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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海临风 作者：SHAKA
凭海临风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林医生开始注意到一个女孩，每天站在医院的门口，对着所有经过身边的人微笑。
起初，林医生并不怎么在意，日子久了，他开始对女孩回报以微笑。两个月过去了，女孩每天都来这里，从不间断。终於有一天，林医生对女孩说：“你好，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和你对别人微笑的原因吗？”
就这样，林枫认识了这个奇怪的女孩儿。林枫，是A市一家著名医院里的一位年轻有为的心脏外科医生。两年前他刚刚被任用时，就以医治好所有心脏病人为目标，开始了努力。
那个喜欢微笑的女孩叫“荷叶”，一听便知是假名，但她坚持不愿说出自己的真名，林枫也就没想多问，他也从来不在意名字方面的事。但是荷叶却有独特的说法：名字是前生的记忆，“荷叶”这个名字也不是随便起的。
对於这个说法，林枫只是一笑置之，却对女孩产生了独特的印象。他的内心渐渐产生了想了解的欲望，想了解这个恬恬静静，终日站在医院门口对别人笑，又对名字有着一套奇特见解的女孩儿。
没过多久，林枫开始邀女孩晚餐，不仅因为“了解”的欲望，还因为一种说不清的迷迷蒙蒙的感觉。再没多久，女孩站在医院门口的目的已经不再是对着别人笑，而是，等待。
“你为什么选择做医生？”荷叶不紧不慢地喝完一口咖啡，抬起头。
“我嘛……只是从小的心愿，要拯救那些心脏病人的生命，让他们好好地活下去，去展现生命的美丽的意义。” 林枫重复这段从小就说给别人听的话。
“噢？那么你认为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呢？”
“……，你说呢？”
“也许，是为了完成前世的心愿吧！”荷叶的眼里闪过一丝伤感。
“又是一个独特的想法！那么，这就是你活着的目的？”
“可以这么说吧。我‘活着’……，说不定是为了报前世的仇唷！”
“……”
“……”
“哈哈，你实在很有趣，很可爱！”
“……”
“怎么了？”
“以前，也常常这么说……”
“谁？”
“没什么。”
“噢……，那，今天我有空，去海边玩吧！”
“海边？海边风大，对心脏不好噢！” 荷叶的口气俨然像个医生。
“呃，这好像是我常对病人说的话嘛，你怎么也知道？”
“这是常识，大医生！”
海边的风的确很大，但海很美。荷叶好像很喜欢这样的感觉，这个人都沉静在海风和海涛声中。林枫坐在她身边，心感到异常宁静。他突然想到了颖，以前颖在这种时候，也总是给他带来宁静的感觉，可惜那时候和颖一起看海的机会很少。
“我觉得……”良久，荷叶轻轻开口，“这样子感觉很好。”
“是啊！能这样看海，感觉的确不错。” 林枫应着。
“我是说，和你坐在一起看海的感觉尤其的好。”
“……”
“小时候就很喜欢看海，一直喜欢，一直喜欢。但是后来似乎就总是被人阻止出来看海了。”
“为什么？”
“海边风大，对……没什么。时候不早了，该走了！”荷叶起身，自顾自地走掉了。
林枫没有跟上去，看着荷叶远去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一种“离开”的痛。他又想起颖。颖离开他的时候，也是在海边，那时他的心里有同一种痛。
“我这是怎么了？今天怎么老是想起她来？”林枫使劲摇摇头，朝就建在海边的医院走去，今天晚上要值夜班。
今晚很闲，什么事情都没有，没有新病人，各病房的情况都很稳定。值班的护士在隔壁休息，值班室里死一样的沉寂，林枫没有丝毫的困意。这是颖在的时候养成的习惯，每个月的今天，林枫都有一天的夜班。每次，他都是下午推她去海边，晚上就坐在她床边，给她读小说，整整一年，就成了习惯。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林枫无奈又悲哀地笑笑，开始翻箱倒柜。突然间看见刚上班时的工作日志，翻开。
1998年10月13日 星期二 阴
今天医院里送进来一个年轻的女孩，是一个美丽的令人伤心的女孩，因为她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
她住进医院的目的是为了医院边上的海，她说她深爱着海。我把她安排到二号病房靠窗口的病床，那儿是全医院看海最好的地方。因为从她的状况来看，她应该活不过一年了，我只有尽量照顾她。
1998年10月20日 星期二 晴
孙颖搬进医院一星期。从她个人乐观的态度来看，她的身体很有希望。
孙颖提出想去海边走走。我告诉她海风对心脏不好。她说她也知道，她从小就是那样被阻止的。我看着她，不知为什么就答应她每月陪她去一次海边。
1998年10月24日 星期六 晴
下午推颖出去海边看海，颖显然很开心，但是身体有点吃不消。回来的时候，脸色很苍白，一直在咳嗽。我不知到我的决定对不对。
晚上值夜班，颖说她睡不着。我知道那事因为心脏不舒服的原因，於是我就给她读小说，读关于海的小说。她终於睡着了，很安静，实使我的心也宁静。我想，以后还是每月带她去一次海边吧。
林枫一页一页地翻着。忽然出了一手冷汗，那所谓的“工作日志”，竟然全记着颖的生活，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称职的医生。
第二天早上，林枫离开医院的时候，发现荷叶在门口等。
“早啊，值完夜班了？”
“你怎么知道我值班？”
“每月一次嘛，你自己说的。”
“噢？” 林枫不记得。
“走！”
“去哪里？”
“海边。”
“这，我有点累，下午好吗？下午不上班。”林枫回避着荷叶的目光，他开始觉得荷叶有点可怕。
“我想去，去吧！” 撒娇。
“下午去不行吗？”生气，转身。
“……你还是不肯，你还是要离开……”荷叶的语气突然悲凉得像和男友分手。
“你还是要离开……”林枫记得颖也说过同样的话，在他快要出国深造的时候，在颖的尽头。现在的林枫与荷叶并肩坐在沙滩上，他还是来了，尽管很累，就是因为他无法抗拒这句话。
“认识你快有半年了吧？” 荷叶突然问。
“嗯，怎么了？” 睡意蒙胧。
“也许我该离开你了，交往也是有期限的。”
惊醒。记起“工作日志”里的一句话：“可笑的是，我和颖的交往从开始就被定了期限，生命的，无法反抗的可怕期限。”
哼，那本可笑的“工作日志” 。林枫自嘲地摇摇头。
“我想讲个故事给你听，好吗？” 荷叶突然说。
“啊？噢，你说吧，我听着。”
“从前……，有个患了很重很重的病的女孩儿，住进一家医院，那家医院里有个年轻英俊的医生，对女孩儿很好。不久，两人相恋了。”荷叶缓缓地叙述着。
林枫愣住了，这个故事……
“女孩儿的生命快到尽头的时候，两人决定结婚，在女孩儿最爱的海边。可是，不知为什么，医生突然间抛弃了她，并决定出国深造。女孩伤心欲绝地在医院的病房里等了三天三夜，终於──”
“在海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林枫结果话，眼力带着无限的伤感。
“被你说中了呀！很老套的故事对吗？不过这个故事有个不同的结局──”荷叶的声音突然变得诡异而凄厉，“女孩不甘心就这样离去，她用转世的机会交换来六个月的重生，只为了要报仇，要将医生拉入地狱，永远在那里陪她……”
林枫惊呆了，不会的，这怎么可能？荷叶，荷叶，荷叶！
“哼，好了，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先走了。”荷叶起身，迈出几步，停下：“明天，是我们认识半年的纪念日，一起庆祝一下吧！一起……”
林枫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望着大海，任凭荷叶离去。眼前出现了一艘小船，在强烈的海风中无助地摇摆。颖安详地躺在船里，脸色苍白，摇晃，摇晃……
这晚，荷叶接到一通电话，是林枫打来的：“荷叶……我真笨，荷叶，禾页，就是颖啊！”
“……”
“我大电话来，只是想告诉你，那个老套的故事，还有另外一个版本：就在医生决定要结婚的那天，他的父母从外地搬来，甚至闹到医院。医院决定送他出国，并强行修了他的假。医生被关在家里，整整三天都快疯了。当他最终逃回医院，冲到海边的时候，看见女孩安静地‘睡’在她最爱的海上。女孩死了，死于心力衰竭。只留下一封信和一盘录音带。信是白纸，湿湿的不知是海水还是泪水，录音带里只有一句话：‘你还是要离开……’。那个女孩叫颖，那个医生，叫林枫。”林枫的声音越来越沉，越来越模糊。
第二天，所有认识林枫的人都在读着报纸上的这则消息：
本市著名心脏外科医生，林枫，于昨天夜里死于煤气中毒。警方初步排除了谋杀的可能性。但是，在他家中发现了一盘电话录音带，记录着一不明身份的女子的声音：“其实我真名不是荷叶，是岚，颖的妹妹。姐姐死的时候，我找到她的日记……於是，我发了一个誓，要在半年之内为她──喂？你在听吗？”
听到岚最后的话时，我已经无力作出任何反应了。这样也好，我早该去陪颖了，她一定很寂寞吧，因为没有我陪她看海……半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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