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物语


“你终于又来了啊，这次要喝什么？还是自备绿茶么？”推开这间座落在山脚的小屋，迎接我的还是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声。声音的主人是一位个子高挑的女性，黑色眸子、一头飘逸的黑色长发，以及一身朴素不加任何修饰的黑衣。与衣着的暗色形成强烈对比的，是白如初雪般的脸孔，在这间光线略显昏暗的小屋里，给人一种略带缥缈的感觉……

“啊，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冲小屋的主人略微点了点头，径自走到窗旁的壁橱上拿下杨木的茶杯，放入自己带来的茶叶，再回到房间中央的桌子边。此时，主人已经悉心的从壁炉上取下了水壶，然后向杯中倒入开水——壶嘴有节奏的起伏着，一、二、三……一股清香慢慢的在空气中扩散开来。

“……谢谢，莉塔，”我笑了笑，“这个世界上能够享受到这样的待遇的，我怕是第一人吧？”

“应该算是吧。”莉塔也微笑着在桌子的对面坐了下来。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屋子里的人和物都镀上了一层橙黄色。莉塔轻轻的嗅了嗅空气，然后继续道：“好茶啊，还是碧萝？”

“……”

“嗯？怎么不说话了？这可不像以前的你哦。”莉塔的眼睛里出现了少见的光。似乎是叫做……“好奇”吧？不过，这个词是不是能用在她身上，我就不知道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没有得到预期中回答，莉塔继续追问着。

“呵呵……”我苦笑了一下，“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跟我说话的不想是那个原来被人们成为‘夕阳的监视者’的家伙罢了。”

没错，一般人觉得想象不到，我眼前这个外表看起来与一般人毫无差别的女人，就是曾经被大陆居民成为“贺坦特的恶梦”的阿姆塔特，贺加涅斯的女儿的阿姆塔特，别称夕阳的监视者的阿姆塔特，黑龙的阿姆塔特……

可是，眼前的女子实在是很难让我把她和以前的那个尽次于神龙王的高傲的存在联系起来。因为……她开始变了，变得……有人情味了。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现在在我眼前的是基格或凯瑟我都不会奇怪，就算是克拉德美索我也可以理解……但是你……我竟然在你身上感觉到了‘人情味’这种东西。尤其是……还有你刚刚的……”我不敢再继续推论下去了。

“好奇。是吧？”莉塔接着我的话继续说着，“你发觉到身为龙族的我竟然开始转变了，尤其是向来没有太多的跟人类接触的我。所以让你决定不可思议，是吗？”

“不只如此。”既然她已经说了，我就索性吧索想到的全部都说出来。

“嗯？还有什么？”莉塔纤细的眉毛扬了起来。看来她真的是变了好多……连表情都变得这么温柔了。

“你忘记我刚才怎么称呼你的了吗？”呷了一口已经快凉掉的茶，真是的，这样子课不是我喜欢的味道。

“夕阳的监视者……”莉塔仿佛重复着咒语一般反复呢喃着，脸上刚刚属于人类的那一部分温柔渐渐的开始退却了，“我监视夕阳，并在夕阳监视……”

“在你面前，万物都会终结。”我接着这个咒语颂唱，“你能见证明所有万物皆有灭亡。甚至连公正、亲切、爱、关心，全都有令人沮丧之时。然而，不均衡、不平等、憎恶、误会也是……有终了之时……在阿姆塔特的名字之前，谁也不敢发誓会有永远。没有永远的爱、永远的忠诚……如果要说谁有资格说万物是多余无益的，那就是你——阿姆塔特。”

“你的记性真的不错。”莉塔轻轻的笑了笑。

“这不是记忆力的问题，不要逃避我的话题。”我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现在连我都可以直视你的眼睛。这一点可是那位伟大的吟游诗人之王修奇·尼德法都无法做到的事情……这两年来，你究竟怎么了？”

“是这样吗？”

随着这个声音，屋子里的温度陡然下降，仿佛全身都被浸入冰冷的泉水中一般。我不自觉的想要大口出气来缓解这突如其来的压力，但是却发现下巴仿佛不属于自己一般根本无法移动。事实上，不止是下巴，整个身体已经完全背离了我的控制。我甚至连眼珠都无法转动，只能茫然的盯着那双深邃的可怕的双眼，仿佛自己都要被吸进去一般……

终于，莉塔移开了视线，起身走向壁炉。和来时一样毫无预兆的，压力突然消失了。我一面伏在桌子边拼命喘息着，一面感觉到从手里传来的慢慢冷却的杯子的温度和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当我终于从刚才的紧张中慢慢恢复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沏好了两杯新茶，并把其中一杯朝我的方向推了推。

“喝茶吧，你那杯已经凉了。”边说着，边拿起自己的杯子轻轻呷了一口。

“为什么？”我伸手拿过新杯子，杯中的茶水清澈见底，水面微微晃动着——刚才的压力还是太大了……

莉塔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伸手拿过我刚才用过的杯子放在自己的旁边，然后抬起头来问我：“现在，这个杯子在我的哪边？”

“当然是左边。可是这……”

“现在呢？”莉塔把杯子换到右手。

“右边啊！真是的……我现在想起了另一个类似的对话场面了……”

“‘请你不要玩弄我，龙。’对吗？闲者卡尔曾经在大迷宫对神龙王说过的话。可惜我不是神龙王。”

“那你的意思是……”

“还没明白吗？我记得你们人类有这么一句话：‘处幽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

“那么……你的意思是，我会觉得你改变了，原因是我变了？”

“没错。你不这么觉得吗？”笑容又一次爬上了莉塔的嘴角。

“人类本来就是充满了变化的种族不是吗？何况你已经有两年没有来过我这里了。我都快要怀疑你是不是已经不记得如何找到我这里了呢。”

“但是……”

“我明白你要说什么。我不否认我的确跟以前不同。比如我开始学会好奇。但是我也不记得有任何人或者神规定我不可以改变的啊？我也不记得我有做过类似的承诺吧？与此相比，我倒是觉得人类才是喜欢下承诺然后又自己打破的种族那。”

“我……不明白……”

“大概吧，”莉塔苦笑了一下，“那么打个比方好了。你知道星星吧？在诸神的星空中，有明亮的恒星和相对黯淡的行星。这两者都会慢慢的改变自己的位置。但是恒星的移动是非常非常缓慢的，缓慢到跟行星的移动比起来，这种变化甚至细微到可以忽略。因此如果你站在一颗行星上去看恒星，你根本不会意识到原来恒星也在变化。”

“你是说，与你变化的速度比起来，是我变得更敏感了？？”

“没错，而恰巧人类又是一个比较本位主义的种族。往往喜欢用自己的尺度来衡量其他事物。因此你刚才才会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变化。反而认为是我改变了很多。”

“啊啊……大概吧。不过……要不是知道你一贯的表达方式，我真的要认为你刚才那句话是针对我的了。”真是的，虽然变得有些人情味，但龙族就是龙族啊，说话直接的一点情面都不留。

“哦？你是指那句呢？”

“真是的……你还真是逼问的紧那……只要是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就一定要弄清原委。这一点你还真是和神龙王大人很像啊。”

“因为就我所知，你并不是一个喜欢下什么承诺的人啊！从这一点来讲，你倒是和我们很像呢！”莉塔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继续这座机机的追问，“好了，比起这个。你不想说说你这两年里究竟消失到那里去了吗？和以前一年中要来4、5次的频率比起来，两年不见真的是很奇怪了呢。”

“呵呵，我只是在‘上课’而已。”我微微耸了耸肩，用随便的语气回答道。

“上课？”

“是啊，而且我上课的那个地方又一个很有趣的名字哦！那个名字应该是离你最近又最远的地方的名字吧。”这次换我来让你猜个迷了吧。我带着恶作剧的心情回答。

“最近又最远啊……”莉塔微微扬起了头，仿佛要看穿天花板一样的向上仰视着，离身在黄昏的我最近的，又是最遥不可及的……你是指星星？”

“BINGO！不过那地方不叫星星呦，它的名字，叫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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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海……星之大海……好有趣的名字。”莉塔仍然维持着仰视的姿势，继续着我们的谈话，“那么，这两年你学到了什么呢？”

“……”

回答自己的并不是预期中的答案，莉塔略带惊讶的收回了视线，望向对面的人。

“……最大的收获大概就像你所说的，学会了许下承诺，然后再背叛吧……”

“你究竟下了什么承诺？”

“呵呵……说来话长了。”我起身给自己又续了一杯茶，然后继续自己的故事：

“两年前，我在大陆上游历的时候，经过了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镇。那个镇的名字就是‘星海’。然后，我就在那个镇上的酒馆里认识了一群人……”

“哦？然后你就留在哪里了？”

“没错。但你知道我从来就是一个居无定所的人。到现在，我也没有完全弄明白我当初决定留在那里的原因。但是……当我在那里安顿下来以后，真的开始慢慢的有一种安稳的感觉。就像……就像在老师的塔里的感觉……”

“哦……小孩子恋家的情感还是蛮重的嘛。”莉塔的声音里漂浮着名为戏谑的微尘。

“大概吧。”我没有反驳。事实上，她说得很对。就是那种莫名而又熟悉的归属感，一直让我留恋在那个星尘的大海中……

“看来你就是因为那里而改变的喽？”

“大概吧。可能居无定所真的和安顿下来以后的环境差了很多。”

“是啊。对于惯常独来独往的你，真是很难想象会突然变得开始学会注意别人的言谈举止了。”

“否则，也不会发现你在谈话时表现出来的改变，是吧？”我苦笑着望着她——当然，这一次是不敢再随便和她对视的了。

“而且居然还对别人下了承诺。”莉塔补充道。

“说对一半。可惜不是对人。”再喝一口茶。可恶，又快凉了。

“那么你的承诺究竟是什么？”

“哈……”长叹了一口气，这次轮到我来参观天花板了，“你既然能知道我对那个地方的归属感，大概也就不难理解我回想在那个地方尽可能长的呆下去的想法吧。”

“这很正常啊，对人类而言。”

“这当然正常，但是我后来说过的一句话就很可笑——甚至连现在的我都觉得可笑。”一口气喝干剩下的凉茶，我继续着自嘲：“‘我永远不会离开星海’——你觉得如何？不会很可笑吗？”

“为什么？”

“难道不是吗？有谁能够保证将来的事？而且，就算我不想离开，总会有我不得不离开的时候。而且，这话我不只说给一个人听过。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有谁是有义务或宿命一定要在一个地方停留一生的吗？而且，我现在在那个地方停留，也只不过是因为它是我觉得能够容纳我的梦想的地方。如果有一天，我的梦想已经不再是这个小镇能容纳的下的，你想我还会在那里停留多久？就算人还在，心也早不在了。这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分别？”

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感觉真的有点口渴。遗憾的是茶杯里已经没有水了。但是我实在是不想再动。这段回忆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轻松愉快的话题。

“就这样而已吗？”莉塔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或者是察觉了，只是无视了呢？她并没有给我我时间分辨这两者的不同。冷静的声音继续发表着黄昏的见证人的意见——

“我现在终于明白你所说的承诺和背叛是怎么一回事了。对你而言，星海是一个值得你深深留恋的地方——虽然我并不否认我不理解原因。至少在目前而言，它是你的理想乡。也就是在那里，你开始改变你过去孤僻的性格，并且开始渐渐实现你过去的某种，或者说某些理想。”

莉塔略微顿了顿。我注意到她的茶已经凉了。但是她并没有再起身，而是轻轻的冲着壁炉的方向打了一个响指。接着，火上的水壶仿佛有生命一般的飘了过来，将两个人手中的茶杯再次注满，然后再回到刚刚飘下来的位置上。

“还真是方便啊。”我略微笑了笑。

“这种事你应该也是不需要自己动手的不是吗？虽然你我所用的方法不同。”莉塔也冲着我微笑——不过在笑的只有她的嘴唇而已，眼里流露出来的，仍然是锋利而深邃的目光。

“但是，我所使用的‘那个’可不敢在你面前显示啊。黑龙吐息的威力可是不逊于金龙的哦！”再次躲开了她的视线，我苦笑着——只有是稍微有点魔法常识的人都知道，龙族最讨厌的就是不死生物。所以我这个亡灵法师还是收敛一些的好。

“你知道就好。我接下来还有话要说。”莉塔毫不理会我的玩笑，继续着刚才中断的话题：
“我刚才说到你在星海改变了。没错，你就是在那里开始学会仔细的考你的所作所为的意义，包括你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同样，你也学会了审视你的梦想和现实的差别。你刚才所说的那句‘承诺’，我想应该是你刚刚在星海安顿下来之后不久所说出来的吧？那个时候的星海，对于你来说已经是一个足够你施展的空间，所以你也很乐意这样做。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你自身的变化，你开始慢慢的发现你的梦想并不仅仅是一个小镇能够给你的了。但是，你又是一个很执着于过去的人——你不常下承诺，但是恰恰表明你很看重自己所做的承诺。所以你也在拼命的让自己旅行当初所下的承诺。但是你向往另一个新的领域的心情却和你的承诺相矛盾。所以你才会觉得自己很可笑，觉得背离了自己所说的承诺。”

莉塔冲我微微的点了点头，示意她说完了。她并没有在最后使用“是吗？”这样的语气来征求我对她看法的认可。因为这就是她——夕阳的监视者阿姆塔特所看到的事实。

“是啊……”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不愧是你呢。分析的一点都没错。虽然有些话我自己也曾经想到过……”

“你能这么说，代表你应该已经不会再为这件事而烦恼了。作为一个监视者，我不能给你建议。不过我相信这个变化的过程对你会又好处的——你的老师应该也会认同吧。”

“谢谢。的确，既然我来到星海，我就会是它的一部分。同时，它也将成为我的一部分——无论我将来是否会离开，只要心里仍然还有对过去的思念，其实和没有离开是一样的。”

“没错。过去、现在、未来。我们都活在现在，但是却需要继续活下去的支撑。这个支撑，可能是过去，也可能是未来。但是，并不是不能同时在保有过去的记忆的同时追寻新的未来的。恰恰相反，如果真的没有了过去，人也就失去了未来。这一点，看看涅克斯·修利哲就知道了。”

“不过他也是一个执着的令人可敬的人呢。”我站起身来，开始整理自己的背包。

“怎么？又要走了吗？”莉塔并没有站起来，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坐资，甚至让人以为她每一天都是在这样的坐着而从来没有移动过一样。

“是啊。‘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真的很感谢您每一次对我的帮助，”将来终有一天，我会再走进着片夕阳中，并不在离开。可是，现在的我并不属于这里。“卡尔大人曾经说过，我们每个人类都是一颗星星，并不断的有人从我们每个人身上得到自己所需要光芒的光芒。我想，既然是星星，还是回到星海中去的好吧——至少，在我变成太阳或者月亮之前是如此。多谢您的招待，谨代表我尊敬的老师，泰班·海希克——亨德列克·修利哲向您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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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塔仍然保持着那个不变的姿势坐在窗边向外凝望。窗外，夕阳的余晖下，一个披着长袍的年轻身影渐行渐远。笑容再一次爬上了莉塔的脸庞，所不同的是，她的眼中闪烁的是一抹如同赤金融合般的光芒……

“是谁说只有星光能代给人们希望的呢？”

代后记：
完了……不知不觉又写了一大陀:14:而且还是自己都不知所云的东东……本来似乎应该是一个系列的说，不过既然是作业，还是就写这么多为好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PS：说明一下，文章中提到的几个人物是从《龙族》中引用而来的。因此也可以算的是《龙族》的同人志吧。只是不晓得大家能看懂多少，还是加以说明的好：

莉塔：全名阿姆塔特，黑龙。别称夕阳的监视者。
基格：基果雷德，蓝龙。
凯瑟：卡赛普莱，白龙。
克拉德美索：深赤龙，别名火焰之枪。
神龙王：曾经君临整个大陆的龙族王者，黄金龙。

卡尔：卡尔·贺坦特。人类贤者。
修奇·尼德法：曾经和卡尔一同冒险的同伴，被后人称为吟游诗人之王。
亨德列克·修利哲：“我”的老师，曾经击败过神龙王的伟大的人类大法师。不幸的是因为命运的作弄变成了半吸血鬼。
涅克斯·修利哲：克拉德美索的龙魂使，后被杀。为了成为龙魂使被魔法之森夺去了所有过去的记忆的悲惨男子。

呵呵，虽然夕阳早就给我打了预防针，不过，第一次看时，确实还是让我这样没耐心的人有一些不知所云的感觉……差点就让我大叫：不要忽然跑不出来我不认识的人，好不好？
还好，换个心情，第二天再看的时候，终于看懂了。
再仔细品味一下，神秘的对话，简洁的开始，一上来就很吸引人。大量渲染神秘感的闲聊，和看起来很深奥的“变与不变”，不过是用来给夕阳的真正的感受作铺垫的吧？不过，这个还需要把握一下“度”。神秘固然会吸引人往下读，但是过于神秘的话就会让人读不懂，进而放弃。这一点，我个人觉得夕阳有些过了。
再往下，与其说一人一龙的对话，不如说是夕阳自己的自问自答吧？写出了自己对星海的感受。在写这篇文章之前，我想夕阳一定经过了很久的、反复的思想挣扎。笑，不过，这样表达出来，还是让我很感动的！

结论：良好

PS：不知道以前究竟经历了什么，不过很高兴星海可以给你家的感受！有一天，当你踏上新的旅途，那又怎么样？哪个孩子长大了不会离开家？
再ps：注意错别字！这一点就不要向我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