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奇闻录
The City’s Anecdotes



即使是拥有非凡能力的人们
也无法摆脱本心的束缚





[ Last edited by kenshin on 2006-3-21 at 10:55 ]

卷一 游猎于都市丛林的身影
第1章        夏夜的雷鸣  Prologue & Encounter



世纪初一个八月的傍晚，虽然已经过了夏末，但秋初的燥热仍然没有从空气中散去。在这种下班高峰时间挤公车绝对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经历，更何况是在潭州这个有着“火炉”之称的南方城市里。如字面意义般“接踵摩肩”的车厢吸收了足量的乘员，同时也聚集了等量的暑气和人们的体温，再加上蒸发的汗水与发酵的香水气味四处流溢，一切都让人觉得昏昏欲睡。

不过，“例外”这种东西在哪里都是可能存在的。目前的这辆公车里，就有着一个“例外的人”——车厢中部的一名中年男子正在心不在焉地在周围的人群中游移着视线，如果车上有便衣的话，一定会把他当作“可能企图进行扒窃作案的犯罪嫌疑人”而加以重点防范的吧。事实上，中年男子确实是在图谋不轨，但他的计划说出来大概会是让任何警务人员都要为之震惊的程度，不过，应该是没有哪个正常的警务人员会相信才是吧。男子很快便锁定了今天的目标，接下来便是一边继续装作心不在焉，一边安心等待时机的到来了。

车身轻轻一颤之后便停止了前进，宣告着又一站的到达。与此同时，原本还在和身边的伙伴说笑的目标仿佛是刚刚意识到似的，开始迅速地向车的前门方向移动。眼看着对方就要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男子也赶紧挤到后门处下了车，虽然站台周围都是行色匆匆的路人，但是在人群中辨别出目标的去向倒是没有花去他多少时间。

“跟踪”这件事情，对于中年男子而言，既不是头一遭，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相反地，在某种程度上而言还可以算是驾轻就熟的得意技能。男子混迹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趋蹑在目标背后不到10米，这个距离让他几乎可以辨识前方那窈窕背影披在双肩上的根根黑发。沿着人行道走过几十步的距离之后，身边的人影渐渐稀少了起来。就在男子考虑是不是要把距离再拉近一步的时候，前方的目标突然加快了脚步，闪身没入了右手旁的一条小巷。

“可恶！”漫不经心的表情从男子脸上一卷而逝，强压住心中的不安，男子顾不得被发现的可能，急忙追到了巷口。可是他眼前所见的，不过是一条直通到底的死路，五十来米长、四五米宽，除了身边四散的废弃物和几幢施工半途而废的烂尾楼，就只有穿堂风卷起的纸屑在起舞，哪里又还看得到半个人影。男子紧张地睁大了眼睛左右张望，生怕错过了任何会指示目标去向的细节。他就这么在巷口站了半分钟。

晚风扬起了轻质的垃圾，同时也传来了几下在常人耳中微不可闻的脚步声，但对于失去目标的中年男子而言，却无疑是强烈的信号。循声而去，他追进了旁边一栋烂尾楼，停工已有好几个月的楼道里到处都堆满了废弃的建材，即使是在湿润少灰的南方，这里也已经堆积起了硬币一般厚的尘土。虽然楼内的采光并不好，但是这种程度的昏暗显然没有给男子带来什么麻烦，他很快就在地面上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一串凌乱而清晰的脚印明确地指出了目标行动的方向。

男子一路沿着地面和楼梯上或深或浅的脚印追上楼去，二十层，将近一千阶的楼梯，对他而言不过也就是几分钟的脚程。目标留下的痕迹在一扇铁门前中断了，门那边是楼顶的天台。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在这种地方还能躲到哪去？他一边这么暗自得意地想着，一边用力推开了门。
“捉迷藏的游戏就到此为止！”男子本要脱口而出的台词却被所见的景象封在了嘴里。按照正常的想象，天台上要么是寸草不生，要么便是杂草丛生，可是眼前这些本应零星散布于砖石缝隙间苟且求活的杂草，现在却四处蔓延开来，组成一块巨大的绿色绒毯铺在了楼顶之上，点缀在其上的是一簇簇无名的果实，它们泛着饱满而诡异的绿光，个头都有西瓜般大小。茵茵绿毯一直延伸到房檐处，那里倚在护栏上的是好整以暇的被跟踪者：“现在可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啊，大叔。”

“中年男子的脸被名为‘失败感’的巨掌狠狠抽了一下，整个都红了起来”，这种预料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男子只是不动声色地回复了一个似乎不相干的答案：“没想到今天会遇到‘特别目标’，这样倒是更好。”很意外的，对方说的居然是标准的普通话而不是潭州或者其它地方的方言，连口音会暴露自己来历这种事情都考虑到了吗？这个判断使得少女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不过她还是补充道：“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比较好，不要再过来了，这也是为了你自己。”

这种对白与其说是“劝阻”，倒不说是“挑衅”来得更为恰当。中年男子渐渐流露出的眼神，就好像是野猫盯着小鸟一样，逼得少女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贴到了背后的护栏之上。这个是自己气势所造成的效果，还是对方发挥的演技，在向前迈了一步，踏到一度令人愕然的草地上后，中年男子就明白了：草叶一下子长起半尺来高，只是轻轻一卷便让自己左脚的皮鞋变成了一堆碎片，同时波及的还有左腿的长裤——现在它只能被称作“曾经是裤腿的布条”了。

“传说中木匠的祖师鲁班是受到了野草的启发才发明了锯子，”少女的话音在男子耳边响起，“不过亲身体会一下大概印象会更加深刻一些吧，你这家伙。”“看来早就被你发现了，我一开始还奇怪你们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在人前显示自己的能力。”男子若无其事地踢开脚边的野草走上前来，完全不介意裤腿被割裂撕碎。少女眼见着他露出来的小腿表面覆盖着光滑的角质片，一丝伤痕也没有。

中年男子，或者应该说“貌似中年男子的怪物”扬了扬右手，上面不知何时已经长出了几根利刃状的突起，“你这种程度的本事根本拿我没办法的。”话音未落，他便一跃而起向少女扑去。然而，身边却猛地响起爆裂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果皮硬壳和种子浆汁混合而成的激烈喷射，男子被冲了个正着。满头满脸的汁液虽然不会造成什么具体的伤害，但是志在必得的一击因为这突然的变故而失去准头却是不争的事实。少女及时地躲开，男子右手的力斩只是在水泥护墙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缺口。

“雕虫小技！”在第一回合失分的选手怒气冲冲地抹了一把脸便开始了第二回合，这次是双手都生出了利刃一起攻击。然而，在随时会出现在面前的丛林中突进怎么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虽然不断翻起的叶片并不能割伤男子，但是它们纠缠牵扯的力量却远远大过最初的预料，这使得男子每次出手总要先摆脱或多或少的障碍，然后才能比计划慢一拍到达目的地。如果不是性命攸关的话，相比起他沉滞的动作，少女敏捷的闪避动作简直就是一段美妙的舞蹈了。

不过，轻盈的舞者似乎是犯了个小小的错误，左右腾挪的她在对方双手利刃不停地攻击下活动空间逐渐缩小，慢慢被逼退到了拐角处。男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他使出了两人交手以来最猛力的刺击。少女背靠两侧墙壁，根本避无可避。今天的意外就到此结束了吧，正当男子这么计划着的时候，两人交手以来最大的意外出现在了面前。

从少女退到墙角的那一刻起，她的双手便一直按在背后的墙面上。男子刚刚意识到这个细节，这还是少女脸上过分的平静给他的启示。在下一个瞬间，坚硬的水泥迸裂开来，随着无数碎屑冲出的，是几条青色的巨蟒，男子无法收回全力以赴的出手，扑向猎物的势头反而把自己变成了猎物。“这是……爬山虎？”诧异的他几乎已经发不出这声惊呼。原本纤弱细小的攀缘植物以两臂左右粗细的巨大面貌登场，紧紧缚住男子身体的不仅有茎干，连卷须也是死死地吸附在四肢上。他试图像之前那样挣脱或者撕扯开，却发现这次自己已经被裹成了粽子模样，完全动弹不得。“居然可以把植物驱使到这个地步……”男子盯着少女，表情里不知是对于失手的愤怒还是失望，少女没有心思分析，只是紧张地打量着落入自己圈套的男子，生怕再有什么变故。激烈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对战场景总算是出现了一刹那的沉寂。

瞬间的平静被衣物快速掠过空气的声音所打破，双方都吃了一惊，赶紧把视线从对手身上移开，转向啸声传来的方向。单手攀住檐沿，翻身越过护墙的一个身影出现在他们眼中。“你们两个还真能闹。”无视于刚才二十层楼一跃而上的惊世骇俗，这么说着似乎与己毫无关系台词的人，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

“那刚才你做的是什么？自己也应该反省一下吧。”少女毫不示弱地反击着，却被青年不动声色地接了下来：“啊，我特意挑的是没住宅的那边啦，差点就以为来不及了。”明明是初次见面的人，却像早已熟识那样斗起嘴来，这是少女和青年的第一次对话，是否值得纪念就得由当事人日后来加以评断了。不过，目前来看倒是很容易地确定了彼此“同盟者”的立场。“我已经收拾好了啊。”少女的眼神中显示出充分的自信，青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走到刚刚还在进行生死相搏的两人中间：“接下来的就交给我吧，好好看着哦。对了，麻烦帮我拿着这个。”说着他便把背上的单肩挎包取了下来，随手抛给了少女。

挎包在空中划过一条抛物线后落入少女的手中，稍稍有些重的分量带来的冲击感让她不禁要出声抱怨，这时，一道红光猛然在眼前炸开，随之扑面而来的是热浪和带着点点火星的植物碎屑。“原来还有这么一招！”少女被迫后退了几步，当她拂开被热风吹乱的发丝睁开眼睛时，青年和中年男子已经展开了交手。

中年男子还是使用生出的利刃，但是上面已经绕上了熊熊的火焰，而且不止是双手，他身体周围的空气都在燃烧，整个人都被一团红色的烟气所包裹着。“原来不是只有蛮力的家伙啊，”青年在这种景象面前居然还不紧不慢地感叹着。“又一个喜欢装腔作势的，等一下你就笑不出来了！”男子心里冷笑着，但是也不敢放松，高高跃起后右手带着火光朝青年的头上直劈过去。

青年不避不让，只是在锋刃离自己大约还有一臂左右距离的时候，才伸出右手，五指合并成掌向着刀口托了过去。男子眼见得这一招总算可以落到目标之上，却没有一点劈到实处的感觉，只觉得手上一滑，整个人扑过去的势子都被青年侧身顺手拉到了一边。趁着男子立足未稳，青年一抖手腕，刚刚托住手刀的右掌拍在男子的手臂上。这下反击正借着刚才的力道，结果一招下来男子又飞回了原处，只不过落地的时候还向后倒退了几步，远不及跳起来时那么利落了。

“好帅啊！”少女的感叹适时地响起，但是并没有给进攻受挫的一方带来更多的屈辱感，因为此刻他心中充满的只有惊恐，自己面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能凭空手接住火焰和刀锋。但是到了这个地步，男子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再次选择了左右手的快速交替攻击。

“就这两下子啊……”少女又发出了失望的声音。不过对战双方倒是顾不上她的义务解说。中年男子仿佛又遇到了最初层出不穷的枝蔓遮拦，只不过这次障碍全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青年的双手不断在空中划着弧线左拂右带，男子不管怎么拚命地突刺，都无法攻近青年身前，只是徒增自己脚步左右踉跄的狼狈。男子又惊又急，手上也乱了方寸，就在这时，青年突然一手抓住男子一臂，左右交合，双手平平推向男子胸前。这一击比之前那一下更重，男子再次倒飞出去，胸口插着自己手上的利刃，砸在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激烈的打斗场面再次出现了沉寂，不过这次连空气也平静了下来。似乎有些低气压，少女抬了抬头，刚才还和楼顶的烈炎远远相映的晚霞现在已经变成墨染的黑云，原本轻纱状的身姿也臃肿成了棉团般。徐徐上蒸的暑热这时也凝结起来，连同汗水一起紧贴着每个人的肌肤。青年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今天的天气还是适合速战速决。”男子并没有在言语上加以回应，只是一声不吭地把手从自己的胸口拔了出来，摆出随时都可以出招的姿势，任凭血滴沿着身体和手指流下。

青年歪了歪头，嘴里似乎在小声地说着什么。男子并没有在意，而即便是站在青年身边的少女也几乎没有听清楚他发出的声音是什么。只见青年在念完一句并不是很长的话后，左手一把将少女拉近自己，右手则高高地扬起，接着便是有力地向下一挥，指向了男子所站的方位。

已经完全被染成灰黑色的云层突然之间被撕开了几个口子，几道电光从中迸发出来，一齐砸向了楼顶。随着一声炸雷，整个天台都笼罩在了蓝白色的光芒里。少女的眼前只剩下了仿佛要灼烧掉双眼的闪光，只能用手护住脸部，等待视力的恢复。

等到摆脱了“眩目”的状态，已经是几秒钟以后的事情了。少女揉了揉眼，除了一片狼藉、四处火起的天台外，就只看到了青年表情严肃的脸。“搞定了吗？”面对少女的询问，青年摇了摇头，“似乎是逃掉了……你没受伤吧？”而对于青年的问候，少女也只是用摇头来加以回应。此时的两人完全没有了刚见面时斗嘴的活跃，青年默默无语地看着周围，而少女则是认真地盯着满脸写着忧虑的青年。

消防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提醒着两人此处绝非久留之地。少女将包递给青年，大方地做了自我介绍：“我叫慕芊芊，你呢？”“啊，这个，我是欧雨辰。”意识到自己有点失礼，青年也连忙回答道，并随手从包里面翻出了一张名片送了过去，“有时间的话，希望你能来找一下我们。”“诶？这个不是你的名字啊。”芊芊惊讶地问道，手中的名片分明是属于一位名为邈然的医生。“那个是我姐姐啦，她比我更适合讲解这些事情。”雨辰顿了顿，又特意加上了句补充，“一定要来哦，不懂得使用的话，拥有这些能力比没有还要来得危险。”

交换了姓名的两人沿着芊芊的来路跑下楼，外面已经被围观的附近居民和闻讯而来的电视记者们围了起来。“废弃建筑遭雷击起火”，大概今天晚的新闻里就可以看到类似的报导了吧。目前来看是给想悄悄脱身的人带来了意料之中的麻烦。幸好消防队也是及时赶到，拜救火、采访、评论这一片忙乱之助，和这起事件怎么也脱不了干系的雨辰和芊芊总算成功地混入了人群，在没有被任何人发觉的情况下溜之大吉。

※　　　　　　　※　　　　　　　※

火灾现场的混乱，不但让平安离去的一方顺利地结束了今天的意外，对于落败而逃的一方也同样给予了隐匿的便利。在成为战场的楼房附近，同样的烂尾楼还有好几栋，离现场最远的一栋里，中年男子正伏在某个楼层的地板上，引以自傲的硬角质护壳上到处都是裂痕和缺口。但是此刻，他一动也不敢动，只是趴在那里，谦恭地看着面前的人。

“虣穷，你今天可是搞得够难看的。”声音的主人冷冷地盯着地上的同伙，直呼其名字加以斥问，“居然还弄坏了一颗真火珠，你以为那是很容易得来的东西吗？”

“实在、实在是很意外，没想到会遇到两个‘特别目标’，而且那个男的还……”被比自己年少的对象如此指责，名为“虣穷”的男子也忍不住要出声抗辩，但是却被不耐烦地打断：“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自称‘向导’的那帮人，回去再向大人报告好了。”

任凭对方没有起伏的声音从头顶的方向传来，虣穷再次低下了头，努力压抑着即将爆发的不快。

[ Last edited by kenshin on 2006-3-21 at 10:57 ]

欧雨辰究竟拥有怎样的能力，他的姐姐邈然又是怎样的一个人，中年男子和他的同伙谈话中提到的“向导”究竟是一个什么组织？
如同往昔一般繁忙的现代都市，穿行着不为常人所知的特殊人群。

敬请期待

第2章        姐弟两人  The “Guides”


[ Last edited by kenshin on 2006-3-21 at 10:58 ]

第2章 姐弟两人 The “Guides”

潭州这个中型城市里并没有多少私人诊所，在多数居民小区里，有医师随堂门诊的药店大概都是标准配置。阙泉社区里的这家药店也不例外。集店主与坐堂医师两者于一身的邈然虽然年轻，但在几年前就已经获得了职业医师的资格。自那之后，她便一直在这里开店行医。邈然中西医方面的能力都得到了时间和各种病例的充分检验，对待病患时也能始终保持温和与耐心，因此在附近几个小区中都很有名。当然，对于雨辰而言，邈然还是同时拥有“姐姐”和“家长”身份的存在。

雨辰回到社区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在夏末秋初时节的黄昏，天色还没有完全黑，户外纳凉避暑的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谈，有的还端着碗筷享受着一天劳累后犒劳自己的晚饭。微笑着和熟识的邻居一一打过招呼后，雨辰拎着刚刚在超市顺便采购的食材跑回了家。

这是一栋8层高的普通公寓，雨辰和邈然租下的是位于一楼的两套一室两厅。其中的一套改造装修为店面，而另一套则是姐弟俩起居的地方，对于普通的家庭医院来说，已经是有些奢侈的配置了。不过，坚持“工作要和生活严格分开”，同时又不知“经济压力”为何物的邈然，还是决然地采用了目前的方案。一度对此大摇其头的雨辰，也只能接受已经存在的事实，而在房租方面，雨辰也仍然要求承担一半，这次无奈接受的人换成了邈然。

这个时点姐姐大概还在店里接待病人，这么想着的雨辰决定从后门回家——对于公寓的结构来说应该是正门才对，只是由于药店的大门是在阳台的方向，姐弟俩才会有这种看起来颠倒的习惯说法。

“下班了不按时回家还不跟姐姐打招呼就想溜进屋吗？”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潜入行动的动作由轻快变为停滞，出现在门口的是姐姐皱着眉头的脸。不过，这幅光景只维持了不到一秒钟，温和的笑容就出现在了女名医的脸上：“每次都这么配合啊，进来吧。”邈然一边接过弟弟手中的大包小包，一边拍去他肩上残留的灰尘：“又‘加班’了啊，不是和你说了要慎用能力的吗？”“人命关天，再说我是尽量速战速决，没怎么费力的。”雨辰耸了耸肩，尽量显得轻松地回答着，换来的是姐姐在脑门轻轻一敲，“还装，能瞒得过我吗？气乱成这个样子……”看着姐姐关心的眼神，雨辰也没有再继续辩解什么，只是走向客厅的一角，那是厨房的位置，“晚饭后我再仔细汇报好了，”从门后伸出头来，他微笑着把话题岔向了别的方向。

既漂亮又温柔的邈然对于家务完全不在行这件事，即使是熟识的隔壁邻舍也只会当作玩笑话来看待，但却是身为弟弟的雨辰从小就深刻体会的现实。同样的，稳重的雨辰会作恶作剧和开玩笑，大概也没有附近哪位常来常往的熟人相信，却也是身为姐姐的邈然每天的日志上都预定会出现的内容。

既然材料都已准备充足，那么迅速地完成饭菜的制作对于雨辰来说就是很简单的事情了。在电饭煲和烹饪锅的共同协力下，半个小时后凉菜和热菜便一道道地摆上了餐桌。“嗯嗯，”邈然晃着筷子一个接一个盘子品尝过来，“今天的速度又破了纪录啊。”不过，被赞赏的对象倒是没有特别得意的感觉：“都是素菜嘛，当然比肉类要容易熟得多啊。”“不过素菜也未必就比荤菜好做啊。”虽然是在反驳，但是邈然下筷子的速度倒是丝毫没有减慢。“这是家常素菜，又不是鼎湖罗汉斋！”一边反驳着，雨辰一边把盛好米饭的青花瓷碗递给姐姐。“很久以前就说过了，其实你没必要陪着我吃长素的，”享受着弟弟的手艺，邈然感叹说，“我也不介意肉边素啦。”“或许不会介意，但是姐姐一定不会习惯的，”雨辰简单地承受了姐姐的好意，“我对吃这些也没什么不习惯的，再说搭配得好的话也不至于有什么营养失调。”

关于菜式的内容作为用餐期间的轻松话题是很适合的，不过，在饭毕收拾好碗筷之后，姐弟谈话的主题还是免不了要转移到正事上来。在局外人看来惊心动魄的场面，其实也不过就是那么电光火石交错的一瞬间，因此雨辰的描述也没花多少时间就让邈然了解到了整个事件的前后经过。

“能接下你的雷击啊，很久没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了呢……”饭后立即坐下对体型是不利的，邈然在客厅里一边踱步一边思考着，“躲开是不可能的，不过从你说的过招的情况来看我也不觉得它有那份功力……”只花了在客厅里走半个来回的时间，邈然便梳理好了整个事件，接下来还是先去现场看看比较好吧，如此决定之后，她转过身来，看到的是已经收拾好道具的弟弟。

“真是机灵啊。”邈然笑着戳了戳雨辰的头，她的这个习惯自弟弟还是小孩的时候就已经养成了，每次要出门处理这类事件的时候雨辰都会先一步收拾好各种可能需要用到的东西，静静地等着姐姐下达出发的指示，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不需要联络其他人了吧？”雨辰显然是在明知故问，不过邈然很清楚这是弟弟一贯的提醒自己注意的方式：“只是去看看现场，没必要动用太多人力的。大家也不总是无所事事的。我们两个去就好了。”

邈然拎着自己的手袋，从外观看起来它和普通的中号女用皮包没有任何差别，但里面装的东西估计翻遍整个潭州城也找不出相同的另一份了。雨辰则是空手，姐弟两人看起来就好像是要出去逛街一样。不过，他们并没离开客厅，伴随着轻轻的一下跺足声，邈然念诵出了“缩地”的咒语。

如果有人看到的话，大概会描述为“只见眼前一花，两个人就凭空消失了”吧。而身处法术之中的雨辰和邈然所描述的则应该是“只感到眼前一花，迈步之间就已经到了很远的地方”。在咒语念完的那一瞬间，两人就到达了今天曾经引起小小骚动的烂尾楼楼顶。

——“还是和姐姐一起出来好，连交通费都可以省下了。”
——“……也不用每次都感叹一下吧。”

交换过欠缺紧张感的台词之后，两个人还是开始认真地搜寻可能遗留的线索。由于消防队已经来现场妥善处理过，因此四周除了烟熏火燎的印渍之外还留下了不少水洗的痕迹。“就算是福尔摩斯，看到这种样子也会头痛吧。”雨辰无奈地呼出一口气。“别学他一样趴在地上寻找蛛丝马迹就好。”邈然从手袋里取出一副精致的黑边眼镜递给弟弟。这件小宝物能够让使用者清楚地看到周围的法术、妖气等等状况，用科学的语言表述可以说成是“一定波长能量的具象显示装置”。以邈然的能力，使用“明视”之类的符咒就可以达到相同甚至更好的效果，不过向来以“不比必要劳动量多出一分力”作为座右铭的她，平时是不会让这么方便的道具闲置的。不过，在和无法使用任何法术的雨辰一起行动的时候，这些道具的使用权自然要进行相应的转移。

不过，再好的工具也不可能把所有工作量全部省掉。邈然在楼顶巡视了几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收获：“到处都只看得到那位小女生的气……你那边情况如何？”“有点特别的东西，你来看看。”雨辰半蹲在雷击造成的白色裂痕旁，认真地端详手指上沾着的细粉。身为家长的姐姐也凑了过来：“硅酸盐嘛。”看着一本正经地用化学成分称呼水泥粉末的姐姐，即使是早已习以为常的雨辰也要花点力气忍住才没有笑出来：“我都看得到你不可能没察觉吧，这个红色的光。”“是啊是啊，沾得你整个手指都是呢。”邈然笑了笑，随便触碰未知的残留物并不是安全的做法，不过弟弟有特别的方法避开危险，所以倒是没必要担心什么。即便如此，收拾证据还是容不得一点马虎，邈然掏出一套小号的塑料袋和刷子，熟练地将弟弟手指上的可疑物打扫收集好。

“今晚的工作差不多到此为止了吧……”刚刚打算宣布下班的家长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呕�好图案和咒语的符纸，随手挥了出去�?

薄薄的纸片平平地切过夜色，无声无息地飞向天台的拐角处，那是人们视野绝不可能触及的死角。命中的目标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响，与此同时，一团黑影窣然飞出，眼看就要越过护墙，消失在现场勘查者的眼中。

原本还在十几步之外的雨辰一晃之间便到了天台的边缘，而黑影也已经落入了他的手中。看着无视自己晚饭前刚说过的话语的弟弟，邈然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不过这个时候决断的行动显然更为重要。“姐姐，你出手太重了哦。”得到的意外反馈让邈然把秀丽的眉毛抬了抬：“不可能吧，我只是用‘净化’驱散法术方便你捉住它啊。”“问题是，这家伙似乎已经挂掉了。”雨辰走回姐姐身边，举起手里的猎物，在两人都随身携带的小手电帮助下，很容易便分辨出了它的身份——一只死猫。刚才还有着迅疾行动的它现在只是蜷作一团，黝黑的皮毛和周围的夜色融在一起，如果没有周围灯光的照射，那么看起来就像是雨辰托着一团黑暗一样。

“很可疑的样子，先拿回去吧？”征询过姐姐的意见后，雨辰接过一个黑色的不透明塑料袋里，准备把死猫放进去。就在装袋的过程中，袋口将一条猫腿扯了一下，一块小小的碎片从本已紧缩的前爪里掉了下来。

“这是什么？”邈然捡起碎片，捧在手里，另一只手拿着手电对准掌心。装好东西的雨辰也凑了过来：“似乎是白天那家伙身上碎落的甲壳。”“甲壳？似乎不完全是。”邈然把手电交给雨辰拿住，自己用手指轻轻地拨动甲片，在合适的角度，可以看到上面密布的根根金色长鬃。

“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是应该是野兽之类的妖物吧。”收拾好以后邈然下了这样的结论，“收获不小啊。不过时间也不早了，赶快回去吧，明天你和袁老约好了吧。”“是啊，”雨辰点了点头，“我只有周末才会在白天有时间嘛。训练完之后正好可以向袁老请教一下，他阅历广博，或许能认出来这些东西的来历。”“我也有此意。”随着讨论声的淡去，两人又按照来时的方法消失在了楼顶。

※　　　　　　　※　　　　　　　※

“我派去的‘使者’反应消失了。”还是那样没有起伏的声音，但是声音的所属者态度却和下午截然不同，是完全的毕恭毕敬。在他身边的担架床上躺着的是已经被人用白纱布仔细包裹好的虣穷，而他面前站着的，就是两人曾经提到的那位“大人”了。

“看来对方也是很细心的人，你做得已经很周到了，嶟比”对于手下的失败，那位大人还是显得很宽容。“不要太纠缠于这种细节了，”他拍了拍嶟比的肩，“你是很优秀的下属，但是如果不学会把精力集中在最重要的目标和计划上，是不能给我更大的帮助的。”“属下明白了，”即使是在真心发表自己的感谢的时候，也仍然是那副冷冰冰地声调，虣穷仿佛被这种音色刺激到了伤口，撇了撇嘴。嶟比似乎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即使受了重伤也不忘讽刺自己的同伴，或许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恩人，那位大人吧，他继续着自己的发言，对象自然只有一个：“目前整个阵法已经完成了大约一半。明天开始属下会全力补上虣穷受伤后留出的空缺，完成剩余部分。”

听着手下的计划，那位大人点了点头，毕竟这个不足二十岁的年轻人执行计划的各个方面都能够做到远远超过同龄普通人的程度，在能力上已经是很难再挑剔什么了。再加上他对自己的忠诚心毋庸置疑，这点更是令人满意。“百年难遇的时机已经越来越近了，你可要抓紧一些。”挥了挥手，示意嶟比先退下之后，他转过来，俯视着虣穷。

“你似乎对嶟比颇有不满。”伤者的心情被一语点破，自然也就没必要回避，反正他本来也就不打算隐藏什么：“是的，我实在不能忍受那小子说话的腔调。”“恐怕还有年龄的关系吧。”看着那位大人甚至可以说得上“柔和”的眼光盯着自己的脸，虣穷忽然觉得有些发冷，他忍不住辩解道：“不是这样！论修行的时间，你和我也没有差多少，但是你的力量和智谋不是我能企及的，所以我不在乎在你之下听从调遣，但是……”

接下来的抱怨没来得及继续，虣穷猛然发现，刚才明明已经告退的嶟比又出现在了大人的身后。“对你的性情而言，大概只会承认更强的力量吧。”大人叹了口气，“也罢，嶟比，你就显示一下你的力量。”得到大人的指示，嶟比躬了躬身。

嶟比将虣穷连同担架床一起拉出了房间，门外宽广的地下室是一所尚未启用的地下停车场。附近就是全城最大的商业带，因此这一片地区反复建设的此类场所还有很多，光是在大人名下的就有好几处。目前他们所在的这个看起来似乎暂时被用作充当临时仓库，到处都是一堆堆被雨布盖好的物资。不知道是因为在地下还是由于物资保护手段的缘故，这里比地面上的温度要低了好几度。

“稍微表演一下就好，不然事后的收拾会很麻烦的。”很罕见的，大人居然说了一句像是玩笑的话。难道还需要缓和表演前的气氛防止演员过度紧张吗，虣穷不以为然地想。嶟比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一动不动地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就在虣穷忍不住要出言讥讽的时候，周围的宁静仿佛被一种细微的咝咝声逐渐撕扯开来。

虣穷惊异地左右张望，但是在昏暗的环境里什么都看不出来，这几乎让他人为自己产生了错觉。但是，在下一个瞬间，微不可闻的声音被雨布剧烈抖动时发出的巨响所替代，眼前出现了重重身影，充满压迫感的巨大身形纷纷出现在面前，目前还只是俯卧在地面上，如果全部站立起来的话，不要说这个地下室，恐怕整个城市中心的幢幢高楼也会战栗和毁灭吧。

“我明白了……”虣穷喃喃地地下了头，对于这个年龄不及自己修行时间零头的年轻人类所体现出来的恐怖实力，他已经没有任何怀疑。为什么上天会如此不公平地让有的人不经艰苦修炼就拥有这样的能力呢，嶟比也是，下午的那两个人也是。但是，这种怨恨并不妨碍虣穷对于拥有实力者体现出应有的尊重。大人虽然不知道虣穷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是他知道，今后这两个手下是不会再对地位的划分和任务的协作产生什么异议了。

愉快地拍了拍手，大人向嶟比发出了收手的信号，刹那间周围又寂静了下来，巨型的活动物体披着雨布再次回归完全的睡眠。“都去休息吧。虣穷要好好养伤，嶟比明天要继续任务，我还要去谈几笔生意。”如此地宣布之后，大人转身离开了地下室。

[ Last edited by kenshin on 2006-3-21 at 11:00 ]

雨辰的能力在这一章里还是没有完全地展现出来，“组织”也只是在姐弟的谈话中一闪而过，虣穷背后的人物一个一个出现了，所谓的“阵法”和“时机”究竟指的是什么，有太多太多的谜题需要解开了。

接下来，会向着未知的真相更靠近一步吗？

敬请期待

第3章 迷云渐起 Confraternity of Advanced Specialist Education

[ Last edited by kenshin on 2006-3-21 at 11:01 ]

第3章 迷云渐起  Confraternity of Advanced Specialist Education

激战、调查，一连串事件之后雨辰迎来的是深沉的睡眠，这种近乎不省人事的状态一直维持到第二天被邈然拍醒为止。

“很过分啊，姐姐……今天明明是周末。”

“我也想随便你什么时候自然醒，不过……”仿佛是要和这句话相呼应，雨辰马上就听到了从隔壁传来的声音，“邈然妹子，雨辰还要在床上赖多久？”

“诶，袁老今天怎么跑过来了？”虽然是希望能如所说的那样在床上多赖一下，不过对于这位前辈，雨辰还是绝对不会怠慢的。他一个翻身下了床，正要往药店那边走去，却被姐姐轻轻地拉住了，“先稍微收拾下，访客可不止一位哦。”看着邈然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雨辰纵然有些莫名其妙，还是老老实实地先去盥洗室整理了一番。

等到赖床未遂者洗漱完毕走到客厅的时候，访客们和女主人早就开始了密切地交谈。夹杂在袁老爽朗笑声和姐姐温婉语调之中的，是雨辰最新收入记忆库中的声音，“是啊是啊，袁爷爷、离姐姐，你们就教教我嘛。”

“喂喂，第一次见面不要用这么可爱的口气叫得那么亲热……”雨辰无奈地摇了摇头，另一位访客就是昨天巧遇的人，这个叫做芊芊的女生倒是具有轻易和别人混熟的特质。当然，对方也发现了新出现的男主人：“大哥终于起床了啊，喏，这个是见面礼。”

接过递来的纸袋，雨辰瞟了一眼，迅速地确定了里面的内容：“慕丝蛋糕？还真是……算了，袁老正好很喜欢甜的东西。”于是，这一天的早餐便以芊芊送来的甜点和邈然端出的花草茶开始了。

“这么说来，袁老之所以会亲自登门是因为在总部遇到了姐姐？”由于对甜食没什么兴趣，雨辰的注意力自然就从餐桌之上转到了餐桌边的人。
“嗯……你问邈然妹子就是。”被询问的对象很明显是在过度专心地用餐，对于问题完全不打算认真回答的样子，而早就习惯了这种场景的姐弟俩也自动转入了两人间的问答，“昨天不是发现了特别的东西嘛，所以今天趁你还没起床就先拿去那边检查看看了。”

“结果呢？总不会是那种随便去哪个宠物医院都能拿得出来的报告吧。”

“倒是有些特别的内容。”邈然看了看两位客人，仿佛是要照顾到其他人的食欲，她有意无意地压低了声音，而雨辰也很配合地凑了过来，“那只猫已经死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了，而且还作过防腐处理，很专业的样子。”

雨辰皱了皱眉头，这确实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话题，何况还是在早餐时间听到：“木乃伊化的猫？”

“确切地说应该是木乃伊化的猫斥候，显然这次遇到的没有被灌输太强的法术……”

“也就是说，确定对手之一的能力使用效果为‘御使’了是吧。”

“应该是。”简短地表达了赞同之后，邈然提出了自己的担心，“光是知道这个的价值也不大，另外，你的能力信息没有泄露出来吧。”

“只是一记雷劈而已，相信那家伙也没那么聪明猜得出来很多……”

“嘿嘿，我知道哦，大哥的能力是操纵雷电，对吧？”姐弟俩的对话就这么被打断了，插入的人是刚刚完成一人份蛋糕，手里还捧着茶杯的芊芊。

“蛮敏锐的嘛，不过不能算是满分的答案。”进行评卷工作的是袁老，啜了一口茶之后，他发出了满足的叹息声，“邈然妹子泡茶的功夫还是无可挑剔的好。”

邈然微笑着点了点头，以示对称赞的答谢，而被扣分的考生则是发出了不平的怀疑声：“啊？我本来还对自己的推理很有信心的，哪里不对了啊？”

“既然这么有兴趣，那正好，雨辰啊，来做一下饭后运动怎么样？”袁老放下还剩一半的茶杯，“只是可惜好茶就冷了。”

“呵呵，袁老还没尝过我的冰镇花草茶吧，待会回来就准备一份。”看到大家都已经离开桌边，邈然赶紧把餐具收拾好。然后，在“缩地”的光晕中，众人转移到了一片繁密的竹林之中。

“哇，邈然姐姐你好厉害！”芊芊惊讶地左右张望着，“这样子平时可以节省不少交通费啊。”

看着难得露出一脸无言以对表情的邈然，雨辰也是好不容易才忍住笑。“你们两个……”，邈然又好气又好笑地敲了弟弟一下。

“好啦好啦，快点准备开始吧。”袁老拉过两段四尺来长的竹茎，随手向雨辰掷出了一根，“芊芊，好好看着，作为新手‘向导’的入门课程：作战方法。”

飞来的竹枝被雨辰轻轻接在手中，而袁老手中的另一根已经化出了一片绿影卷了过来。平时只能迎风摇摆的枝条在袁老手中却有携起疾风的威势，眼看着就要正正地刺到雨辰身上。

芊芊仿佛见到了一天前那幕场景的重现，只不过这次交手的双方并非生死相搏，也不是空手对白刃的不对称条件。雨辰右脚向侧前方踏出一步，手中的竹棍看似随意地在空中沿着一条光滑的曲线游动，而袁老的几下疾刺却就此被拉到一边，带起的强风也只是压起了地上的一层竹叶。

“难道是……太极？”回忆起雨辰昨天空手对白刃时的动作，芊芊不禁发出了小声的惊叹。不过，身边的另一位观众还是听到了：“很敏锐啊。基本上，雨辰是很适合练习这门功夫的，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

“也就是说……即使是‘向导’，也要用打斗的方法啊。”

“用与不用取决于个人的天赋、性格和当时的条件。”这么说明之后，邈然补充说道，“不过，肉体本身的力量始终还是不能忽视的吧。”

在观众边看边交流心得的这段时间，比试仍在继续地进行着。袁老的出手本是招招轻灵迅捷，竹枝随着他右手的挥动时直时曲地蹿动。但无论怎样变化，只要到了雨辰似有意似无意用竹条划出的曲线附近，袁老的攻势就会被牵带得沉滞了起来。不过，袁老的身形步法倒是从来没有随之失去平衡，而且，居然还有余力开口说话：“这样的攻守练习也差不多了吧，尝试一下对攻如何？”

“既然袁老这么要求，”在凌厉攻势下的雨辰也毫不吃力地微笑了起来，“那么剧烈活动一下也好。”

两人手中的竹枝一改之前的来往，猛地交错。在清脆的爆折声中，袁老脚尖一挑，一根一人多长的长竹竿自地上弹起落到手中。他右手挽住长棍，拉开马步摆出了一个起手势。

袁老自然是一副大家风范，而让芊芊睁大眼睛，甚至可以说是瞠目结舌的还是雨辰：他悠然地站在原地，没有摆出任何特别地姿势，而两根本已折断的竹枝，却一左一右地浮在他的身侧。

“这……是怎么回事？”

“看不到吗？”听到芊芊惊呼的雨辰转过头来，无奈地回答道，“你的能力还不够啊……那么，解说的部分就继续麻烦姐姐咯？”

“知道啦。”这么回应了弟弟之后，邈然继续着之前的说明，“既然是‘向导’，那么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和常人不同的能力，对于没有进行过系统法术修炼就成为‘向导’的人来说，他们的能力往往都是非常独特的。比如你，比如雨辰。”

光是这么解释大概还是无法让她理解吧，邈然心里这么想着，掏出黑边眼镜架到了芊芊的脸上。

“啊！”透过镜片，眼前的光景虽说不上是迥然不同，但至少也是增色不少，芊芊之前的疑问得到了明白的回答：雨辰的身体正在发光——准确地描述，应该是雨辰的身体正被一团光芒围绕着，它延展成两米左右人形包裹着雨辰，人形的双手各握着一支竹条。

“这是什么……”

“我弟弟的能力，御使专属于他的灵体，或者，按照组织的命名——rival。”这样子解说之后，邈然把视线转回比试中的两人。

“试一招就够了吧。”雨辰还是微笑着。袁老一语不发，只是双手握住竹棍车轮般地舞了起来，两人周围的竹叶也随之纷纷扬扬地飞卷而上，在袁老面前缠绕成了一个大而厚重的竹叶环。而在芊芊看来，更像是袁老身前筑起了一道片片光芒组成的壁垒。

“来了！”雨辰一声轻喝，身体虽然还停留在原地不动，灵体却已一闪而出，在它快速挥舞的竹枝之下，乍一看灿烂夺目的光之轮瞬间就碎裂四散开来。依着袁老手中竹棍的动作而闪耀旋舞的竹叶又洒落回地面，仿佛从未被激起那样，零落于四周。

“这次又辛苦袁老指点了，”应该是略胜一筹的雨辰没有任何得意的表情，发光的灵体也隐去无踪。“再怎么快，还是没有……快呢……”虽然被一招击破，袁老还是无所谓地笑着，只是在隐隐约约提及雨辰能力相关的内容时，口齿稍微地含糊了一下，因此，芊芊也就没听清楚关键的那个词，“回去吧，我还惦记着邈然妹子的冰镇饮料呢。”这么结束教学的袁老，看起来就只是一个享受着夕阳红生活的普通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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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前开始冰镇的花草茶，由于练功并不算很久的缘故，在四人回家之后还是不够凉，因此大家也只好一边用凉白开润嗓，一边等待饮料顺利制作完毕。这段时间自然又是在闲聊式指点中度过了：

“单纯从能力的使用方式上来看，‘向导’的类型就已经够多的了。”袁老以“资深人士”的口吻介绍道，“就好像你看到的，雨辰通过灵体，邈然妹子通过符咒。”

“那么一共会有多少种呢？”

“根据组织的统计，基本形式就是武、咒、灵、意、器这五种了。”回答芊芊疑问的是邈然，在简单地分类之后，她继续补充道，“武是武术，咒是咒符，灵是灵体，这三种方式都很容易理解吧。至于‘意’，指的是集中精神，单纯用意念就可以自如地使用能力，算是相当少见的类型。”

“‘意’啊……听邈然姐姐这么一介绍，和我的还真是接近呢。”

“是啊，根据雨辰的描述，我猜测也可能是这样——不需要念咒语，也没有看到别的辅助物——当然，使用法器宝物之类，名为‘器’的方式之前并未排除。”

“肯定不是那个啦，我可是从很小的时候就会这种本事了。对了，邈然姐姐啊，你刚才说的这么多种方式，难道一个……嗯，你们所说的‘向导’，只能会一种吗？”

“有的能力是因人而异的，比如‘灵’和‘意’，就像芊芊你所知道的那样，这是一种‘天赋’。而‘武’和‘咒’，基本上是通过修炼来掌握的‘技能’，虽说也不是谁都可以掌握，但是通过同样的方法所学会的，一定是同一种效果的本领。至于‘器’，不同的法器对于使用者的要求各有不同，这点相信你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听起来……好像很复杂，不过大概就是说，‘武’和‘咒’通过个人的努力是可以掌握多种的，而且很多人也可以都掌握同一种，这是它们和‘灵’还有‘意’这两种方式的区别吧。”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芊芊的理解当然是没有什么偏差的，邈然用微微地点头表示了赞许的意思，“当然，光以使用方式来分类，或许还会显得有些笼统，所以还必须考虑不同能力的效果。”

“等、等一下。”芊芊摆出了一幅“听得头大”的表情，“怎么弄得这么复杂啊……搞得和做科学研究一样。”

“‘组织’里面就是有人喜欢做这种事情呢……”仿佛是配合芊芊的惊讶，雨辰也叹了口气说道，而解说的任务也就这么移交了。

“按照能力的效果分类，听起来似乎是很复杂的事情，其实说明白了也很简单。”雨辰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继续说道，“第一类效果是‘坚固’，也就是稳定，与之对应的是第二类效果——‘扰动’，意为混乱和改变。第三类和第四类效果也是对应着的，‘激发’与‘寂灭’。最后一类是‘御使’，代表操纵。”

如果说刚才是“头大”，那么现在芊芊就是“头大了两圈”：“这还简单……还用这么复杂的词，故意的吧……”

“说不定就是这样子哦。”雨辰倒是很直接地承认了，“本来就应该是这样。你大概也很清楚的：像我们这样不同于常人的存在，如果不行事低调，说话隐晦一点，迟早会暴露在公众面前。那对于我们和习惯于常识世界的人双方来说，都是不可挽回的灾难吧。”

刚才还很活跃的芊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这种话题会引起什么样的回忆，雨辰大概也是可以猜测得到的。看见姐姐端出来冰好的花草茶，他连忙把问题提向了一直在旁静观对话发展的袁老：“一直都没来得及问，今天袁老怎么会跑到总部那边去？有违你一贯的行事作风啊。”

“你们不知道是正常的，”完全理解问话者的意图，而接下来的内容也确实非常重要，因此袁老干脆地切入了主题，“现在关于这个案子的消息大概是完全封锁中吧……”

“别卖关子了……不过袁老你还真是消息灵通啊……”雨辰摇了摇头。

“我老人家当然……”似乎不是应该炫耀的时候，袁老及时地刹了车，“根据得到的消息，最近在市内发生了多起杀人案件。”

“莫非，手法或是别的条件上面能看出来有什么关联？”蹙着眉头，雨辰提出了常识性的疑问。

“没错！受害者……”消息灵通的老人似乎对接下来的内容有所顾忌，正想压低声音，却被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打断了。“只要不是秘密，那么无论如何都请让我知道吧。”这么宣告着的芊芊，看起来已经从刚才那一瞬间的阴霾中完全走了出来。

“好吧。”回应着少女的勇气，长者也就毫不犹豫地叙述了下去，“除了一些大小不等的伤口外，受害者身体都有多处残缺，最常见的是，很多尸体大部分甚至整个脑袋都没有了。”

虽然是平铺直叙地描述，但是这个对话本身就已经传递了太多能引起不适感的信息了。芊芊仿佛看到了受害者破损的头骨中，汩汩流出的灰白脑浆和暗红血液混合流出的场面，刚喝下去的花草茶的寒气似乎也从胃部扩散开来。邈然轻轻地握住了芊芊的手，从指端传来的温度让少女多多少少感觉到了一些暖意。

“伤口是怎么造成的呢，法医的意见。”雨辰仍然保持着冷静。

“这个就是为什么绝对不可以公开的重要原因了：既非利器也非钝器，而是类似动物的牙齿或者爪子。”

是那家伙！回忆再次涌出，芊芊瞪大了眼睛看着雨辰，而青年也回望着少女，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发表着见解，“这么嚣张和血腥的事件，目击者不可能没有，也不可能没有传言出来吧。”

“当然有了，只是你们在城东可能还没听到。”袁老摊开双手回答道，“我家那边可是每天都会听到流言的新版本，什么恶鬼作祟啊，千年老妖啊，不过倒是有个特别的效果：没有人指责警察办案不力了。”

“对袁老你的消息源是一件好事情吧，”这次发言的是邈然，她的判断也没有丝毫停留在“一般刑事案件”范畴的意思，而是直接进入了她熟知的范畴，“如果只是控制不了本性的嗜杀妖魔，虽然在捕捉上会有点麻烦，但是还算是比较好对付吧，应该没做多久的修行。”

“现在做判断可能会早了一些呢，姐姐。情报还是太不足了。”

“是啊，袁老那边还有什么消息吗？”

“我听到大概的消息就来总部了，不过和你们昨天的事件结合起来，得到了意外地重视的样子。”

看起来没什么联系的事情，会有什么隐藏在水面之下的关联吗？芊芊的推理兴趣也被引起来了，不过，正如雨辰之前指出的那样，能够作为参考的材料实在是太少了。而且，对于自己有关的内容，今天也实在是接受了太多，芊芊有一种头痛的错觉，忍不住用手敲了敲额头。而剩下的三人组则是迅速地对现状作了判断，定下了袁老再通过关系获取详细情报的工作之后，今天的家庭聚会也到了尾声。

“那么，明天到总部继续讨论吧，那边的资料和环境也好一些。”留下这句话之后，袁老就先离开了。

“我也可以去吗？”目送老人的背影离开视野后，芊芊忍不住问道。

“当然可以啊，你已经是‘向导’的一员了。”邈然微笑着说。

“可是，我怎么过去啊？总部什么的，我都不知道是什么。”

“你知道的哦，那个地方。”雨辰也笑了起来，看着一脸不解的芊芊，他继续说道，“英文全称是Confraternity of Advanced Specialist Education，缩写是CASE的地方，在这个城市里，只有一处吧。”

“专家培养会……那个外资教育机构？”

“是啊，CASE，在美语中有一个意思就是怪人，蛮适合我们的，对吧？不过，也是我们最可以信赖的组织……”

这大概是芊芊第一次看到雨辰对自己拥有的身份露出这么感慨的神情。

[ Last edited by kenshin on 2006-3-21 at 11:02 ]

:13: 总算，停的地方还不是太RP，不然会被追杀滴~~~~
下次更新，估计是无限期后延~远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