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大海俱乐部


标题: [迟到的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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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海历06年12月6日 23:20  资料  短消息  加为好友 
[迟到的作业]

某个坑的缩写,权当作业交了。

秋之回忆——红色

我与红色似乎结有不解之缘,那是一种会属于秋天的会枯萎的颜色。

开始只是因为家乡的缘故。我的家乡靠近边境,是一个一农业出产为生的星球,那儿天气很冷,一年中总有数个月被一片皑皑白雪覆盖,在银装素裹中,显得平静而又凄清。但是,这儿同样有着别处难有的艳丽,那就是红枫。

我们这个星球很冷,能够出产的农产品实在不多,但我们这儿无数的红枫,出产着有口皆碑的枫糖。每年春天积雪将融而未融时便是我们最幸福盛大的节日——枫糖节。可是,我却更喜欢秋天枫叶经过几次寒霜的降临,变得一片鲜红时的美景,映在夕阳的霞光里,不知是夕阳染红了枫叶还是枫叶染红了霞天,这种深沉得远胜于红酒的色彩,光是看着就可以让人心神摇曳,如痴胜醉。

小时候,妈妈曾经说过,枫糖便是来源于这些红叶:绿色的叶子经过几番寒冷的洗礼终于释放出了自己的魅力,在无奈离去后,由冬雪孕育,春天到来前化作甜蜜回到了树木的体内。似乎,这红枫就是经历困苦而酝酿失而复得的甘美的象征。

秋天,我正式去上学了。不久,枫叶红了,就在放学路上,和姐姐一起捡回一窝奄奄一息遭人遗弃的小猫,却遭到了父母的坚决反对,当不得不再把小猫送回原处时,我和姐姐一起泪流满面,引来附近的孩子们一片嘲笑:“看呀看,胖小子的安德森居然哭得像个娘们!”虽然,我让姐姐抱着小猫,自己上前与这些家伙狠狠地干了一架,尤其是那个叫得最欢的汉斯,我一拳打歪了他的鼻子,看着他痛得掉下泪来,趾高气昂地吸一下鼻子说:“你哭得才像个娘们。”但我知道,他们大概只是我为父母的不通情而不满的发泄品,揍完他们我和姐姐继续为我们的小猫哭鼻子。人是会迁怒的生物,我早已隐隐知晓,结局却未必能够让人好受些。送小猫回到见到它们的垃圾场边,我和姐姐依依不舍,尤其是看着它们灰紫色的眸子,无辜而起脸地看着我们,发出喵喵的微弱的叫声,最后决定将小猫瞒着父母带回家,由我翻窗将它们拿进姐姐的卧室,姐姐从前门进去,引开大人的注意。白天,在上学前再由我将小猫从姐姐卧室里带出去,安置在红枫林里。于是,我们找来最漂亮的红色枫叶送给每只小猫,作为收养的礼物。让我们惊奇的是,它们显得非常喜欢,喵喵叫着,其中两只还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叶子。

当天半夜,我就偷了父亲的工具和木板,在离学校不远的小枫树林里建好了小猫们的白天的安乐窝,是安在一棵大红枫树干上,离地大概有两米,是我爬上树去安的。结果,第二天,姐姐看了很不满意,认为小猫会从里面掉出来,摔坏的,于是我只好到处找来一些绳子(其实是在附近偷的)和藤条软枝胡乱编了一张网罩住开口,又搜罗了大量腐枝败叶铺在下方的地上,让它们即使摔出来也不会有事,姐姐才满意,赶去学校,正好赶上中午放学的铃声。

接下来,好几个星期,我都天蒙蒙亮就翻窗离家上学,天快黑了时才抱着小猫翻窗回家,还要把午饭里的肉省给它们吃,牛奶剩给它们喝。特别是最后冬天随着降雪彻底到来时,我和姐姐只吃得上面包和蔬菜,真是数周不知肉味。这时,早已怀孕的母亲诞下了我一家人盼望了好久的小宝宝,是个小弟弟,粉粉的,很可爱,但我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他和小猫看起来相差这么多,不是说小动物看起来都差不多么?不过,我终于可以想象自己出生时的样子,而且不是长得跟小猫似的。

更让我们高兴的是,父母叫我们不用再抱着小猫翻窗了,可以把它们拿回来养。但前提是一定要收拾干净,外加为母亲负担一部分家务。当时我惊讶不已,我相信自己翻窗时绝没有人看见。父亲瞥了我一眼,淡淡地说:“你已经两个多月没有从大门进出了。”说着还拿出几只里面塑有红色枫叶的弹性小球给我,这是给小猫的礼物,它们正式成为了我们家的成员。
(注:这是当地的习俗,表示对新成员的接纳,真正的含义是:欢迎你成为我们中的成员,你是上苍赐予我们的礼物,相信在未来的日子里你的存在会为我们带来更多的幸福快乐,在此先向你表示感谢。)

整个冬天我们极少出门,小猫也不得不呆在屋子里,闷得它们喵喵直叫,不停地从这间房窜到另一间房,或是一拥而上地扑弄一只纸球,最严重的一次是把妈妈的绒线弄得一团糟,为了防止它们的调皮捣蛋我和姐姐经常把它们装进篮子里,吊在天花板上,这时的他们还太小,不敢往下跳,趴在篮子边上往下看着,喵喵地叫唤几声,没人理睬它们就蜷在篮子里睡了,偶尔翻个身,做出些奇怪而又可笑的姿势或是轻轻的打打呼噜,都会勾起加重每个人嘴角的笑意,而今回忆起来,这分笑意仍能浅浅地泛起。

熬过了寒冷的冬天,春天就在白雪下萌发了。大人们开始为枫糖节着手准备,小孩子们也跟着兴奋了起来,由于妈妈需要照顾尚在襁褓中的弟弟,采集枫树液的工作就主要由爸爸一人承担,所以我这个长得结实的男孩子也要帮忙,我不禁跃跃欲试。

在树上凿洞,插管,看管真泵,熬糖浆,我跟在爸爸身后忙乎得不亦乐乎,枫树林中仅余下一小堆一小堆的残雪,小溪在林边叮叮咚咚地开始了吟唱,边工作边玩耍,彻底忘记了冬日里被关在家里的无聊与烦闷,回到家,妈妈和姐姐会端上不算丰盛谈温馨美味的晚餐,向我们讲述刚刚呀呀学语的弟弟与那些顽皮的小猫们的趣事,在欢笑声中度过一个个平和的夜晚。这可以说是我最幸福的时光,但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中我更多的却是回忆这之前的那个秋天,那个站在红枫林中抱着小猫挨饿受冻,从每餐的三明治中省下肉来,咽着口水撕成小块喂给小猫们,不喝牛奶,留给小猫们,然后自己渴了就喝凉水的秋天。

幸福的日子总会过去,若干年以后的秋天,我不得不背上行囊,更背负着家人的期望,搭上了飞船,前往遥远而陌生的另一颗行星。

临走之前,姐姐在枫树林里一大包红叶,放在桌上反复挑选,制作了许多张红叶的书签,妈妈拿出最好的枫糖(枫糖多为液体,味同蜂糖,可以加入咖啡等饮料,也可以用作为点心等食品的蘸料)罐进密封罐,又包上了一大包太妃糖(将滚烫的高浓度的枫糖糖浆倒入阳春白雪中瞬间凝固而成的糖块)。爸爸倒是没什么表示,只是常常站在院子里看着红色的枫叶吐烟泡,不时再嘿嘿地独自笑几声。

我对于到异乡求学这件事情倒并不很乐衷,我从小只以为长大会继承家业,当一个小小的枫糖作坊主,只是不小心成绩太好了点,,莫名其妙地被一所医学院给入取了。这对于我家的其他人而言是天大的好事,可我对于这件事根本无所谓,据说那个远方的星球很繁华,我想象不出有什么是可以艳丽于那秋日夕阳里的红枫林?唯一的安慰是,作为一名医学生,应该不会被送上前线。

战争在我们和所谓的叛逆们之间已经进行了两百多年了,居然还没有厌倦的迹象,这让我无法理解,重复着相同的行为两百多年不会无聊吗?当初爸爸的回答是:“选手是在不停地替换的。而且象棋可是有着更长久的历史的。”这时父亲唯一一次与我谈起战争,平时只要新闻中一旦播放与前线战事有关的新闻,父亲就会立即转台。在我们居住的村子里,有不少青年入伍,回来的并不是全部,有的回来了,却是带着满身伤病甚至残疾归来。据说,爸爸也曾有过一个兄弟,去了战场,就再也没有回来。

离开了家,我充分地感到了一种无根的悲伤。都市的灯红酒绿要远胜于家乡的红枫,但不是太过于刺眼就太过于晦暗,更了不得的是都市人能把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氛围有机地结合起来,当我第一次踏入那些所谓的娱乐场所时,因为暗得看不清地面,差点蹲下身子去找地板,几乎成了同学的笑料,还没等我适应了这暗处,几道刺眼的彩色镭射灯光照来,眼前顿时一片五彩光斑,啥都看不见了,彻彻底底地闹了个笑话。接下来,居然还有人上来搭讪,由于她身上的香水味儿我不太适应(我对于某些香料过敏),连打了十几个喷嚏,吓走了这位美女,也让其他人纷纷止步。

对于都市的不适应,尚可以克服,但在学习上的实践却让我痛苦不堪,尤其是动物实验。对于尸体的感冒随着几节课的适应,我已经可以边对着那牛肉干似的尸体进行观察边嚼牛肉汉堡。但前几次的动物实验,真是让人够呛。第一次实验,是学习对于实验动物的处死方法,最简单的是小鼠的颈椎处死法,一手按住颈部一手拉住尾巴用力一拉,小鼠在一阵痉挛后死亡,教授的示范是干净利落,但当要我自己动手时,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颤抖,虽然依葫芦画瓢地操作,但并未能够成功,结果小鼠后半身瘫痪着,仅用两只前肢在操作台上艰难地爬行,我不忍再看,本想蒙混过关,谁知教授火眼金睛,令我立即处死这只小鼠。残疾了的小鼠已几乎不能不能反抗,但我一伸出手,它就惊恐地吱吱乱叫,最后,它口角吣出了鲜血,挣扎着死去了。那一天,我一整天吃不下东西。

当然,这只是个开始。之后,各种实验层出不穷,注射药物致死,电击,灌胃,模拟烧伤这些实验手段任何一项实施于人身,都是令人发指的恶行,但人类毫不犹豫地实施于动物的身上,便似乎是理所当然。为什么呢?似乎人类与动物区别只是在于强与弱的差别,种族的差别。智力的差别并不应该是理由,要不然,天生的弱智儿是不是也可以用于医学实验呢?强者归根就底就可以支配弱者么?似乎是这样的,教授就比我强,当进行着小鼠眼下取血的实验时,我实在没有勇气看着它那红红的单纯无辜的眼睛,用毛细玻璃管刺下去,只好扭过头去,咬牙往下刺,只听得教授一声暴喝:“你在干什么?”回头一看那根毛细玻璃管正在扎小鼠的耳朵。再听得教授命令:“看着它,扎下去。”我不禁手一抖,小鼠乘机逃脱,躲进了某个角落。只听得教授咬牙切齿地命令道:“把它抓回来,继续实验。”于是满实验室地翻箱倒柜找老鼠,动员了一帮子人围追堵截,终于逮着了它,于是在教授的注视下,我咬着下唇用颤抖的手将毛细玻璃管插进了小鼠的眼睛,随着一声吱的长叫,毛细玻璃管中注满了鲜红色的血。接着,我一连几天耳鸣,都是吱的长叫,凄厉无比。

之后,人终究是会习惯的,由麻木而习惯。我可以面无表情地将一只只动物用各种手法处死,扒皮,解剖,制为标本,连心中也没有一丝波澜,甚至会为实验的成功而喜悦。在以后的时间里,当我面对着那些战场上的血腥屠杀时,我突然回想起这些事,也许,即使是再残忍的行为的人们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麻木再进而习惯得理所当然。

其中的时间回了几次家乡,听妈妈抱怨说猫咪们繁殖得太快,就抓了其中几只公猫做了结扎手术,结果猫咪就再也不原理睬我了,看见了我,就远远地躲到枫树林子里去。

大学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瞬,就快毕业了。被分编入医疗舰队,当一名军医,到一定的年限就可以退役,回家乡开个小诊所,我全部的想法就是如此,不用上战场与人拼个你死我活真的是不错。可惜我错了。战场并非如我想象的简单,它是生与死临界点,每一个卷入其中的人,都不得不面对。

第一次上战场,是某星球的登陆战,下了医疗舰,彻底地傻了眼,尸体,完全地与解剖室中的不同,零乱地堆叠着,使原本就已不甚平整的地面更加难走,但我们还是得抬着担架尽可能快速而平稳的行进。我作为个新手,几乎是抬着担架被人拖走的。一路上踉踉跄跄,狼狈不堪,好在也没出什么乱子。

医疗舰的人手总是远远不够用的,尤其是战争紧张时。有时,我要去充当手术的助理医师。只见和我一同进入这艘医疗舰的某位新人抬回来了一名重伤员,伤口,是自右肩起被劈开深入胸腔中部,一张脸白得几乎发青,他倒还清醒着,嘴唇微微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眼神有些涣散,却又流露出求生的光芒。但是一位资深的外科手术医师,杜塞尔多夫只看了他一眼就叫人抬走,那位新人不可思意地看着这位受人尊敬的军医,完全不知所措。直到很久以后,我才逐渐了解到,在我们医疗舰队中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在紧张时抢救起来希望渺茫的普通官兵一律不救(高等或是身份特殊的人另当别论),因为抢救他们需要更多的一人物力,由他们延迟的时间可能会导致原本更有希望活下来的人死亡,何况他们也未必会活下来。所以,我们还是把他们归入尸体的行列。这究竟是对是错,我根本没法理清。

如果说,战场上什么人最可怕,那就是上述未来的尸体。他们大多是残破不全,艰难地在地上爬动,甚至是蠕动,看到了有人经过会不顾一切地求救,牢牢地抓住不放,所以我们被发放了一种小型的斧子,异常锋利,上级曾说是为我们防身而配备,其实,最后真实的用途只是将那些阻碍我们的尸体的阻碍部分(大多是手从)身上除去。这是我们最大的罪恶,从战场上回来,我们有时比肉搏部队好不了多少,一样浑身是血,结成了黑色的块,很难擦去,后来只得戏称我们医疗舰队的队服是黑色的。我也不可免俗,有过同样的经历,在那里我,第一次,杀了人。记得是个叛逆军中的士兵,两条腿已经都被砍断了,还挣扎着求救,他的双手死死地抱住了我的一条腿,我根本挣不开,我可以通过无线通讯听见他用他们的语言说:“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不想死啊!”按规矩,我只能除去他妨碍我的部分,但是,这般的行为,我实在无法做到,所以,横了狠心,一斧子劈入他的颈部。可能由于他是叛逆,所以没有追究。但听说,其他舰队有人因为不忍见自己的战友痛苦而死,索性结果了他,被逮捕送上了军事法庭,幸亏我们军队那盔甲似的战斗服上附有摄像装置,可以记录我们周遭的环境(据宣传是为了当我们身陷绝境,便于营救的装置,但事实究竟如何就说不清了,或许侦察兵最需要),证明了他的行为,最终以过失罪被送入了监狱。

对于死去的人,我们会举行简单的葬礼,只是一个简单的慰灵式,把尸体焚化,或是直接丢入宇宙中。每个所谓为国捐躯者的殉葬品只是一套崭新的军服,有时急了找不到只好勉强请某个军人出让一套自己的军服了,之外就是一面国旗当裹尸布。我这说实在是不敬的,可是,也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在慰灵式上,我总会回想起以前医学院中为实验动物而立下的纪念碑,那些死去的动物真是人类进步的必须的垫脚石么?记得实验到后来,同学中甚至出现高出五花八门的处死的方法,拎着尾巴在桌面上拍打致死,用试剂瓶敲死,放在高处摔死。人们发明了各种武器之人于死地,方法也是林林总总。其实,战死沙场真正的贡献有多少呢?

在熬过了数年的军医生涯之后,我终于可以卸甲归田,当时却已经是冬天了,记忆里,战场是属于一片黑色的,那是鲜血枯萎的颜色,我放弃了医生的职业,专心地去当枫糖作坊主。枫叶已然枯萎,但明年还是会红得醉人,战争还在持续着,鲜血依然在战场上四处绽放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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