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日目：露西亚人与鞑靼人
鞑靼斯坦自治共和国成立于1920年5月27日，这是苏联及日后露西亚联邦境内鞑靼人唯一的自治共和国，共有约115个民族，其中鞑靼人占52.9%，露西亚人占35.9%，其它民族为11.2%，截止2002年人口总数为378万人，是露西亚境内鞑靼民族最主要的民族聚居地，其首府即为位于伏尔加河中游与喀山河的交汇处的喀山市。
喀山市今日人口超过100万，乃是露西亚有数的大城市之一，其历史起源最早可以追溯到11世纪初保加尔人建立的军事堡垒，后来则为鞑靼人所征服。鞑靼人为突厥化的蒙古人，在十三世纪随着蒙古进攻露西亚而进入伏尔加河中下游地区，成吉思汗建立的蒙古帝国解体后，鞑靼人在这一地区建立的金帐汗国取得独立地位，统治露西亚欧洲部分的大部分地区，于十四世纪开始逐步伊斯兰化，最终形成了鞑靼民族。鞑靼人持续260年的统治开始了，那是亚洲人统治欧洲人、闪的子孙统治雅弗后裔的时代，这段时期被称为“鞑靼的枷锁”，被露西亚族认为是历史上最为黑暗的一页。
十四世纪末，鞑靼人的金帐汗国分裂为四个彼此独立的鞑靼汗国∶喀山汗国、阿斯特拉罕汗国、西伯利亚汗国与克里米亚汗国，其中喀山汗国在各方面都是老大，今日的鞑靼斯坦共和国即位于喀山汗国境内。以1380年9月8日的库里科沃会战为起点，露西亚人对鞑靼人的反攻开始了，经过数百年的战争，以1552年伊凡四世攻克喀山为标志，露西亚不但推翻了鞑靼的统治，而且反向实现了对喀山汗国的吞并，并最终在十八世纪彻底完成了对鞑靼民族的武力征服。伊凡四世攻陷喀山后对鞑靼人进行了大规模的屠杀和驱赶，大多数喀山汗国的鞑靼族居民被强迫转信基督教。接下来，露西亚人对曾经压迫过他们数百年的鞑靼人给予了加倍奉还，鞑靼人成了帝国领域内遭受压迫最为深重的民族，直到苏联建立这一状况也难说有了太大改变。
到了上世纪末，露西亚人与鞑靼人之间的千年之争发生了戏剧性的逆转，1990年8月30日苏联解体前夕，鞑靼斯坦自治共和国发表主权宣言，改名为“鞑靼斯坦共和国”。经过与露西亚中央政府的一番讨价还价后，鞑靼斯坦共和国作为国家与露西亚联邦联合，可以参加国际关系和对外经济关系，在税收、财政等方面享有特权。这是超出露西亚宪法规定的权力，鞑靼斯坦成为留在露西亚联邦内的具有特殊地位与权力的国中之国。托福境内石油之福，鞑靼斯坦经济形势一片大好。
自火车站出发，步行20来分钟，穿过一条小河便来到了本市的老城区内主要的步行街。不愧是与莫斯科、圣彼得堡并列的三座A级历史文化城市之一，街道两旁教堂、清真寺林立，古意盎然，还可以看到地铁站——这是俺们此行唯一一个有地铁却未乘坐的城市。
若论喀山市的第一名胜，自是克林姆林宫无疑，走到五月一日广场，顺着内战时遇害布尔什维克的纪念碑过去便是克林姆林宫的正门了。自15世纪以来，数个世纪的历史积淀使得其如莫斯科的克林姆林宫一般，在上世纪90年代被整体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如诺夫哥罗德、下诺夫哥罗德、阿斯特拉罕等地的克林姆林宫一般，这里也是可以免费出入的，宫墙内石子铺路，复古马车往来其间。与莫斯科的克林姆林宫有几分相似，喀山克林姆林宫今日仍然是政府机构所在地，鞑靼斯坦共和国总统府就在这里，因此克林姆林宫内可供游客们参观的只是有限几个区域。站在克林姆林宫宫墙上遥望总统府，可看到高级轿车出入其间，莫非总统就在其中？
自喀山汗国被伊凡四世攻克后，鞑靼人就被禁止信仰伊斯兰教，直到来自德意志（现在来看则是波兰）的一代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在18世纪70年代解除了这一禁令，苏联解体之后，这里的民族宗教更是迎来了全面复兴，加之鞑靼斯坦共和国发了石油财手头宽裕，于是露西亚境内最大的清真寺于2004年在喀山克林姆林宫内拔地而起。清真寺免费进入，不过必须要按规矩把鞋子脱掉方可入内。这清真寺大虽大矣，但俺却以为它犯了其他现代建筑做工粗糙的通病，远不及宫内其他古建的精雕细刻了。清真寺的地下部分是伊斯兰文化博物馆，需要花费50卢布购票入内，里面介绍了以喀山地区为轴心的露西亚伊斯兰文化史。说起来，在沙俄时期这里就是泛伊斯兰协会的驻地，别有用心的沙俄政府图谋以泛伊斯兰主义为工具，向中亚地区进行渗透，却不料阴谋家掉到了自己挖的陷阱里，泛伊斯兰主义的大火先烧到了自己的身上，直到今日这绿色的阴影还在困扰着露西亚——以及天朝。
大清真寺不远处是大教堂，伊斯兰的清真寺与东正教的大教堂比邻而立，这也是露西亚不十分多见的景致。教堂旁边就是著名的斜塔苏尤姆别卡尖塔，这是克林姆林宫内最古老的建筑之一，传说伊凡四世攻陷喀山后，逼鞑靼末代王后苏尤姆别卡为妃，她提出要为喀山建一座七层塔作为纪念。高塔落成之日，她登上塔顶纵身跳下身亡，表示不会屈服于露西亚。当然，传说只是传说，现实中苏尤姆别卡妃比伊凡四世大上几十岁，恐怖伊凡断然是看不上这么个老女人的。
紧挨着斜塔是喀山汗国历代可汗的墓地，看起来似乎曾遭到过严重破坏，现在外面罩以玻璃护罩加以保护。这片墓地的后面教堂式的建筑就是鞑靼斯坦历史博物馆，门票20卢布。博物馆一楼正在举办一特展，介绍20世纪的某位著名（或者说臭名昭彰）的泛伊斯兰主义活动家，这厮二战期间与倭人有过一腿，还去伪满洲国开过会，正是露西亚与天朝双料的敌人。由此可见，天朝与露西亚的共同利益与其说是联合反美——现在已经是G2的时代了，还不如说联合起来围剿泛伊斯兰主义。博物馆二楼则是介绍蒙古帝国——金帐汗国——喀山汗国的历史，这也是俺们此行看到的唯一一个将鞑靼作为历史正统而非外来入侵者的博物馆。
克林姆林宫最惹眼的建筑是一栋米黄色的大厦，沙皇时代是贵族学校，现在则是自然博物馆、军事博物馆、伊斯兰艺术博物馆以及现代美术馆的所在地，四家博物馆分别售票。门票70卢布的现代美术馆占了两层楼，展品基本都是苏联时代的货色，并不怎么讨俺们的喜欢。伊斯兰艺术博物馆门票60卢布，号称是露西亚最大的（俺估计也是唯一的）伊斯兰艺术博物馆，展有露西亚与中亚的那一票斯坦境内的各种伊斯兰古代艺术品，各个镶金带银珠光宝气，可惜禁止拍照。门票30卢布的军事博物馆照例是介绍二战，相对其他地区的军博而言，这家博物馆似乎对苏联战争初期的溃败着墨较多，于是俺们便一致认为这是鞑靼人在对露西亚幸灾乐祸。
最精彩的还得说是门票50卢布的自然博物馆，这家门票50卢布的博物馆是俺看到的最为先进、豪华而全面的地方级自然博物馆，天文地理古生物无一不包：在天文厅，游客可以测测自己在八大行星以及月球、太阳上的体重；在恐龙厅，不但可以看到恐龙的骨架，还可以玩玩恐龙拼图游戏；最了不起的还是一个沥青池的复原：在这沥青池里发现了搏斗中的猛犸象与剑齿虎的残骸，而且连皮带肉都保留了下来，实在是了不起……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博物馆里禁止拍照。
鞑靼斯坦共和国的地方志博物馆隔五一广场与克里姆林宫遥遥相对，这是又是一家拥有古老而光荣传统的老牌博物馆，其历史可以一直追溯到19世纪，门票要150卢布，在露西亚的地方志博物馆里算是贵的了。博物馆的展板大部分都配有英文说明，有一半左右的陈列是以鞑靼族而非露西亚族的视角，全面而系统的介绍了自蒙古西征到喀山汗国灭亡的鞑靼民族政权的历史，包括金帐汗国的解体与喀山汗国的诞生，喀山汗国时期社会经济文化的发展，以及喀山汗国与莫斯科公国及沙皇俄国的攻防，直至1552年喀山的陷落。甚至还有几块展板，专门介绍了喀山汗国末代可汗在当代的后裔。在这里，鞑靼人所建立的民族政权不再被视作露西亚国家历史发展的桎梏，他们的历史贡献也得到了承认；鞑靼的民族领袖如拔都汗等不是被妖魔化为面目狰狞的异族侵略者，而是英勇神武的鞑靼民族英雄。当然，鞑靼斯坦毕竟还是露西亚联邦的组成部分，露西亚的沙皇在这里也是英雄，于是也可以看到了不起的彼得大帝、叶卡捷琳娜二世……相比之下，这个博物馆的自然部分就做得有些简陋了——当然，有了克林姆林宫里那个华丽的自然博物馆，再做更多的也确无必要了。在这里购得喀山市博物馆指南一本，图文并茂全彩铜版，只可惜是俄语的……
自五一广场延伸而出的克林姆林宫大街几乎横穿过整个喀山老城，顺这条大街一直向东步行一刻钟左右，便到了光荣的喀山大学。成立于1804年的喀山国立大学据说是这个国家继莫斯科大学和圣彼得堡大学之后成立的第三所大学，是露西亚最古老的最受推崇的大学之一，自然从这里走出了无数了不起的大人物，比如托尔斯泰、以及列宁。今日喀山大学的门前还矗立着青年列宁的塑像，据说这是露西亚唯一一个列宁青年时代的塑像。
顺着高尔基路继续步行向前，路过没开门的高尔基纪念馆（高尔基著名的《我的大学》便是描述他在喀山的日子）以及Saydashev、Jalil等一票三流地方名流的故居后，便到了鞑靼斯坦共和国的美术馆。这家博物馆号称是伏尔加流域规模最大的美术馆，门票高达200卢布，展品以露西亚的油画为主，颇有几件希施金、艾瓦佐夫斯基等大家的画作，只是几乎看不到鞑靼民族艺术品。
此时已是下午十七时，虽然距离傍晚火车发车尚有两个多小时，市内的景点却已经都关闭了。迈开双腿，漫无目的的漫步于喀山的老城区。不知不觉中到了自由广场，成年列宁的塑像矗立在广场上，南面是大剧院，北面则是鞑靼斯坦共和国的政府大楼。绕过政府大楼，面前豁然开朗，远处是喀山河，近处那栋红色的大厦就是列宁博物馆……不过那是20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这里是鞑靼历史文化中心，遗憾的是现在已经关门休息了……
在回莫斯科的火车临发车前半个小时赶回火车站，上了火车开始觉得腿脚疼痛起来，这才发现俺们这一整天的行程居然都是靠双脚走下来的。
附：本日统计：城市：33+0=33 博物馆：188+8=196
遗珠：鞑靼民族文化中心、高尔基纪念馆、托尔斯泰纪念馆、阿布佐夫家族故居、列宁故居、鞑靼文学博物馆、通讯博物馆、音乐博物馆……真该再多停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