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分之一的奥贝斯坦


    关于奥贝斯坦这个人，在《银英传》里的描述似乎永远被罩上一层神秘和若即若离的面纱。不论是在出场不久和吉尔菲艾斯那令人起疑的交谈还是而后在伊谢尔伦驻守军的危急时刻似乎胆小怕事的临阵脱逃，都好像预示着一位不同于其他角色的人物的出现。而且事实也正是如此。
    在成为了海因哈特的首席谋臣之后，奥贝斯坦似乎更加给人一种近似是一架谋略机器更甚于是一个人的印像。不论是对敌人的毫不留情的毁灭性的计划，还是对内部稍有异动的战友的清洗剪除，奥贝斯坦都是毫不犹豫甚至是以一种让人看起来近似变态的残酷实施着他的构想。但是其主张的谋略之成功却也是有目共睹的。从这一点上看，银河的英雄们虽然各有其闪光的地方，可是真正使人觉得真实的反而只有一个人人厌恶的奥贝斯坦。
    我这里要说的是，在这部小说中，尽管也有着政治的黑暗和战争的残酷，甚至还对民主和独裁进行了独特的剖析，那是以一种夹带着讽刺和调侃性质的议论。尽管不论是海因哈特在战场上的纵横捭阖还是杨威利对未来人类民主进程的前瞻设想都有着非凡的光彩闪耀之处。但是书中的人物如果讲到真实的话，却非奥贝斯坦莫属。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首先，不论是年轻皇帝的霸气还是同盟魔术师的狡猾，都有着一种似乎不实际的地方，那就是他们好像都对所谓的政治丑恶的一面有着深恶痛绝的憎恨，或者说是两个人都在精神的世界里继承了某种远古公平竞争光明磊落的骑士风格的东西。（请原谅我没有使用武士道这个词，因为我实在不愿意把一部自己喜爱的小说与过去那些让人痛恨的东西联系起来。
    尽管作者是日本人，不过这又让我对这部小说产生了另外的一些想法）可是稍微现实一点的人就知道，任何单独依靠军事浪漫主义和相信所谓的有良心的政治的人都是根本不可能成功甚至是无法在现实中生存的。而奥贝斯坦就绝对不是那种看上去就是少年或少女漫画中单纯人物的角色。其实就谋略术本身来讲，这位身体先天就有缺陷甚至按照鲁道夫大帝（其实就是希特勒）的种族优化法早该清除的皇帝参谋长是完全不逊色于他的主君和敌手的。我甚至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田中要把奥贝斯坦放到海因哈特手下而不是让他自立门户甚至让他成为费沙的领导人。不过如果是那样的话，可就真的成‘银河中的三国’了。
    其次，奥贝斯坦这个人看上去好像永远是那么阴阳怪气，甚至是有些愤世嫉俗的态度。实际上正像小说中讲的那样，因为其自出生就注定的经历，他成为了一个完全被阴冷和黑暗包围的人。
    就小说的情节来讲，我认为也许正是其自身的遭遇，才使得他反而是真正明白生存与和平价值的人。海因哈特的童年遭遇与其说是悲哀毋宁说是一种心理上的不平衡罢了。身为贵族的后裔却要和一些平民一起生活。甚至在受到欺负的时候还要一名平民的孩子保护。至于自己依靠实力得来的权利和地位甚至都被人说成是用自己姐姐的美貌换取来的。即使获得了银河至高无上的权威也无法掩盖这种因为不平衡所产生的逆反心理，而其产生这种心理的原因说起来却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正像希尔德所意想的那样，高登巴姆王朝的灭亡竟然只是因为一个女人的缘故。这说起来似乎反而像是对历史的一个极大的讽刺，尽管一个旧帝国的灭亡和一个新帝国的诞生所需要的客观因素是那么的多。所以说，我始终认为海因哈特对旧体制的憎恨程度表现的有时候未免太做作了些。而奥贝斯坦就完全不同了。从出生就因为身体上的残缺而被人看不起的遭遇和因为对种族优化法的恐惧和深入骨髓的痛恨是跟随着他的自我意识的产生就形成的。另外，其自身的遭遇也使得奥贝斯坦深深的体会到了世界那真正黑暗和不公平的一面。所以，他是现实而又功利的。在他的心中，完全没有海因哈特用唯美主义作为精神支柱的雄心霸气，也没有吉尔菲艾斯近似不现实的纯洁与温柔善良，更加没有杨威利那遥远的几乎看不到轮廓的理想信仰。他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干净彻底的铲除高登巴姆王朝的残酷统治和没有人道的陈规陋习从而最终建立一个新兴的国家。请注意，这里说的是‘国家’而不是什么民主共和之类的国家，甚至他在之后明确表明将来的国家只能是君主独裁的国家。之所以这样的原因，也是取决于奥贝斯坦个人所处环境的局限性和他所认为未来国家能够存在的真实程度。
    说起来，奥贝斯坦的目标似乎更加接近现实和对人民有益。因为不论是称霸银河的野心还是要把人类的社会引导到一个充满自由民主平等境界的理想，在那种几乎每一个人都朝不保夕，只要是男孩儿就注定将来要走上战场的时代里（我在议论杨威利的行为的论述中用过这句话）又算什么呢？
    这里，我不想说什么从奥贝斯坦收留了一条无家可归的老狗，以及深夜还为它去买食物的事情上可以看到他内心孕育的无限温情之类的废话。因为就现实世界来说，能够一边面不改色的杀害上万人却又可以一边为身边宠物的死亡掉泪的大有人在。
    我要说的是，在奥贝斯坦的眼里，生命的价值只能是为实现最低的目标而前进的阶梯罢了。无论是高贵的将军还是普通的民众，当需要以全局进行衡量的时候，孰轻孰重一目了然，那么百害相较择其轻，与其一路哭，不如一家哭。我想也许会有人说：看着他人生命的消失总是感觉到美的之类的话。就此而言，我认为，如果以为可以完美而又毫无伤害的解决事情或是以正大光明公平竞争的行为就可以取得胜利的话，那就太天真了。综观历史，成大事者有又哪一个是光明磊落的，有良心的政治和所谓的堂堂之阵纯粹是理想家的自我欺骗和阴谋家的狡辩罢了。取得胜利的代价也永远是高昂无比的。就此一点而言，整部小说中比较真实的就只有奥贝斯坦和费沙的那对狐狸父子了。
    至于说到牺牲他人和保全自己，我想即使是最苛刻的人也无法责备奥贝斯坦。当需要一剂毒药的时候，他就是砒霜，譬如挑拨海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那宝贵的友谊，尽管这种友谊在权利和欲望面前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实际上即使没有他，那两个代表无私友情的典范也会在未来不可避免的发生冲突。除非吉尔菲艾斯摇身一变成为无条件效忠的楷模。否则，即使他成了海因哈特的姐夫也是不可幸免的。或者在比较远的将来因为功高震主而遭受到皇帝的猜忌，吉尔菲艾斯照样免不了可悲的命运。这是历史的必然性。而到了那个时候，会有多少人对海因哈特产生反感和憎恨哪。可是，就是奥贝斯坦，敢于冒天下之险，在海因哈特最信赖和宠爱吉尔菲艾斯的时候点破他们之间有违君臣关系的诟病，这说起来与其是奥贝斯坦太拘泥于君主应有的权威（如他所倡导的不许拥有第二位者的理论），不如说是他准确的预见到了对未来新生帝国的不稳定因素。从而防微杜渐，从开始就将其扼杀于刚刚出现的萌芽阶段。也只有这样，才保住了未来皇帝的好名声，而不让他背上一个鸟尽弓藏的骂名。但是真正的骂名难道不是由奥贝斯坦一个人背上了吗？反过来想一想，如果海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的友谊真的像书中描绘的那么真挚的话，又怎么会只因为
奥贝斯坦的几句进言就土崩瓦解了呢？就此一点而言，田中对海因哈特失去朋友后心理的描写就有些着墨过多的嫌疑。甚至我总觉得看上去海因哈特有在做戏给人看和收买人心的迹象。
    同样，在对待杨威利的事件上，当时的奥贝斯坦实际已经不是在维护什么不能有第二位者的论调，而是干脆就想彻底的铲除对未来的银河世界形成威胁的祸根。所以，杨拒绝投向帝国的结果反而让奥贝斯坦松了一口气。至少用打仗来消灭对方要比再次浪费有用的精力，扮演一个陷害降将的奸臣在时间和效率上高多了。
    至于罗严塔尔，奥贝斯坦是完全利用了蓝谷报私仇的心理而彻底扳倒了他。就其初衷而言，任何人都可以了解，经过了牺牲无数生命和文明的毁灭过程才获得的和平，又怎么能够因为一两个野心家的妄想就被破坏掉呢？所以，当外敌被消灭的时候，毫不留情的消灭那些威胁和平的内部的潜在敌人就是刻不容缓的了。就这一点来说，奥贝斯坦做的正逢其时，甚至是果断的完全可以替代那个只会打仗的皇帝了。反倒是海因哈特的行为和奥贝斯坦比较起来显得过于不现实了。在对罗严塔尔进行审查之后，海因哈特对罗严塔尔的处分竟然是给予其更大的权利。就现实来讲，即使是作为一位英明皇帝的正确决定也只不过是不去理睬诽谤和挑拨而已，可是海因哈特竟然任命罗严塔尔为原同盟领地的总督。现实的讲，即使是一个没什么权力欲的人在突然拥有了如此大的权力后都难免会在内心蠢蠢欲动，更何况是早就被野心之火烧得无疾遛受的罗严塔尔呢。其行为与其说是信赖罗严塔尔，简直就是给他创造反叛的条件，这就如同把凶器交到杀人者的手里一样啊，这也太不合情理了。好像在做出这个决定的那一刻海因哈特那莫名其妙的骑士精神主宰了一切。大有给对方一个公平竞争机会的意思。或者说他太信任罗严塔尔了？这也不太可能，因为连希尔德都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没有选择罗严塔尔却选择了米达麦亚，同时连米达麦亚的手下将领都意识到了可能的危机以至在与罗严塔尔的部队衔接处加强了戒备。可就是对这么一个野心完全近似昭然若揭的人物，海因哈特竟然使他拥有了如此庞大的力量。也许海因哈特认为战争越来越少，就需要一个供他过瘾的敌人。真是如此，他完全可以和他的那些元帅将军们玩玩儿桌面上的战争游戏，——譬如《XX英雄传说》之类的。难道只是为了解闷就可以让无数人去送死吗？这与后来对同盟残余力量的承认在政策的实际运用上根本无法相比。可是除了这么解释，实在无法了解当时那位皇帝的心理。所以说，奥贝斯坦的行为是最现实的了。
    在所有的事件中，我发现，很多人对奥贝斯坦产生反感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在处理大贵族对民众实施核攻击上的策略和因此间接导致了吉尔菲艾斯的死亡这两方面上。可是实际上，那只不过是罗斯福处理珍珠港事件的翻版抄袭罢了。田中的习惯就是这样，连小说中章节的题目都是抄袭的，譬如什么‘诸神的黄昏’只是瓦格纳歌剧的名字罢了。至于整部小说也完全可以改名为《拿破伦的银河三国征战录》。
    言归正传，关于那个使海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发生分歧的事件，我个人认为，奥贝斯坦是从效率的角度看事情的。对他来说，就因为他看透了战争的本质和明白和平的可贵，才敢于献上那种骇人听闻的计策，以牺牲200万人的生命为代价而换取几千万甚至更多人的生存机会，我想任何人都说不出什么的。至于有人说：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没有人能决定别人命运之类话的，我认为，那纯粹是不现实的高调，在残酷战争面前，完全是赤裸裸的权力者间的较量，真正能够在那种情况下掌握自己命运的只有少数人。绝大多数人的命运则完全掌握在那些权力者的手中而已。而权力者唯一正确的选择只能是以最少的代价换取最大的生存。所以说，完全不必把只有和平时期才会在教科书中出现的东西搬到战场上来，话说回来，奥贝斯坦只是陈谋者，真正的决策权在于海因哈特。而海因哈特又接受了这个计策，所以说真正的责任者是主君而非谋臣。不过，我一直奇怪的是，像奥贝斯坦这样心思缜密的人怎么会做的那么露骨，以至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事先有所准备而故意见死不救的。他完全可以假意装作救援不及的样子，甚至可以故意派遣一支救援部队然后再使他们和那些平民一起被大贵族们杀害，这样不是更加能够争取民心和使自己的军队同仇敌忾了吗？不过，如果真的那样就很难出现后来海因哈特与吉尔菲艾斯的矛盾冲突以及而后导致的吉尔菲艾斯之死了。所以说，在这一点上，田中有些为了情节而情节了。
    就奥贝斯坦的谋略本身讲，效率是很高而且十分成功的。在现实的时代，当年罗斯福为了顺利的让普遍处于厌战情绪的美国加入二战，在截获到日本对珍珠港偷袭的情报后并没有警告珍珠港守军，导致了美军损失惨重却出现了全国同仇敌忾共负国难的情绪，从而使世界反法西斯阵营得到了极大的加强。在现在，想一想不久前“911”，我在事件后曾经写过一些关于对911事件的质疑，现在想起来难道不是很奇怪吗？以美国情报网之完善，竟然事先对如此庞大的袭击计划连一点起码的迹象都没捕捉到。简直是匪夷所思，而后居然能在十几个小时内就迅速的索定敌人的踪迹，其效率之快与先前相比判若云泥。最奇怪的是居然在事后还发现了证实罪证的录像带，简直是有些天方夜谭了。可美国在事件后得到的好处现在不是也都相续显现出来了吗？
    我说到这些实际的例子，只是为了说明：奥贝斯坦的行为从现实的角度讲是无可非议的，因为他不是为了自己，如果说海因哈特采纳他的计谋牺牲那些民众是为了银河的霸权，那么，奥贝斯坦是为了什么呢？想一想，当新银河帝国终于完成了统一，所有幸运的存活下来的有功之臣都可以坐拥权利和富贵的时候，奥贝斯坦在哪里？他的生命默默无闻的消逝了。书中讲到：有人说奥贝斯坦是故意将刺客引到自己的房间而保护了皇帝，或是奥贝斯坦是海因哈特生命中阴影的一面，他的生命是随着主君生命的延续而延续，消亡而消亡的。可是我更加愿意相信：他是在对那些因他的谋略而失去生命的人赎罪，尽管他的谋略不知使多少人丧生却有让更多的人存活了下来，但是他依然选择了赎罪。也许在开头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已经有了这样的选择。于是为了吉尔菲艾斯、为了罗严塔尔、更是为了那些无辜的因为权力之争而牺牲的亿万生灵，在一切都过去的时候，他静静的以自己的方式对自己进行了审判。（这又让我想起了我曾经假设过如果杨威利在违反了同盟停战命令而取得胜利之后，为了维持同盟法律和民主的威严进行自我审判的想法，有人说这是荒诞的，可是我却觉得似乎奥贝斯坦的行为反而在这方面是我的假设的最好说明）他的赎罪方式也是功利而有效率的，至少他的死改变了刺客的目标，而不会使皇帝是因为被刺杀死亡导致局势的复杂。说起来，即使在最后，奥贝斯坦还给了人们一个解不开的谜，他的目的是什？他的死到底有什么意义？
    姑且猜测，姑且揣摩，也许一切都只是设想，也许这就是事实的真相，也许……
    也许可以借用这样的一句话：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莱特，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杨威利。而我认为，同样的，一千个人的想象中也应该有着一千个不同的奥贝斯坦。我心中的奥贝斯坦是这个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