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大海俱乐部


标题: 郁闷涂鸦文字版[完结鸟]
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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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闷涂鸦文字版[完结鸟]

起       
安静的茶馆里起了小小的骚动,客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茶器,好奇的目光投向入口处;就连一向老成持重、见多识广的茶痴李老爷子,也在心理暗暗称奇。
“那个人,不会是演员吧?”
“我看倒像cosplay,附近上不是有漫展吗?”
“会不会是传说中的汉服啊,挺像那么回事的。”
“唱京戏的?怎么有点素啊?”
……
就像一块石子丢进池塘,荡起一圈圈涟漪,茗祥记的茶香蕴霭也为这位新来的客人波动了几分。他站在门口,一袭青色的长袍拖到地面,头发似乎不短,却很巧妙的拢到脑后,固定在一顶奇怪的小帽子里。室内灯光昏暗,看不分明他的面容,只看见阳光从敞开的大门外射进来,为他的身影镀上一层金黄,就像是城外南山坡上那株钻天杨,郁郁葱葱的挺拔。粗一看,好像是京戏里的某个小生从舞台上跳了出来,仔细瞧瞧,却又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儿。
“客、客人?”
过了好一会,门口的小服务员才回过神来,怯生生地开始招呼客人,一边还暗暗考虑着要不要请这位敬业的coser合个影。
“请问姑娘,这茗祥记的‘竹间’在何处?”
“好……请这边走……啊!不,这边、这边走!”
“那就有请姑娘带路。”
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随着他的动作,青色的长袖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阳光下,衣料上刺绣的丝线闪闪发亮,繁富的鸟纹若隐若现,竟是用同色的细丝绣遍了整批布料!
“好货色!”坐在附近的赵经理老早忘了要谈的生意,眯起小眼睛,把这位神秘客人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扫描了个遍,连半根线头都没错过。“啧、啧,上等货就是上等货!看这成色、看这质地、看这绣工……”咽了咽口水,赵经理一仰脖,干掉了手里的黄山毛峰,“天爷哎,不问出这小子的衣料在哪儿订的,咱就不姓赵!”
眼看着好货就要走到面前,赵经理气势十足的咳了一声,蹭地站起来,递出名片:“你好,我是天丝公司的……”
赵经理的话才说了一半,便没了下文,其他人只看到他咚的又坐回到椅子上,靠着椅背半天不动一动。
“天爷哎——”眼睁睁地看着美丽的青色消失在屏风后,赵经理用手按住左胸,“天爷哎,明明没什么出奇的脸,怎么笑起来那副样子……”
“客人……”服务员停下脚步,声音小得自己都听不分明。这茶馆里多半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客,再不然就是谈生意的商贾,30岁以下的都少见,习惯了老皮老脸,谁知道一下子就来了位这么漂亮的……不、不,倒也不是漂亮,只是那眉眼一笑起来,就、就……年轻的服务员越想越脸红,头也埋得越来越低。
“姑娘?”
“啊?啊!这里就是‘竹间’了,您请、请进——等,等一下!”
“哦?”
“等一下,您走之前可不可以跟我合个影!”穿着红色唐装的少女猛地鞠躬。
“当然可以。”
“谢谢、谢、谢……”
“那我可以进去了吗?”
“当、当然。”
复古式的雕花木门吱呀呀的推开又合上,少女摸了摸自己的脸,滚烫滚烫的。
“刚才,他又笑了……”

“你来晚了哦。”
茗祥记的“竹间”里,一扇巨大的织锦屏风挡住了室内唯一一扇窗户,淡淡的日光透过黑色的布料,将屏风上金线织就的竹林映满了整个房间;屏风前,是一张紫黑色的中式木制圆桌,摆着一套紫砂茶具和几碟点心,桌边已经坐了三男一女: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警察;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位裹在黑色长风衣下,面色苍白的年轻人,他的大腿上,坐着唯一的一位女士。
“路上有些事耽搁了。”青衣来客一边说着,一边拉出一把椅子,轻轻撩起衣摆,悠悠然落坐。
“这‘有些事’,包不包括调戏人家小姑娘呢?”女子的声音柔软得像江南的烟雨,轻声戏谑,却连头都吝啬抬起,自顾自地把男伴的领带解开又系好、系好又解开。
“敖溟,管管尊夫人,我才迟了多久,她就不依不饶的。”
名为敖溟的青年有一张刚毅的脸,颧骨微凸,一双剑眉下,漆黑的眸子波澜不兴。完全无视于膝上的美人和友人的求救,用一板一眼的语气的发问:“西边有消息吗?”
“咸阳市郊出现了原因不明的海市蜃楼,应该就是我那位让人操心的小弟。不知道白虎是不是和他在一起,若是分开了,还得一顿好找。唉……分开这么多年,没想到现在重逢却是这种形式……”
敖溟似乎对回答很满意,微微点头后,又若有所思的陷入沉默。
“等到这次祝融和朱雀的事情解决后,我与敖隍就同你去西方吧。”开口的是年轻的警察先生。清爽的寸头,看不出实际年龄的娃娃脸,略显月牙形的眼睛和眉毛总像是在微笑,总而言之,和他那身严肃笔挺的制服相当的不搭调。
“那就有劳后土大人了。”青衣人放下茶杯,向他拱了拱手。
“有劳倒是不敢当。但是,你、我、禺疆、还有祝融和蓐收先后醒过来,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五行宫也就罢了,连这个妖怪老头都恢复记忆,我实在想不通。”后土单手撑着一张圆脸,摆出的是思考的姿势,却怎么看怎么像小孩子在赌气。
“喂,小子,你说谁是妖怪老头?当年我……”一直在旁边扫荡点心的中年男子闻言,立刻高声抗议。
“当年您禁锢日月的盛举的确让孤印象深刻啊,颛顼大伯父。”看着面前的父执辈发飚,青衣人微微一笑。而前一刻还激动不已的人,却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似的,在椅子上缩成一团,讷讷的收了声。
“目前我还什么都不知道,能做的,也只是尽量把醒来人的影响降到最低。禺疆,你有什么头绪吗?”
“会不会是九鼎出了问题?”名为禺疆的女子从丈夫的怀里坐起身来,还是那样软绵绵地发话。
仿佛什么禁忌被挑了出来,茶室内的五个人都表情严肃地陷入沉默。直到一个一板一眼的声音突兀插入:
“时间到了,勾芒,去接祝融吧。”
青衣人闻言站起,对着桌旁的几位欠了欠身:“那么,我与敖溟就先行一步。关于九鼎之事,还望诸位多多留心,告辞。”
禺疆也从敖溟的腿上站起来,替丈夫整了整衣领,静静地目送二人一前一后的离开房间。
“敖溟啊,你知道 ‘合影’是什么吗?”出门的时候,青衣人贴着同行者的耳边悄悄发问。

[ Last edited by 子璐 on 2006-4-6 at 22: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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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介飘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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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继续阿……
嘿嘿,好奇怪的开始,期待!期待!!!





如果永远真的存在,就让我爱你在永远的每一天。
如果永远不存在,就让时间停下来,在我爱上你的瞬间。


星海帝国军文职军官团文职上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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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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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海历06年3月15日 21:49  资料  短消息  加为好友  QQ


对曹光旻曹教授来说,今年夏天实在是一个多事之秋。先是唯一的儿子曹建原因不明的病倒,药石罔顾;然后,视若己出的外甥陆英也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想到十年前,陆英的父亲,自己的好友和妹夫陆斌也是莫名生病,年纪轻轻就去了,曹教授觉得自己几乎处在崩溃的边缘。因此,当一个自称故人之子的年轻人找上门来,表示可以提供帮助时,他几乎不加思索的点头答应;然而此时,教授却开始对自己的草率懊悔不已。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从那位故人之子和他古怪的朋友进去之后,半个小时过去了,依然没有半点动静。
“我怎么这么糊涂呢!”曹光旻倒背着手,在儿子的房门前焦虑地原地打转,几次想要强行把门打开,却都在最后缩回了手。“会相信那种江湖术士的谎话,真不像你自己啊,”曹教授摇头苦笑。恐怕还是放不下希望吧,希望两个孩子还能有救。不管多少医生摇头叹息,只要面前有哪怕一根稻草,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地一把抓住。而现在,连那两个江湖术士都被当成稻草了。想到这里,教授无力地坐倒在地板上,“陆斌、小苧,若是你们泉下有知,就救救这两个孩子吧。”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发自内心地期望这世上还有鬼神存在。
“居然可以在房间里做到这种地步,己缨的力量恢复得比我预期的还要快。”由于长时间的疾走,青衣人的呼吸有些急促。他身后,不知何时换上黑色长袍的敖溟依旧冷着一张脸。
这是一条怪异的道路。路很窄,两人并排都会嫌拥挤,铺路的材料却很奢侈。两步宽的石板路,就由刚好两步宽的黑色巨石铺成,首尾相接,一块足足有成年男子的三步那么长,却拼接的严丝合缝,一块块磨得像镜子一样光滑。道路被夹在两堵高墙之间,血红色的墙面一直向上延伸,直到两边的墙面在天顶上汇成一道金色的细线,那似乎是宫墙顶上的琉璃瓦。分不清是月亮还是太阳的光从那“一线天”上流泻下来,在黑色的石面上激起一片冷冰冰的光晕,随着漫长的朱墙与玄铁般的道路蔓延,没有尽头。
按常理来讲,大学教授家里不该有这么夸张的违章建筑,但是,自从江湖术士二人组进入陆英的房间后,两人确确实实的在这红色的围墙迷宫中转了大半个小时。
“陆英和曹建在六月初时去了一趟衡山旅游,若从那时曹建受伤、祝融苏醒开始算起,已经耽搁了两个月。在这期间,先一步醒来的己缨一直在压制祝融的意识,为了达到目的,这附近的火德已经被他过分消耗,几乎无法维持平衡。”
“所以你才发现他们在这里?”
“正是,但已经太晚了。我和禺疆已经没有办法压制他,必须借助勾芒大人您的力量才有转机。”
“转机?敖溟,你说什么转机?”勾芒忽然停下脚步,回过身来,对着同伴发问:“失控的己缨只有风后大人才制得住,我这个木宫靠上去,根本就是在玩命。失败了会有什么后果,你不会想不到吧?”
“风后大人已经死了。”
“呃——”
“现在动手的胜算还有六成,即便失败,也不过是你和他同归于尽,比起放着不管会引起的灾难,还算可以接受的结果。”
“什么‘可以接受的结果’……”
“若勾芒大人有异议,我可以立刻回去请敖林过来。”
“算了,叫那个外行来有什么用!快走!”勾芒狠狠瞪了面无表情的同伴一眼,一甩长袖,又转身疾走起来。黑衣的敖溟依旧默默紧跟,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
他们不知走了多久,不尽的高墙下本就模糊了时间。
直到勾芒迟疑的放慢脚步,又突然快走两步,面对一边的墙壁停了下来。墙面依然红得令人烦躁不安,和过往的岁月相比,没有任何差别。
“就是这儿了。敖溟,在后面护住我,我可不想被烧焦。”
“好的。”
敖溟站到勾芒背后。虽然四周没有风,他身上的袍袖却渐渐飘动起来,像雷雨前压在天边的一朵乌云。
勾芒缓缓抬起手臂,试探着碰触墙壁。手指掠过之处,墙面像粘稠的油一样流动起来。在墙壁深处,更深、更红的东西烟雾般渗出,汩汩地沸腾着。一个个气泡从那烟雾中漂上来,越接近墙面就变得越大,直到被墙面挡住,密密麻麻的附着在墙面之下。不一会儿,整堵墙就被这些气泡填满了,仿佛是被玻璃纸包裹的泡沫之海,苍白中透着血丝。
墙壁沸腾得愈发剧烈,墙面在无数泡沫的推挤下开始剧烈起伏。墙下,黑色的衣带翻飞,黑云中,一抹青色越来越模糊。
几乎是转瞬之间,堤防溃灭了,赤色的液体从两边墙面的中央喷薄而出,携着数不清的泡沫和刺鼻的血腥味,两股洪流在空中交汇,激起绯色的滂沱大雨。每个雨滴砸落,就在石板面上激起一朵火花,漫天豪雨立即化作无边的火海,血滴在落地前就被烤干,甚至被引燃,如红色的蝴蝶般疯狂飞舞,空气顷刻间充满了焦臭。再也承受不住压力的高墙拦腰折断,颓然倒向道路两旁,轰的一声,湮灭在血与火的帷幕里。
“这里是……西窳之野?”
当鲜血的大雨止住,四周只剩下残火燃烧的噼啪声。黑色的云雾才渐渐收起。敖溟整了整散乱的衣服,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景象。
诡异的黑色石板路已经消失不见,两人脚下是一望无际的,被烧焦的原野,还有火苗在冒着缕缕青烟。地上横七竖八的是烤成焦炭的尸体,已经分不清是属于植物、动物、人类、还是鬼神,只是不停地散布令人作呕的恶臭。
“也许是,也许不是。对祝融来讲,任何一个战场都没有差别。”勾芒俯下身,从脚下捡起一团烧得不成形的黑炭,“连鸟儿也躲不过啊,飞得再高有什么用?”他叹息着,手指微微用力,那小小的尸骸立刻在掌中变成了粉末,顺着指缝细沙般漏下。
像是要抓住那只鸟的生命一般,勾芒握紧了拳头,抬起头来,对着友人说:“走吧,去找那个执拗的小孩儿。”
“你好象有对策了?”
“对策么?那种东西,反正最坏的情况就是我们二人同归于尽嘛。”
“那倒也是。”敖溟点了点头,目光静静地停在勾芒紧握的右拳上。

[ Last edited by 子璐 on 2006-4-2 at 22: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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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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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海历06年3月16日 21:45  资料  短消息  加为好友  QQ
还没写完还没写完

把前面的修改了下,容量扩大……

[ Last edited by 子璐 on 2006-4-2 at 22: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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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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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海历06年4月4日 21:13  资料  短消息  加为好友  QQ
窳西弱水畔,沃野三千里。一朝兵戈起,万世徒荒魑。

以水为干的共工断头在不周山下,以火为戈的祝融于此骨毁尘销。自此之后,西窳千顷沃野不复人知。
但是,他却忘不了……

“居然连弱水也烧干了!”当看到裸露的巨大河床,即使冷静如敖溟,也被惊得倒抽凉气。
弱水,水如其名,即使是一片羽毛也无法浮在水面,甚至最擅泳的鱼虾也会在此溺毙。水性尚柔,弱水至弱,却最有灵性。古时候有张羽煮海,可若当时张羽煮的是弱水,恐怕柴薪还没点燃,就全都被水汽浸透,生出蘑菇来了。这样的弱水,作为火德克星的弱水,竟然被煮干了!
干涸的河道有一半被白骨填满,密密麻麻不知堆叠了多少层。同岸上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干尸不同,这些死者在弱水的缓冲下,逃过了被生生烧成焦炭的命运。然而,讽刺的是,他们全部都是最先死去的人,全部都是在惨烈的混战中,被推挤到水里,饱尝了恐怖和窒息的痛苦,然后静静的沉入河底的人。因此,他们幸运的躲过了日后在此发生的一切。
自从踏入西窳,勾芒就一改爱说笑的作风,始终沉默不语。在灰黑色的烟尘中,前方的青色背影越来越黯淡,敖溟暗自担忧,让木官来到这种只有死亡的地方,是否合适。
木的心愿,是生非死啊。
脚下的大地滚烫灼人,仿佛那场毁天灭地的大火并未熄灭,而是转入地下,依旧在熊熊燃烧。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跋涉,早已分不清脚下踩的是第几层的尸骸。
尽管大火之后的余烟遮天蔽日,不分南北东西,勾芒却知道自己已经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越接近他的所在,地上的尸体便越来越厚,在平原上堆成了一座巨大的坟山。再接近一些,再接近一些,山坡陡然消失,脚下的尸体像是被锋利的刀刃切断一般,只剩下一半,断口平滑而整齐。
勾芒站在断崖的边缘,隐约觉得自己脸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如果有人从高空中向下看,那他会发现西窳之野上矗立着一座诡异的锥形山,在本该是山顶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圆形缺口,深深地向下凹陷,就像一座天然的火山。
在那深渊中,是比岩浆更加可怕的绝望。
青与黑的身影同时一跃而下,宽大的袍袖腾起了天青和玄黑的云彩,堕入漆黑的深渊。

木的心愿,是喧嚣的祥和;水的心愿,是静寂的希望。

“你也忘不了么?”
“……”
“就算所有人都不记得了,所有人都不在乎了,你也忘不了么?”
“……”
“就算你的记忆在他人看来只是一场笑话,还是拒绝去遗忘么?”
“……”
“就算一次次的回忆只会带来痛苦,你也要去一次次的回忆么?”
“……”
“那么,就让所有不记得的,所有不在乎的,所有嘲笑与冷笑的,都来体味你的痛苦吧。”
“?”
“有什么可奇怪的?我的孩子啊。只由你一个人守着的,那叫苦难,众人都为之动容的,那才叫回忆。”
“!”

在飞快的下坠中,敖溟看到了勾芒松开了一直紧紧握住的右拳。

两个人的双脚终于触到地面,已经是许久之后的事了。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敖溟从口中吐出一颗拇指大小的珠子来,淡淡的银光立刻充满了整个空间。
“此处便是中心了?”一只手将明珠举高,敖溟打量着周围的情况。与上面不同,这里看不到一具尸体,甚至连植被烧成的炭灰也没有,地面硬得不像天然的泥土,倒更像人工烧制的陶瓷,但是表面却没有瓷器的光滑,布满了不规则的大小疙瘩,在明珠下闪着诡异的反光。
“因为温度太高,没来得及燃烧就完全汽化了。尸体凝结,原来就是这个样子。”勾芒轻轻的摸了摸身边的“崖壁”,斜眼看到同伴一脸恶心的表情。
“有什么可厌恶的?不过是无辜的性命。”
“我没办法做到你那样。”敖溟别过脸,不去看身后封住了无数亡魂的断崖,“不要再耽搁了。”
“还是我在前面。已经不远了。己缨就在附近。”
“你感觉到了?”
“难道听不到么?鸟儿的哀鸣声。”
顺着勾芒的手所指,敖溟看到了。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有什么活着的东西在蠕动。它仿佛是惧怕自己手中的龙珠似的,正在缓缓地向后退缩。
“你先留在这里,敖溟,把珠子收起来。”
“小心。”
敖溟重新吞回龙珠,四周立刻重现黑暗。这死亡的绝望所塑造的黑暗,这连五行宫的官者也无法挣脱的黑暗。
敖溟站在原地,他听到同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勾芒一向爱穿硬底宫靴,靴子落在凸凹不平的硬地上,声音沉闷暗哑。
脚步声停了下来。友人温柔的嗓音响起,黑色的山口嗡嗡地发出回响。
“醒来吧。”
敖溟听到翅膀鼓动的声音,拖动重物的声音,还有如同砂纸磨擦石头一样,干涩的嘶嘶声。
勾芒又前进了一步,“不要怕,把他交给我,一切都会好好的。”
重物拖动的声音更加急促,那被拖的东西似乎不硬,软绵棉地划过地面。
“乖孩子,你做得很好,一直很好……来,把他交给我,一切都会好好的。”勾芒的步子放得很慢、很轻,生怕惊吓了谁。
敖溟听到细小的抽泣声,轻轻地轻轻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他感到四周滚烫的空气渐渐冷却下,温度急剧降低。承受不了这种突然的变化,凝结成块的土地和尸骸开始龟裂,他几乎可以听到噼啪的碎裂声。
“不要怕,没人会伤害你,没人会伤害他。乖孩子,睁开眼,一切已经结束了,完结了,已经不需要——”
勾芒的话被一声凄厉的悲鸣打断,那声音震得人耳膜刺痛。山口中的温度再次升高。火热的空气剧烈的扭曲起来,利刃般的风从耳畔呼啸而过,由于磨擦而变得更加炙烫。黑暗中,悲鸣声还在继续,而勾芒的大吼却显得软弱无力:“睁开眼,睁开眼,痛苦的不单你一个。睁开眼来看看,我在这里,所有的人都在这里!”
空气的热力终于点燃了干燥的大地,本来便焦灼了的尸山再次陷入火海。深渊被鲜红的火焰映得如同白昼,随即又被厚重的黑烟笼罩。
“你快睁开眼,快睁开眼来看罢。看看我是不是在这里!看看都有谁在这里!”
模糊中,敖溟找到了那抹熟悉的天青色,在火光中,他看到勾芒展开双臂,灼热的空气鼓动着他的衣袖,像一只青色的大鸟,展翅欲飞。
火势越来越大,再一次舔舐着黑色的尸骸,燃烧声像一支骇人的丧曲。
“噼啪,噼啪……”
这声音!
敖溟惊奇的低头,脚下,不知何时生出一株细嫩的青草,在烈火中,纤细而苍白,顷刻间化为灰烬。
一株如此,然百株千株万万株呢?
睁开眼吧,己缨。
睁开眼看看,你所哀伤的是什么;
睁开眼看看,我在这里,大家都在这里;
睁开眼看看,看看我们共同的哀伤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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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最中央的山口中,沉寂千年的大火重新烧起。已经化为焦炭的尸骸比油更易点燃,朵朵红莲在瞬间变成万条火龙,恣意纠缠盘旋,尸山顿时堕入冲天火海。
敖溟依旧站在原地,这只是普通的火焰,根本伤不了他,连衣服也碰不得分毫。如果自己降下大雨,应该立刻可以扑灭,可是……
低头,敖溟看到自己脚下,不知名的青草怯生生的探出头来,立刻被灼热的空气烤焦,然后,另一棵又立即补上。借助自己脚下的阴凉,渐渐的,竟集成了一小片浅绿。
“这就是你的对策么?”敖溟已经看不到勾芒的身影,但他可以感觉到他就在不远处,四方的火焰正在向那一点集结。木生火,对于火焰来讲,没有什么比木德充盈的勾芒更加有吸引力。也只有勾芒,才能激起朱雀苦苦压制的力量。现在自己能够做的,便只有等待。
勾芒感到自己就快爆炸了,包围全身的热力却还在不断增强。眼前一片明亮,却什么也看不见。
“住手……”他在呻吟,还有哭泣。
遮天蔽日的光明,背面是黑暗。
巨细靡遗的史册,发黄的文字,火焰却焚不尽。
这千年的牢狱!
“快住手……”到最后便哽咽了,他的声音里,恐惧在嚎啕。
勾芒触到了他的脸,不是柔软的肌肤,伤口叠着伤口,血液凝结成粗硬的痂壳。
他还在后退,瑟瑟的发抖。干燥的空气正在燃烧,他的眼泪也在燃烧。
抓住他的手,没有手指,原本修长的五指只剩下整齐的切口。勾芒听见,自己的牙齿在打颤。
他的怀里抱着一具尸体,居然还是柔软的尸体。没有手指的手掌紧紧扣住,是比钢铁还坚固的锁链。
敖溟听到巨大的塌方声,辉煌得如同晚春的巨雷。空气被巨大的质量搅动,尸山在火海中开始解体,凝结成块的死尸从崖顶碎裂、落下、燃烧,朱红与明黄,那是美丽的流星雨。
大地突然颤抖起来,敖溟踉跄着险些跌倒。脚下,地面的硬甲迅速龟裂,繁复的花纹,让人屏息。
裂开的缝隙中,一只只翠绿色的枝干舒展开来。枝干的尖端燃烧起来,像一把把翡翠的火炬。
敖溟听到声音,像一万柱毛竹在拔节。大山在崩塌,森林在废墟下生长。

“你忘不了的,到底是什么?”
“……”
“不能忘的是什么?不该忘的是什么?想要记住的,又是什么?”
“……”
“回答不出么?可怜的孩子。”
“……”
“那么,让我来指给你看吧。”
“……”

手指抚过他的双眼,两个干涸的凹陷,眉骨的伤口锋利得像刀刃。然后……
浓密的烟雾猛地向四周炸裂,给了摇摇欲坠的山体最后一击,摧枯拉朽。黑色的尸骸上赤色的火花盛开,顷刻间化为尘埃。火焰窜得老高,向天空蔓延,那是无数的翠竹火炬,顶端噼啪燃烧着,飞快的疯长。
火焰聚成红玉的巨柱,顷刻冲天,烟尘退散开来,耀日当空,却立刻被一个影子所阻挡。
一只鸟,火焰在它的翎毛和尾羽上跳舞,赤红色的翅膀伸展开,挡住了半个天空。
它在空中盘旋着,愤怒的尖叫着,声音化作一条条火龙喷向大地上的竹林。
空心的竹节在高温下爆炸,汇成洪荒的奏鸣。竹片乱飞,在空中燃烧,像战场上飞舞的流矢,最终无力的嵌入地面。
火海,重新燃起。前一次毁灭的是死亡,现在毁灭的是生命,正如那些逝去的岁月。
火鸟停止了鸣叫,美丽的眸子是金红色的镜子,映着大地的溃灭,光华暗淡。
“敖溟!”黑衣的青年听到友人的呼唤,消失在火焰中。

火鸟好奇的盯着北方的天空,在那里,漆黑的云雾压在地平线处,越积越厚,那并不是大火扬起的烟尘。
红色的大鸟扇动翅膀,向着北方飞去。一片羽毛掉落,在地上化作一团火球,把几株竹子烧成了焦炭。
鸟儿冲进黑色的云朵里。从地面上,可以看到它明亮的身躯在乌云间从容穿梭,像深潭中,一尾美丽的锦鲤。
烧成焦炭的竹子倒在地上,黑色的碳粉嵌入泥土。
黑色的云朵里,紫色的闪电跳跃,轰隆的雷声打着沉重的鼓点,鸟儿找不到了方向,横冲直撞。
下雨了。
第一滴雨,在落下时便已蒸干。
第二滴雨,砸到火苗中,即刻消失。
第三滴雨,从烧焦的枯枝上滑落,像混浊的泪水,中途化作了青烟。
……
……
……
第一千滴雨,悄悄渗入大地,那里,曾经有一株翠竹倒下……
下雨了。
青色的衣角掠过,脚下,厚厚的一层炭灰里,细小的嫩芽冒出头来,淡淡的绿色,带些鹅黄。
青色的背影渐行渐远,背后,一株红桃妖艳。
下雨了。
每一缕亡魂换一株桃树,每一滴水珠换一朵火花,每一朵火花小心的簪在桃枝上。
风吹过,水汽冰凉,霞压枝头颤。
下雨了。
青衣的公子漫步,折一枝桃花,击节而歌。
下雨了,雨住了。花开了,花谢了。绿色的桃林里,青衣的公子不再歌唱,黑衣的云朵徐徐降下。
“他呢?”
“在这儿。”敖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东西,轻轻地放到勾芒伸出的手心里。
那是一只麻雀大小的鸟儿,软绵绵地一动不动,赤红的胸脯微微的一起一伏。
“你还真睡的下。”勾芒用手指搔了搔鸟儿小小的脚爪,那小东西嗦瑟了下,继续睡得香甜。
“祝融在哪?”
“那边的树下。”勾芒对着一旁草草指了下,就又回头逗起鸟来。那只鸟儿在他的骚扰下,转来翻去,眼看就快睡不成了。
敖溟走到桃树下,那里倒着一位戎装的青年,安详的表情似乎也是睡去了。
“准备回去了,勾芒。勾芒!”
“啊?唉呀!”大概是被惹烦了,那只小鸟醒过来,狠狠地啄了一口扰人清梦的家伙,扑楞了几下翅膀,小石子一样飞向天空。
在雨后的青空中,红色的小点儿眼看就要消失,忽然,像是盛开的烟花般,绯色的小雀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火鸟,翅膀鼓动,送来阵阵暖风。
“真是漂亮,好像是红宝石雕成的一样。”敖溟目送着朱雀的身影消失在云端,情不自禁的赞叹。
“那是当然。”勾芒在一旁拼命点头,一脸得意。
“呵……”
“你笑什么?”
“我在想,是不是每个父亲都是你这副表情。”
“等你有了孩子便会知晓了,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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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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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海历06年4月6日 22:53  资料  短消息  加为好友  QQ
尾声

今天下午,茗祥记的“竹间”里,略微显得拥挤。
“我说过了,绝不和这个家伙坐在一起!”
“啊呀啊呀,你们听听,真是不孝子啊!真是家门不幸啊!父王啊,母后啊,鸾儿无能教子无方啊!”
“己缨,何必这样激动。再说,要不是勾芒,你和祝融怎么可能站在这里?”
“站在这里?老子才不稀罕!你们到底搞什么鬼!不是说放弃神力吗?不是搞了个九鼎之盟吗?现在怎么全变卦了!”
“住口!你闹够了没!”
“呃……你凭什么训我!”
“凭什么?”勾芒的嘴角危险的勾起,“就凭这个——跪下!”
咚的一声,刚才还气势十足、大吼大叫的高大青年双膝触地。
“这就是印随现象么?还真是方便。”敖溟慢条斯理的剥着落花生,对眼前的乱象无动于衷。
“印随?”
“就是鸟类破壳而出后,会把第一眼见到的生物当做母亲,加以模仿。”
“可是己缨这也太……”
“大概因为是神鸟,所以格外严重吧。己缨好像对勾芒的要求完全没有抵抗力。”
“真可怜……敖溟贤侄啊,你剥这么花生,给伯父一些可好?”
“想吃自己剥!”
“禺疆你好凶,爸爸我好伤心。”
“呵,我的父亲大人可不是万年不死的老妖怪。”
“……”颛顼被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虽然还是一身的笔挺西装,却没有半点儿气势。
与此同时……
“勾芒,你这卑鄙的家伙!”
“趴下!”
……
今天下午,茗祥记的“竹间”里,确实非常拥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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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介飘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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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海历06年4月8日 16:43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加为好友  添加 一介飘灵 为MSN好友 通过MSN和 一介飘灵 交谈 QQ
呵呵,原来是中国古代神话的演绎啊……
很温馨嘛!可爱的结尾~~~
^^顺便,那个欠坑也该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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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永远不存在,就让时间停下来,在我爱上你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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