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nc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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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脱
解脱
宇宙历813年4月。
天还是很冷，呼出的水气模糊了玻璃，久久地不散去。透过窗户，是费沙阴冷的天空。
空荡荡的宅邸中，我的目光再一次落在那张照片上，这座宅邸的主人——奥贝斯坦元帅。
元帅是随着已经去世的莱因哈特皇帝陛下来到费沙的，那是799年的事情，离现在已经很久远了。那一天，提督留下了这唯一给后人的记忆。他牵着那只他唤为巴尔的老狗（很奇怪他为什么要以自己的名字称呼那只狗），站在一棵粗大茂密的树下。虽然他没有任何表情，但我猜想那天，他一定很高兴。
元帅把他的一生奉献给了伟大的莱因哈特陛下。他现在沉睡在称为瓦尔哈拉的帝国阵亡将士墓园里，那里，还有罗严塔尔元帅、鲁兹上将、坎普上将、法伦海特上将、连内肯普上将、舒坦梅兹上将等历次战役中牺牲了的提督们的墓碑，尽管他们中的很多人的身体最终没有回到帝都，而是化为了宇宙中的灰烬。每年拜祭亡魂的时候，元帅的幕前鲜少有人，至多只是仪式般的行礼，以及我的一份菲薄的祭礼。
我想他从不在乎这些。
元帅是在地球教的最后一次暗杀中死去的。即使是在身受重伤的痛苦中，他直到去世仍然保持着惊人的冷静。他平静地面对眼前惊慌失措的人们；平静地告诉急忙赶来的菲尔纳少将他的遗嘱放在办公桌左边第二个抽屉里；平静地说出那句后来流传甚广的话“明知没有救还要救，这不仅是一种浪费，更是一种伪善”；平静地死去，尽管人们对他有诸多看法。也许死，对他是最好的解脱吧。
世人都说元帅是冷酷无情的一个人，称他为“干冰之剑”，或者直接点，冷酷的刽子手。或许是我目光短浅，在家里的元帅是很温和的，虽然他极少与我们说话。曾经我那年幼的侄孙来探望我，休假在家的元帅走上前想摸摸他的头，那孩子尖叫着躲在我背后。那一定是非常尴尬的事情了吧？元帅只是轻轻地说：
“没什么，如果奥贝斯坦能够不令孩童畏惧和厌恶，那大概他就不是奥贝斯坦了吧。”
然后回到他楼上的房间继续批阅公文——事实上，他在宅邸中的大部分时间，都交给了无穷无尽的公文，他唯一的乐趣，或许就是照看那只年老而且丑陋的狗。
801年，我的灵魂差点抛弃了我老朽的身体。元帅四处延请名医，将我留在了他身边。不过从那之后，我的听觉就丧失了，直到803年，我听到元帅半夜在房间中剧烈地咳嗽。
我轻轻地走上楼，端着一杯咖啡。元帅靠在桌上，脸色白的有点碜人。他看到我进来，把咖啡放在桌上，然后示意我坐下。
我茫然地坐着，他看着我沉默。我感到一阵阵的寒冷，虽然我时常面对他那无机的目光。他的嘴角动了几下，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反正你也听不见……无所谓的……”他又沉默了一会。
“也许没有人知道，今天那个刺客说出那几个字的时候，我全身都在颤抖……”
后来我知道，那是威斯塔朗特的幸存者。那个绿色的行星早在十数年前就被那些没落的贵族们摧毁了。多弹头飞弹消灭了那里所有的生命，也消灭了贵族们自己的生命，它还改变了整个宇宙……
“……皇帝陛下是不能有任何污点的，所以，陛下的怜悯和仁慈所无法容忍的事，必须由我去完成，即使背负骂名……”
“……陛下他需要一面盾牌，挡住所有射向他的箭矢……那么这就是我的职责和存在的意义了……当手提加农炮弹射向皇帝陛下的时候，只有我和那个人站在皇帝前面……”
“……那个有着一头火红头发的人，已经为了保护皇帝陛下而去了，现在，能够保护他的，只有我……那个安森巴哈……我同情他，因为我有个比他好得多的主君，能够让我施展我的才能，但我也羡慕他，因为他可以光明正大地为主君而死……或者象他那样为主君死去，也比现在好的多哪……”
“……不……我的生命和名誉，早已经不属于我了，我必须永远站在皇帝陛下前面，挡住所有的箭矢……卑劣的手段，就让我一个人去做吧，所有的骂名，就让我一个人去背负，银河帝国的皇帝，必须是完美的，决不能有一点点污点……那是我自己牺牲的方式，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
茫然地坐着，听着他低沉的话，多少次我忍不住想要告诉元帅，我能够听见他的话，但我却无法说出，或许这是唯一以我所能可以支持他的做法了，即使是在欺骗他……
“不要告诉别人……”他对我说，然后他想到了那不是事实的事实，“哦……我多虑了，你是听不到了……”
他挥手示意我离开。这一天，让我往后的时光，受尽了保守秘密的煎熬，直到元帅去世以后，我仍然保守着这个秘密。或许，这是对他最好的回答。
元帅去世以后，这座宅邸就一直空闲着，没有人来打扰我平静的生活，直到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想，我离开这个世界已经不会太久了。在我死去的时候，或许也和元帅一样，会有一个解脱吧？
813年4月的一个凌晨，追随以故的奥贝斯坦元帅一生的管家奥里弗·西斯费尔德，在度过了近10年的孤独生活后，静静地死去了。早上，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坐在宽大的椅子里，带着安详的笑，手中紧紧地捏着一张照片。
那是一个久远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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