名誉性质的称号呢?

当被问及理由时,缪兹曾经笑着回答:

“要是臣在这个时候接受了陛下的赐封,旁人或许以为臣是不愿见同僚建立武勋才反对陛下出兵的呢!”

“卿是在跟朕说笑么?”

“陛下恕罪。”缪兹收敛了笑容,以不容辩驳的肯定口吻郑重说道:“臣自问武勋不足以接受如此崇高的封赐,还是请陛下将元帅权杖留给那些有资格接受它的人吧!”


几个月前,寇尔涅尼亚斯正忙于出兵前的种种筹备,无心细想缪兹临行之言所包含的深意。而现在,他终于恍然有所省悟。

如果连缪兹都没有资格接受元帅权杖的话,那帝国武将中有此资格者又能有几人呢?

缪兹一直以来都没有明确反对他滥封元帅的做法,是不愿造成帝国内部权力争斗的契机。因为如果有人误认为这是先帝重臣与新任皇帝的势力在进行权力角逐,说不定会引发不必要的人心上的混乱和分裂,一旦被居心不良的野心者和阴谋者利用,后果难以预料----这就是他那句看似玩笑的答言背后的暗示吧?

而他真正的看法却是,元帅权杖理应是种“崇高”的赐封,换言之,绝不该拿来随意封赏。

这是一代名臣离去之前最后的谏言。他明知道当时的皇帝一定听不进去,为了不至留下“皇帝因为意见不合而贬斥功臣”的谣传话柄,他使用了极为委婉的暗示。而他相信,年轻的皇帝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


或许是受了缪兹临行之言的影响,又或许是因为远征受挫后的反思,寇尔涅尼亚斯在他以后的执政生涯中,再也没有颁赐过元帅的封号。

不过,究竟这位皇帝是否觉悟到了他那被后人讥为笑柄的滥封元帅怪癖,实则是源自一种夸耀帝国军之强盛的浮华心理,而就连导致他一反即位之后善纳谏言的作风,不听忠谏,一意孤行发动亲征的真正理由,也只是因为一份“除此之外,已经没有其他方法可以凌驾凌驾被崇拜为贤帝的养父的名声”的虚荣心在作祟呢?

对于这些,我们已经无从得知了。

没有能与缪兹这样的贤臣善始善终,也没有能把先帝马克西米利安以来二十多年卧薪尝胆开创的盛世鸿图贯彻到最后,具有一代明主资质的寇尔涅尼亚斯一世皇帝,最终留给历史和他自己更多的是嘲弄,悔恨,以及遗憾。

而由于寇尔涅尼亚斯一世的失策所导致的高登巴姆王朝历史上那段仿同昙花一现般的希望年代自缪兹成为历史舞台主角之一开始,以缪兹悄然引退而告终结的客观结果,反而更加衬托了这位名臣辉映史册的光彩。

欧斯法鲁特·冯·缪兹,高登巴姆王朝历史上最闪亮的明星,也是银河历史长河中永不磨灭的传奇!

(全书完)

附录一:历史年表
。。。。。。


亚力克目光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电子屏,像是看着一面平整明亮的镜子。

不会说谎、不带掩饰地照出自己看不清楚,身边人无从证明,后来人却一望即知的内心深处。

镜中又仿佛正映出着未来,史家在炳笔疾书、民众在渔樵闲话间说起新银河帝国第二代的亚力山大皇帝时,带着嘲笑的口吻把他的名字和高登巴姆王朝的寇尔涅尼亚斯一世相提并论:“那个握住了整个银河的君主的器量,竟然容不下广阔辖域里一个既没有造成政治上的危害,也没有构成军事上的威胁的自治星系,归根到底只不过是发泄在父母谱好曲的钢琴上弹奏的一点不甘罢了!”

亚力克以前听过一个故事:有一个人想偷别人卖的铃铛,又怕铃铛一响会被人抓住,于是就拿东西堵住自己的耳朵,然后大摇大摆地伸手去拿铃铛。

如果当时有面镜子放在这人对面,照出他掩耳盗铃的可笑模样,他就会及时中止那自以为得计的愚蠢举动了吧。。。。。。


说不清是因为结束了一段令人感慨良深的历史之旅,还是因为逝去时光隧道中的光线经由反射照进了他心灵中的某个角落,将不知何时开始泛起的阴霾悄然驱散,亚力克长长地吁了口气。

然而,释然的表情片刻之后化成苦笑。

好像被耍了啊。。。。。。

他突然想到菲利克斯交给自己的只有最前十页,而完整的全书是自己让别人找来的。

换句话说,菲利克斯只是用手指着某个方向,说了一句“我在那边看到有意思的东西了”然后就走开了。事到如今甚至不能说是菲利克斯让他照这面镜子的,因为事实上是他自己一个人跑去了镜子前面。

自己的矜持反而把自己套了进去,想想还真不甘心呐。。。。。。

不过,虽然这个“光明正大的诡计”显然出自克斯拉元帅得力部下的手笔,亚力克却不认为找到这面镜子的人是菲利克斯。

是他那饱览尘世悲欢,兼具着出世的淡泊与入世的智慧的父亲米达麦亚元帅?或者,更大的可能,是自己那还政之后拒绝再对国事发表任何政见,却始终关心着自己与帝国的一切的母后希尔格尔?

想到这里,他播通了值班秘书的电话:

“明天朕要请米达麦亚元帅一家人到皇太后宫中用晚餐。”

----这个问题不需要花费脑筋去想,直接提问就可以知道答案了。

切断电话,亚力克的嘴角掀起一个愉悦的微笑。

(全文完)

后记

(1)成文初衷

不知道读完这篇同人的人会不会觉得它简直就象一本历史教科书一样枯燥无聊?

其实对于这个题材,对于睛眼帝,缪兹,姬可琳蒂的事迹,本来是想写成资料性质的人物简传的。不过,因为两个原因使我最后决定用同人的方式来展现那段历史。一是《达贡星域会战记》临近尾声处写道:“马克西米利安·由谢夫二世即位,他召回流放的缪兹,命他担任司法尚书,扫荡危害帝国的多起犯罪和阴谋──不过,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 我最恨这种“不过,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然后就再没下文的结尾方式了。因为对这种不负责任的宣传怨恨甚深,以至产生了“我自己来写”的冲动。另一原因是,有一次看原著时,突然觉得亚力克所处的历史环境与寇尔尼涅亚斯颇有相似之处,而历史上有很多在惊人相似的历史环境下却导出了截然不同的结果的事例。于是我想,这是一个有启发的类比,而且莱因哈特对为政者“以史为镜”的重视和对睛眼帝的高评,又可以成为连结两个时代点的线索,使亚力克对那段历史早有关注变得合情合理。换句话说,镜子本身其实早在亚力克心中,别人所做的只是使他留意到它的存在罢了。“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并不是说有了这面镜子就不会犯错误,但是,只要善于使用这面镜子,就可以减少或避免和前人犯相同的错误。响鼓不用重锤,亚力克本身身为统治者的良知和智慧上的灵性,加上旁人善加引导,是可能收到“一点即通”的效果的。

写同人的好处在于材料组织的灵活性大了很多,于是除了达贡星域会战和马克亚米利安二世时代的历史以外,我把涉及自由行星同盟的一些历史也融合进来。这篇同人中涉及的人物和历史都是绝大多数人感到陌生,甚至没有什么印象的,加上我写的故事基本都在原著框架之下,如果读起来缺乏共鸣也是正常的吧。

不过,也正是因为冷门和陌生,我才想把这个故事写出来,因为睛眼帝是我钦佩的人,姬可琳蒂是我好奇的人,缪兹是我喜欢的人。我把他们散落于原著各章中的零散事迹收集整理起来,贯穿于这篇同人中,奉献给这几位被遗忘冷落的银河历史长河中的明星,希望能够集中再现他们的风采于万一,同时用以同为数不多的和我同样瞩目着他们的人们共飨。


(2)几点说明

本文中有不少缪兹分析局势的描写,基本上是从原著中缪兹的主张出发,结合原著对缪兹的思想的描写,加以补充后写成的。而我在整理人物的思路时,刻意将其整理成可以和莱因哈特时代的历史做对比的形式。如马克西米力安和缪兹对达贡星域之败的分析,对帝国当时的恰当国策的分析,乃至缪兹对寇尔涅尼亚斯远征不利因素的分析等等,都可以经由对照从反面显示出后来莱因哈特所取得的战略胜利的必然性----因为莱因哈特正是以排除这种种不利因素作为其战略上的出发点的。

原著中,缪兹在反对出兵进谏无效后就辞去了官职,悄然引退,这是不寻常的举动,也因此使我对缪兹的心态产生兴趣。银英中曾不止一次提到过,马克西米利安对高登巴姆王朝的“中兴”在客观上使这个骨子里充满不平等的王朝又大大延长了寿命,也导致了帝国与自由行星同盟长达一百五十年没有结果的武装对质,从这个角度说,也可以认为他是拖慢历史脚步的罪人,功过之间,一言难尽。在本文中,我就是从这个视角切入,写缪兹原本是对高登巴姆王朝感到绝望,无意再走仕途,更不想再扶助这个王朝,但是,他终究被马克西米利安这个人的胆识,魅力,志向以及恩情所征服,毅然投身到这功过难测的历史风云之中。正因为缪兹所做的一切只是凭良心而为,但他自己也不敢肯定自己的努力是否符合历史的方向,所以当马克西米利安的继承者变更国策的时候,他选择了决然的退出。如果缪兹单纯是一个高登巴姆王朝的忠臣,那是不会仅仅因为寇尔涅尼亚斯不采纳他的谏言就辞官引退的,甚至,因为皇帝一意孤行可能招致严重的后果,他更应该留下来把后果减低到最轻才对。

关于姬可琳蒂,原著中提到过她成为皇后之后一度每天佩枪守卫在皇帝身边保护其安全,所以我想她的枪法一定非常好,否则佩枪不但起不了作用,还可能招致她本身更大的危险。。。。。。比如别人本来未必急着杀她,可是见她手里有枪说不定就不敢大意了。。。。。。就象杨说的,打不中就干脆别带枪。另外,《达贡星域会战记》中提曾到三皇子海贝尔特的心理:“次兄马克西米利安·由谢夫也懂得安分守己,海贝尔特不需要费心思去对付他。不过对于次兄的侍女姬可琳蒂,他却觉得非给她点颜色瞧瞧不可,因为她“瞧不起”未来的皇帝”,也可看出些姬可琳蒂的性格。

原著中又写到,马克西米利安是高登巴姆王朝极少数不会引起私生子纠纷的人,我想这表示他在私生活方面非常检点。另外,在他死后没有立自己的子嗣为帝,却把皇位传给收为养子的堂弟。根据这两点,我构想了姬可琳蒂不孕,马克西米利安又不愿另娶其他嫔妃的情节。因为如果马克西米利安有子嗣,那么即使其年龄尚幼,不宜即位,似乎也没有把堂弟收为养子的必要。

关于莱因哈特对睛眼帝和亡命帝的看法,根据出自下面一段对话

“修特莱此时毅然决然地直视着这位年轻的皇帝说:

“臣下自知有逾越本分之处,但仍得要再度进言。请陛下早日成婚,以维护皇统存续之安泰。唯此乃帝国全体臣民之宿愿。”

“然后把吉斯穆特疾愚帝或像奥古斯都流血帝那样的子孙留诸后世吗?这真可说是一种丰功伟业哪。”

“如果能够把像马克西米利安·由谢夫睛眼帝或者像曼夫瑞亡命帝那样的子孙留下来的话,不是很好吗?罗严克拉姆王朝的德政,也只有在永续经营的情况下,才能够发挥它真正的价值。能够用法律来保障其永远存续是最好的。因为如果不断有霸者轮番交替的话,那么不但流血事件会一再重演,而且也没有办法保持政策的持续性。无论如何请陛下三思。”

“好了,朕已经深深地了解你的忠言了。朕会放在心上的。” ”


也许是莱因哈特过去对修特莱谈起过对这两位皇帝的评价,也许是因为修特来和莱因哈特有着‘相似的精神步调”而能大致推断皇帝对他们的看法,总之,,莱因哈特虽然对修特莱最后一段话并不是完全认同,但也无法轻易反驳。这就表示,莱因哈特也认可如果他的后世子孙能够拥有睛眼帝或亡命帝的资质作风,就是够资格继承他的地位,可以延续罗严克拉姆王朝的善政的。由此可见他对这两个人的评价甚高。

此外,古斯达夫皇帝被毒杀的真相是怎样查出来的?马克西米利安的母亲出身下层贵族,本身就缺少门阀背景,他是怎样排除阻力立侍女出身的姬可琳蒂为皇后的?马克西米利安为何立寇尔涅尼亚斯为皇太子?缪兹为什么坚持拒绝元帅封号?这些问题原著中都没有明确答案,而本文中则尽量根据原著已有的线索提供一个合理的解释。

最后,要说一下希尔德归政后的表现。我心目中希尔德在归政后的作为会比较像历史上著名的唐太宗的长孙皇后。她不会对国事发表具体的意见,更不会直接干涉皇帝的执政,但是,在必要的时候,她会以特殊的方式给皇帝以提点,引导其思考,然后,希望皇帝以其自身的判断力做出最正确的决断。我以为希尔德在尊重皇帝威信方面的做法与成为皇太后的姬可琳蒂如出一辙,不同的事,希尔德没有就此放弃对亚力克的引导,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方面这和身份的不同有关,因为亚力克时希尔德的亲生儿子,而寇尔尼涅亚斯只是姬可琳蒂的养子。另一方面,贵族出身,从小接受良好教育,见多识广又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希尔德在学识和政治能力方面也都胜过姬可琳蒂,后者对睛眼帝的辅佐,想象中主要还是表现在对其人身安全的保护,半盲视力的弥补和对其改革的支持鼓励方面吧!


(3)史事出处

本文中涉及的高登巴姆王朝及自由行星同盟的早期史事出自以下各章,特列于此,以备查阅。

正传·黎明篇 银河系史略
正传·策谋篇 迷宫
正传·风云篇 连战
正传·怒涛篇 黄金狮子旗下
正传·乱离篇 失意的凯旋
外传·达贡星域会战记
外传·千亿的星辰,千亿的光芒 伯爵家候补继承人
外传·击碎星辰的人 敌人、友方.....
作者: lalalala    时间: 星海历05年2月16日 05:52     标题: 寓宏观于微观。好文,很能写啊!

认同对于希尔格尔的评价。我也认为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阿历克甚至阿历克的儿子执政都会受到希尔德的指点,有点像孝庄文皇后辅佐皇太极、顺治和康熙。不过这个王朝的隐患太多了,在希尔德死后很可能再度陷入分裂。疆域倍增,宗教黑势力的余孽(田中希望大家相信奥贝斯坦的死彻底解决黑社会邪教问题,但是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民主的种子在边疆,以及缺乏明确的建国理念等等,都是不容忽视的问题。

但是,再英明的人,也最多不过能够用自己的才华影响自己当时以及身后百年左右的历史。那已经是很了不起了,不是吗?

马克西米连与“卫士皇后”没有后代,选择了合适的人选即位而不是自己的子嗣,这和莱茵哈特所说的“皇妃,你一定可以比我更贤明地统治着宇宙吧?如果改行立宪体制也好。不管如何,在所有生存的人当中,由最强大最贤明的人去支配宇宙是最好的。如果亚历山大·齐格飞没有这样的力量,就没有必要让罗严克拉姆王朝继续下去了。一切都照你所希望的去做,这就是我最大的希望……”莱茵哈特更彻底,王朝都可以禅让出去。当然了,他的情况比较特殊——始皇帝嘛,没有包袱,反正是自己的东西又死不带去,让了也就让了,不存在“我对不起列祖列宗啊!”那样的滑稽感慨。

中国历史上这种英明的“禅让”帝王除了尧、舜、禹,我所知道的还有乾隆,贤明的臣子如缪兹者就数不胜数了。其实,君主立宪何尝不就是一种另类形式的“禅让”呢?皇帝不断地将施政的权力交托给有能力角逐这一地位的,能够对上对下负起责任的贤者。这样的形式似乎更加具有合理性,这似乎也是田中想通过作品表达的一种思考吧。

写得好!很有银英的文风!
作者: 杨善    时间: 星海历05年2月16日 06:19

写得好极了^^
作者: 枫色幻想    时间: 星海历05年2月16日 06:20

不错不错~~~赞~~~~~
作者: 爱丽儿    时间: 星海历05年2月16日 06:45

好文~~星海来了好强的写手呢,热烈欢迎,期待其他的作品说(快去找催文大队……)
作者: 一介飘灵    时间: 星海历05年2月16日 21:49

咳咳,催文大队的人来了……
那个……楼主太勤奋了……实在是找不出催文的理由啊!!
很棒的文,为了它可怜了我的眼睛……虽然楼主很勤奋,但是我个人建议下次发文最好能分开帖子发,这样子我一次看不完下次还能找到分段点。
作者: 莉吉亚    时间: 星海历05年2月17日 04:35

楼主真是特勤奋的银啊:10:

而且能从原书中找到如此丰富的材料来,佩服的五体投地那:13:
作者: hansangshu    时间: 星海历05年2月28日 21:45

欢迎欢迎,祝贺星海又诞生了一位超强写手,对于楼主的洞察力和综合分析能力,偶深感钦佩啊:10:
先认识一下,偶是星海催文大队的一员,现在很期待楼主你的新贴呢
偶时刻准备催文ing: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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