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大海俱乐部


标题: [转载]【听雪楼系列】藏兵阁之一:血薇
听雪 (阿斯忒瑞亚·冯·斐迪亚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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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光”作战纪念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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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听雪楼系列】藏兵阁之一:血薇

转载证明:
雪:月月,偶转载你的听雪楼了哦?是可以公开的那部分。
沧月:嗯,可以 去我专栏转载~以那边版本为准
☆☆☆沧月于2004-06-16 21:48:14留言☆☆☆

(恩,因为偶打算转载月月的一整个系列,所以就跟她提了,如果没有作者准许,请勿转载)

之一:血薇
□ 沧月

  我的名字叫血薇。
  有这样一个娘娘腔的名字,据说是因为我的颜色。
  不象其他的同类,我并不雪亮晶莹,周身反而泛着微微绯红色的光芒,就象是红蔷薇花瓣一样。
                 
  我知道我很有名。
  每次当主人把我从鞘里抽出来的时候,我都能看见对面的人震动畏缩的眼神和脱口的惊呼“血薇剑!”——难怪他们,因为,我实在是太有名太有名了……
  五十多年来,饮过多少江湖中豪杰英雄的血,我已经记不得了。唯一记得的是我身上的颜色越来越亮丽,每次一出鞘,绯色的剑光都能照的人不寒而栗。
  “血薇,不祥之剑也,好杀、妨主,凡持此剑者,皆无善终。可谓之为魔。”
  我不明白那个号称天下第一相剑大师的孟青紫为什么会对我有那样的评价——这个只见了我一次的家伙,居然在《刀剑录》里用如此恶毒的话来诋毁我和诅咒我主人——以至于“魔剑”这个带着偏见的称呼,居然成了我在武林中的代称。
  可是我并不想杀任何人,包括我的主人——甚至在每一次饮过人类的血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想吐——因为,握着我的那双手,竟然同样也是另一个人类啊……
  人心险诈,杀戮本来由世人自寻,为何却把恶名推卸到刀剑的头上?!
                 
                 
  我前任的主人——那个被武林人视为洪水猛兽的邪派高手“血魔”舒血薇,杀人如麻,在武林中恶名昭彰——但是血魔原来也并不是一个魔,而是被人逼成了魔!
  如果不是有人苦苦相逼,那么前任的主人终其一生、也只是一个浪迹天涯的孤胆剑客而已,不求闻达于江湖,只求心安理得地在天地间锄强扶弱。
  血魔是我追随过的最令我同情和敬佩的主人。
  可惜的是,虽然他因为武艺绝世而没有被正派人士杀死,但到最后却由于心志错乱而自刎!死的时候,才只有二十八岁而已。
  ——我躺在他的血里,看着这个孤胆剑客的凄凉下场,不禁开始问自己:是否,我真的是不祥之剑?……我真的只能给人带来不幸?
  或许,我应该就这样让自己被黄土埋葬吧?
  我终于还是没有随着主人葬入黄土。一只手把我从血泊中拖了起来。由于我的重量,一只手几乎拿不动,于是,另一只手立刻紧紧同时握住了我——让我惊讶的是,那居然是小孩子的手。
  忽然又有东西一滴滴落在我身上,湿而热的液体——是血吗?我习惯性地想。
  错了。
  那不是血——我忘了,人类所能给予我的、和血一样潮湿而温热的,还有……泪。
  当然,我品尝到前者的几率远远大于后者——对于我来说,后者比前者珍贵亿万倍。
  “爹爹……”她把我抱在怀里,看着血泊里死去的主人,低低唤了一声,声音清脆得如同风送浮冰——“你也不要阿靖了吗?谁都不要阿靖了吗?”
  我看见泪水从她眼睛里流下,然后顺着腮,一滴滴落到我身上,混入她父亲的血里,一起渗进黄土。
  那是个才八岁的女孩子,很清丽,但是眼里却带着冷冷的对任何事情都不信任的光芒——不知为何,让我忽然想起了悬崖上临风绽放的红色蔷薇,那样的美丽不可方物,却遍布着让人无法接近的毒刺。
  当然,无论她怎样呼唤他,父亲是永远无法回应了——这个界于侠与魔之间的人,就这样抛下那么年幼的女儿,去寻求心灵的永久安宁了……任凭那么小的孩子挣扎在险恶的江湖。
  我从看见新主人第一眼起就喜欢她——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没有给我血,却先给我泪的人。
  或许,这样能破解加在我身上的不祥的宿命罢?我不愿意看见她再一次沦入那样悲惨的轮回。

三年后,十一岁的新主人第一次让我尝到了鲜血。
  “怕什么?杀人又怎么样呢?那些人和猪狗有什么区别?……反正我没有亲人,反正没人说我做的对不对,反正我只是没人要的孩子。”十一岁的主人看着尸体冷冷地笑,我听见了她内心这样的话。
  “任何人都不会在乎我,那么我也不会在乎任何人……”
  “我绝对不会为任何人哭。”
  在杀人时,我不停地听见她内心这样地反复着。
  杀戮之门一开,走进去就永无回头之路,一直到死。
  命运……如果真的有人类所谓命运的话,那么命运的转轮从开始转动此后,所有人就都在命运的流程里生、离、死、别,随着命运之轮的转动永不能再停歇!
十四年以后。
  洛阳。朱雀大道。听雪楼。
  在堂中所有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主人冷冷地扬了一下眉毛,然后一抬手——“唰!”如同一道亮丽的闪电般,我一掠而过,牢牢地钉入檀木茶几。知道主人是要镇住楼中不服她的人们,于是我尽情地展现着自己的光辉,轻轻摇曳,幻出清影万千。
  “血薇剑!”
  我一如既往地听见了人们的惊呼,还有窃窃私语,但是,没有人再敢怀疑年轻的主人的武功和能力——哎,人类都是这样欺软怕硬的吗?看着冷漠美丽的主人,我有些高兴地笑了。
  “你是舒血薇的什么人?”我听见有人惊讶地问主人,看来,前任主人虽然离世那么多年了,名头依然响亮的很啊……熟悉的手轻轻把我从几上拔起,然后,我听到了主人淡淡的回答:“——我叫舒靖容,以后叫我阿靖就好。”
                 
  堂中的气氛忽然间凝结——我发觉所有人都用很奇怪的目光看着主人,戒备中带着嫌恶——血魔的女儿——因为这个身份,主人从小受尽了白眼与冷落,没有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伙伴,那样孤苦飘零地一个人过了二十二年。
  多年过去了,江湖局面也早已经不同往日,然而即使到了现在,居然还是受排斥吗?
  从主人八岁起,我就跟着她了……一直到十年后,我和主人才达到了心灵默契的境地。以后,我能知道她的喜怒哀乐,而她也视我如同她的生命。
  她自幼经历的一切,只有我知道,也只有我懂。
  那是令任何人都无法忍受的歧视、寂寞、排斥和放逐……但令我安心的是,主人毕竟没有被打倒,她是那样坚强地活了下来,并且得到了足够在江湖中生存下去、不畏惧任何人的力量。
  但是,经过了那样的童年和少年时期,主人的内心变的惊人的冷漠和孤僻,不依靠任何人也不相信任何人,拒绝着亲情友情和爱情,唯一相信的,只有力量和命运而已。
  ——那样苍凉的心境,让我都无论如何不能相信,她还是一个刚刚二十二岁的韶龄女子。
  主人没有说话,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我的锋芒,看着面前惊疑的众人,眼睛里有讽刺的光。
                 
                 
  “咳咳……好了,大家都见过新的领主了?”忽然间,我听见有微弱、但是极具威势的声音在屏风后响起来,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一时间,凝结的气氛仿佛又加上了令人屏息的静穆,所有堂中的人低头、垂手、各自退下去按次序站好了队——我感觉到主人握着我的手指也起了微微的变化。
  我知道,是他来了。
  “参见楼主!”在那个人的脚步从后堂转出时,所有人齐齐拜见,声音里是发自内心的崇敬和仰慕。
  这也难怪,面对着坐拥半壁武林江山的楼主,没有人不从内心感到畏缩——连我的主人都迟疑了一下,在所有人都俯身行礼后,才把我放回鞘中,单膝点地,对着来人行礼:“舒靖容参见楼主。”
  然,她的声音冷如冰霜,丝毫没有旁人的虔诚和敬慕。
  她行礼,只因为她知道对方是自己效力的对象,是应该行礼的——然而,她的内心,根本不向那个人屈膝……也从不会向任何一个人屈膝。
                 
  我在鞘里,在主人的腰畔,有些感叹地看着敛容沉静的主人——唉……尽管是那样冷漠孤僻的一个人,终于也不得不卷入这个江湖的是非中去了。
  那个可以收服主人并使其听命的听雪楼主,的确配得上那个“人中之龙”的称号啊!
  楼主有些急促的咳嗽着,咳声空洞而轻浅,终于喘上了一口气,微微笑答:“阿靖……何必客气。”
  在他俯身来扶主人的时候,我看见他的手,腕骨很细,指骨修长,腕上还系着一条淡蓝色的手巾,看上去完全是书生型的手,无力得很,不象是练过武功的样子。
  然而,我却知道,藏在他袖中的,却是那柄令天下武林为之变色的第一刀——“夕影刀”!
  在他的手握住那把刀的时候,任是天地风云都会为之震动。
                 
  刻骨铭心地记得那一刻,那袖中的夕影刀滑过我的拦截,刀光如梦,刀意轻怜,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慵懒和甜意,轻轻挑落了主人脸上罩着的轻纱——然后,在生平第一次失败的耻辱和震惊中,我觉得主人的心忽然有异样的变化。然后,我听到她说:“你比我强……我承认。”
  “那么,请遵守你我的约定罢。”脸色苍白的萧楼主解下腕中的手巾,擦着额头细密的汗珠,一边说,一边不停地轻轻咳嗽——他咳嗽的时候全身都在抽搐,似乎要把肺咳出来一样。
  他是有病的。当时我就想。后来,我才知道他得的、居然是不治之症。
  主人立刻单膝在他面前跪下,静静道:“我舒靖容愿意加入听雪楼供楼主驱谴,百死而不回,——直至你被打倒的那一天!”
  “咳咳……”萧忆情苦笑着,咳嗽,然后问,“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你发觉我不是最强的,你自己能杀死我或者别人比我强,你就会立刻背叛,是吗?”
  “哈……那叫什么背叛啊。”主人冷冷地笑了起来,带着微微的冷峭,抬眼看第一个能击败自己的人,“难道你会信任我?如果你不信任我,那谈得上什么背叛!而且,我只欣赏强者,只追随最强的人——如果你能被别人打倒,那么我当然要离开你!”
  “哦……我记住了。”萧忆情微微咳嗽着,若有所思地看着什么,有一些女气的眼睛里有冷漠迷离的光闪动,缓缓回答了主人一句,“我喜欢用快刀,虽然它有割破手的危险。”
  主人没有发现,那个时候,楼主的眼睛一直望着的,是旁边树上刚刚绽放的一朵红色野蔷薇。





人生的沧海太深太深,而我们总是沉潜的太浅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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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听雪楼主萧忆情。
  三年前,自从前一任听雪楼主、他的父亲萧逝水以三十九岁的英年弃世之后,才方弱冠的他中止了在雪谷老人门下的学业,匆匆步入江湖,招回了楼中四散的人马,以病弱之躯撑起了摇摇欲坠的家业。
  然,让那些认为他是文弱公子的人吃惊的是,在五年里,听雪楼在他的带领之下召集了如云高手,几年内拓地万计,以洛阳为中心、把势力拓展到了长江以北的所有地区!
  听雪楼。这个二十年前还是无名组织的帮派,如今已经隐隐有领袖天下武林的架势了……而听雪楼主萧公子不世出的英才和武功,也成了江湖中诞生的又一传奇。
  我又有一些的不安,同时,也感觉到了主人内心传来的不安。这个萧楼主,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几乎都是我见过的唯一丝毫不逊色于主人的奇才,而且,他还成功地让主人为他所用。
  主人在他的殷勤搀扶下缓缓起身,不置可否地坐到了堂中的第四把交椅上。要知道,听雪楼在她加入之前,已经有了除萧忆情以外的两位副楼主——高梦飞和南楚。
  “阿靖,坐这里。”我听到了楼主轻声的吩咐,然后我看见他拍了拍身边榻上的空位——主人呆住。这样明显地表示出对于她的倚重,是主人不曾料到的。想了想,她终于轻轻走过去,坐在他身侧。
  后来,我才知道那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是主人和他以后携手开始长达五年征战的序幕。
                 
                 
  金戈铁马,并骑战场剿灭各方不想称臣的势力,将霹雳堂雷家等江南三大世家灭门;铁腕平乱,镇压楼中酝酿已久的叛乱,手刃二楼主高梦飞,囚禁萧忆情的师妹池小苔;势力南扩,派出大批人手,征服南方武林中最神秘的帮派拜月教;……
  三年的时间,就在满目的鲜血中这样漂过了……
                 
  当宣布武林一统时,万众对他下跪、宣誓效忠之声震动云天;那个时候,坐在建立旷世武功的病弱年轻人身边的,是我的主人——脸罩轻纱,木无表情,似乎一切辉煌都与她无关。
  这只是证明了一件事而已:她所追随的人,的确是最强的。
  她只追随强者,只相信绝对的力量——就象我一样。
  端坐在听雪楼的正殿中,面纱后的主人坐在武林霸主的身边,几乎享有和他对等的权力——人中龙风。
  我知道,很多武林人士都这样看待着主人和楼主的关系,而且纷纷私下猜测两人之间的情感问题。毕竟,象这样年轻的霸主身边长期存在着一位美丽的女性,简直是让人不遐想也难。而由于两个人身边都没有走的近的异性的缘故,楼中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我主人成为楼主夫人是迟早的事情。
  只有我明白,事情远远不是那么简单的。
  就是以为和主人心意相通的我,都不明白主人对待楼主的真正想法。
                 
  我曾经看过楼主在当众病发时暗中握紧主人的手,而主人默默用真气不动声色地为他调理、以免让他在万人面前倒下。面纱后,主人的眼睛是温柔而抚慰的,看着在那一刻寻求援助的凌驾武林的萧楼主,却仿佛在看一只受伤的动物一般。
  我也看过那个萧楼主为了斩草除根对霹雳堂下达了灭门追杀令,而为了维护另一个人叫“雷楚云”的人,主人坚持着不同的意见——在密室里的争论中话不投机,主人拔出我,直指着他的心口!——那样的杀气,和主人如同草芥一般杀戮其他人时、是没有什么两样的;我知道楼主和主人之间有过严重的分歧,曾经有几次,甚至到了决裂的边缘,然后,却莫名地又相互退让,继续象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合作下去,只是彼此的眼中闪过不信任的光芒;我还知道主人爱过的那几个人,和她在乎的那些人……
  其中有一些,就是毁在楼主手上的。
                 
  我甚至知道萧忆情真正的寿命本来只有二十二年,过了那个期限,他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忍受旁人不能忍的煎熬,从阎王手里赊来生命!他只是想在死之前统一分崩离析三十多年的江湖而已,他想用前人没有的功业,为自己铸造一个永恒的纪念碑——那么即使死了,他还会活在传说里……
  他很会用人,也很会杀人。听雪楼三万多子弟,几乎每一个人都对他既敬且畏,宛如天神一般地崇敬,只要他的一句话,就不顾生死地去完成那个指令。
  有时候,我想,主人也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把利剑而已吧?只是用来杀人的工具而已。只是因为名剑难求,所以也才分外地珍惜。
                 
  “如果你不是最强者,我就会杀了你——相对的,如果我对你不再有用,那么你就杀了我。”
  “如果有一天别人杀了我,或者你自己动手杀了我,那么,我所有的一切,都遗留给你。”
  那样无情而冷静的约定,仿佛是两个为了利益走到一起的商人,签定的一个契约而已。
  “如果,你是病死的呢?”
  “萧忆情只会死于兵刃,不会死于床榻。”他的回答是淡漠的,仿佛看穿了生死。
  “如果万一是呢?”主人不退让地继续问。
  “那么……请你代替我照顾好楼里的子弟,起码,不要让他们被四方蜂拥而来的复仇者屠戮。”
  那是他第一次流露出对于手下的眷顾和温情,那个一直以武力强行征服武林的人、第一次谈到了对自己身后的担忧:“当然,你同样可以自行出任楼主,成为最强者……或者,替我守护它,一直到出现新的继承者为止……”
  主人微微冷笑了,我很惊讶地看见她的笑容中居然有一丝从来没有的悲伤,宛如一朵开在冷雨中的红蔷薇。纤丽,冷漠,而又充满戒备。
  “萧楼主也会说这样的话啊……”她笑着,开始抚摩我水一样的刃,好几次,我都担心她的手会出血——因为我感觉到主人的心很不安静,根本没有平日和我的默契,“但是,我凭什么接任?无亲无故,我只是你的下属而已,何况南楚还在,别人不会服气我当楼主的。”
  没有回答。忽然,他伸出了手,轻轻接过了我——我很惊讶,主人居然没有拒绝。
  他修长纤弱的手指抚过我的身体,我忽然轻轻吟了一声——那是怎样充满控制力、杀气和魅惑的一双手啊……我甚至可以想象出我如果在他的手中,将会展现和主人手里完全不同的另一种风采!
  我一刹间甚至有些羡慕他袖里的那把夕影刀——虽然知道那个家伙不见天日的日子也很难过。
                 
  “那么,嫁给我吧。阿靖。”他轻轻用食指弹了弹我,听着我发出的呼应,忽然在剑声中说了一句。
  “做我的妻子,名正言顺地接收我所有的一切。”
  脱离了主人的手,我感应不到她内心的想法,然而这一次,我却清清楚楚看见了向来冷漠的主人刹间变了脸色——似乎有蔷薇的颜色染上了她的双颊。
  能让听雪楼主屈身求婚的,天下之大,恐怕也只有我的主人一个了……除了对方,几乎都找不到另一个如此相配而能力对等的人、来共渡一生了。我欣慰地想。
  “不。”
  忽然间,我听见一个字从主人口中吐出。她眼色有些恍惚,但是却挣扎着说了关键的一个字。
  摩挲我的手停住了——然后,我看见萧楼主淡然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主人停顿了很久,我想,可能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吧?
  “因为我不想做寡妇。”
  终于,主人回答了,蔷薇色的脸迅速变成了惨白,清澈的目光里带着复杂的感情。
  “我不想为任何人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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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海历04年6月16日 19:29  资料  短消息  加为好友  QQ
血。
  我身子一震,忽然感觉到有温热的血,流淌在我身上!
  “啊……该死,我居然忘了我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了……”楼主忽然咳嗽起来,咳得惨白的双颊泛起了病态的红潮,微微苦笑着说,“不好意思……抱歉。”
  我能感觉到他肺里咳出的带着腥味的空气,我知道那是肺痨。我想,他的确是活不了多久了。
  他很痛苦。痛苦的感觉从他的手心里传递了过来,让我全身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心里会忽然觉得很冷,冷得如同浸在冰水里。
  ——我只是一个命在旦夕的病人,苟延残喘地活着而已……
  ——真是愚蠢,居然向她那样的女人要求爱情。
  我听见他心里传来这样的话……可怜的人……我忽然觉得这个不可一世的萧楼主实在是可怜的很。主人……主人是从来不会爱任何一个人的……他真是自讨苦吃了。
                 
  “你弄脏了我的血薇。”忽然,主人伸手,把我从他手上拿了回去,微微蹙眉,冷漠地说。然后,从怀里拿出绯红色的丝巾,轻轻擦拭。可她不知道,我很兴奋呢!——听雪楼主的血!
  试问天下有几柄剑能够如同我这般幸运?
  “我不想为任何人哭。”主人忽然梦呓般地看着我,重复了一遍。我感受到了她内心忽然间的彷徨和无助——这样软弱的情感,几乎是从来没有在主人坚硬如冷铁的心中出现过的。他居然能让主人的心在刹那间柔软起来……真不愧是听雪楼主。
  努力啊……再加一把劲,可能就会打动主人了呢!哪怕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也可以啊!
  我默默地为他鼓劲,然,他再也没有说什么。
  一直到死之前,他再也没有说过和这次类似的话!
  ——或许,人类的自尊都是那么脆弱而敏感的吧?
  拥有权力地位如他,和冷漠无情如她,更加如此。
                 
                 
  这次,两颗心第一次擦肩而过。
  后来的两年多时间里,这样的情况不止一次地出现——两个同样骄傲优秀的人,因为各自的顾虑和误解,一次次在冷漠和僵持中错过了真情流露的机会;而在这样复杂微妙的关系中,隔阂一天天地累积起来,横亘在两颗心灵之间……
  我想,可能我是世上最了解主人的了——她那样从小遭受不幸的女子,对于“幸福”“爱情”之类的东西,实在是不信任得很。她习惯了孤独,习惯了一个人,如果忽然让她的生命出现另一个相关的灵魂,如果必须要两个人相互信任、生死不渝,我知道,主人是不会习惯的。
  她还是不信任任何人,绝对不会把自己的生死和情感托付在另外一只手上。
  “我不想为任何人哭。”
  只崇敬力量、只追随最强者的她曾经那样说。我明白,那是因为她害怕自己会哭而已。
  可怜的主人……我要如何才能告诉她:只有会哭的人,才真正懂得去爱,才能拥有真正的幸福……这是我从老主人一生的经历中领悟出来的,可惜,我无法告诉她。更加无法让她知道,就是她号称“血魔”的父亲,也是会哭的——可我只是一把不能说话的兵器,一把不祥的凶器而已。
                 
                 
  主人是武林中的奇女子,也是出名的心狠手辣。在三年的时间里,我喝的血就要比在老主人手里十几年的都多!多到我自己都不寒而栗。
  主人她……太狠心了。她甚至没有把人当作同类。
  很多很多次,主人和楼主一起征战四方,在杀场中并骑驰骋——腥风血雨中,我的清光和夕影刀的华丽交织在一起,刀剑相逢的瞬间,互放出的光芒令天下所有人目眩神迷。
  那几乎是完美的杀人艺术,死亡散发出前所未有的魅力而吸引力,几乎让所有人为之不顾生死!
                 
  ——似乎和对方比试着速度,主人经常和楼主进行残酷的杀人竞赛。
  然,每一次,在我进入对方心脏的时候,都发现那夕影刀已经在那里等我了……然后,和刀在敌人体内相触的时候,我都可以看见主人失望和不平的神情。
  “公子他喜欢你的主人呢……”在短短相遇的时刻,我听见刀这样对我说,在另外一个人的心脏里。
  我只有苦笑……主人也是喜欢楼主的吧?但是,却相互戒备伤害的那么深——而我们这些不会说话的兵器,又能够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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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我放了她?”那一天,萧忆情指着另一个人,责问我主人。
  那是一个才十二岁的女孩子,名字叫石明烟,本来是毒蝎帮帮主石鹏飞的女儿,因为父母所在的帮派被听雪楼所灭而落到了楼主手里。
  瘦小的身体微微发抖,然而眼神却是冷漠而尖锐的,带着恨意和报复。
  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有预料到,那样一个孤女,将会毁灭整个听雪楼!
  “因为她象以前的我。”主人淡淡回答。
  “哈……奇怪的借口。阿靖,不能给我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吗?”
  “——我希望她能比我幸福。”在说这一句话的时候,我觉得主人的心震动了。
                 
  楼主的眼神也变了,变的有些迷梦。本来就带着妖异女气、美丽不可方物的眼睛里,忽然也闪着有些类似于深情的光,叹息般地问:“是吗?……原来你一直不幸福吗?为什么从来没听你说起?”他苍白修长的手轻轻覆上了主人的手,然而,主人没有闪避。
  我感觉到她心里漾满了苦涩和酸楚,似乎缺乏和平日一样的坚毅。
  “说了有用吗?……”她似乎也梦呓般地回答,“我知道今日的你可以给予一切:权势、地位、金钱——但是,你能给我幸福吗?楼主?”
  “不能……”楼主的手颤抖了一下,然后,我看见他用迷离的眼神看着远方,淡淡回答:“连自己都没有的东西,我怎么能给你呢?”
  他又默然良久,才低低道:“阿靖,幸福,不是任何人能给予你的,要你自己去寻找才行。”
  “可能吗?……”主人惨淡地笑了,笑中仰起脸看着楼主,问,“三年了,我手底下杀过多少人?流过多少血?背负着这样深重的罪孽,还能谈得上什么幸福吗?”
  那是悲哀、宿命的笑容,那一刹间,我几乎以为主人会哭……会违背她以前意愿地哭出来。
  我想,如果那一刻主人哭泣的话,楼主是会拥抱她的,是会用那淡蓝色的手巾温柔地拭去她的泪水的。那么、两个人的幸福,都会在刹那间来到他们身边……幸福,原来并不是遥不可及的啊。
  ——然而,她还是没有。她只是悲哀而又冷漠地看着他,眼睛里有清澈的光。……仿佛悬崖上的野蔷薇,用骄傲的刺来维护着脆弱的花蕊。
  她是不会哭的。
  于是,他伸出去拥抱她的手,就停在了那里。
                 
                 
  “萧忆情,我不许你伤害她!”主人伸手,护住了那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面纱后的眼睛闪动着不多见的决绝,“其他人随便你象杀猪杀狗一样地对待,但是绝对不许碰她!”
  我看见楼主修长的双眉轻轻皱了一下,然后冷淡地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必须要把它连根拔起!或者,下手废了她,我才放心。”
  “不可以。”主人毫不退让,冷冷道,“我要她完整、幸福地过完人生。”
  不顾楼主的反应,主人拉起那个孩子走了,把她带回了自己住的白楼。
  主人那样温柔细心地对待那个孩子,叫她妹妹,虽然那个孩子丝毫不领情——她一生都没有对别人那么好过。
  我知道,她是把这个怀着仇恨的孩子当成了童年时的自己……
                 
                 
  “我不想为任何人哭。”
  “所有的付出都是必须要有回报为前提的,没有人会无条件对另一个人好……他只是想让我死心塌地为他所用、去征服武林而已,为了这个他不惜动用一切手段,包括他的感情。”
  “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了武功、判断力,成为了对于他没有利用价值的人,那么现在说过那么动听的话的人,他手里的刀就会割断我的咽喉。”
  “自小就不会有人在意我……我不需要任何人也能活的很好,我不需要任何人……”
  很多很多次,我都听见主人反复地在心里这样说,本来稍有动摇的心,在一次次反复的自我暗示后重新变的生硬如铁。
  从那个时候,我就隐约有绝望的感觉——为什么我是一个哑巴呢?为什么我不能说话!
                 
                 
  在和夕影刀相击的刹那,我忍不住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我受伤了。
  他的血再一次流淌在我身上。
  而主人的血也从他的刀尖上滴落。
  夕影刀淡淡的青色锋芒里,闪着血洗过后的明澈,然,由于方才那剧烈的撞击,那把号称天下第一的刀刃上,也如同我一样留下了长长的缺口。
  它微微震动着,我也听见它在呻吟——然而,我们相对而视的时候,忽然都忍不住苦笑……当然,那是无声的苦笑。愚蠢的人类啊,为什么总是要自相残杀?
  “我主人的血…温暖吗?”我苦笑着问它。
  “就象我主人的一样……”夕影刀微微喘息着,大概从来还没有受过这样严重的伤,它说的话有些不连贯,“哎,我说——怎么样,先动手的还是你的主人吧?”
  “但是误会却是由两个人一起累积起来的啊……”因为戒备和冷淡,从不交流内心想法的他们,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深,有太多的事情无法彼此谅解,才导致今天这样兵刃相见的惨剧吧?
                 
  “萧忆情!拿命来!”
  本来是在密室等候她来议事和商量东扩计划的,然而,等来的却是夺命的一剑!
  在出鞘之时,我就感觉到了主人内心令人震惊的愤怒和悲哀,——就象是十五年之前,看见父亲自刎倒在血泊里的感觉!出手时是那样快速狠毒,几乎达到了她武术的颠峰!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一刹间,我听见主人内心的呐喊声,同时,也看见了等待的楼主震惊的目光。在听雪楼最安全的密室里,他轻袍缓带,因为病弱畏冷的缘故手上还捧着一个紫金的手炉,看来丝毫没有料想到这个朝夕相处的得力助手会向他刺来夺命的一剑!
  象千百次一样,我准确无误地刺入了他的心口。血流出来,温暖的血。
  然而,我却感到了彻骨的寒冷。
                 
  “叮!”在到达他心脏的千钧一发之际,我猛受重击,从胸膛里弹了开来。我看见有一片淡淡的青色寒芒从楼主的衣袖中流淌了出来,带着凄艳而凌厉无匹的气势拦腰截住了我。寒芒迅速地展开在萧忆情身畔,宛如初秋零落的雨丝。
  我终于又一次看见了夕影刀。
  然,因为生死旦夕,夕影刀发挥出了极大的力量,毫不留情地杀戮着范围内的一切。
  “嘶——”刀风过后,我听见主人压抑地哼了一声,然后,我就觉得她的手一震,血如瀑布般地顺着手指涌到了我身上!
  主人捂胸踉跄后退,终于气力不继,单膝跪倒。我用力支撑着她,让她不至于倒下——但是看见她胸口那致命的一刀后,我忽然失去了力气!身子一软,主人跌落在密室的地面上。
  “为什么?阿靖……为什么背叛我!”同样以手捂着心口涌出的鲜血,楼主不可思议地看着地上垂死的主人,他目光中的悲哀和绝望令我目不忍视,“——为什么连你都会背叛我!”
  我想,他是太认真了,认真到已经忘了自己曾经对眼前这个女子明白地说过、如果她有杀死他的能力,就把他的所有遗赠给她。
  “那、那算是……背叛吗?”奄奄一息的主人吃力地回答了一句,再也无法继续了——刚才他在濒死时自救的那几刀,已经毫不留情地削断了她的大动脉。
  “知道吗?阿靖,我本来以为……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件东西是可以相信的……”
  楼主的激愤在最短的时间内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苦笑,认命的苦笑。他咳嗽着,目光的萧瑟之意更加浓厚,然而,他咳出来的,都是黑色的血沫——我清楚地知道,我刺中了他。刚才主人那样猝及不防的一剑,已经刺破了他的心脉。
  楼主缓缓地走过来,把主人轻轻从地上抱起,然后,就这样看着她,看着她死灰色眼睛里映出来的自己的影子,苦笑着,叹息:“我本来是想信任你的……可是居然是你来刺杀我!……你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我、我本来也想相信你的!……”挣扎着,主人用尽所有力气冷冷笑着,讽刺地看着他,“可你…可你到了现在,还对我演戏!……萧忆情……萧忆情……你做了那样的事,还让我怎么相信你!”
                 
  我感觉主人的心跳在渐渐微弱下去,我也渐渐绝望。
  然,我看了看身边的夕影刀,它也这样绝望地看着我,我知道,楼主也是垂危了。
                 
  “我做了什么?竟然让你这样杀我而后快吗?”楼主愕然地问,终于看不得主人嘴角不断流出的殷红的血,解下手腕上的丝巾轻轻为她擦去,目光中,有难以言表的痛苦和茫然。他的手一从心口放下,那里的血就如同喷泉般地涌了出来,每一滴,似乎都带走了他的一分生命。
  “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派人斫断明烟的双足?!……太狠了……萧忆情,我说过,我不许你对付她的!……”主人的眼里放出了不顾一切的光芒,同样痛心疾首地,问一句,就努力吸一口气,这样,她才能坚持着不昏死过去。
  “真的要斩草除根?……对一个孩子也不放过!……我、我说过……不许你…不许你碰她的!”
                 
  “什么?……”楼主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仿佛被人当胸一击,他喷出了一口血,然后支持着,惊讶地分辨,“我、我不知道……我没有派人做这件事!”
  “哈……说谎。”
  主人冷漠地笑着,眼睛里的光却渐渐黯淡了,我感觉她握着我的手慢慢松了开来——不要死!主人,不要放开我啊!一旦放开,就是永不再见了!
  难道,我真的是不祥的吗?
  “我没有……”楼主有些恼怒地微弱地回答,但是身子已经没有支持的力量,只好抱着垂死的主人,倚着墙壁坐下,即使坐拥武林的他,此刻却是无助的。
  “说谎……你说谎……”主人执拗地重复着那句话,但是意识已经渐渐模糊。
  “没有,我没有!”楼主也执拗地反驳着,神色渐渐委顿。
                 
                 
  “楼主!靖姑娘?……”半个时辰过后,按时到来参加密室会议的属下惊叫着,想把满身是血的两位楼中掌权者抬出去就医,然而,楼主微弱地呵止了他们——“没用了……去,把明烟带过来,我、我要问她的话……快……”
                 
                 
  “嘻嘻……”失去双足的小女孩是被武士们抬过来的,然,看见鲜血满身的两个人,她忽然诡异地笑了起来!眼睛里闪耀着恶作剧得逞后的兴奋和幸灾乐祸。
  “难道……是你自己做的?”看见孩子眼里的光芒,陡然间,萧忆情蓦然想通了什么似地、不可思议地问了一句。
  “杀了我爹娘,你们都得死!……”明烟诡异地笑着,然后,看着昏迷中的主人,眼里露出恶毒的嘲讽,“杀人凶手……居然叫我‘妹妹’!还说什么让我完整幸福地活着……笨!难道不知道,自从你们杀了我家里人以后,我根本无法‘幸福’了吗?”
  “无论如何,看不到你们两个人死,我就无法幸福!”
  她、她的目光,简直和十四年前的主人一模一样!……居然有那样狠的心肠!能狠得下心自残嫁祸,根本不是普通十几岁孩子能做到的啊……好厉害的孩子……
  “唰!”周围的属下齐齐拔刀,全部对准了这个孩子。
                 
  “……住手……”微弱地,因流血过多陷入恍惚状态的楼主呵止了属下,然后苦笑着,对那个十二岁的孩子道,“很好……你打败我了……那么,我死了以后,我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你。……如何?”
  孩子本来已经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然而忽然惊讶地睁开了——用那早熟而坚韧的目光看着这个武林中传奇人物,有些惊疑不定。
                 
  “但是,楼主,她杀了你和靖姑娘,我们怎么能奉她为主!”
  “她是杀人凶手!”
  “杀了她,为楼主报仇!”
  周围的属下群情汹涌,纷纷嚷了起来。
  “谁、谁敢不听从我的命令?反对的,杀无赦!”在用力吸一口气,让自己延长片刻的清醒后,楼主严厉地看着手下,然后,苦笑着,微微咳嗽——“你们、你们其实都错了……不是她杀的……我们,是被彼此间的不信任和猜忌毁灭的……咳咳,她、她只是利用了这一点而已啊……”
  “真正错误的……是我们两个人自身,不能怨谁……”
  “这个小家伙……是个人才……厉害,真的厉害……咳咳,我说过,谁能打倒我,就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他……请大家尊重我的诺言……”
  “我萧某…一生虽然下手、下手不容情……咳咳,但是……却决不做无耻无信之事!”
  不再管属下和女孩呆若木鸡的样子,楼主回头,用极其温柔的语调,对一直昏死的主人说:“看见了吗?阿靖……不是我,不是我做的……这个孩子好生厉害啊,咳咳……我们都被骗了……”
  “说谎……说谎……”然,昏迷中,主人只喃喃地重复着那一句话。
  “真是的……咳咳……看来,只有到那边,才说的清楚吧……”楼主微微苦笑,然后,伸手握住了主人的手,“来,不拖延了……去、去说个清楚吧……”
  然后,我忽然感觉主人的身体一震,有大力传入,刹间震断了她微弱的心脉!
  不要!不要死!……
  然,我还是从主人无力的手中坠落……在坠落的同时,我看见同时落下的夕影刀。
                 
                 
  我终于确认,我是一柄不祥的魔剑。
  虽然一直以来,和我一起的夕影总是安慰我,说他们之所以死,完全是因为人类性格中的弱点。但是,我知道我是不祥的。自始至终,我都明白主人和楼主间的误会,然而,我却无法说出来!
  她是我最喜爱的主人,然而,她却死的比以前任何一任都早……才二十五岁!
  象悬崖上绽放的红蔷薇,她可以在恶劣的环境下倔强地成长,然而,却一样在心魔的肆虐下夭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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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 (阿斯忒瑞亚·冯·斐迪亚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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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光”作战纪念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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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那以后我成了无主之剑——出于对楼主的崇敬,听雪楼建立了祠堂,把我和夕影供在了上面,作为那个恩威兼顾的楼主在听雪楼所有子弟心中地位的见证。在每年的忌日,总有成千的楼中子弟前来拜祭,怔怔地看着刀流下泪来。
  我知道,虽然楼主以武力强行征服江湖,中间杀戮无数,但是在自己人心目中,他却是完美得近乎神的化身——可是,那样的人中之龙,却无法直面自己内心深处的矛盾。
  “我家公子,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哪……”在深夜里,当万籁俱寂的时候,夕影和我说起了往昔种种,说起主人,它也不由流露出由衷的自豪。“当然,他对手下恩威并重,对自己严厉自制,行事有气吞河山的大将之风——这些,外面人的赞扬我都听厌了……”
  “但是……他为人太内敛,几乎深不可测……偏偏却又极度敏感和自尊。所以有时候别人说话间,不经意的伤害对于他而言,是永生不忘的……”
  听它说起萧楼主,我也不由仔细倾听——要知道,对于主人,恐怕没有谁比我们刀剑更了解了。而对于这个在主人生命中如此重要的人,我知道的却并不是很多。
  “他生性高傲而专制,一生中以权力武功俯视天下,可惜偏偏缠身的绝症又让他每时每刻面对着死亡!……所以,有时候主人的内心是被分裂成两半的——”
  “他重权嗜杀,却害怕死亡;他冷淡决绝,为人极重理性,可另一面又非常寂寞和脆弱;他极度重视个人尊严,不让臣服脚下的人有丝毫抬头看他的机会,但是,他一生都在寻找能让他平等对待的人……这样的他,连和他朝夕不离的我都捉摸不透……”
  夕影苦笑了起来,月光在它青色的刀锋上流动,宛如泪水。
  “但是我很清楚地知道,公子喜欢你的主人……但是,你主人说的话太冷酷了……”
  我不想做寡妇。我不想为任何人哭。
  我知道,就是这两句话!……我仿佛还能看见说话时,主人眼里恍惚的神色。
                 
                 
  五年过去了……听雪楼还是领袖着武林。
  楼主一生英明,到了最后做出的决定,也没有分毫差错。
  如今的楼主、那个坐着轮椅的孩子石明烟,已经是当今武林的主宰者。在她身上,似乎同时兼具了主人的冷漠坚韧和萧楼主的深沉练达,在她井井有条地处理着庞大帮派内部的事务时,没有人能够想象,她是一个女子,而且是一个残废的少女。
  可以说,她也是大度的,面对着杀父母仇人,她还是同意了在楼里建造供着灵牌和刀剑的祠堂。
  甚至,不知道为何,虽然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在几次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竟然看见新楼主悄悄地进来,抚摩着我,出神。
  我还是有些恨她——主人一生都没有对别人那么好过,然而,这个“妹妹”却是用那样狠辣的计划暗算了她和楼主……虽然她有完全的理由,但是,我还是不能原谅!
  她今年十七岁了,已经是一个美丽的少女——但是,因为听雪楼主人的身份,而几乎没有人意识到她还是一个女子,而且是一个很美丽、寂寞的女子。
  在看着她发怔的脸时,我忽然觉得她很象我少女时的主人。
  想起来,当年萧楼主让她接受所有一切时恐怕也想到过——给予别人这样巨大的荣耀和地位,同样也是另一种惩罚吧?
                 
                 
  今天晚上,子时,门悄悄打开,推着轮椅的影子从门外进入。奇怪的是,我发现她居然是一副远行的打扮,身边还带着包裹。
  和往昔一样,她来到神龛前伸手取下我,横在膝上抚着我的剑刃,沉思了许久。我能感觉到她的内心极不平静,有惊涛骇浪掠过——其中,好几次闪现过我主人的名字。
  她的脸上,忽然有复杂的抽搐。
  “妹妹……一定要幸福啊!”
  忽然间,在她内心某一处,我仿佛听到了主人在微笑着嘱咐——声音里完全没有在世时的冷漠和孤僻,只是如同一位温柔善良的姊姊。
  “幸福?……”
  在抚摩过我的锋芒时,我听见她哽咽着说了这个字。
  “靖姐姐……”她低低唤了一声,抱着我,把温暖的颊贴在了我冰冷的脊上。然后,我感觉有什么湿热的东西溅落——这一次,我知道,那是泪水。
  从那一刻起,我是真心地希望她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
  沉默了许久,她想了想,轻轻拿起了我,配在了腰边。然后,轻盈地摇着轮椅,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离开了听雪楼。
                 
  门外,月华如水。
  我的第二十七位主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对着朗月微微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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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sh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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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知道雪儿名字的由来了……
有古龙、温瑞安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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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 (阿斯忒瑞亚·冯·斐迪亚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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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小K好聪明哦,不过我名字可不是这里由来的哦,是我的名字和这里刚好对上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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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海历04年6月17日 15:09  资料  短消息  加为好友  QQ
原来如此,我一直不知道你名字的由来。
那么说说你为什么叫“听雪”不叫“**”的说~~~~: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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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海历04年6月17日 16:59  资料  短消息  加为好友  QQ
某枫,你找打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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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海历04年7月3日 17:29  资料  短消息  加为好友  QQ
之三:神兵阁

  [序]
                 
  守着这里,大概已经有十七年了罢?
  流年易逝,刹那的芳华,如同这桌上燃烧的烛一般,也早化成了灰烬——而在焰里面欲灭不灭的,只是过去的韶光,挣扎着、想留驻片刻,然,终究被无情的烈焰一寸寸的吞噬……一寸一寸,化为灰烬而已。
  池小苔,曾经那么美丽娇憨的少女……如今,却只是象阶上枯涩的苍苔。
                 
  应怜屐齿印苍苔,小叩柴扉久不开。
  可是,屐齿仍在,那个曾站在阶上从容叩响她心中那扇门的病弱年轻人,那个惊才绝艳的听雪楼主,那个曾让她那样疯狂地爱过、恨过的人,却早已不再……
  是自己背叛了他……然,她不曾后悔。她知道他终究会离开——而她,只会渐渐成为一片枯涩的苍苔而已。空留着屐痕,却再也等不到来叩门的人。
  她怕他离开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所以,干脆地,就自己动手来永远留住他。
  她答应了二楼主高梦飞的建议,联手背叛。
  即使不成功,他也永远不能忘记她了……如果不能被他爱上,那么,就被他杀死吧!
  叛乱果然没有成功,虽然她穷尽了所有心力——她早就知道,大师兄是没有人可以战胜的……唯一能杀他的,或许只有那个叫阿靖的女子而已。
  可是师兄没有杀她,尽管自己用尽了所有方法激怒他,想在他的手上求得一死。然,他却只是淡淡地一拂袖,说:“我不想再看见你。”
  她被软禁在了一个看不到他的地方。她再也没见过他,一直到他死——死在那个叫阿靖的女子手里。对于她来说,那是最残酷的惩罚……
  如今,十七年风风雨雨过尽,江湖中只余下隐约的耳语在追随他们两个人的传说……
  既然他死了,那么自己求死也没有了意义——她不想再求死,怕喝过孟婆汤的自己,反而会忘记所有的爱与恨。
  而活着,起码还能拥有回忆。
                 
  在师兄和阿靖双双死亡后,听雪楼修建了这个神兵阁,用来供奉那一对人中龙凤生前用过的刀和剑——她的软禁地址也换到了这里,是她自己要求的,为的,只是想每天这样地看着他生前片刻不离身的夕影刀而已……
  后来随着听雪楼的持续兴盛,征服四方后作为战利品的各种武器、各门派呈献上来的宝刀名剑渐渐多了,不知不觉地,居然是满满一室——名副其实地成了汇集天下神兵利刃的“神兵阁”。
  十六年来,从被囚到如今,伴随她的,只有神兵阁里四壁上森森的刀剑、架上林立的枪棍、还有匣子里盛放的各种希奇古怪的暗器毒药……
  每一件武器的背后,恐怕都有过不平凡的往事。
  或者凄厉,或者沉厚,或者雪亮、或者班驳……那些不会说话的兵器静静地在四壁上、橱柜里看着她,用隐秘的眼睛——它们已经没有了血的味道。即使过去饮过多少人的热血,但是在这静谧的神兵阁里,所有的利器只是一片片静止的光阴,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她那些不老的传奇……
  她想,那些东西是会说话的——只要你用心去听。
  平日阁里绝少有人来,她也不开窗,就在幽幽的光线里,逡巡地看着四壁的兵器,辨认它们的优劣,考证它们的历史,回忆江湖中的传说,想象着他们主人的风貌……然后,皱纹渐生的嘴角泛起奇异的笑意,抚摩着那些兵器,喃喃自语般地说着什么。
  那几乎已经是她余生唯一的乐趣。
  然后,在听雪楼每一个夕阳西下的时候,就着窗户缝隙里那浮动着微微尘土的光线,她铺开白绢,用小楷认认真真地记下了那一则则传奇——亦真亦假的笔触里,是她那如云般莫测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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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相思泪

第一篇 相思泪
                 
  相思泪。
  水晶般晶莹剔透的相思泪,静静淌在他秀气的手指间——仿佛是沧海枯了以后、从情人眼里坠落的那一滴。
  但是,那却是死亡的泪水,是蜀中唐门的绝品剧毒暗器。
  他坐在镜湖轩靠窗的雅座里,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一滴美丽不可方物的泪水。那胶一般透明柔软的东西,在他修长的手指间流动,折射出美丽的光泽。
  刚烫好的女儿红还没有喝过一口,然而,他没有介意,也来不及介意。
  因为第七批的敌人又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这一次的敌人虽然只有两个,可他手中却只剩了一滴相思泪。
  唐门的第一高手唐诤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他没有抬头看最后来的那两个人是谁,但是他知道,越晚出现在这里的人,在听雪楼中的地位一定越高。
  最后踏上镜湖轩二楼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如玉树临风,女的如空谷幽兰,就这样踩过满地的尸体,来到他面前。
  “唐兄,你果然从来都不会让我失望。”
  先开口说话的是白衣的男子,带着微微的诚挚的赞许。而旁边那个穿湖蓝色衫子的女子则只是出神地看着尸首身上的暗器和死状,仿佛在想着什么难解之事。
  “南楚……原来这次行动最高的首领是你。”
  听到声音后青衣人不觉一震,长长吐了口气——终于到了最后了。
  看着面前的人,他自嘲似地笑了笑:“看来,我还是没有让听雪楼主亲自出手的价值啊……”
  “大哥的身体不太好……他知道我了解你,才派我主持这次针对唐门的围剿。”南楚微微笑着。虽然面前就是立刻要决一死战的昔日好友,可他仍然在笑。
  两个人,一滴泪。
  唐诤的手指一动,相思泪颤巍巍地滑落手心——虽然明知必死,他也要最后一搏。
  看着他手上那一滴相思泪,白衣男子忽然提议。
  “唐兄,我们来赌一把如何?”
                 
  两杯胭脂般的女儿红。
  嫣红如血,酒香扑鼻——然,那滴泪已经融入了其中一杯中,无色无味,不着痕迹。
  那就是赌约,以生命为代价的赌约。
  透过袅袅的热气,他对着南楚颔首示意。
  可以开始了。
  既然毒是他下的,那么南楚就有优先挑选的权力。
  湖蓝色衫子的女郎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两杯酒,沉吟之色更深。
  静谧得出奇的镜湖轩,满地的尸体,西湖上微微的风吹来,柳丝随风拂入,然,楼中的气氛是诡异而紧张的。南楚深深看了他一眼,手抬起——“婉词,你出去。”
  忽然,南楚对身边的女子缓缓道:“你也是毒药方面的高手,应该回避这样的场合。”
                 
  蓝衫女子脸色瞬间苍白,但是仍然不出一声地走了出去。
                 
  “你还是以前那个样子。”唐诤微微苦笑,“如果你不说,我也不会知道你身边那个女子居然就是‘神农之女’秦婉词姑娘……你何苦自断后路?”
  “因为我想要公平。”南楚目光沉静而深邃,“一直以来,我想要的就是这个。”
  “所以你跟随萧忆情?”唐诤讽刺地笑了,“要知道,象听雪楼这样以强压弱,用武力并吞武林,本身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看法不同而已,唐兄。”南楚摇头叹息,“我不和你争论……开始吧。”
  他的身子微微前倾,注视了面前两只杯子片刻,终于,伸手去拿其中的一杯。
  唐诤的目光闪了闪,嘴角抽动了一下。
  然,南楚的手在半空中忽然改了方向,在另一杯的上方顿住了。
  唐诤的眉头皱了一下,忽然看见南楚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是想在自己的目光变化中判断出正确的答案吧?唐诤想着,干脆吧眼睛闭了起来,他不能确定自己的眼睛会不会出卖他。
                 
  片刻,终于听到了液体流入咽喉的声音,他触电般睁开眼睛——是靠窗的那杯酒空了。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变。
  “不要急着告诉我答案……就让我自己等待结果吧。”南楚喝完了酒,仿佛有些不胜酒力似地,倚着窗台缓缓吟道,“酒入愁肠,化做相思泪……”
  唐诤看着窗外,那里的柳树下,蓝衫的秦婉词手挽柳枝盈盈而立,因为极度紧张的原因,娇弱的身材如同风中杨柳一样微微颤抖,他忽然叹息了一声——“南楚,其实这一次你本来没必要和我打这个赌的:对于我来说,一对二根本是没有胜的机会,而你们起码有一个人可以活下来……可你为什么要和我赌呢?
  “你是为了她吧?因为我手上还有相思泪,所以她和你都有一半死亡的几率……你怕我在最后的出手时选的是她,所以你才和我打赌。”
  “果然——酒入愁肠,化做相思泪啊……”
  唐诤忽然变得很多话,然,说完以后,看着南楚不自在的眼睛,他冷漠的眸子里闪出了笑意:“恭喜你能听完我这些废话——这证明你赢了。”
  “相思泪的毒,可是七步夺命的。”
  他大笑:“看来,尝过相思滋味的人,是没缘分再尝一遍相思泪的——”大笑中,他抬手去拿剩下的那杯酒,毫不犹豫。
  “啪。”南楚忽然出手,杯子摔到了地上,碎成片。
  然后,看了看地面,似乎无奈地扬了扬眉,道歉:“抱歉,不小心失手了……这一次的赌约算是没有完成吧!三个月后,我再来找你。”
  “唐兄,再会。”
  南楚就那样振衣而起,向门外走去,似乎完全忘了自己是来杀他的。
                 
  “来世再会……”忽然,他听见背后的唐诤轻轻笑了一声。
  大惊。他下意识地拔剑,反手护住背部空门——然,已经迟了……电般回头,看见的却是那滴晶莹的泪,在唐诤手指间一闪而逝。他只觉得背后微微一凉,仿佛这早春江南的风忽然破体而入,酥酥懒懒的——相思泪!唐诤竟还有一滴相思泪!
  “唐兄!”他震惊,心底蓦然悲痛莫名。
  但是……但是、他哪里来的相思泪?唐诤方才明明已经用掉了最后一粒!
  南楚的目光停在方才酒水泼过的地上,然,光洁的木地板上没有任何腐蚀损坏的迹象——恍然明白了什么,他苦笑。
  “你根本就没有下毒!对不对?方才两杯酒都是没毒的!”
  毒发作的很快,死灰色迅速漫上了他的眼睛,看着唐诤,他的笑容有些苦涩:“一开始……你就想骗过我吧?然后……等我以为你死了离去时,再、再从背后杀了我……”
  ——谁都无法背对着唐门高手,甚至萧忆情也不能!
  南楚的眼睛里已经完全充溢了死亡的颜色,然后,由于毒药的作用,有一滴一滴的奇怪的液体,从他缓缓合拢的眼角流下:“我们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那是泪。
  “南兄……我负你。”唐诤忽然叹息,目光沉痛,“然,事关唐门生死,在下不得不……”
  一边说着话,青衣飘动,他已经从敞开的天窗里掠了出去——秦婉词应该还在楼下等候,楼顶上才是没有敌人的——他早已算好了方位。
  他刚一掠出,身子还只探出屋面半个,却发觉外面的阳光实在耀眼——耀眼的如同闪电。
  然后,闪电忽然贯入胸肺……
  “奉楼主之令,候君已久。”
  随同他身体重新跌落地板的,居然是湖蓝衫子的少女——手弹雪亮的怀剑,露出洞察一切的微微冷笑。不知何时,秦婉词居然早已不在那棵树下!
  “南公子,真真吓煞人——幸亏楼主料事分毫不差,不然、不然……”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秦婉词连忙上去扶起南楚,从怀中取药给他服下,“你说你了解他,难道他不了解你吗?”
                 
                 
  三月的风吹来,然,整个楼里却是空空荡荡。
  南楚睁开眼睛,看见的是秦婉词关切而含着爱意的眸子。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握住了垂到脸上的一绺秀发——经历了那样的生死,心底里深藏的感情终于掩饰不住。
  他侧头看一边的唐诤的尸体,忽然,看见死人闭合的眼角,有晶亮的东西闪动。
                 
  酒入愁肠,化做相思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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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 (阿斯忒瑞亚·冯·斐迪亚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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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光”作战纪念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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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 碧玉簪

第二篇 碧玉簪
                 
  碧玉簪。
  一支非常名贵的碧玉簪,玉质温润纯净,琢磨得玲珑剔透。
  那是洛阳名士谢梨洲在小女儿行笄礼之时送的。
  谢家几代都出名臣烈士,到了谢梨洲一代更是做到了朝中礼部侍郎。卸任还乡后回到洛阳,便成了当地不容质疑的地方头面人物,被尊称为“谢阁老”——真个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而谢家更是书香礼义传世的人家,父慈子孝,门风肃然,举城莫不称颂。
  就是那枝给唯一的女儿绾发用的碧玉簪上,也用金丝细细镶着几个字:“烈烈真性,脉脉柔情。不卑不亢,玉骨冰心。”
  连小儿女的饰物上,也如此煞费了苦心,可见是怎样方正严谨的人家——这样的人家,自然是集忠孝节烈于一门,代代出一两个名垂方志的人物。
  ——最近洛阳街头巷尾传诵着的,就是谢家最小女儿的节烈故事。
                 
  谢家的小女儿闺名冰玉,年方十五,许字金陵某世家公子。
  二月男方迎娶,途中经过崂山,不幸遭遇当地横行肆虐已久的山匪“九匹狼”。未婚夫被杀,家丁或死或伤,匪首苍狼见其美,掠回山寨,逼娶为压寨夫人。
  谢小姐从容对答:“丈夫先丧,请容妾身以酒祭之,再奉新人不迟。”
  匪首喜其诺,立刻备办了祭品酒水,送至帐外。
  小姐一身素衣,脂粉钗环尽去,唯留碧玉簪挽发。容光绝美,气质高华,顾影徘徊,悚动左右,而终令人不敢生出强力逼迫之心。匪首苍狼惊为天人,对左右言道:“早听说大户人家小姐不同一般婆娘,今日可总算见着怎生个不一样法了。”
  谢小姐对坟哀泣方毕,听此言,忽然微微笑而答:“冰雪节操,今使君知之——”
  后退,拔碧玉簪,用力刺入咽喉。血出如瀑,气乃绝。
  众匪惊动上前,自其袖中寻得白绫一幅,上有血书数行,曰:“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自此,方知遇袭之时,其死心便已决。苍狼惋惜良久,复大怒,尽杀所掳掠之人,并掘其夫之坟,戮尸泻忿。扣谢冰月遗体,向谢家索要赎金十万。
                 
  讯息传来,洛阳轰动。
  士林中,谁个不称羡孩子的父亲教女有方,门第生辉?由一些德高望重老者牵头,向朝廷礼部上了奏章,尽叙谢家女子之贞烈。朝廷下旨,令地方筹措建碑立坊、以嘉其志,其父教女有方,重新起用,拜礼部尚书。
  数日,赎金交后,棺木返回洛阳。
  棺到之日,全城出街相迎,更有妇孺沿路供香花蜡烛,献于烈女。
  谢阁老不顾污秽,开棺抚尸而泣,恸曰:“有女如此,老夫何恨!”
  周围百姓纷纷叹息,却不曾留意阁老的脸色瞬间有变,然后收泪,盖棺,神色复杂地匆匆催促府中仆人:“快将小姐的灵柩运回府上,准备明天下葬!”
  才停棺一天,谢家就决定下葬了,多多少少让人有些意外——按理说,出了这么光宗耀祖的事情,是该多停一些时日,好让人来吊唁的。
  然,殡还是出了。大葬,风光无比,一时洛阳城里又是人山人海。
                 
                 
  “是谢家的小姐死了?……”朱雀大道边的高楼上,一位白衣公子看着底下的送葬队伍,微喟,“崂山那九匹狼,也实在让人看着碍眼的很——什么时候,是该清扫一下了……”
  “那个小姐,我还有些印象……倒和平常闺秀很有些不一样。”旁边的绯衣女子回答。
  “你看——”绯衣女子身子忽然一震,轻推他,“棺木底下!”
  白衣公子随她所指望去,看向送葬队伍中那口上好楠木棺材的底部,脸色蓦然也是一变!
  血!有鲜红的血从棺木的缝隙里流出!
  两个人同时从高楼上掠下,在围观人的惊呼中落到了殡仪队中,推开众人,来到棺前。
  绯衣女子伸手从棺上沾了一滴血,放在鼻下闻了闻,对白衣男子点头:“不错,果然是活血!”
  “里面有动静。”萧忆情俯身细细听了听,也道,“好象还有心跳。”
  “你们干什么——来人,快……”谢阁老不知为何意外慌乱地挤了过来,厉声叱着,却在看见来人的面貌后软了下来——“萧、萧公子……?”
  洛阳城里的每一个人,看见这个病弱的年轻人莫不敬畏三分,连大名鼎鼎的阁老也不例外。
  “开棺!”绯衣女子用毫无商量余地的口吻吩咐,“你女儿还活着!快开棺!”
  众人哗然,好事者更是把街中心挤了个水泄不通——“靖姑娘哪里的话……冰月她死了都好几天了,可不要说笑。”谢阁老一边勉强地笑笑,一边用袖子不停地抹去额头流下的汗水,“老夫昨天还开棺看过小女的尸身,没错的,已经、已经是舍身成贞了……”说着,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是吗?……原来你是故意的!”阿靖冷冷地看着他:这个一方的大儒名士,嘴角忽然有冷酷的笑意——“你是有意要活埋女儿吗?!”
  她蓦然挥剑反手平削,楠木的棺盖在绯光中直飞了出去!
  “哇!鬼啊!”
  棺盖一掀开,只见一双手无力地向上伸在那里,指尖露出棺沿少许——可想见,在盖子尚未掀开之时,那娇柔无力的手曾怎样一直努力地试图推开棺盖。
  “诈尸……诈尸了!”谢梨洲脸色苍白,第一个颤声喊了起来。登时街上的闲汉发了一声喊,齐齐散了开去。谢阁老顾不得女儿,也拔腿便走——“给我站住!”阿靖厉声喝止,众人一惊,不由停步。绯衣女子俯身下去,抱起了棺中人。
  “哎呀!”众人又是一惊,只见谢家小姐脸色惨白,喉中插着一支碧玉簪,可眼睛却是开着的,直直地看着对面的父亲,眼角有泪水缓缓流下。
  “玉儿……”谢阁老怔怔地看着活过来的女儿,半晌说不出话。
  谢冰玉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然而抬手虚弱地抚着咽喉上的簪子,喉咙里只有微弱的咳咳声。玉簪伤口附近,有鲜血从凝固的血痂裂缝里渗出,流到棺底上。
  ……谢家的小姐还活着。
                 
  一样的闺房,一样的仆人,然,所有人看她的眼光都不再相同——你要是死了该多好。
  她仿佛从周围人叹息般的目光里,看到了他们心底的惋惜。
  父亲再也没有来看过她,但是她能想到父亲心里的话——你干脆就死了该多好……那才不枉了为父十五年来对你的调教——为什么你活着呢?如果你活着,那烈女的光环就会黯然不少,为父的宦途又要添不少波折啊。
  虽然在抚尸恸哭时候,就意外地发现你还有一丝气,但是为父还是决定成全你的三贞九烈——你的丈夫已经死了,你一个少艾的寡妇,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呢?
  偏偏那个孤僻的舒靖容要来管闲事……唉,要是你真的死了该多好啊……
  ……
  “当时我明明是尽了全力想刺死自己的呀!”她想分辨,然,不能说出话来。
  碧玉簪已经被取了出来,喉咙上包扎着厚厚的纱布,医生说:可能是一辈子都无法出声了。她成了一个哑女了,而且是一个曾被强盗掳掠的丧夫寡妇。
  为什么她以白璧之身归来,但所有人都盼望她死!或许,自己活着真的是个错误吧?
  昏暗的闺房里,她挣扎着起身,坐到铜镜前,用银梳细细地梳理着漆黑的长发,然后,更仔细地化妆——一切停当以后,颤抖的手指拿起了妆台上的碧玉簪。
                 
  忽然,她的手被人从后面扣住,她意外地转过头,就看见那个曾将自己从棺中抱出的绯衣女子——带着冰冷而又充满叹息的目光,看着她。
  她无声地痛哭起来,缠着绷带的咽喉里发出了轻轻的抽泣。
  阿靖看了她半晌,忽然反手握住簪子,“噗”地用力刺入了自己右肩!——血流出,染的绯衣更加鲜红——谢冰玉惊呆地看着她。
  她将碧玉簪从肩头拔出,血一下子溅了对面的谢冰玉一身,她这才如梦方醒地跳起来,上去抓住了绯衣女子的衣袖,焦急地想问,却只发出“啊啊”的嘶哑声音。
  “在我肩上这个伤痕消失以前,请你保留着它。”
  沾满血的簪子被放入了她的手心,上面还留着对方体内的余温。
  谢冰月抬起憔悴的脸,用不解的目光看着这个和自己完全不同的奇异女子,却听见她继续说——“但是,我希望你能用它来保护好自己,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自己……”
                 
  “——你没有错,是这个世间病了。”
  绯衣的女子坚定而从容地一字字对她重复:“你没有错!错的,不是你。”
  拉着她的衣袖,谢冰玉再次无声地哭了出来,然而,她的眼睛里却闪耀着光彩。
                 
  三个月后,听雪楼。
  “真是没想到,你居然也会做善事。”密室里,在商讨完了正事之后,轻袍缓带的萧忆情看着对面的女子微微笑了起来,反复着手中拿的一只水晶更漏,语调不知是调侃还是讽刺。
  “就象我也没料到你会同意让谢冰月真的加入听雪楼一样。”
  阿靖看着他,眼睛里也有意外而无法明了的神色:“吸纳一个对你没有任何用处的人加入楼中,这不象你一贯的作风。”
  修长的手指握着水晶更漏,萧忆情只是含笑看着里面细细的沙子如同水一般流动,不语。
  “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大发善心,也不是你舒靖容一贯的作风呀~”看着对方一时间被问住的样子,笑意终于掩饰不住地展现在听雪楼主平素冷漠的面容上。
  “——既然你都能出手拉她一把,为什么我不能收留她呢?”
  阿靖一怔,忽然低下了头去,抚着袖中的血薇剑,默默无语。
  过了许久,她抬头,道:“我知道了……冰月对你来说并不是一无可取的——那样忠贞节烈的女子,至少,她也会对听雪楼拥有绝对的忠诚。”
  “你应该是考虑过这一点吧?否则怎么会让她进入收藏绝密资料的岚雪阁。”
  “你……”听雪楼主想说什么,然,终于无力地靠回了躺椅,苦笑着摇头,“我真是没什么好说了……算了,你爱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
                 
  而另一边的岚雪阁中,面对着堆积如山的资料信文,那个才十五岁的女子埋头抄写整理着,不时地,伸手下意识地拉了拉颈中的罗帕,护住了那个可怕的伤口。
  碧玉簪的坠子在如云的发间晃动着,温润晶莹。
  上面还是有那金丝嵌成的几行小字:“烈烈真性,脉脉柔情。不卑不亢,玉骨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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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 金错刀

第三篇 金错刀
                 
  金错刀。
  黄金错刀白玉装,夜穿扉户出光芒。
  江湖中,谁都知道,金错刀,是武林中声名显赫的大名府金刀霍家的传世之宝,是五十年前霍家曾祖霍仲羽称霸中原近十年时所用的武器。
  近二十多年来,霍家虽然声势不复当年,但是只要一提起金刀霍家,武林中仍肃然。
  然,此刻,这把金制玉装的刀,却破碎成了数截,被放在一个锦盒中。
                 
  “可惜……”
  看着由江秋白呈上的残刀,同样用刀的听雪楼主破例地叹了口气,拿起其中是刀身的一片,用手指试了试,苍白的脸上有惋惜的神色。
  江秋白一震,立刻单膝跪地回禀:“属下没能将金错刀完整带回,请楼主处罚!”
  虽然这一次进攻霍家,真正做到了兵不血刃、损失最低,但是没有完成楼主“将金错刀带回来给我看看”的吩咐,他仍然心中忐忑。
  “你不是把它带回来了吗?我也不是看过了?你有什么过失呢?”萧忆情薄如剑身的嘴唇上漾起了微微的笑意,看了看旁边坐的绯衣女子,眼中的笑意更浓,“你出去罢。”
  江秋白有些释然又有些莫名地退了出去——楼主深沉诡黠的性格,还真是让手下难以琢磨啊。
                 
  “阿靖,你看,多好的一把刀——蕴藏了多少年的灵气与杀气啊……可惜,可惜……”
  听雪楼主一连说了几个可惜,然后微喟:“可惜毁在了霍步云手上。”
  “好一个宁死不屈的霍步云。”陡然间,旁边一直不出声的绯衣女子淡淡说了一句,“听雪楼扩张了这几年,所到之处,已经很少看见这样血性的真男子了。”
  萧忆情沉吟。
  他也从属下的禀报中知道了:在听雪楼人马把霍家的人追杀到绝路的时候,作为霍家现任当家的霍步云,率领家人血战到最后一刻,然后砸碎金错刀,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的确是宁死不屈的好男儿……霍家有他,如果这一次不是有人从内部出卖,听雪楼哪能这么轻松地攻破霍家的金刀府。”他缓缓道。
  “是谁出卖了他?”阿靖问——这一次的事,不在她的权力范围内,所以至始自终她都不过问什么——如今事情已尘埃落定,她才开口。
  萧忆情挟着金错刀的碎片看了许久,目光变幻,终于一字一字道:“是他妻子。”
  “霍青嵋?!”
  绯衣女子一向淡漠的语气里也有震惊之意——难怪她,要知道,霍家小姐青嵋,和后来入赘霍家的韩步云之间的爱情,几乎是江湖儿女口中传诵了很久的传奇……
                 
  韩步云,本来只是大名府上一个无名的皂隶,有着一身不算太高明的武功和算是很低的地位,然,却偏偏有和武功地位完全不相称的热血正义。
  就是这过人的正义感差点要了他的命——那个时候,大名府辖区内的崂山正在闹流寇山匪,那七个占山为王,号称“七匹狼”的家伙几乎把方圆几百里搅的民不聊生。大名府尹本来是个混日子捞银子的官,压根就不想管这号子事,可偏偏那手下的差役韩步云却不识好歹,几次三番地进言说该派人管了。
  这关你小皂隶什么事啊!
  在又一次听说崂山下的某村庄被血洗后,韩步云的劝说请求又来了——府尹不耐烦地剔着牙齿,干脆地下了死命令:“妈的,凡是我手下的,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件事!”
  然,小小的差役却变了脸色,狠狠扯下外面的皂隶官服,直扔到老爷脸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仗着血气和肝胆,竟然孤身去了那虎狼之穴。
  结果自然是寡不敌众,重伤后被擒——七匹狼的老大苍狼放出话来:要拿那个吃了豹子胆的家伙来祭天!
  这样的消息传到江湖上,自然免不了一阵骚动。
  虽然敬佩小衙役的胆色,然而七匹狼的确不是泛泛之辈——韩步云又不是在江湖上有靠山有人缘的家伙,能替他出头的,更是绝了踪迹。
  看起来,这个悲剧性的小人物是必然要无奈而壮烈地死去了,而且死的会很惨。
  然而,死期临近的时候,事情却蓦然发生了变化——大名府小差役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地就传入了金刀霍家大小姐的耳中,激起了待字闺中的青嵋小姐的一腔爱慕和正气,于是,千方百计地求了父亲,借助着霍家的声威和实力,居然硬是从匪徒的屠刀下将韩步云生生救了回来。
  后来的事情发展,就是所有人都理所当然乐意看的结局了:正义的小衙役和爱慕他的小姐结合了,而因为霍家仅有一女,便入赘了霍家,改名霍步云,继承了霍家的武功和家业,两位年轻人恩爱地生活着。
  几年后,为了报当年之仇,霍步云率领金刀府的人破了山寨,杀了土匪七匹狼。
  而这样动人的开始和这样完美的结局,让两个人的故事成了江湖中又一段爱情的传奇…
  …
                 
  “霍青嵋怎么会出卖她的丈夫?”
  绯衣女子皱眉问——虽然一向认为人世间的感情淡漠如纸,但是看见这样被奉为楷模的爱情居然如此丑陋,也不禁有些不解。
  “因为霍步云背叛她。”
  “哈……”阿靖冷漠地笑了笑,许久才淡淡道,“富贵和权势,果然是蚀骨的毒药……”
  “错了。霍步云不算是喜新厌旧——那个女子,才是他最初所爱。”
  “哦?为了报恩和霍家的权势霍步云放弃了她,然后在功成名就后再偷偷纳为外室?”
  “又错……那个时候,那个女子为七匹狼所掳,韩步云为了救她孤身上山,然而除了几乎送命外根本没有效果——为了解救出她,他只有借助金刀霍家的力量……”
  萧忆情淡淡地笑,指间挟着那一片金刀碎片,刀上暗金色的光芒在他俊秀的侧脸上浮动——“说起来,真正值得大书特书的,反而是这一段不为人知的畸情呢……哈。”
  “原来如此……”绯衣女子的脸上,也有复杂的神色,终于道,“霍青嵋既然知道了,最多也是告知父亲长辈,报复韩步云和那个女子罢了——为何又要赔上整个家族的代价?”
  萧忆情苦笑,摇头——“现下的霍步云,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差役韩步云了——他对于霍家不仅是大的臂助,更是领军人物……说直白一点:今日的霍家或许可以没有霍青嵋,但是绝对不可以没有霍步云!”
  “所以,尽管她向父亲哭诉,但是父亲能做的,只是劝女儿委曲求全罢了。”
  “何况,虽然不爱她,但是霍步云至少还对她不坏,而且霍步云实在也是一条好汉子。”
  阿靖微微点头:“到了最后,得不到任何援助,又不能忍受眼睁睁地看丈夫背叛,她只有用了最毒辣的手段——向你出卖所有人——借以报复他一个人?”
  “女人的报复,真是让人心寒齿冷。”
  连听雪楼的主人,也不由露出了敬畏的神色。
                 
  绯衣女子笑了笑,但是眼色却是冷冷的,忽然道:“霍青嵋现在如何了?”
  “送来了全部消息后,在听雪楼进攻金刀府的时刻,她用这一把金错刀在供奉祖先灵位的灵堂里自尽。”萧忆情手指轻轻弹了弹刀片,有些落寞地回答。
  “啊……果然——也是无法再一个人生活在没有爱人的世上了罢?”
  绯衣女子微喟,抬手用指尖揉了揉眉梢,有些苦涩意味地问:“你答应了霍青嵋什么条件?就是杀了霍步云和他所爱的那个女子吗?”
  “今天你猜错的次数特别多……”听雪楼主笑了笑,然后回答,“有三个条件:一、杀了霍步云。二、将霍步云的尸体与她一起火葬后,把骨灰洒入五湖四海。……三、让那个女的活着,至少要活五十年。”
  “怕她死后会和自己丈夫再次相会吗?”阿靖洞察,“好厉害的霍大小姐……”
  “我想去看看她。”
  那样疯狂绝望、不惜毁灭一切的心情,只怕和自己当年一模一样罢?然,她却活下来了。
                 
  热烈地爱,疯狂地恨。
  曾在闺中无数次梦想未来的她,在幸福被毁灭后,变成了恶灵。
  一起被毁灭的,不仅有她的丈夫和家族,还有她曾经向往善良和幸福的心灵。
                 
  所有的一切,宛如那把金错刀,片片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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