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节选自《卡特罗捷·敏兹回忆录》
父亲,在我的生命中是个相当陌生的存在。他给我的印象,仅止于别人口中的描述。直到他去世,我也没跟他好好交谈过,并不是因为他不愿意承认我的存在,而是我本身对他抱有一种很复杂的感情。既感谢他给予我宝贵的生命,又很痛恨他从来也没尽到过父亲的责任。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讲,他在我生命中,又相当重要。在我前15年的生命里,很多足以改变我一生的决定,都或多或少受到他的影响。认识到这点的时候,尽管我很排斥,但是仍然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他对我的影响,已经悄然大过了我以为的任何一个人。
我所拥有的,父亲的最初印象,是来自我的母亲,她在怀念父亲的时候就会告诉我:
“卡琳,你知道么?你的父亲真是个多情又无情的人呐。”
我当时没办法理解。
“要不是因为他多情,怎么会有你呢?要不是因为他无情,又怎么会只留下我们两人相依为命?”
母亲悲伤的神情我到现在依然记得。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讲,母亲就是我的一切,我希望她能快乐幸福。所以对让她悲伤的父亲,产生了恨。
和母亲一起流亡到海尼森(那个时候是同盟的首都)之后,从别人口中听到了更多关于父亲和父亲所在的蔷薇骑士连队的谣言。
“蔷薇骑士”连队是以帝国流亡至同盟的贵族之子弟为中心所创设的,已有着半个世纪的历史,具有极强的战斗力。在其历史中有过金碧辉煌的部份,却也有过被涂污抹黑的部份。历代队长共十二名。四名在与祖国的战斗中死亡,二名出任将官之后退役,六名则逃回旧祖国——有的是秘密脱逃的,有的是在战斗中认敌为友的。
而华尔特·冯·先寇布是第十三任队长。在非战场上,这个集团也是个出了名的问题集团。当时同盟很对舰队的司令官都认为父亲一定会成为第七个背叛者,所以没有任何舰队敢用他们。
那个时候我一面对父亲嗤之以鼻,一面在军校努力学习。我要向他证明自己的能力,让他后悔抛弃我和母亲。
或许这是一种很幼稚的方式,现在想来,我当时只是希望父亲能注意到我,但是自己绝对不愿意承认而已。
对父亲的改观,是进了在当时被称为“杨舰队”的同盟第13舰队。
经历过那段历史的人,大概没有人不知道“杨舰队”了,那真是被神所眷顾的一支舰队。就像虚空中的马戏团一般,由魔术师带领着,在银河的战场上创造了一次次叹为观之的奇迹。
然而很多奇迹,都有华尔特·冯·先寇布参与其中。
实现杨元帅的谋略不流一滴血的占领伊谢尔伦要塞,将敌将的旗舰剖腹并与之决斗后平安回来,护送尤利安到帝国军总旗舰伯伦希尔……
抛开我的偏见不谈,他的确很了不起。我想我有点明白母亲对他如此死心塌地的原因了。
与尤利安以及亚典波罗提督等“杨舰队”成员逐渐熟识起来以后,我又从他们那里知道了一个不一样的父亲:勇敢顽强,虽然是个不良中年(笑)。
“其实他还是很关心你的。”当时从尤利安口中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吃惊之余,我心中还有点期待。至于我究竟在期待些什么,到现在我也说不清楚。
之后尤利安告诉我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我想,就算是父亲一直活着,他也不会让我知道。不希望我涉足危险,几次将我从特别行动的自愿者中除名。如果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我知道这些,大概我只会更生气,而不会去考虑到他是否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关心我。
亚典波罗提督说过这样的话:“等到人死了,对着坟墓悔恨是没有意义的。”
我能明白,但是明白归明白,做起来很难。虽然对父亲的印象在逐渐改观,可是要接近还是很难,我不知道要怎么去接近,心里矛盾得厉害。
杨元帅去世的时候,我几次想去安慰父亲。但是走到他跟前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就像面对尤利安一样,开口吧。”无数次这么告诉自己,无数次挣扎,最后,也只是走到他跟前坐下来,低下头就那样陪他坐着,什么也没说。
现在想起来,那是唯一一次我和父亲见面没有争吵。虽然也没有任何交谈。也足以成为我和父亲之间最美好的回忆了。
宇宙历801年新帝国历03年6月1日,得到父亲死讯的那一天,我正陪在杨夫人身边,为前线上的人祈祷。祈求杨元帅能保佑尤利安。
我当时没有想过要为父亲祈祷,我认为他一定可以回来,那么容易就死掉的话怎么会是华尔特·冯·先寇布呢?我倔强的不哭不掉泪,在尤利安他们回来之前,我一直有点恍惚,总觉得那只是一个敌人的谣言……
如果,父亲去世之后,我能对着他的坟墓悔恨,对于我来讲,也是一种幸福了。可是父亲连一个可以让我怀念的地点都没有。已经归还给帝国的伊谢尔伦回廊,自我们那一年离开之后就再也没去过了。
每年父亲的忌日,我只能远远遥望伊谢尔伦回廊,怀念这个给予我生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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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st edited by 雪姬·蓝华 on 2006-7-4 at 23:17 ]