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欧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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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学弟开始被人称作“阁下”的时候,学长还是中校。
他们还是会有电话联系,当他开始在连线的那头恭恭敬敬的用“阁下”来称呼这个比他小三岁的学弟时,法伦海特也渐渐放弃了学长的称呼。
“我明天出征。”
“保重。”
这好像是他们每次必说的话,甚至是唯一会在电话里说的东西。
他们后来成了每一个历史学者都必然会耗费精力去研究的人,也几乎每一个认真研究过这两位新帝国开国元帅的人都会有同样的疑惑,他们两个得性情为人南辕北辙,却偏偏都是没有朋友的人。
奥贝斯坦被称作干冰之剑,他的孤独被看作理所应当,赞美他的人将这个称作是将自己献给国家的人的崇高选择,至于反对他的人“干冰之剑”已经是在合适不过的比喻。
阿达贝尔特.法伦海特,具有弹性的勇将,他在军事史中有着光辉的席位,他的人品无可挑剔,后代的历史学家喜欢在评传中反复引用他战死时的“遗言”,认为这最大程度的体现了这位勇猛将领人性和温柔的一面。
他的晋升简直像是发生在一夜之间,从上校到中将,从中将到一级上将。
每一场战争都可以为他赢得新的荣誉,在他选择了那个黄金狮子之后。
法伦海特和他站在不同的旗帜下,淡淡看着这个学长的升迁;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奥贝斯坦的人缘有多差,对于他的快速晋升,评价多种多样,有妒嫉、有责骂,唯独没有赞美和认同。
奥贝斯坦的能力,获得今天的地位是应该的,在听到他晋升为中将的消息时,他这样想着。接着,就是帝国内战。
站到大贵族方向的时候,他没有做过多地考虑,那个时候他隶属于公爵手下,自然而然地走到公爵的旗帜下,不需要考虑,这是军人的服从,也是——他的命运。
屡战屡败,他们已经失去了一切,只有秃鹰之城。
他和所有人一样,在罗严克拉姆公爵的心理战中看到了威斯塔朗特的悲剧。
那一天,他在舰桥上,玻璃杯在金属地板上粉碎,不是预祝胜利的漫天星辰;是所有士兵破碎的忠诚。
梅尔卡兹提督将战败的公爵从死亡中救出,得到的是咆哮;他所敬重的梅尔卡兹提督默默地听着,站得笔直,看不出任和内心的波动;他也昂然挺立,水蓝的眸子里是冰冷的光芒。
他第一次有了背弃之心。
不值得给与的忠诚。
几天之后,他在黄金狮子之前,宣誓效忠。
过去的忠诚已经破碎,生活还要继续,他的帝国军人的生涯,也要继续。
一切重新开始,他第一次,试图把握自己的命运。
(四)
巴尔.冯.奥贝斯坦晋升为一级上将,总参谋长的时候;少他三岁的学弟阿达贝尔特.冯.法伦海特成为罗严克拉姆公爵莱茵哈特麾下的上将。
他们都不是擅长人际交往的那种人,他宣誓效忠后不到10分钟,吉尔菲艾斯的鲜血洒在所有人眼前。
历史的车轮依旧滚滚前行,战争接着战争。
作为一个单纯的军官,在哪一个旗帜下的生活都是相似的。
单调的宇宙,永恒的黑夜。随时消散在虚空中,生命和未来,理想和思念,一发炮弹就可以毁掉一个人的世界。
他们不是有意的排斥他,有时候会在军官俱乐部里打一局牌,闲闲得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只是,他永远无法真正加入他们的行列,那些从一开始就把自己的将来赌在公爵身上的人。
奥贝斯坦比过去更不受欢迎了,他曾经只是一个“让人没办法喜欢的长官”,现在成为“怎么看都绝对正确,怎么看都绝对讨厌”的参谋长,站在帝国军队的顶端,漠视一切评价的生活着。
虽然是被人讨厌的人,也是被广泛关注的人,法伦海特在五天之内从第七个人口中听到“吃鸟肉的老狗和买鸟肉的尚书”的故事时,忍不住大笑起来,让神秘兮兮来复述故事的副官大惊失色得看着他。
“如果生活在鲁道夫时代,一出生就会被恶劣因子排除法杀死吧……”
在军校的时候,成绩优秀但性格孤僻的奥贝斯坦向来是恶言恶语的中心,他严谨认真,没有什么可供非议的地方,所以,他的眼睛成了所有责备的靶心。
“因该被排除掉的人……”他总是冷冷的从他人的冷笑和不怀好意的指点间走过。
“法伦海特……如果生活在鲁道夫大帝的时代,我早就已经被杀死了……”只有这么一次,他听到他口中说出这样的话,那是在夏天的军校,他们两个都没有回家度假,坐在树荫下远远望着操场中央高耸的鲁道夫雕像,他突然这样形容自己。
“活下来……也是让人讨厌的……”
他轻轻的说着,让少年的法伦海特为之心惊,侧头去看他,叙述的人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就像是讲述遥远年代的一段历史。
“法伦海特,这……不是我们的错……”他没有说完,法伦海特也没有放到心上,尽管他知道,下面一句应该是“错的,是这个社会,是这个制度,是制定这个荒唐制度的人,是追随这种罪恶制度的人。”
军队中开始有了关于威斯塔朗特的传言,在士兵层面,窃窃私语说陛下是放纵了罪孽地进行;在高层,矛头直接指向当时的参谋长,这个时候的帝国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元帅。
他默默的下达钳口令。
如果是那个人,那是有可能的。
他向来是一个讲究效率的人,军校模拟测验中,从来没有惊心动魄的成功战役,却总能够获得高分。
别人是杀敌三千自伤八百,他却走两个极端。
要么鱼死网破,要么自己几乎没有损伤。
他常常想到看到维斯塔朗特悲剧的那一天,破碎成千百片的玻璃杯,在金属的地板上,暗淡的闪光。
新帝国历二年,阿达贝尔特.冯.法伦海特一级上将奉命出征伊谢尔伦回廊,与同盟军的杨威利决战。
“这是和平前的最后一战。”
他这样激励士气。
然后,连他自己那个时候也相信着,然后,就会是和平。
一个公正、公平的帝国,一个强大的帝国,还有,整个银河的和平。
新帝国历二年,阿达贝尔特.冯.法伦海特一级上将战死于伊谢尔伦回廊,他的临终遗言成为每一本法伦海特元帅传记必要纪录的部分,也在后代的历史学家面前成为他高贵品行的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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