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公主同人]你是我的谁,我是你的帕美拉
我和母亲居住在夏日巷。
这是一条十分出名的街巷,没有风情的建筑亦没有轻盈的女人,只有嘲弄的色彩铺满墙壁,如同天使的血液渗透云层,班驳破旧,摇摇欲坠。
夏日巷的生活毫无新意可言,但我仍旧抓住这里不放。因为我时常害怕看见自己离现在的生活越来越远。当所有的一切都离开我时,夏日巷就是我最初和最后的爱。
母亲决定结婚了。她为我买了一条天蓝色的连衣裙,还用手抚摸我的头,她说:“我就要结婚了,你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吧。”她叫我时只会用“你”,因为她没有为我取一个名字。
我看着我美丽得令人尴尬的母亲,我说我不会离开这里,我可以一个人生活。
母亲没有劝说我,这是她冷淡而镇定的性格。她为我留下一些钱,然后在一个晴朗的早晨离开了夏日巷。
我站在二楼的窗口向下望,我忽然觉得我是一个永远也死不了的人,因为当我想“跳下去是如此简单”时,我却挪动不了半步。我甚至在想,会不会有一个开着滑翔机的男子出现在我的头顶呢?所以我不能死,我还要等他带给我我想要的幸福。
一个月后,因为母亲的邀请,我见到了那个从没有被母亲提起却娶了她的男子。
他是一个木匠,一个手臂粗壮,面色潮红的木匠。我不记得父亲是怎样的人,但我想他与继父不同。因为以前像陶瓷一样细腻和精致的母亲,现在却满是裂痕。继父对我和我母亲说,我从不打女人,但我打你,我打你是因为我爱你。
母亲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她穿着白色的织锻衣服,美仑美奂。这个美丽的女人不需要语言也不需要思维,她是一具没有重量的空壳,永远都不会有爱。
一瞬间,我几乎同情起眼前的男子,他是为了爱而活,而我的母亲却是为了生活而活。我想总有一个人会先崩溃。
在我离开后的第三个月,母亲被逮捕了。因为她杀了人,一个可以称之为我第二个父亲的人。我知道她会这么做。但我阻止不了。
我找到那个年轻漂亮的警官,我说我的母亲会被判刑多久?
终身吧。他轻描淡写地回答。
想见你母亲吗?他说。然后他把手放到了我的膝盖上。
我想都没想就给了他一记耳光,“我比你更清楚在哪儿能见到我母亲。”我说。
之后我穿上母亲送给我的连衣裙,坐在家里等。我知道一定会再有人来通知我。
他来了。还是那个年轻漂亮的警官,他带来了我已经知道却一直在等待的消息。他冷冷的对我说,你母亲自杀了。她用床单将自己吊死在床尾,留下一具美丽的尸体。
我跟着他来到监狱,我曾经在这些围墙的外面疾驰而过,却从没想过里面是什么。现在,那扇不详的小门终于向我打开了,一个面色阴郁的中年男子伸出他白嫩的手,他在指给我看。
“去见你母亲吧。”他说。
我看见她躺在那里,她穿着白色的织锻衣服,像个天使。我走了过去,我的眼睛里有泪,但并不难过。我抚摸着她的脸,她洁白无暇的皮肤,我想它们竟然会曾经离我那么遥远,除了我们出生时的耳鬓厮磨,我的一生都在追逐母亲的脚步中度过。她总是离我很远,一个人走在一条又长又冷的街巷上。
现在,她停下来了,她转过头微笑着看我,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神情。是满足吗?不,也许是幸福。她终于抛下我,抛下这个世界,一个人站到了那条漆黑街巷的另一端。
我花完了所有的钱,将母亲安葬在圣婴公墓,我知道那里口碑很差,传闻说经常会有学术会的疯子去那里挖掘他们想要尸体,然后制成标本,放在一个地下展厅中供人观赏。但我没有办法,我已经没有钱了。我疯了一样的到处筹钱,但我不能指望那些借给我钱的人和我一样发疯。我望着母亲简陋的墓碑,不知道该对她离开的灵魂说些什么。
天空开始下起雨。一滴,两滴,更多的雨落在我的世界里,似乎要将我的幸福浸泡得彻底腐烂。
我笑了。我说你下吧,下吧,至少还有你陪我一起徒劳。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幸福早已经腐烂?
可是雨停了。一个男子带着他慵懒的微笑出现在我面前。此时的天空中悬挂着久未绽放的彩虹,于是这个男子的出现便注定了和彩虹一样使我耀眼难挡。
“你是谁?”我问眼前的男子。
“我的父亲娶了你的母亲,所以我来接你回家。”他简单的回答。
“可是他们都死了。”
“是的,我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没有责任再照顾我了。”
“是的,我知道。”他笑了,他说,你的问题很多,但我已经一一回答过了。所以现在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他眼睛中有着与生俱来的明亮,也许他生来就是一个引领者。我点了点头,我开始相信母亲是在用她的死把这个人交换给我,这是她爱我的方式。
“你叫什么?”他问。
“帕美拉。”我说。当我见到他时,我就想到了这个名字。
“好吧,帕美拉,小心你脚下的路。”
我们一前一后的走着,朝着继父的木屋方向走。一路上我们都沉默,快到木屋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对我说:“还是叫‘费雷’好一些,叫哥哥的话我会不习惯。”
他说话的时候在笑,很轻很淡的笑容,却很好看,就像我记忆中的某个蓝色的清晨。
是啊,这就是我现在的以及以后的费雷哥哥,他在这条又长又冷的街巷中朝我微笑,他修长有力的双手穿过漆黑与空旷,拉起我,走向这条路的尽头。
“费雷……”我把这个名字叫出口,仿佛他从来就是属于我的。
虽然我的费雷哥哥并没有开着我想象中的滑翔机出现在我的头顶,但我却毫无理由地相信他可以为我找回我遗失已久的幸福。
所以他是我一个人的费雷,我也是属于费雷一个人的帕美拉。
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也是如此地相信着。
我渐渐知道,费雷在三年前就已和他的父亲断绝了关系,我们其实是没有任何瓜葛的两个人。我一直和母亲生活在夏日巷,他则在离家后参加了政府军,三年中没有人知道这个少年去了哪里,三年后当他成为一名18岁的退役军人回到这里时,他遇到了我。
费雷的身手很好,我曾经看到他跑到屋顶上去帮助隔壁的猫。但他似乎只想把他的好身手用在这些事情上,他对自己的过去没有兴趣,他甚至不愿提起它们。费雷喜欢我,因为我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
每天早晨,费雷会赶往一个个打工的地点,杂货店的推销员或者是灯光昏暗的餐馆中的侍应生,他只去这些地方。
费雷走后,房间变得寂静下来。我从窗口可以看到湛蓝的天空,阳光将云的倒影重叠在墙壁上,深深浅浅,就像我与费雷的生命,彼此重叠。
每当这时我就会对自己说,即使真的有一个开着滑翔机的王子来到我面前,我也不会把费雷交换给他。我要和费雷生活在一起,我们要永远生活在一起。
然而,幸福对我来说永远是一个无法绕开的陷阱。它在我前进的道路上窥伺着我,当我掉下去时,一切就结束了。我的想象会终止,天空的窗口会关闭,而我,我不会再见到我的费雷哥哥,再也不会了。
震耳欲聋的大爆炸打碎了我的现在和以后,红色的雨水覆盖了我的视线和思想。我问自己听不见的双耳,我问自己遍体鳞伤的躯干,发生了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我对幸福单纯的妄想也是罪恶深重?为什么我的费雷哥哥在寻找了我三天三夜后遇到的却是那个金发的女子?而我则被埋在废墟下?
我发不出声音,我看见那个女子低着头走在费雷身后,她一头明艳的金发无可救药地传达着她的美好与无助。费雷转过头,他的脸上没有微笑,他淡漠地看着那个金发的女子,但是,他终于还是接纳了她。就如同他当初接纳我一样。
这场灾难由一个女子带来,她从一出生就背负着毁灭王国、颠覆秩序的罪恶。没有人知道这个预言的开始,没有人知道它最后的结局,人们所做的,只是始终相信这业已延续了百年的荒诞的故事。
这场爆炸是为了毁灭她而来,我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倒霉而无辜的卷入者。当我看到救援飞机在头顶盘旋,看到那个从上面走下来的年轻驾驶员时,我忽然笑了,我想生活原来就是一个接着一个的闹剧,不管悲伤或者快乐,它都与你无关。
我结婚了。那个喜欢开滑翔机的年轻人优雅迷人,完全配得上母亲留给我的美貌。
虽然我们留在这座城市中,虽然我有时会看到那个神色慵懒、眼瞳乌黑的男子和一个金发的少女从街上走过,但我知道那不是我的费雷哥哥。我的有着明亮眼瞳的费雷哥哥已经消失,他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我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的身影渐渐走远,我感到生活再一次的拥抱了我,我也再一次的回归到自己的生活之中。
我看到那些清晰的记忆瞬间在我空白的天空上划过,他说,我来接你了,我们回家吧……
这一刻,我知道自己泪流满面。
*****************************************
又下雨了。
丈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说你不要靠近窗户,你会感冒的。他从来都是直言直语,不同于他高超的驾驶技术。
我说好的,我这就离开。
我最后看了一眼外面被大雨浸透的街巷,打算离开。
丈夫终于完成了他的工作,他高兴地合上图纸,准备来陪他乖巧温顺的妻子。
但是妻子不见了,卧室里空无一人。他开始焦急地四处寻找她,他知道她的身体很差,他曾经发誓要不让她再遭受任何痛苦。
最终,他找到了她。她穿着白色的织锻衣服,像个天使一样安睡在雨中。
他剧烈地颤抖着,他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她曾经说过,她是一个永远也不会主动选择死亡的人,因为她害怕看见冲向黑暗时不断闪现的记忆。
但是她违背了她的话。
六年前,她和她的母亲生活在夏日巷。
六个月前,她遇到了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六小时前,她开滑翔机的丈夫在她的额头印下了一个充满爱意的吻。
六分钟前,她看到一个男子在这里倒下。她看到他的手伸向远方,她听到他一声一声“可恶、可恶”的不甘的叹息。
六秒钟前,她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去陪伴他,她必须陪伴他。
“因为我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帕美拉啊。”她笑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