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不在
昨日不再
我只是想述说一个,真正意义上没有任何意义的故事。
就像我无法在现实中触摸到他的分毫
她也从未进入过他的世界。
第一章
帝国历790年,帝国历481年3月12日。
奥丁。
初春的夜晚依旧寒冷。尤其是这样阴沉的深夜,乌云遮去了一切天然的光亮,只剩下东一盏西一盏的路灯,仿佛是为了尽可能地衬托浓黑的夜幕似的,稀稀落落地放着昏黄的光。零星几个身影,就像被张开了黑洞的街角吞没了似的,匆忙地自街灯照亮的范围内出现,又消失。
从某个街灯照耀的死角里,传出了女子细弱的哀求,和三四名男子放肆的笑声。
“不,我真的不行……我不是……”扭着双手,年轻的女子胆怯地闭上眼睛,希望自己的恳求能够得到相应的回应。
然而男人的笑声却更大了:“不是?哈哈,你不是什么,在那种店里工作,还敢说自己是良家女子,别笑死人了!”
“我开始不知道的啊……是别人介绍我去的,……”女子依旧努力地辩解着,希望能从这艰难的处境中解脱,“而且今天我是第一天去……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以为只用端酒就行了!真的!”既是紧闭着双眼,仍然能感觉到男子放肆的逼近的呼气:
“别傻了,你都跟我们出来了,还想怎么样?怕价钱太低了?”又是一阵轰然的笑声,夹杂着女子惊恐而细微的叫声:
“不要!别这样!求你们了!”
湛蓝的眼眸里溢满了泪水,像是被狼群追逐的小鹿一样,女子迫切渴求着救星的出现。然而,宪兵们正忙着处理更加重要的事务,根本就不会注意到这种无伤帝国根基的小事。
女子的惊恐在被捉住手腕时到达了顶点,终于抛开一切顾虑地大叫了起来:
“不要!!!!!!!!”
但回应她的是男人们奸险的笑声,和织物被撕裂的刺耳声响。女子哭泣着,绝望而徒劳地挣扎,她不敢睁开的双眼,反而更加紧闭了起来。
一阵带着军人特有的韵律感的脚步声在石板铺成的街道上响起,不解风情地中止于他们身后,男人们停下来,不满而怨怒地转过身去。
第二章
宇宙历813年,新帝国历15年7月26日。
费沙国家公墓。
连日的暴雨几乎使人以为新帝国历03年的那一天从未过去。阴霾的天气一如出席悼念仪式的众人的心境,12年前那个沉重的夜晚的死寂,似乎一直持续到今天。肆虐的暴雨,将墓前洁白的花束打得七零八落,皇太后暗金色的头颅,也因此失去了照耀帝国的光芒。黑银两色的军服,在雨中站列成庄严的肃穆,但狮子之泉七元帅为首的众将们,究竟是缅怀黄金狮子自身无可比拟的光辉,还是追忆因黄金狮子而灿烂无比的那些峥嵘岁月,又或者二者皆有之,谁也说不清。而文官们远多过武官的列席数目,明示着帝国已经完全进入了发展和建设的阶段,由黄金狮子在历史舞台上演出的壮丽的剧目,那黑色的大幕早已落下。不论生者如何悼念,延续历史的任务,是不可能再由死者进行了,而是由生者继续舞台上的表演。
悼念仪式结束的时候,天终于放晴了。阳光像是为了前几日的缺勤感到歉意,热烈而慷慨地照耀着被雨水浸透的大地。花朵上滴落的水珠,也因此闪着七彩的光芒。
水汽蒸腾在排列整齐的墓碑之中。无数生前追随那位年轻霸主的人们,死后仍然簇拥在金发狮子的周围。——大概在瓦尔哈拉,他们也正追随着那有翼的狮子,进行着另一轮征服的大业吧。每一块墓碑前,都摆满了悼念的花束,只有一块例外,除了仪式中献上的花束,那块墓碑前是一片寂寥,一如死者生前冷寂的人际关系。那就是前军务尚书巴尔·冯·奥贝斯坦元帅的坟墓。
正午过后,私人的悼念活动也渐渐零落了下来。傍晚时分,结束了当天的公务,以私人身份前往墓园的前军务省官房长官,现任军务尚书安东·菲尔纳一级上将意外地在前上司的墓前看到了不属于政府,也不属于他自己的悼念花束,——一束洁白的百合。
会是谁呢?他不由忖度。自从奥贝斯坦元帅忠实的执事拉贝纳特及其妻子先后去世之后,似乎也就没有其他人会在私人情谊上怀念这位冷酷的效率优先主义者了。
这份小小的好奇消逝在随后日子里繁忙的公务中,埋进了现任军务尚书阁下的脑海深处,直到翌年5月5日菲尔纳看到一份转送到他面前的匪夷所思的私人申请时,才再度浮出水面。
第三章
“嘟——嘟——嘟——铃——您拨打的用户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您拨打的用……”
头发已经斑白的男子放下可视电话,环视勉强可以用简洁而非简陋来形容的居室,长叹了一口气。
壁炉上的精致相架,是屋子里仅有的几件可以显示主人高雅品位和往昔不凡身份的物品之一。艾德里安男爵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摩挲着相框,手指抚上镜中女子柔美的容颜,相片里,那女子正抱着一名可爱的女婴,在丈夫身边心满意足地笑着。男爵的手颤抖了起来:
“艾德琳……”
男子垂下了头颅。
“我已经尽力了,对不起……”
再一次抚摸镜框,他转身朝书桌走去。拉开抽屉,静静横卧在一叠债务证明之上的,是一把小巧的手枪。艾德里安男爵将那把手枪从抽屉里取了出来,放在书桌上的左手边,又取出一张信笺,最后一次注满钢笔的墨水,在信笺上慎重地书写了起来。
“铛——铛……”旧式的挂钟低沉地响了六下。门外传来了年轻女子故作轻快的笑声:
“爸爸,我回来了!你猜我今天带了什么回来?爸爸?爸爸!!!!!”
帝国历480年12月23日,德克斯特·冯·艾德里安男爵,因欠下巨额债务无法偿还,在奥丁的家中自杀。男爵夫人已于五年前去世。独生女艾德琳·冯·艾德里安,时年仅19岁。
19岁,这个年纪的女子,正是处于应该从少女时代的梦幻中醒来,面对现实世界的时候。
第四章
像是要将那张薄薄的纸吞吃下去似的,民政尚书布拉格第三次仔细阅读那张简短的申请,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如果情况属实的话,批准这个申请应该是没有多大问题的。然而,问题是,那张纸上说的是真的吗?即使已经死去13年,前军务尚书令人敬畏的深刻印象,仍然令布拉格的脊背一阵发凉。他明白为何这份小小的私人申请,会在第一时间内经过层层递送,到达他的案前。也正因为如此,才需要慎重处理。那么,有必要惊动皇太后希尔德吗?布拉格在这个念头出现的霎那作了另一个决定。
于是在新帝国历16年5月5日下午,军务尚书安东·菲尔纳的办公桌上,出现了一份与军务完全无关的文件。仔细看完这份文件后,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按下桌上的通讯开关,同意与民政尚书布拉格进行一次非正式的会谈。在前往民政尚书办公室的途中,他突然想起了去年7月26日,巴尔·冯·奥贝斯坦元帅墓前那束洁白的百合。
“这样啊,如果是的话,那大概就是她了吧。可是,以前从来不知道有这位女性的存在。”菲尔纳思索着,脑海中干冰之剑冷酷得似乎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身影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前军务尚书巴尔·冯·奥贝斯坦元帅在新帝国历03年7月26日晚被企图袭击皇帝的地球教徒误炸身亡,至于那是计划内的殉死还是一次罕见的计算失误,到现在仍然是未解之谜,并且将来的历史学家也一定会争论不休吧。菲尔纳对自己前上司卓越精密的谋划能力是深有体会的,但他并没有为世人解开这个谜团的打算,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自己都对此困惑不解。
不过后世如何为奥贝斯坦的死因浪费精力,至少这位尽职尽责的元帅在死前所作的精细安排使得当时的军务省并没有因为最高长官的突然去世乱作一团,而是延续了干冰之剑生前的井井有条和即高效率。当然这和菲尔纳的努力和能力也是分不开的,不过给予他在突发事故时全权代理军务尚书职责权限的,正是奥贝斯坦元帅。
公事方面有菲尔纳,私事上则是由奥贝斯坦元帅忠实的执事拉贝纳特一丝不苟地执行了遗嘱,而元帅生前就以公私分明著称,所以虽然有干冰之剑的心腹之称,菲尔纳对前上司私生活的了解,并不世人想象的那样,而是几乎完全一无所知。也因此,因为公务上留下的鲜明印象,菲尔纳对那张申请中的内容的反应,可以用极度震惊和万分怀疑来形容。
经过短短几分钟的交谈,两位尚书一致决定,应该将此事禀告希尔德皇太后,由她定夺。
“尊敬的布拉格民政尚书阁下:
这是一名处于弥留之际的女子,怀着恳切的心情,冒昧地向您提出这个申请。作为前军务尚书巴尔·冯·奥贝斯坦元帅唯一女儿的母亲,我希望在我死后,能够和我这一生中唯一所爱过也爱过我的那位男子合葬。如果您能批准这个申请,我想,已逝者和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我,都将会非常感激阁下。
艾德琳·冯·艾德里安
新帝国历16年5月4日”
第五章
微弱的灯光勾勒出军官高挑瘦削的身形,与军服上银色的饰纹相辉映,军官额前的发丝也跳跃着些许清冷的银光。也许是因为背光的原因,军官的双眼在黑暗中闪着奇异的光芒,让原本即将发作的男子们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们在做什么。”清冷的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响起,明明应该是问句的语气,却因为平板的声调而有了莫名的压迫力。大概正是因为如此,男子们本因嚣张无所畏惧的气势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个张口结舌地瞪视着这个无礼的闯入者。而军人则冷冷地注视着他们的丑态。
危险的沉默持续了大约有两三分钟吧,对艾德琳·冯·艾德里安来说,却像是由定时炸弹计时的漫长得无法醒来的噩梦。
但这场对峙终于有一方示弱了。
“瞿!”虚张声势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领头的男子恨恨地说道,“算你走运!我们走!”像是为了维护他们莫须有的所谓自尊似的,几名男子昂首挺胸地离开,但两三步之后突然加快的零乱脚步泄漏了他们真实的心情。
杂沓的脚步声远去之后,瘦削的军官将目光转向缩在墙角的艾德琳。与他怪异的视线接触的时候,艾德琳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察觉到她的动作,军官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
“对不起,大概是义眼又出了故障吧。让您受惊了,抱歉!”由于背光,艾德琳看不清军官的表情,“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那我就先告退了。”他转身准备离开。
看着那瘦削的背影就要远去,一种莫名的焦虑让艾德琳呼唤出声:
“请等一下!我,我……”
精确而有节奏的脚步停了下来。
“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在您家里借住一个晚上呢?我的所有东西都在那家店里,我不敢回去了。我不知道那家店是那样的,我,我……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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